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章 青屹過往

要鳳炎就此罷手，這不可能。現在青屹雖要對付他，可這裡到底是鳳暘國，只要他們一日還在，他的勝算便能逐步增大。

明傅為鳳炎做事，為的就是名利，此刻鳳炎所許的東西，對明傅亦是極有誘惑力。更何況，明傅對這些禁軍的事也有幾分心虛，害怕青屹會因此而對付他。是以，鳳炎既提出這樣的條件，明傅沒有不搏上一搏的道理。

慕霜一人對付那些禁軍，漸漸心力耗盡，手臂腰腹均已負傷，唯護得鶯嬛周全。

「霜兒，」墨北慚加急趕來，見慕霜受困，一怒之下便將這處的禁軍盡數斬殺，未留半個活口。

慕霜傷勢過重，本是強撐。現在墨北慚趕來，慕霜心下微松，卻是當即癱軟了下去。

「幫我護好鶯嬛。」最後失去意識前，慕霜只說了這一句話，再無其他。

青屹無意殺人，他若出手，大多只是暈厥。

眼下幾人退離，卻只給禁軍造成了極小的創傷。但，這是青屹主動在給鳳炎機會。

然而，青屹所認識的，只是幼年時的鳳炎。時間，能將一個人徹底改變。現在鳳炎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青屹不知。

「道長，明傅的實力如何？」墨北慚抱著慕霜，對周圍不敢有半分鬆懈。

「不入流。」青屹輕笑道，明傅的實力，青屹清楚的很。

「只不過，引魂石在鳳炎手上，可能會給我們帶來一點麻煩。」青屹稍作停頓，又道。

明傅布下再多的陣法，對他來說，都是不堪一擊。唯獨引魂石，如果被明傅放在陣法之中，倒能與他為敵。

「主子。」

林恆負傷趕來與墨北慚匯合，但林恆的傷勢頗重，此刻於墨北慚來說，並無半點助力。

「多謝青屹道長相救。」林恆是由青屹命人所放，否則，那囚籠，他是絕對破不了。

「此事因貧道而起，不必言謝。」青屹淡淡開口，話音落下，卻見得周圍的景象頓時發生了變化。

雖仍是鳳暘皇宮，但儼然是十年以前的景象。而原本應該在鳳炎身後的墨北慚，現在亦是不知去了何處。

青屹掃視了周圍一眼，臉色微變，似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沒過多久，青屹便是直接往一個方向走去。

只見青屹所去的正是後宮的方向，這一路宮人來來往往，卻是沒有人能看到青屹。

青屹最後停下的地方，為昭陽宮。

昭陽宮是鳳暘貴妃所住之地，但這裡，卻顯得有些冷清。

青屹緩緩走入昭陽宮，假山後的六角亭中，有兩人對立而坐，執子對弈。女子雖不是絕色之容，卻有一股高貴優雅的氣質，即使年過三十，身上仍帶著一股讓人難以忽視的絕塵之意。而女子對面的男子，正是青屹。那年青屹的樣貌，與現在並無任何不同。

「青弟又贏了。」女子遲遲無法落子，最後不禁笑道。

「皇嫂承讓。」

坐在那裡的青屹淺笑一聲。

一盤棋局結束，旁邊的婢女立刻走上前來將棋子分別收好。

「青弟何時離宮？」女子無意再下棋，便是示意婢女將這些東西全部都收下去。

「大約是三個月後。」只聽得那青屹又回道。

「那時，也好。」女子神色微微一動，語氣中不由得帶著輕輕的嘆息。

「一月過後，太子之位便定下了。皇嫂，也可安心離去。另外兩月，我會留在鳳暘，穩固炎兒的太子之位。往後，即使我不在這裡，他亦只會受萬人擁戴，而不會受人欺負。」那青屹沉沉開口，直接說道。

「青弟，你是知道了？所以才，」只見得女子微驚，後面的話卻是生生哽住。

「你的身體狀況如何，瞞不過我。然而，你救過我性命，這次，我卻救不了你，抱歉。」青屹嘆息，心下十分愧疚。

青屹這一生，極少有會放在心上的事情，但是，救不了鳳炎的母親，是青屹心裡一件極為痛心之事。

往後的十多年裡，青屹對重生之術有著那般濃厚的興趣，與這次鳳炎母親之死，亦是有著極大的關係。

此刻，青屹看著那好生生坐在那裡，與他執子對弈，交心相談的女子，眼中不由得漸漸流露出了幾分痛色。

青屹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親人。可是，這名女子，對他來說，亦友亦親，這其間，更不只是因為她救過他性命這麼簡單。

「青弟不用對我道歉，這是我們家族的病，只要是女子，到了這個年紀，都是如此，抗不過的。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炎兒。但是現在，有青弟這句話，我就沒有牽挂了。」女子笑了笑，宛如春風襲來梨花盛開，讓人心間頓時拂過一絲絲暖意。

如果不是這般的言語，這樣的笑容，該是能讓周圍的人都能受到感染。

「青弟的修為，已到出神入化之境，這世間，難能遇到敵手。只是，青弟的修鍊之道，不同於常人，斷情無愛。可長此下去，恐怕會遇到化解不了的難關。我家族曾留下一本秘籍，或許能助青弟轉化修鍊的法門，若是青弟願意，至多只是損失一成的功力。但青弟悟性極高，這一成的功力，青弟花不了多少時間便能補回來。」女子沉默許久，最後卻是突然對青屹說道。

女子的語氣和眼神之中均是帶著濃濃的擔憂。

「不必了。無情無愛，無牽無掛，我才能自在遊走在這世間。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皇嫂不用為我費心思。剩下的這一個月，好好陪陪炎兒，他年紀還小。」那青屹淡然一笑，對女子所說之言，絲毫也不在乎。

但是現在的青屹心裡更清楚，當時的他，不是不在乎這能助他轉化修鍊之道的方法，而是，他也隱隱清楚，他的生命，便是他堅持的修鍊之道帶來的。

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開始修鍊術法，更不記得自己修鍊的術法到底是屬於哪一派，是以為，他心裡也是害怕的，怕自己承受不了轉化修鍊之道的後果。

更何況，就算只是損失一成修為的風險，他也承受不起。

鳳炎想要長生，他不是不想助他，只是，他真的無能為力。但是，這一點，鳳炎絕對是不信的。這樣的話，就算說出來，即便他自己也難以相信。

鳳炎母親的家族，與道宗亦是有著些許關係。鳳炎是生在了皇家，註定無法與道結緣，如若他母親嫁的是尋常男子，或許，他會收他為徒。

青屹沉默許久，畫面一轉，亭中的男女已經不在。秋葉落下，整個昭陽宮，又多了幾分蕭索。

青屹的腳步忽而變得有些急切凌亂，最後，終是在幾顆枯樹旁尋到了那兩個人影。

「青弟，我若是走了，這皇宮，你就待不得了。」與在亭中的模樣不同，這時的女子，臉上多了不少憔悴之色，那年，已是過了一個月。說到這裡，女子咳嗽了幾聲，才又了開口，「你若長待在這裡，我怕皇上會生出不該生的野心。等炎兒的太子之位穩固，你就儘快離去，兩個月的時間，已是長了。」

「並且，我若不在了，皇上，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待你了。」

女子嘆道，有些事情，盡在不言之中。

可是，女子沒有想到，她擔心的事，卻發生在了她的兒子身上。

這邊青屹陷入了過往的記憶之中，墨北慚和慕霜這邊，卻幾乎是同時陷進了數年前的回憶。

明傅利用引魂石設下的這個陣法，只要有些許意識，便會陷入其中。

在這裡，基本就只有鶯嬛一人未受影響，但是，在她身邊，看不到任何人影，鶯嬛心下亦是生出了無限的擔憂與恐懼。

這年，慕霜尚未嫁給墨天弛，橋下的一匆匆一瞥，便註定了墨北慚與慕霜兩人此生的糾纏。

那一年，慕霜並未見到站在橋下船頭的墨北慚。這次慕霜跟著當年的自己再次走到橋上，不經意與墨北慚『對視』，心裡卻多了幾分複雜的情誼。

這匆忙一瞥，讓慕霜幾乎無法正視自己現在的內心。此刻，只能跟隨著當年的自己，往慕容府的方向的走去。

慕容府早已不復存在，現在再次看到那威嚴的府邸，一切，都恍如隔世。但是，慕霜心裡更加清楚，這一切，的確都只是在她的夢裡。

然而，就算如此，慕霜亦想這一切能夠再存在得長久一些，而她，亦能在這裡多待一會。只要能，多待一會，就好。

「爹，娘，」

慕容淳妤回到慕容府，慕容將軍與慕容夫人已是站在大廳中等候。慕容淳妤笑著喚了一聲爹娘，慕霜亦是情不自禁的同時開了口。

「淳兒，這位是，」

慕容將軍見慕容淳妤回來，立刻就與她道。而站在旁邊的那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墨天弛。

這一刻，慕霜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只想走上前去將慕容淳妤拉開，只想告訴父親墨天弛信不得。可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她說什麼，做什麼，都對當年的事不會有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