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
那日,聯軍是被嚇跑的。面對無七軍團這般不要命的廝殺,他們根本招架不住。
而花落遲……被葬在了綠洲,那一片碧綠之中,一汪清泉旁邊。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殷華月跪在那木質墓碑旁邊,顫抖的手輕輕撫上那雕刻的名字。
「是我不好……對不起……」
淚水又湧出來,殷華月仰頭。初見之時的場景彷彿就在眼前,那大片大片的紫,她恐怕……再也忘不了了。
那總是著一襲粉裳,嫵媚妖孽的男子……那雙桃花眼含情脈脈,總是一片清明。
她記得那銀色為主,宏偉大氣,精雕細琢。瓦縫參差,勾心鬥角。閣樓林立,銀鈴漫漫的宮殿。
整座海島種滿紫色的瓊花,搖搖曳曳。大片大片的,遠看像紫色的雲朵,輕輕柔柔。近看如亭亭的君子,如蘭氣節。
瓊花漫天,落滿整個瓊樓宮。明明已經是入秋的季節,那些花兒卻開得像春天一樣。現在……真正的瓊樓,必是一片紫色,暈染天空了吧?
瓊樓花開四季春,風吹花落已然遲……
花落遲啊花落遲,真的應了那名字。「閑雲野鶴閑,風輕花落遲……」不知不覺間,她呢喃出這樣一句話。
風昀最是見不得她這幅紅著眼眶的模樣,他心裡一陣一陣揪著疼。
「殷殷……」
他輕輕蹲在她身旁,摟過她的肩膀。殷華月眨眨眼睛,忽然笑了。「風昀,我知道。我不會做傻事兒,我們不能讓花落遲白白犧牲。九華……遲早會被我殷軍鐵蹄踏破!」
她眸色微冷,那種殺氣絲毫不掩飾。風昀愣了一下,笑道:「你若想滅這天下,我便是你的劍。你若想救這天下,我便是你的葯。你若要一統這天下,我便是你的士!!!」
九華混戰,國家太多必成禍害。一統天下乃大勢所趨,也是必然的。但這千古一帝,只能哥哥來做!
——是夜
螢螢綠光在綠洲縈繞,一片如夢似幻的光芒撥動,繞著那墓碑飛來飛去。
忽得一陣風吹來,驚擾了些許螢火蟲,它們四散退卻作一團。
清冷的月光下,一位白衣男子輕輕落地。他墨發因風而動,銀色玉冠泛著瑩瑩光澤。
他輕輕在草地上走動,眸子平靜得猶如一灘死水。清冷的月光照耀下,他身上彷彿泛起光芒。宛若嫡仙下凡,可遠觀而不可近瞻。
緩緩行至那墓碑旁邊,他似乎輕輕嘆了口氣。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辭兒,你這又是何必?」
沒錯,這等飄逸寧人、古雕刻畫的男子不是玄冥大師又是誰?
他纖長瘦白的手指輕輕在墓碑上點了點,一抹桃粉色的光幽幽自墓碑深處升起。
他左手輕輕拖住那抹光,右手中悠然浮現一朵紫色的瓊花。粉色的光點搖搖晃晃,鑽進了花朵……
玄冥大師廣袖一輝,花朵便消失在原地。
「生生世世,你終究是沒有逃過她。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罷了,罷了!這便讓花境帶著你走吧,不要再記得這裡的一切!」
玄冥大師搖搖頭,遙望星斗。揮一揮衣袖,只在原地留下一道靈風。
與此同時,墓碑旁邊。一株蒼天瓊花樹拔地而起,花枝迅速蔓延,落滿紫色。有些已伸入湖邊,滿湖倒映。
花瓣洋洋洒洒落下,很快便盪入湖中,激起漣漪。落滿草地,輕輕點綴。
——帝都
消息傳入帝都的時候,所以大臣皆是一驚。
「陛下,這是所有小國聯合,想置我於死地!」
說話之人英姿勃發,面如玉冠。整個人威壓肅穆,看起來就是不好招惹的對象。
殷華煜鎖著眉頭,看著他道:「英愛卿有何見解?」
沒錯,這人便是英九如。之前被調回就一直到現在,殷華煜本想著撮合他與殷華柔。卻不想這個榆木腦袋,朽木不可雕也!
「微臣認為,應當先把天齊公主殿下召回。從花落遲公子的事情來看,殿下確實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勇。但同時也是風昀大將軍唯一的軟肋,為防止徒生事端。殿下最好回到帝都,這樣才能保證大將軍沒有後顧之憂!」
這點說的倒是不無道理,殷華煜點點頭。又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這英九如究竟是自己想見殷兒還是……?
「陛下,老臣認為英大人所言差已。眾所周知,昔日長公主與老將軍征戰沙場縱橫無敵!兩個人互相扶持,相濡以沫,才是彼此的動力!」
說話的人是魯尚書,他身為公主一黨。自然了解殷華月,以殿下的性格。既然與風昀大將軍並肩作戰了,又怎麼會願意回來?
「丞相,你怎麼看?」
唐丞相躬身:「老臣認為,此應當分別問過大將軍與公主殿下的意見。若是因為我們的強行干涉,導致他們兩個人出現矛盾才是得不償失。」
殷華煜點點頭,又看向旁邊明顯心不在焉的時羽。「時愛卿可有想法?」
時羽抬眸道:「臣認為……公主殿下應該回來。陛下比臣了解大將軍,現在的局勢只會越來越嚴重,他絕對不會讓小殿下處於危險之中。就算我們不動,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保護好公主殿下。」
殷華煜覺得時羽說的也頗有道理,為難了一會兒,他決定先修書給風昀。
——玄冥山巔
雲霧繚繞在半山腰,山頂終年不落的殷花開得正盛。那棵巨大殷樹下,依舊擺著那日玄冥大師未解出來的棋局。
而棋盤的對面,坐著一臉茫然的瓊樓宮宮主。
「師父,徒兒無能為力。宮主現在什麼都不聽。」
玄冥大師擺擺手示意讓他下去,玄虛子乖乖道是便離開了。
他不緊不慢地朝那樹下傷神的人走去,無奈的搖搖頭:「鏡。」
花鏡抬眸,滿眼的難過:「皓,我的辭兒……是我不好!!!」
玄冥大師沒有說話,在他對面坐下來:「卻也因禍得福。」
他慢慢攤開手掌,靈氣托起一朵紫色的瓊花。
「辭兒的元魂?!」
玄冥大師點點頭,淡然道:「你帶他離去吧,只要回到那個地,重塑肉體不是什麼難事。辭兒本就不是九華之人,你們花家的血脈,足以讓他重活一世。」
「那裡沒有天齊公主殿下,沒有這裡的一切。瓊樓宮少宮主,風光無限。」
花鏡輕輕接過那朵瓊花,萬分小心。生怕它碎了。
末了,他才道:「那你呢?不隨我們離開?」
玄冥大師搖搖頭:「我能,風華冊不能。時限將至,若是那位小殿下與大將軍不能自然入冊,我便只能推波助瀾一把。」
花鏡一臉怪異地抬頭:「皓,你可不要干傻事啊!若是改變這裡的氣運,你會受到天道的懲罰的!」
玄冥大師冷笑一聲:「天道?它若真的有情有義,公正有道,我的阿顏至於如此嗎?!」
一看這人情緒要激動起來,花鏡連忙制止。「停停停,皓我知道嫂子那事兒是這天下對不起你。可是我們都穿行這麼多位面時空,一無所獲啊!」
玄冥大師沒有說話,默默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阿顏本不該如此的,我總會找到她的。」
「可惜……接下來的路我不能陪你了。不過等我安頓好辭兒,便來尋你。」
玄冥大師搖搖頭:「不必了,你便好好陪辭兒長大一次吧。記得……幫我多照顧些洛傾。」
花鏡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你倒是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女兒,我以為你早忘記了!」
玄冥大師苦笑:「怎麼可能呢?不過是形式所逼罷了。」
花鏡站起來,收好那朵瑩瑩閃著光芒的瓊花。
「我這便走了,再見時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保重啊!」
他背朝玄冥大師揮揮手,乍一看走得瀟洒。可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這幾百年幾千年來,兄弟知己之間的情意是如何的。
玄冥大師垂著眸子目送他離開,眨了眨淡然的眼睛。
「後會有期,保重。」
「師父,宮主這是要去哪裡?」
玄虛子摸摸腦袋,一臉的迷惑。從他與師父的告別來看,搞得就像永遠也見不到了一樣。
「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玄虛子:「有多遠?」
玄冥大師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碧落黃泉,天涯海角,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地方。」
玄虛子更迷惑了:「為什麼再也見不到啊?若是真的想見一個人,去找他便是了啊。」
玄冥大師頗為贊同的點點頭:「你說的對,想見,總會見到的。」
他揮揮白色寬袍大袖,蓋住瘦白的手。轉身落座,手執白子,輕輕落下。
玄虛子雖不解,但也自知自家神仙師父一旦在這裡下起棋。短則幾個時辰,長則十天半個月都不會理人。
這種情況自己去問問題也是自討沒趣,還不如下山游游。
——西境
風昀盯著手裡的信紙出神,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靜。他頭髮半束半散,那條紅色的髮帶根本束不住他絲滑的墨發。一襲白衫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性感的鎖骨和白皙的皮膚。
淺色的眸子微垂,有一瞬間的迷茫與猶豫。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兩個形容極端的詞在他身上居然意外的能糅合在一起。
這樣遠遠看著,若是他再裝模作樣的咳上幾聲,倒真的像是一個瘦弱的俊美小生了。
「大將軍!陛下來信了,怎麼說?」
唐笙歌進來的時候,便是一副如此美艷的畫面。若不是夠了解風昀,這下子怕是連個大男人也忍不住臉紅了。
風昀把信遞給他。「我也不知道如何說,但考慮到危險問題,我想讓殷殷回帝都。」
唐笙歌眉頭一挑:「小殿下最近的脾氣可不敢有人撞上去,若是她不願意……?」
風昀沒有說話,他有思量。涉及到她生命安全的問題,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