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個決定
從大青石上跳下，林夜來到廚房，開始淘米，燒飯，接著又從菜籃子里找出一些昨日買來的青瓜，再取了一塊臘肉，仔細地清洗乾淨，切成肉絲之後，和青瓜一起炒了起來。
一如往日，林夜炒得很認真，最終，一盤色香味俱佳的青瓜臘肉絲擺在廚房的桌子上，再過一會兒，一碗飄著蔥絲的蛋花湯也放在了桌上，這時候，另一個鍋中的米飯也煮熟了，淡淡的飯香味，飄在了整個廚房之中。
來到櫥櫃前，林夜依照往日習慣，取出了兩副碗筷，一副放在老頭平日里坐的位置，一副放在自己的面前。
想了一想，林夜卻又突然收起另外一副碗筷，放回櫥櫃之中，飯桌之上，只剩下了他自己這副碗筷。
自己剛才這是矯情了……
想必老頭在泉下有知，也不希望自己如此做作吧。
默默地想著，林夜拿起碗，盛好米飯，開始吃了起來。
這就是林夜剛才做的第一個決定，好好吃一頓飯，而且要吃得很飽，要完全補充昨日消耗的體力。
不僅是今天要好好吃飯，以後的每一天，每一頓，儘可能的情況下，都要好吃飯。
其實，如大多數少男少女們一樣，林夜從小一直渴望有朝一日，能真正長大成人，能完全獨立，能由自己來決定未來的人生，但林夜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來得這麼徹底。
但即使這一日真正來臨了，林夜也並不畏懼，更不會迷茫，否則，也絕不會有今日這一頓飯。
這不僅僅只是一頓午餐而已，這更代表的是一種態度，為人的態度。
這個態度，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堅強！
以前的林夜一直就很堅強，而現在以及未來，只是會變得更加堅強。
吃完飯，林夜簡單收拾了一下，隨即來到老頭的店鋪，從櫃檯下找出幾張白紙，還有筆墨，接著開始磨起墨。
咬著筆桿，林夜猶豫了一下，終於揮起了手中的毛筆。
瞬間之後，一氣呵成的幾個大字，躍然出現在了白紙之上。
仔細地看著這幾個字，林夜微微有些汗顏，為了修鍊「伽羅魂法」，五歲半的林夜就翻遍了他所能翻到書，之後林夜又對老頭從人類帝國帶來的一些書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他認識的字確實不少，但是他的書法水平也實在不怎麼樣。
這也不怪林夜，以前他一天到晚要做苦力雕刻各種器魂，要做家務，要抽空修鍊武技和魂法，間或還要抽些時間，偷偷地想一想藏在他心底深處，讓他怦然心動的那個可愛的百靈鳥，這樣一來，他哪裡還有時間去折騰這些文字？能認識它們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所以，這幾個字，一氣呵成倒是真的，也同樣是東倒西歪，扭扭曲曲，談不上一塌糊塗，卻也是毫無章法，看起來極為彆扭。
扔下毛筆，林夜托著下巴沉思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不再重寫一遍。
林夜確定，即便再重寫十遍，只怕也還是這個樣子，再說了，字寫得難看又能怎麼樣？這可是大草原，不靠寫字和讀書吃飯，靠的是手中的拳頭，靠的是體內的魂力。
如此自我安慰著，林夜將這張白紙貼到了店鋪的大門上。
「因天災**，本店暫停營業五天，望各位見諒。」站在門口，林夜輕輕地讀了一遍，確定沒有錯別字之後，轉身進了店鋪，又將店門再次關上。
這就是林夜的第二個決定，也算得上時臨時決定。
老頭已經逝去，他的店鋪是繼續開下去還關張大吉，林夜還沒有完全做出決定。
按照林夜自己的想法，他是斷然不會終日守著這個店鋪，林夜的夢想是成為強大的魂師，是一個英雄夢，而不是成為一個守財奴店主。
但是林夜也無法馬上決定關了這個鋪子，這個鋪子事實上已經是整個阿蘭部落這十幾年來最大的收入所在，如果沒有這個鋪子，沒有老頭在南方人類帝國的關係，阿蘭部落只怕還要更加貧困一些。
而林夜之所以要再等五天，只是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再過兩三天，就是阿劍要過來的日子。
阿劍當然不是劍，他是人，也就是老頭在南方人類帝國的關係，當然，阿劍也是商人，不過同時是魂師而已。
這個身份看起來很複雜，因為魂師很少去當市儈的商人，這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職業，但也確實有這樣的魂師，或者說商人。
現在的草原，由於南方三大人類帝國的集體禁運，草原部落能和南方文明世界的正常交流並不多，而諸如和魂石、魂寶相關的魂力商品，更在禁運的違禁品之內，如果有人類帝國的商人和草原部落做交易，查出來可是大罪。
草原從來不缺乏魂師，卻極其缺乏鑄造魂寶的鑄魂師，再加南方三大帝國的集體禁運，以及在草原邊界的嚴防死守，最終導致粥多僧少，一切魂寶，哪怕是最低級的魂寶，在草原都變得異常寶貴。
魂寶並不是不會被消耗掉的，別說那些一次性消耗的技魂，哪怕就是再強大的獸魂和器魂，也終有魂力耗盡，破碎毀壞的一天，草原的魂師基數不少，消耗非常大，人類帝國的長期禁運，等於就是掐住了草原的命脈，阻止了草原的崛起。
現在草原的各個部落中，對於強大的魂寶，他們都是視若拱璧，平時都好好藏起，絕不胡亂使用。
就如鐵蹄部落的那對「冥王踏血蹄」，用了數百年，依舊還在用著，就是這個道理。
這不奇怪，傳說中，數千年前，鑄魂師階層就是從南方的人類文明世界開始出現的，那時候，草原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魂天，已經建立了橫跨整個魂斗大陸的帝國，南方人類文明也在魂天的統治下。
那短短的數十年時間，算得上是草原文明最為輝煌的時刻。
但是後來這個龐大的帝國因為內亂而突然覆滅，根據史書的點點滴滴記載，這個帝國的覆滅，和南方人類文明突然出現的鑄魂師階層，有某種神秘的聯繫，而在鑄魂師階層出現之前，人類只能利用天地間自然生成的魂寶，那些魂寶雖然強大，卻數量稀少，也並不是盡數能被人類使用。
魂天的草原帝國覆滅之後，草原就成為和南方人類文明世界完全對立的一個世界，魂天是草原人民心中的大英雄，卻是南方人類文明眼中的惡魔。
南方的人類文明，曾經發起過十數次入侵草原的戰爭，但最終卻因為草原的無盡浩瀚，又因草原部落如野草一般頑強的生命力，而宣告徹底失敗。
之後，人類帝國為了遏制草原民族的再次崛起，制定了一系列針對草原民族的政策，其中之一就是實行集體禁運，不管南方人類帝國的歷史如何變遷，王朝如何替換，這兩三千年以來，禁運的政策就沒有停止過。
除此之外，其他的一些制裁措施，還包括禁止優秀的鑄魂師傳承進入草原，等等。
因為這些原因，即便過了三千多年，發源於南方人類文明的最優秀的鑄魂師傳承，也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草原，草原的各個部落，確實也有自己的鑄魂師，但這些鑄魂師和人類優秀的鑄魂師比起來，很難相提並論，而且數量極為稀少。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有一些實力強大的魂師，偷偷遊走於人類帝國和草原部落的商人之間，從中牽線搭橋，做那二道販子，賺些利潤差，雖然這幾乎就是類似於掉腦袋的生意。
在任何時候，只要有百分之兩百的利潤，都足以讓一些人去冒這個險，更何況，在草原和帝國之間做生意，原本就不止百分之兩百的利潤差，這些商人將人類帝國高質量的魂寶帶到草原的時候，肯定能賺大錢，但是他們在將草原盛產的各類魂石和高級魂獸的屍體帶會人類帝國的時候，甚至能賺到更多的錢。
包括各類晶石，礦產，原木等等材料在內的「魂石」，是製作器魂和技魂的必要材料，魂獸的屍體，同樣是製作獸魂以及技魂不可或缺的材料，遼闊的草原從來不缺這些東西，草原缺少的是將這些東西轉化成魂寶的鑄魂師，而人口密集，資源相對緊張的南方人類帝國，卻恰恰缺少這些東西。
這就是遊走於草原和帝國之間的二道販子出現的根本原因。
阿劍就是這樣的二道販子。
阿劍的這個商人身份，自然是老頭說的，雖然林夜從六歲的時候就看出來，阿劍絕對不是商人，但林夜依舊沒有戳穿這個事實。
只有傻瓜才能認為阿劍是商人，也只有自欺欺人的老頭，才會說他是商人。
林夜之所以確定阿劍不是商人，是因為林夜知道，阿劍的身上，沒有那種商人應該具有的銅臭味，比如老頭身上散發的那種味道。
在林夜的眼中，阿劍就是魂師，是一個異常強大而高傲的魂師，這樣的魂師，他的目標只是追求成為更強大的魂師，是很難被金錢所誘惑。
但林夜雖然能確定阿劍不是商人，他卻依舊很好奇，如阿劍這樣的魂師，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幫老頭跑腿，要知道，阿蘭部落位於落雲山脈，這裡距離人類帝國的距離不算遠，卻也絕對不近，用最快的馬，來回至少也要將近兩個月。
當然，林夜現在是找不到答案的，不過幸好只要再過兩三天，阿劍就會準時出現在老頭的店鋪中，到時候，林夜才能真正地考慮老頭這個店鋪的未來。
這個店鋪的未來，或者說阿蘭部落的未來，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由阿劍決定的，如果阿劍願意繼續當這二道販子，那林夜就會想辦法把老頭的這個店鋪交給阿蘭部落的人打理，或者直接雇傭幾個僱工幫忙打理。
反正老頭的這個店鋪，唯一的作用就是收購紫晶，並不是什麼複雜的事。
林夜也相信阿劍肯定會來，自從他有記憶以來，每隔三個月，阿劍就會來老頭這裡，住一個晚上，這是雷打不動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這就是林夜的第二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