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雲籠罩

第十二章 陰雲籠罩

「魚死網破?」薛聞之不屑地冷笑,「對付你這個死胖子,還到不了那種程度。」

暮雲眼見洪元慶是打算反抗到底了,便也拔出腰刀,打算包抄過去。

薛聞之卻突然攔住暮云:「小爺我從戰場上回來之後就一直沒能碰血了,今天就交給我。」

暮雲說道:「薛大哥,他交給官府審判好了,抓活的。」薛聞之的身手暮雲是知道的,他倒是不擔心薛聞之應付不過來。

薛聞之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他把雁翎刀輕輕抗在肩頭,帶著挑釁的微笑信步朝著洪元慶走過去。

洪元慶見得眼前兩名軍士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狹小的眼睛中凶光閃爍,口中大叫道:「兩個毛頭小子!竟敢小看洪爺爺?」

薛聞之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的口中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挑釁之意愈甚。

洪元慶雖然氣惱,但是這個時候卻冷靜下來。他是習武之人,自然知曉越到生死關頭,應當越發冷靜。

如果讓自己以一敵二,洪元慶自然選擇扭頭就跑,他沒把握這兩名年輕明軍的身手如何,但是面對兩個方向的夾擊,洪元慶還自認為沒那個能耐。但是看樣子,眼前的這名明軍顯然選擇了單打獨鬥,這對洪元慶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自己能夠逐個擊破,洪元慶便覺得那麼或許自己還有轉機。兩個小姐是不能留了,到時候把一切都賴在兩個明軍身上,自己也就不用亡命天涯。

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夠殺死這名把刀扛在肩頭的明軍。

洪元慶選擇先發制人。自己雖然身體肥胖,欠缺靈動。但是肥胖也有著肥胖的好處,龐大的身軀一旦衝撞起來,帶著巨大的慣性,聲勢驚人,普通人絕不敢直面其鋒。

眼前的明軍看起來精壯但並不魁梧,他也定然不敢硬接自己這一招。這樣的話,自己便有了機會。

洪元慶大叫著沖了過去,手中的鋼刀寒芒閃動。他故意把腳步踏得很沉重,不僅僅是為了壯大聲勢,同時也是為了讓自己步伐穩健,重心下沉。

眼前的明軍果然側過身子避讓,洪元慶嘴角翹起一絲得意的陰笑。

他的腳步並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而是仍然朝著前沖,他的真正目標,是遠處的那名少年總旗官。

其實洪元慶早已看出,那名自稱暮雲的少年總旗左臂不夠靈活,面對這樣的對手,洪元慶的把握更大一些。兩個明軍中先死了一個,洪元慶便再無後顧之憂。

一道寒芒宛如白虹貫日,一閃即逝。

洪元慶心中便開始後悔,他知道那名叫做薛聞之的軍士出刀了。

這一刀快到讓他根本無法捕捉,但是洪元慶卻也能夠大致猜出,那個名叫薛聞之的軍士是從下往上撩出這一刀的。

他曾記得自己的師父跟自己分析過戰場上的武藝跟江湖上的武藝之間的區別。

江湖上的武藝較為細緻,可以看做是一種搏殺的藝術,往往迅速而凌厲,求的是快速分出生死。這樣面對的情況往往是一對一的搏殺,各種刁鑽陰狠的招式無所不用,整個人的全部精力往往集中在數招之中。

而戰場上的武藝則不同,你不僅要常常面對一人對戰多人的情況,還會出現你殺了一個敵人,又有一個敵人來跟你迎戰,不停地廝殺下去。所以雖然戰場上的招式大開大合,但最核心的,是要用盡一切辦法保存體力,否則戰場上一旦體力耗盡,就只有死路一條。

洪元慶的師父也曾說過,戰場上的高手砍人不會高舉大刀往下劈,這樣做往往最廢體力,一個人這樣砍不了幾十下,就會雙手發軟,只有沒有經驗的新兵才會選擇這種方法。而真正的戰場高手,用刀往往是從下向上砍,這種招式有效而省力。它來自於騎兵的戰式,精銳的騎士出刀往往只是用力保證刀的準確,而不用在刀上發力。因為單憑胯下戰馬賓士衝擊的慣性,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破開敵人的鎧甲。

洪元慶便也明白過來,薛聞之才是一名真正的高手,自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是自己所犯的最大錯誤。

清晨濕冷的空氣不斷從腹部到胸腔灌入,這讓洪元慶一陣發顫,相反的是大腿和腰間流淌著一片濕熱,不知道流淌著的是自己的內臟還是鮮血,他不敢低頭看。

渾身止不住地發軟,洪元慶腳下一輕,便栽倒在地。意識在不斷變得模糊,洪元慶此時的心中只有無限的懊惱和悔恨……

看著洪元慶就這樣死去,暮雲忍不住說道:「我不是說了,這傢伙交給官府審判,要抓活得!你怎麼就殺了他?」

薛聞之把雁翎刀放在左手袖子上擦去血液,然後緩緩插入鞘中,最後才說:「暮雲啊,這刀劍無眼,一旦動起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又能撒得住手呢?」

看著薛聞之眼中的凶戾和嗜血,暮雲忍不住深深皺起眉頭。

剩下的事情,已經不需要暮雲操心。蘇靈和蘇韻兩人在向暮雲二人表達了謝意之後,便駕著馬車朝著清風鎮趕去,對於自幼便以四處奔波的商隊為家的兩人,駕車這種事情自然難不倒她們。

待得她們去到清風鎮,報了官,自然會有官府的人來處理這裡的一切。這裡的案子一切都已經弄清,暮雲還修書一封講述了大致的經過,再加上蘇家兩位小姐作證,想來縣衙的凌知縣處理起來並不會含糊。

於是暮雲和薛聞之兩人便繼續上路,朝著臨安而去。

這裡的一切罪惡都將隨著晨霧的散去而消失,蘇家的商隊之中不過是一群被命運擺布的可憐人,雖然結局並不完美,但是也起碼不是那麼絕望。

在路途的前方,暮雲彷彿看見了被迷雲所籠罩的前景,魏弘逸一行人比自己踏入其中早了兩天,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又會是什麼。

不詳的感覺始終縈繞在暮雲心頭,他並非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也不是一個心懷天下捨生取義的聖人,他只是一個試圖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普通人。

由於早晨的耽擱,雖然兩人馬不停蹄,但是當夜幕來臨時,他們還是沒能按照預計來到臨安。雖然此地距離臨安已經不遠,但是這個時候城門早已關閉,即便兩人趁夜趕路也進不了城。

他們只能在一家驛館住下,等待著第二天一早直奔臨安。

驛館的大廳中點著篝火,一隻處理好的羊穿在鐵鉤上慢慢轉動,在火舌的舔動之下,焦皮油亮,滋滋作響,一股香味隨之散發開來。

廳中旅人不少,有參加府試的書生,有帶著貨物的商旅,也有攜帶利刃的江湖人士,還有身懷公務的差役。

附近的村落中有村民背著盛裝桃子的背簍前來販賣,看著他們走這一趟夜路實在辛苦,暮雲便花錢買了一些。

驛卒邊烤著羊邊跟大家說些臨安城中最近發生的趣事,這些故事往往也最能吸引驛館中的旅人。他們花些錢向驛卒分些羊肉,一邊吃著烤羊一邊聆聽,不時被驛卒逗得哈哈大笑,然而當驛卒說道一件事的時候,卻又讓眾人面色凝重若在沉思:

「最近發生的最大的事情,莫過於安南使臣離奇死亡。這要從九日前說起,出使大明的安南使臣停宿臨安東面的玉弓山莊,結果卻突然渾身冒火,轉瞬之間就被燒成焦炭。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許多人都傳聞是玉弓山莊中鬧了山鬼,這件事情直接導致了附近的軍隊進城徵兵征糧。看樣子啊,用不了多久,大明和安南恐怕還得再打一仗了……」

暮雲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沉重,他終於也知道了最近臨安發生的大事,同時也猜到了自己這一行的最終目的。

「薛大哥,」他說道,「你回去吧,這件事不該把你牽扯其中。」

薛聞之撕咬著羊肉,含糊地說道:「你當小爺說話是放屁?小爺都說了要幫你,就一定會幫到底!」

暮雲搖了搖頭:「下次有機會的話,再請你幫忙好了。」

薛聞之放下羊肉,抓了一個桃子啃了一嘴,說道:「不是我說,暮雲你最缺的就是一股狠辣勁。所以有小爺我在,可以彌補你的這一點,這樣也才會讓你能成事的機會增加不少。」

暮雲聽到此處有些不太高興:「就像今早你殺死洪元慶一樣?」

薛聞之吐出了一粒桃核,答非所問:「還記得當年在交阯山谷中的斐百戶嗎?小爺我雖然跟那種傢伙對不上眼,但是我也不得不說,暮雲有時候你還得學學他的果斷。」

「我欽佩他,但是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他那種人。每個人活著的方式不同,我只會按照自己意願來活,不會為了鑽營或者成功而改變自己。」

薛聞之目瞪口呆:「奶奶的!你這話說道小爺心坎裡面去了!小爺我雖然講不出這種道理,但是其實也是這種意思。」

暮雲無奈地說道:「你這叫做不負責任的任性,所以當初在交阯的時候那麼多人才會想要殺你,也所以會導致了你前段日子身陷地牢。」

「隨你怎麼說,小爺我就是這個樣子變不了了。你想趕小爺走,小爺我偏不走!」

暮雲曬然失笑,他站起身來,走到驛館外面。

夜穹黑得沒有一絲星光,風很大,驛站的旗子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在這雨季之中,大雨隨時回來,聽來往的旅人說,臨安北地已經是大雨連日,泛濫成災。想來要不了多久,暴雨和災民也將蔓延至此。

與天災相比,人禍更讓人恐懼。戰爭的陰影已經籠罩在了大明西南,暮雲實在不願再回到戰場,儘管這是他的職責。

只盼這陰影早日散開,晴空重新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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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案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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