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夭折》(12)
家庭紐帶
2006年10月18日,18∶13
傑弗里的父母一直瞞著他這件事,但是今晚,他們不得不吐露實情了。有人放虎出籠,噬傷了傑弗里。猶如腹部遭打,臉部中拳,他整個人受到了巨大衝擊。他困惑茫然,怒氣填胸。他看到了一直被禁止讓他看到的東西。過去那些他從未曾想像或相信的東西以及不應該知道的東西此時他也都瞭然了。他確實知道了!他要求知道這一切!他要求知道!他決定在普瓦斯基和坎貝爾街的拐角處打輛計程車,回家向父母追問真相。儘管此刻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家了。他的心在進行自我探索,誇張了自己如今的處境。他想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下定決心找出答案。
傑弗里轉過身,看到一輛印著法醫專家局標誌的官車停在普瓦斯基和坎貝爾街拐角處的一幢公寓大樓前。他立即認出司機就是白天在學校講座時令他逃之夭夭的那個人。受一種莫名的衝動驅使,傑弗里藏了起來。乘客坐上下來一個個子高挑的男人,年紀約五十歲,朝公寓大樓的入口走去。五分鐘后,那人回到警車。傑弗里確信從未見過這個人,卻感覺他有點面熟。汽車疾馳而過,傑弗里沿著坎貝爾大街,朝晦暗風雨中的一束亮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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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
夜空似乎要放晴了。紅色的科西嘉駕駛座上,那個一身黑衣的神秘人俯身向前,目光盯著空中連綿無盡的雲團以及雲團之間的罅隙,幾個守夜者借著罅隙中透出的光朝高處攀行。擺在面前的任務並沒有讓這個人產生恐懼,也沒有讓他有一絲一毫的擔心或猶豫。是命運把子彈推進了那把槍身上布滿傑弗里指紋的槍管里。
他沉迷於偷偷追蹤獵物這一遊戲中,覺得自己厚顏無恥,又對自己肅然起敬。他從不知放棄,為了這場遊戲他已等待很久。僅僅勝利是不夠的。他還要打敗身邊那些曾虐待他、拋棄他,使他的生命陷入徹底荒涼的人。任何藥物的效果都無法比擬這個遊戲帶來的快感,它可以使人的精神處於高潮,憤怒達到頂點。這是一種補償,或許不能稱之為報復,但意義相差無己。這只是他的工作。他告訴自己,出於心碎或悔恨,每個人都會流血。每個人都有自我安慰的能力。使人在同類中脫穎而出的是他突破社會藩籬、認識對錯的能力。對他而言,正確僅是因為這項工作令他感到舒適,而不是表面上的仁慈或內疚。他勇氣大如山,心小如玉米粒。當他真正做自己時,看到獵物恐懼的眼睛,聽到他們乞求憐憫,那種對獵物的控制權像第六感一樣令他極度興奮,陷入狂歡。他必須有一個理由。他有充分的理由為所欲為!「想做」這個理由就已足夠,想做是樂趣,必須做則是義務。他從來沒有絲毫猶豫。他已經行兇了五次,現在,他徹底愛上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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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一身黑衣的人開車轉向第三大街和中心區交匯處,費爾家的燈光亮著,他看到了瑪麗蓮的剪影——這是第二個拒絕了他的母親。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他看到瑪麗蓮·費爾把話筒放在耳邊,正在聽電話。這個來歷神秘的男人舔著嘴唇,享受著被發現之前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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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你真是傑弗里的好朋友,你的所作所為如同兄弟。我已經向你解釋了一切,也許你
「是的,費爾夫人,我理解。我只是希望他一切都好。當他知道他是被……收養的之後,他差點兒瘋了!」
「邁克,我想不通這一點。我們從未告訴過他這件事。也許我們不該這樣做的。我們只是想保護他,儘管那樣有些奇怪。」
「好吧,有人把文件和手槍放在了這裡,我不認為這是在保護他。」
「我為他對你的行為表示歉意,邁克,我們會等著他的,別擔心。謝謝你,邁克,我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瑪麗蓮·費爾剛要和邁克說再見掛電話,門鈴響了。
「哦,邁克,他可能已經到門口了,謝謝來電。」
瑪麗蓮·費爾朝丈夫叫道:「邁克爾,你可以出來開門嗎?」
「好的,我馬上去。」
邁克爾·費爾透過貓眼,看到外面並沒有人。他按下了蜂鳴器。
「誰在外面?是你嗎,傑弗里?」
「很抱歉打擾你們一家了。我是布雷特·馬蒂諾警官。」
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那人掛上手機,舉起警徽讓邁克爾看。邁克爾看向瑪麗蓮,低聲說:「是警察!我要怎麼做?」
「傑弗里沒事吧?要我說讓他進來吧。」她的聲音有點兒發顫。
邁克爾拔掉雙舌門鎖的鐵鎖拴。
一身黑衣的男人心臟加速跳起來。
邁克爾打開鎖。
黑衣殺手把手伸到背後,找到槍。
門鎖再一次發出咔噠聲。
黑衣殺手左手持著遍布傑弗里指紋的手槍。
聽著下鏈條的聲音,他激動不已。
他確定槍上已裝了消音器。
門把手轉動。
殺手——這個死亡的愛好者衝破了安全的防衛。
門打開了一條縫,接著越開越大,然後,兩個男人面面相對。
「警官,有什麼吩咐?」
來訪者靠近邁克爾·費爾的臉,低聲問:「告訴我,你和你的妻子,誰討厭歪腳?」
邁克爾困惑不解。
「你說什麼?」
「別介意,爸爸!」
突然,男人按下手槍,對準邁克爾的大腿。
「抱歉!我有一點事要做。」
他毫不猶豫扣下扳機。一顆穿甲彈射進邁克爾的大腿。他的股骨斷成兩半,子彈穿透大腿,擊中了他身後的一隻花瓶。瑪麗蓮意識到有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邁克爾後退了十五英尺,倒在地板上。當他清醒過來時,開始痛苦地叫喊。屠夫走進大廳,身後留下泥濘的腳印,他低頭看向邁克爾·費爾。
「很抱歉把地板弄髒了,這是我的標記。很獨特,不是嗎?」
他俯下身,朝邁克爾臉上猛抽了一巴掌,然後用槍管抵住他的嘴唇,說:「哈!不能承受一點痛苦嗎?你這個沒用的人!或許我可以讓你知道什麼叫痛!你還想了解一下什麼是眼淚嗎?我過去哭出的眼淚足以流成一條河!但是看一下,現在笑的人是誰!」
這個不速之客突然回憶起,在修道院里他拖地時院長用皮帶抽打他背部的情景。
「你這個一文不值的東西。動作快點,擦乾淨點!我要把你趕出去!」
殺手舉起槍指著邁克爾·費爾的臉,閉上眼,扭過頭,淚水流了他滿臉。
「遵命,修女!求你了,修女!不,修女!為什麼,修女?」
殺手擦掉一滴淚,回憶起自己寒微時流過的眼淚。但如今的他已今非昔比。憤怒在他腦中爆發。過往的記憶重現:他跑進自己的房間,拔下床上方牆上掛著的兩根木棍,安靜地穿過迷宮般的通風口,來到修女坐的地方,他看到自己把棍子高舉過頭頂……記憶中的畫面消失了。
「你們這些該死的有錢人!」
瑪麗蓮完全震驚了。邁克爾看向她,叫道:「快走,瑪麗蓮,離開這兒。」
她猶豫了一下,跑向廚房,想從後門逃出去。
「聽好!留在原地!」
他用槍抵著邁克爾的腦門。
「聽著,我一不高興手就會抖,就穩不下來了。讓我們用正確的方法來對待這件事。」
不速之客滿意地看著瑪麗蓮臉上的恐懼。他朝邁克爾頭左邊開了一槍,子彈打進壁爐里。瑪麗蓮哭了起來:「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你錢。你可以帶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求你不要殺我們。」
「你是傻還是怎麼的?你比撒旦修女好不到哪兒去!」
他朝她又開了一槍。她嚇得躲在椅子後面瑟瑟發抖。
「生活太不公平!一個坐擁富貴,另一個挨打!」
他又朝壁爐開了一槍。
「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悲慘的生活中沒有任何人安慰你?」
又是一槍從瑪麗蓮右邊打過去。
「噢!求你了,我不想死。你可以帶走一切。」
他嘲笑道:「哦,謝謝!我不想死!該死的,你不配活著!你毀了我的一生,你這毫無價值的垃圾!你給我閉嘴,坐下來。我們現在要好好談談,在那男孩子回來之前把事情解決好。我曾經讀到過一句話——當你意識到死之將至,你就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歡迎回到現實!正如青春終將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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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里遲遲沒有回家。他害怕回去。他打算先計劃一下如何用他新發現的身份面對父母。他對那個載他一程的司機很好奇。那人似乎知道他的情況。傑弗里告訴自己,他太情緒化了,然後將這個念頭拋出腦海。
躊躇了一會兒,傑弗里看到公路下方有一片亮光。雨又下了起來,他用防風帽遮住自己,朝那光亮處走去。那是一間酒吧,名字叫雪松。他走進去點了啤酒。傑弗里並不嗜酒,一杯啤酒就上頭了。但是今天,酒可能會讓他清醒一點。他走進酒吧時是七點十五分,他去找付費電話給媽媽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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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緩慢小心地朝椅子挪去。
「照他說的做,親愛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這位聰明的男士,差一點兒就成為我父親的人。你可以相信這句話。一切都會沒事的,正如我計劃的那樣。」
這個不受歡迎的神秘人走向瑪麗蓮,眼睛盯著她丈夫。邁克爾神志不清,痛苦地打滾兒。殺手走近她。她恐懼地顫抖著。
「他在那邊看起來很安全,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瑪麗蓮?拜你所賜,我一生中從未有過安生的日子。」
他抓起她的臉,強迫她直面自己。
「看著我!你知道日復一日地吃殘羹剩飯是什麼滋味嗎?你當然不知道。」
他甩了她一巴掌,瑪麗蓮開始嗚咽。
「他對你很好,是吧?告訴我,瑪麗蓮,他對你好嗎?」
她說不出話來,全身顫抖,用腫如銀元的眼凝視他。
「你對他和對我一樣冷酷嗎?是這樣嗎?」
「我都不認識你。你是什麼意思?」
「噢,你認識我的,甜心!不!你說得對!你都沒有機會認識我!我原本也可以給你快樂!我原本也可以令你自豪!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那個歪腳!記起我來了嗎?我向你保證,你再也不會忘記我了!」
一張久遠的面孔驀然浮現在瑪麗蓮的眼前!
她開始哭泣!
「噢,很抱歉!我錯了。請原諒我。」
殺手劃了一個十字架。
「我寬恕你們,痛苦自私的生命,但你仍然得死。」
他把槍對準傑弗里的一張照片,打出一顆子彈,子彈洞穿傑弗里的臉龐。然後他用槍指著瑪麗蓮的頭。
「聽著!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對你好嗎?」
「很好!很好!很好!」
突然,電話響了。
「哦,」一身黑衣的男人說,「肯定是傑弗里寶貝打來的。遊戲進入高潮了。」
他走過去接電話,把話筒放在耳邊。
「媽媽,是你嗎?媽媽!爸爸,是你嗎?」
罪惡的殺手從口袋中取出一件東西。那是用兩根削尖的棍子綁在一起做成的,一根疊在另一根上面。他把棍子刺入瑪麗蓮的右前臂。瑪麗蓮尖叫起來。陌生人舉著話筒,讓她的聲音傳到聽筒對面。
「傑夫,快跑,去報警。求你了,傑弗里,打電話給……」
陌生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嗨,傑夫。好久不見,夥計。我在這裡有點事要做,做完了就離開你的地盤,到遊戲的下一步我們再碰面。這是我們之間的遊戲,小兄弟。你認為誰會贏呢?媽媽很可愛,遺憾的是她要死了。但爸爸這會兒說不了話。」
「等一下!」傑弗里叫道,「你是誰?別傷害他們!」
「別擔心,我不會對你做的事也不會對他們做。順便問一下,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你父親的眼睛很像?我的眼睛也和他很像呢!哦,我放在你宿舍的那把槍你還帶著嗎?」
傑弗里把手伸進包里,發現槍不見了。
「別忘了聽那盤磁帶,傑弗里。」
他掛上電話,走近瑪麗蓮,一隻手揮舞著槍,另一隻手瞄準她臂上的棍子,看起來像是在指揮一支管弦樂隊。他把手伸進她的頭髮里,問道:「他讓你感覺自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嗎?」
他的問話里滿是得意,抓著她的頭髮將她拉近自己。她開始哭泣。這是一場報復,瑪麗蓮轉過臉避開這個復仇者。他把木棍從她手臂里拔出來,血沿著她的手臂往下流。他強迫她的臉面對她,用槍管擦著她的臉。子彈摩擦過槍管的氣味令她噁心欲嘔,又讓她害怕得不敢動彈。
「哈,媽媽?他給你買了很多有趣的玩具嗎?」
他開始在屋裡走動。突然,他用槍打了她的臉。她的左頰破了,血流如注。
「我從來沒有過玩具,媽媽!一件也沒有!」
「他們告訴我們,你會進入一個非常好的家庭。」
他用手背扇了她一巴掌。
「在這個特殊的夜晚到來之前,你呼吸、大笑,飽含希望,建造夢想,規劃未來。你搶了我的未來!」
他左手盤繞著她的頭髮,猛地將她推倒。
「他對你很好,你不珍惜,正如你不珍惜我,是這樣嗎?」
他又開始打她。邁克爾躺在門口,緩慢流出的血正帶走他的生命。瑪麗蓮的嘴裡也流出血來。
「他給你買金碧輝煌的氣派公寓,但你問他是否不忠,在外面有了情人,試圖欺騙你,是不是?你讓他的生活變成活生生的地獄,是不是?他想盡一切辦法平息你的怒火,獲得平靜,你卻蔑視他,告訴他他一無是處,對不對?」
然後這個男人抬起膝蓋撞向瑪麗蓮的腹部。她痛苦地彎下身子,眼睛向後翻去。
「醒醒,媽媽,還沒結束呢!」
瑪麗蓮抓住這個一襲黑衣的男人,扯下他的眼鏡和一頭假髮。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不是你!不可能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任她跌在地板上,痛苦得哭了出來。
邁克爾從疼痛引發的昏迷中醒過來,看到發生的一切,想去幫她,卻動彈不得。
「放過她,你這個瘋子!」
「很好夥計,這才像個男子漢說的話。所以好男人總是死的早。」
男人大聲笑著鼓掌,彷彿在為一位作曲家慶祝。
「真是讓我印象深刻!」
然後他用槍指著邁克爾·費爾,朝他支撐著自己的另一條腿射擊。
「邁克爾,求你別出聲。」她說,試著控制自己。
「是的,他對我很好,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但我仍然是他的母親。」
不速之客抓住她的臉,把她扳向自己。
「告訴我,你跟歪腿有什麼仇?」
過去的一切忽然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看到修女坐在大廳里,聽到她對他喊叫。他看到自己的手拿著棍子扎進修女的脖子。他看到邪惡的院長抬起手試圖從她脖子里拔出棍子。他把棍子往裡扎,直到她再也無法咒罵他。思緒回到現實,他看到瑪麗蓮的頭掛在一邊,脖子里插著棍子。他用槍指著瑪麗蓮的臉。
「你為什麼不愛我其他的部分呢?而且你還以為我忘記這件事了!」
他閉上眼睛,看到兩根綁在一起的棍子掛在自己頭頂。
許多人的哭聲響徹耳邊,幾乎將他逼瘋了。他睜開眼。
「你差一點就會成為我的母親!現在你就要徹底成個死人了!」
他扣動了扳機。瑪麗蓮的眼睛盯著前方,子彈打進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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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里放下電話,聽筒沒有掛回原位。他清楚地知道現在回去太晚了,但他必須回去。他轉身跑出酒吧,酒保在後面喊著讓他結賬。他抓起一張20美元的鈔票扔到地板上。來到街上,他神色絕望地尋找計程車。但周圍一輛車都沒有。街對面一個男人正在開車門,傑弗里毫不猶豫地跑過大街,對那個男人說:「非常抱歉,緊急情況!」
他朝那男人臉上打了一記,奪過他的鑰匙,跳進車裡,朝帕利塞德斯公園開去。車載收音機正播報新聞:「290西向公路的一個休息站發現了三具屍體,分別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和一個十歲的孩子,被認定為一起兇殺兼汽車盜竊案。警方稱失竊的車是一輛紅色的科西嘉。今晚的天氣狀況是,暴雨將持續……」
傑弗里關掉收音機,很快意識到自己被陷害了。他開車時那男人從他包里掏走了手槍。他能想像電台會怎麼報道:「邁克爾和瑪麗蓮的養子了解到過去,殺了他的養父母。」
至於他在學校里的表現如何,那些人肯定會問邁克。腦中洶湧著痛苦和憤怒的情緒,淚水劃過臉龐,他知道他的餘生全完了。然後他想到回家後會看到什麼場面。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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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歡迎的來客轉向處於彌留之際的邁克爾。
「你叫邁克爾,對嗎?我幫了你個大忙。你可以徹底擺脫她了。她不會再哭啼,也不會再呻吟了。」邁克爾看著他。
「我剛才沒有想到是你。現在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會殺了我。索性說個痛快吧,我很高興我們扔了你這個垃圾。你兄弟比你好多了!」
「哇!情緒激昂!我喜歡有激情的男人。是時候讓費爾先生的人生落幕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是你還是她不想要我的。」
「我們一直對你很好,我們尊敬你。」
「哇,我猜你不會再信任任何人了,是嗎?該結束了,朋友。」
他把槍對準邁克爾的頭,閉上眼,念了一句名言。
「父親,什麼事兒子,我想殺死你。」
邁克爾看著他說:「我很慶幸我們把你送回去了,感謝上帝我們把你送回去了,你這個畸足怪物!」
「什麼?」男人憤怒地問。
「朝我這兒開槍!」
男人朝他的頭骨開了一槍,又裝上一顆子彈。
「別擔心,費爾先生。我很快就去找你的。」
邁克爾摔回樓梯下面,死了。他的頭部背面裂開了。瑪麗蓮四肢伸展,躺在壁爐附近的地板上。他彎腰將她抱起。做完這些,黑衣男人進廚房洗手。他一直很愛乾淨。他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正如計劃的那樣。他把水澆在靴子上,向外走去,正如原先打算的那樣,在入口和起居室的瓷磚地板上留下泥濘的腳印。他把兩具屍體並排放在一起,邁克爾的手環繞著瑪麗蓮,她很安靜,沒有推開他。看來獲得他渴望的愛的唯一途徑就是讓他們死去。他覺得這個景象很珍貴,他一直想進入這個家庭。他終於抵達了。
殺手把槍放在兩具屍體之間的地上,然後在電話機旁放了一台小型磁帶播放機,磁帶機上附著一張便條:
「傑夫,這是方便你使用的。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正好紀念你的父母。」
確保沒有遺漏東西,他離開了房間。他在口袋裡找到醫生布雷特·馬蒂諾的身份證,又放回去。走到車旁時,他把警徽撬下來,扔在院子里接近前門的地方。晚上沒人看得見它,但到了白天它就會很醒目。他上了車,開始按喇叭。有幾個房子的燈亮了,一些人探頭出來看,又縮回屋內。這樣警察來調查這件謀殺案時就會有人聲稱,在今晚早些時候看到了紅色的科西嘉出現在費爾家外。不受歡迎的客人開始倒車。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想道:
「你以為這樣就夠了嗎?還是你打算再次參與到這件事情里來?」
他的臉埋在手裡,渾身顫抖。
「現在離開這兒,你這個懦夫,否則我把你也殺了。或許我該去告發你,然後每個人都會大吃一驚的。」
他點火發動,開著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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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弗里來到第三大街和中心街的拐角處。當他駛上他家所在的街道時,那輛紅色的科西嘉快速與他擦身而過,司機還衝他揮著手。他看見家裡的窗帘卷著,屋裡亮著燈光。他一點沒停地往前開。然後立刻跑到門邊。房門沒有上鎖。他小心地打開門走了進去。他看到父母躺在壁爐前。
「媽媽!爸爸!」
他們沒有回應。傑弗里看到入口的右側,樓梯下有一汪血。他知道太晚了。來不及傷心,他知道,他必須考慮如何擺脫這專為他設置的陷阱。他走進起居室,看到那台磁帶播放機。傑弗里讀完那張便條,從衣袋裡取出那盤磁帶放進去,按下播放鍵。
「這首歌獻給我的兄弟,傑弗里·費爾。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會見到我。我不敢相信你是一個殺手。你的父母給你了這樣優越的生活,你為什麼還要殺死他們呢?他們給你的比你得到的要多。不過沒有關係,孩子,繼續吧,這都是你基因裡帶來的。你見到我時就會認識我了。保持這個信念,直到音樂結束。你覺得怎麼樣,傑夫?他們在那兒躺著,像不像兩根疊在一起的棍子?再見,殺手!」
傑弗里意識到兇手是誣陷他,他不會讓他得逞的。他會活下去,紀念這兩個曾經給予他美好的生活,如今躺在他面前的人。他低頭看著他們,無聲地哭泣。
「我對你們的愛超出你們的想象。我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他轉身跑出了門。他一上車就加速開走了。他沒有回頭。也許骨子裡帶有殺人犯的基因有好處。他會好好利用這一優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