第一卷_第269章 周猛
周將軍遲疑了一下。
他當然想見到隆康帝,面對面聽隆康帝說個清楚。
但他也怕這一切都是文崢和方湛遲設的局,萬一他們是想將他誆進城中,將他殺死了外頭的兵們都成了一盤散沙,隆康帝便沒人能救了。
看出了他的遲疑和猶豫,方湛遲又說:「見了陛下你便什麼都清楚了,如果你想救你帶出來的這些兵,就隨我們進宮,我們會給他們解藥!」
許盡川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他怕自己的事情露餡,高喊道:「周將軍,不可信他!他們挾持了陛下,陛下所說的話你也不能信啊!況且他們這是要設局害你,為了陛下為了大周,你決不能聽信他們的鬼話。」
「可我手底下這些兄弟,不能不救啊!」周將軍一咬牙,同許盡川說:「許將軍,若是我在城內有個什麼好歹,救陛下的事便交給你了,還有我手底下這些兄弟,都是好人家的兒郎!」
許盡川見自己再說什麼也不管用了,氣的心裡如火燒一樣,眼睜睜的看著周將軍被方湛遲用刀抵著脖子一同進了城,沒忍住錘了一把身下的馬。
文崢看著許盡川說:「許盡川,你作惡多端,惡貫滿盈,現在也到了被審判的時候了!」
「你要做什麼?」許盡川眉頭一皺:「我手下可是有人的,並非被你隨便欺壓!」
「你這人鬼頭的很,多次在最後一刻逃了,難不成我這次還能讓你逃了?」文崢同彭嘉大營的兵士們說道:「周將軍從進城到出城,這個時間段本將軍不會對你們做出任何事,但前提是你們不準讓許盡川逃了,否則周將軍若是能證明許盡川所說的都是假話,而你們卻讓他們逃了,這罪責你們自己來背!」
兵士們面面相覷,心裡倒是想繼續攻城,可周將軍在裡頭,他們自己又是中了毒的人,如今也只能乖乖等著,等周將軍出來。
進了城后,方湛遲拿下了手中的刀,沖著周將軍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可真是放心我。」周將軍冷哼一聲。
方湛遲冷聲回答:「我知道周將軍是好人,從前我聽過你的名號,雖然這些年官職不算高,卻也在戰場上真正拼殺過的,拿過軍功,若不是在戰場上受了傷,才不會被調到彭嘉大營去調教這些兵士,也不會被我輕易的算計。」
周將軍有些錯愕的看著方湛遲:「怎麼,你個亂臣賊子對我倒是了解的不少。」
「周將軍稍後見了陛下,知道了許盡川所說都是謊言,或許就不會認為我是亂臣賊子了。」
「此話怎講?」周將軍不解。
「一個和齊國人聯手偷兵符,騙取周將軍信任前來攻打京城的人,他能是什麼善男信女?」方湛遲嘴唇一勾:「多說無益,我送周將軍入宮。」
到達宮門口,方湛遲卻並未跟進去,只說自己在宮外等著。
太監領著周將軍一路走到御書房,隆康帝聽聞周將軍來,當時還有些懵。
「周猛不是在攻打城門嗎,誰讓他進來的?」
劉智回答:「回陛下的話,是文將軍手下,他讓周將軍進宮親自同您說清楚。」
隆康帝聞言有些緊張。
他也不知這周將軍究竟是怎麼回事,萬一被許盡川的話語策反,這次進宮是來殺他的呢?
劉智看出了隆康帝的猶豫,連忙說道:「陛下,只要一見,便可換京城安寧!現在齊國大軍壓境,情況很糟糕,大周再不能內鬥了,應該一致對外才是。」
「朕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太監多嘴了?」隆康帝不想讓自己的心虛和害怕被看穿,抖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傳周猛進來!」
周將軍被帶進御書房,見到隆康帝坐在龍案前,第一件事便是跪下請安。
隆康帝允准他起身後,周將軍不解的問:「陛下,那許將軍?」
「許盡川乃是謀逆之臣,亂臣賊子,周愛卿可不要被他蒙蔽了!」
「果真!」周將軍生氣道:「他竟然騙了微臣,微臣還當陛下有危險,這才率兵攻打城門護駕,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隆康帝說道:「朕已經命人給你們彭嘉大營送去密信,可朕的人被半路攔截,殺死在了半路上,因此你們才沒收到朕的密信,此事朕不怪你。」
「微臣有罪!」周將軍跪下說:「微臣被人輕易矇騙,實在是不該。」
「放在旁人身上,見他拿著兵符,多少也會信他多些,周愛卿不必放在心上。」隆康帝表現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回去將許盡川給朕扣下,不要就地正法。他多次挑釁朕,這次絕不可再放過他!」
周將軍立馬抱拳:「微臣領命!」
「對了,朕令文將軍守住城門,周愛卿按理說應該進不來才對啊。」隆康帝懷疑是文崢不顧及他的安危,放了周將軍進來,所以言語中帶著試探:「周愛卿是如何進的城?」
說到這兒,周將軍頓了一下。
他不知該不該把方釗兒子方湛遲帶他進來的事說出來。
可他轉念一想,自己是大周的臣子,效忠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大周皇帝。對待隆康帝他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是。
於是他回答說:「回陛下的話,微臣見到了方釗的兒子,方湛遲。」
聽見這話,隆康帝下意識的握住了拳頭,身子往前探了一些:「當真?」
「微臣不敢說謊,確認是他無疑!那小子已經長大了,今日騎在馬上,一番算計挾持了微臣,讓兩軍在都不動兵的情況下打開了城門讓微臣進來,又一路將微臣送到了皇宮。」
「朕當年下旨絞殺方家人,說的清楚明白,方家人必須死絕才是!方湛遲活生生的在你面前,你為何沒將他就地正法?現在容一個亂臣賊子在京中出盡風頭,這件事是在打朕的臉。」
周將軍遲疑道:「陛下,微臣以為,不論方釗怎麼樣,這方湛遲心裡還是為了大周著想的,否則不會拋頭露面的幫文將軍做這麼一檔子費力不討好的事。」
隆康帝冷哼一聲:「怕不是為了那些黃金吧!罷了,你出宮去,給朕殺了方湛遲,朕便饒恕你此次攻城的罪過!」
「陛下!」周將軍想到方湛遲說過的話,心裡猜測方釗很可能是被許盡川這人給冤枉的,所以想救方湛遲一命:「您何不看在方湛遲在此事里立功,功過相抵,饒恕他一命呢?微臣以為此人有勇有謀,或許歸納朝堂,日後還會有一番大作為。」
今日一個個的都與隆康帝這個皇帝對著干,不由讓隆康帝氣憤萬分。
他一把推到了面前的摺子,隨手拿起一個摺子砸向了周將軍。
「朕說什麼你們就去做什麼,都同朕對著干,是都覺得朕這個皇帝做的不好是嗎!」
周將軍磕頭道:「微臣絕無此意!」
「那你就去給朕殺了方湛遲!」
「微臣,領命。」
周將軍心情沉重的從皇宮出來,見到方湛遲后,聽他問道:「已經說清楚了吧?」
他點了點頭。
方湛遲又說:「既如此,你可以退兵了吧?」
「不可,我手下那些兄弟們還都中著毒呢。」
方湛遲輕笑了一下:「周將軍放心就是,城中百姓燒的那些,不過是一些麻椒混合藥材罷了,你們聞多了會覺得鼻子癢打噴嚏,還會有些頭暈目眩,你的手下從馬上跌下來並非是中了什麼毒,只是頭腦發昏罷了。」
「你沒騙我?」周將軍深深的看著方湛遲:「你說的是實話嗎?」
「我為何要騙你?騙你對我可沒有好處。」
周將軍嘆了口氣,心裡有些猶豫。
他又說道:「你的父親,是因為謀逆被殺的,這件事我想從你嘴裡聽到一句實話。」
「你能這樣問,就說明你對於我父親的事心裡是有說法的。」方湛遲看向了城門所在的方向:「今日許盡川能做出這樣的事,是因為他作惡多端被發現,陛下想要了他的命。那當年我方家被抄家滅族,周將軍不覺得或許是許盡川想往上爬一步,所以才將我整個方家當做是墊腳石嗎?」
之所以方湛遲能細數周將軍的那些事,是因為他從父親方釗口中,聽到過許多周將軍的實際。
那人名叫周猛,是武杠子出身,純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家裡本是種田的,像這種出身的人能坐到現在的位置上,背後的艱辛可想而知。
方釗沒少誇讚周猛,方湛遲也知這人有情有義。
當時在城外,他用周猛自己的性命要挾他進城,他無動於衷,但用他手下那些兄弟的命要挾,他便同意了,說明他看重自己帶出來的兵,也不希望他們被人算計,希望他們能夠活命。
方釗能了解周猛,周猛也知道方釗,他雖效忠隆康帝,認定了方釗是那謀逆之人,隆康帝的旨意沒有錯,心裡卻也曾暗暗的懷疑過,方釗是否真的是無辜的。
看著方釗的兒子年歲不大,卻有勇有謀,心裡也善良,他更加懷疑起的方釗是否被人算計。
「若許盡川真的這樣做,你怕是要恨透了他,也難保不是趁著他做錯,想將方家的仇推到他身上來。」
「我當然恨透了他!我方家人養了他十幾年,父親母親當他是親兒子一般,可他就是只白眼狼,反手咬了我們一家,我恨他恨到親眼見他死一百次都不解氣。」方湛遲說到這裡嘆息一聲:「可父親自小教我,要堂堂正正的做人,清清白白做事,我雖恨他,卻不屑冤枉他,也懶得給他編造什麼罪名,當年的事凡人不知但老天有眼,他不會有好報的。」
「若你說的是真的,你現在想怎麼辦?許盡川就在城外。」
方湛遲看向周猛:「若是我沒猜錯,你進宮后皇帝給你的旨意,便是抓住許盡川吧?」
周猛點了點頭。
「若是皇帝能夠殺了他,我也不能阻攔,但若是皇帝沒能殺了他,他必死在我的手上!」
周猛看著方湛遲,心裡莫名有些發虛。
袖中的刀柄被他握的緊緊的,可最終,他還是沒能選擇向這個比自己小了將近二十歲的男子動手。
沒了方釗,這是大周的損失,眼下看著這個智勇雙全的男孩,周猛彷彿看見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方釗站在他面前。
從前,他也是對方釗讚不絕口的。
「你逃吧,逃的越遠越好。」
方湛遲皺了皺眉頭,不解道:「什麼意思?」
但不用周猛解釋,方湛遲恍然大悟:「怎麼,那狗皇帝要你殺我?」
飛鳥盡,良弓藏,他從前明白這句話是因為自己的父親,現在真切的明白這句話,是因為自己。
隆康帝害怕城破,所以讓他去幫文崢出謀劃策,抵抗彭嘉大營的兵士,現在事情被他圓滿解決,隆康帝便要周猛殺了他。
何其的可笑。
「若你不是方釗的後人,以你的能力定能在朝堂之上大顯身手,可惜。」
「沒什麼可惜的,做父親的後人,我絕不後悔。」方湛遲輕笑一聲:「我也不會逃,我還沒殺許盡川,為我方家上下報仇呢!若是周將軍相信自己可殺了我,那便來吧。」
他不會對周將軍動殺手,卻也不可能任他殺死在這兒。
周將軍嘆了聲氣,將袖中的刀甩在了地上。
刀刃碰到石磚的響聲,讓他徹底醒悟了。
「方釗若真的冤枉,你的仇人便不只是許盡川,還有陛下。可今日你願意為陛下解燃眉之急,我相信你也是為了京城的百姓,這樣品格的人,我相信是父母教養的好。」
「周將軍能給我這麼高的評價,我替我的父母感謝您。」
「我是與方釗切磋過的,卻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一身武藝皆來自於他,我想來也不是你的對手,殺不殺你的又有何意義。」
「在我父親口中,周將軍是個絕不認敗的人,這不是你。」方湛遲替他撿起了那把刀:「你舊傷很多,倒是也不必讓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