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我可能不會愛你(1)

第35章 番外:我可能不會愛你(1)

第35章番外:我可能不會愛你(1)

許一默如同睡了很舒坦的一覺一般,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醒了來,惺忪的睡眼完全睜開后啊的一聲,明顯受到了驚嚇。他面前的正是易平生,易平生此刻眼下有些烏青,著實是守著他很久的模樣。許一默接過他遞來的水,喝光了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道:「我姐呢?」

在等待許一默醒來的時間裡,他想了很多種開頭白,其中包括:一默,你姐姐她就這樣去了;一默,你姐姐她最後還是跟那個小白臉跑了;一默,其實人生如戲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但是這樣的開場白一個也沒有派上用場,因為許一默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道:「她……不會真的死了吧?」

易平生愣了愣,想起許一諾離開時候的樣子,此時此刻反而有些釋然:「你姐姐讓我告訴你,她很幸福。」頓了頓他補充道,「華應言沒有背叛你姐姐,他帶她一起走了。」

秋日的平安鎮,楓葉又紅了。許一默披了一件褂子穿上,似乎沒有聽見易平生的話,走到几案前又倒了一杯水仰頭喝光,目光落在了對面緊閉的茶樓門前,又緩緩收回了視線,環視了周圍一圈道:「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雖然昏迷卻聽見我姐姐叫我,我聽見有利器刺入她身體的聲音。」額前的劉海垂了下來,形成了明顯的光影,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滾了出來,「我那一箭其實並不礙事,她為我擋的才是致命的傷,對吧?」

易平生停住了倒水的手,凝視著空中點了點頭。

「她和華應言一起走的?她說她很幸福對嗎?」

易平生放下手中的茶壺,點了點頭。

「那樣也好。」許一默撇了撇嘴,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拍了拍易平生的肩膀道,「謝謝你救了我。」

易平生的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苦笑,那笑叫人心酸,停了好久,他突然道:「許一默,我有個很長的故事,連你姐姐也不曉得,只是太孤單了,所以想說與你聽一聽。」

在易平生記憶的盡頭,他叫朱墨,魏國的國君,二十八歲生辰的那年,他的帝國發展到了頂峰,連一向以大國自居的華夏也與他保持了平等相處的姿態。在各國獻上的賀禮中,他愛上了一份禮物,那禮物身著紅衣,名叫洛城花。

他甚至忘記了為什麼後宮三千他真的獨寵她一人,可這樣的寵愛,卻沒法抓住她的心,面對再珍奇的賞賜也激不起她的漣漪,她對什麼都是淡淡的,包括朱墨自己。然而朱墨覺得從她的身上嗅到的竟然是「同類」的味道,她冷靜、驕傲、淡定,那豈是歌姬會具備的氣質?皇后舒雅曾不止一次的說過她的狐媚惑主,他一笑置之。

直到有一天,舒雅再也不說洛城花的不是,她的精力放在了為弟弟司城長空挑選妻子上,那種熱情演變成了一種近乎執念的瘋狂,這樣的異常,讓朱墨很快就發現了答案。洛城花早在進宮前就認得了司城長空,據說司城長空還救過她。他一瞬間突然明白了很多,舒雅張羅弟弟的婚事,不再糾結於他的寵愛,更明白的是洛城花淡泊的眼神,她與自己之間總是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原來不是自己不夠好愛得不夠深,而是那個人比自己先行一步到了她心裡去。

朱墨釋然的時候又有些酸溜溜的痛楚,無法道與外人說。

朱墨試探過司城長空好幾次,甚至故意安排他與洛城花的私下會面,可司城長空一直恪守著臣子身份,不曾逾越禮數。可惜這些年來他未曾娶親,連最親的姐姐安排的門當戶對的婚事,也私下拒絕了。如果不是君臣身份,身為從小長大的朋友,他比司城長空還要清楚,司城長空愛上了洛城花。

司城長空作為一個和朱墨從小一起長大的武將後代,他為魏國屢立戰功,可惜這司城一族這些年來並非十分安分。朱墨並非像其他帝王那樣,為了防止外戚之患故意壓制司城一族。司城舒雅還是做了皇后,並且懷了龍種,為他朱墨誕下皇子,小嬰兒出生那天,他便封為太子。朱墨想要用自己最大的誠意,感化司城一族。

那年與華夏開戰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勢如破竹,魏國的消息屢屢被泄露,早在司城長空回來之前,他就已經下令排查,而排查的結果讓他十分震驚。

洛城花和司城舒雅竟然是最可疑的兩人。

如果說洛城花是華夏的細作,朱墨還不至於吃驚,他愛的女人是個細作又能怎樣呢,他可以將她控制的恰到好處,讓他震驚的卻是兩件事:一件是洛城花的真實身份是那位早逝的華夏公主永寧,這樣就可以從根源上解釋出洛城花與眾不同的原因了,只是她堂堂一個公主要用一個歌姬的身份來活過下半生,其中有多少不得已的心酸讓他心疼;第二件則是他調查后確認了是司城舒雅走漏的消息,然後由司城一族的人泄露給華夏,他們想借著華夏的力量推翻自己,真是愚蠢透頂。

朱墨想了很久,作為一個有名譽有地位的司城一族,何以至此?他真的很不明白,他們這麼做圖什麼呢?難道就為了這一把椅子嗎?

司城長空突然回來稟告軍情,一定要當面彙報的態度,讓朱墨在龍椅上覺得有點迷茫,司城長空是真的不知道同族人計劃,還是故意演這樣的一出?御書房內只有他與司城長空,朱墨當著他的面,取出了洛城花暗度陳倉送給他的那瓶跌打藥膏的葫蘆瓶,他什麼也沒有說,司城長空單膝跪地道:「臣有罪。」

那時候朱墨突然覺得自己很孤單,那個深愛著自己的司城舒雅在做著背叛自己的事情,他深愛著的洛城花一邊做著背叛自己的事情一邊愛著旁人,這位他視如兄弟的將軍跪在眼前自稱「臣」。朱墨坐在龍椅上,把玩著腰間的那枚玉佩,久久沒有說話。

「臣與洛貴妃……」

朱墨抬手示意他不要講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然後道:「告訴朕,你背叛過朕嗎?」

司城長空眼神里微微吃驚了一下,用力抱拳道:「沒有。」

信還是不信?是朱墨沉思的主題。然後他看了看司城長空腰間的七星寶刀,這是他登基那年賞賜給他的。「正如你所說,的確出了細作。」他定定地看著他,想要看他如何表示。

司城長空遲疑了片刻道:「是!」

「殺了她。」朱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七星寶刀上,司城長空是魏國唯一可以佩刀上殿的人。

司城長空只停頓了一瞬便道:「遵旨!」

朱墨想知道司城長空愛洛城花會愛到什麼程度,出了華夏國的洛城花僅僅是個美艷的女人,只要自己從此以後控制好,她不會有太大的威脅,而真正的威脅恰恰來自於魏國內部的司城一族。

總管來報「洛貴妃來給皇上請安」,他沒有從司城長空臉上看出任何異樣,他行禮告退,朱墨透過直棱窗看見他與洛城花擦肩而過的身影不曾有過一絲停留。

朱墨看著洛城花換了往常的口氣道:「洛貴妃,朕記得你進宮的那年,穿著紅色衣裳,那片杏林里的葉子真是襯極了你。」他想起那時候的情形,嘴角帶著情不自禁的微笑。

洛城花輕輕一笑:「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看。」

朱墨摩挲著手裡的玉佩,他喜歡洛城花不把自己當一個九五之尊來看待,喜歡她對自己說話的方式。而在看似平等的對話里她總是會恰到好處的迎合著自己,帶著最成熟的表演。他起身走到床榻面前,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洛城花擱下手中的青瓷茶盅,倚靠在了朱墨的懷裡。朱墨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輕輕道:「這些年,你想不想家?」

洛城花的身子微微一僵,她隨即偏過頭來,如風吹湖面,笑得很輕鬆:「我沒有家,皇上忘記了嗎,我只是華夏送您的禮物,若我有家,家人何至於送出自己的女兒?」

這話說得稀鬆平常,讓朱墨的心卻隱隱作痛,他將她板過身來,使勁摟著道:「朕這裡算不算你的家?」

洛城花緩緩抱住了他,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帝王之人,哪裡有家,你也沒有呀。」

朱墨後來想,的確,他自己也沒有家。

當夜朱墨去了司城舒雅宮裡,他沒有用膳也沒有就寢,坐在燈如白晝的走廊下,舒雅體貼地為他披上披風。朱墨反用披風披在了她身上,看了看這位與自己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子,她的臉和自己一樣逐漸露出了一些歲月的痕迹。

「告訴朕,為什麼?」朱墨單刀直入,說得很直接。

司城舒雅有些慌亂反問道:「皇上,臣妾聽不懂您問什麼。」

朱墨幾乎是掐住了她的脖子額頭上露出了青筋:「朕給司城家的榮耀還不夠嗎?你貴為一國之母,孩子也是未來的皇帝,你就這麼盼望朕死嗎?!」

司城舒雅瞪大的眼睛里突然湧上了一片淚水,耳邊是孩子的啼哭聲,她擠出了一絲微笑道:「你都知道了,墨哥哥?」她將皇后的角色一直演繹的很好,這聲墨哥哥似乎將兩人童年的回憶拉了回來,「我的愛情是寧為玉碎,如果不能給我全部,那我寧願不要。」她的倔強似乎並不是今天一天才這樣的,只可惜朱墨的眼裡始終只有洛城花,他緩緩地鬆開了勒住她脖子的手,司城舒雅壓抑著哭聲道,「我沒有野心,但是我的愛有野心,我知道嫁給皇帝就註定他不會屬於我一個人,可我想我是這些女人里認識你最早的,只要你心裡有我,就可以了。一個洛城花,贏我贏得毫不費力,我不是輸在美貌年紀,而是輸在那顆愛你的心。因為我愛你、在乎你,所以我才會患得患失,你告訴我,墨哥哥,如果不是發現我司城家的計劃,你打算什麼時候來看我?」

朱墨仰起頭看了看夜空,鬆開了手,嘆了口氣道:「朕來看你的次數還不夠多嗎?」

司城舒雅的眼淚簌簌地落下,那聲音如同夜間荷葉滴落在湖面上:「四十八天了,整整四十八天了。」這數字像是抽走了她的力氣一般,她順著朱墨的身體緩緩跪在了地上,「除了皇后的位置,我一無所有,可這個位置你遲早也是要給洛城花的。長空握有軍權,你也遲早容不下他,容不下我們司城一族,而我不想體會被拋棄的滋味。」

朱墨許久沒有說話,這天夜裡很靜,他的確沒有意識到忽略司城舒雅這麼久了,原本的一絲愧疚被她後來的話語沖刷了個乾乾淨淨。他邁開腳步,冷冷道:「身為皇后理當有一國的眼光,作為妻子理當忠誠於自己的丈夫。司城舒雅,你我夫妻緣盡於此了。」他此刻心中挂念的只有樂儀宮,洛城花會給他怎樣一個答案?他有點擔心。

在前往樂儀宮的路上,朱墨身邊跟著的是另一位將軍,他完全有把握收拾掉司城一族的勢力,但是這些年來的調查中,司城長空其實並不曉得自己族人的叛亂,如何處置司城長空是他路上思考的難題。但是當他看見月下親吻的一對人時,有了答案。他側身對那位將軍道:「執行計劃,司城家滅九族,一個不留。」頓了頓,他自嘲地笑了笑,「除了朕的太子,舒雅也不例外。」

等到這兩人注意到朱墨的時候,他殘存的理智無法剋制住他的衝動,帝王的世界里怎麼容得下背叛?!他拔出司城長空的七星寶刀,抵著洛城花,他情願她只是個細作,一個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的細作,但是為什麼,他這樣愛她卻走不進她的心?如果她的心是緊閉著的,又為什麼要向司城長空敞開?司城長空握著刀刃對他懇求道:「別殺她。」這是一個舉國為之驕傲的將軍啊,這是一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發小,這是一個全族人都不敢告訴他謀反計劃的將軍,因為他們知道司城長空不會做背叛朱墨的事情,但是此刻他為了這個女人在懇求自己……

洛城花面對刀刃的表情與面對賞賜的表情並無二致,她對司城長空承認了她的離間計,她的笑意中含著不屑:「還不夠明顯嗎,朱墨?」她寧願要司城長空誤會自己,也要盡最後的力量保護他的性命,而這一聲朱墨,只有這位公主才能叫得出這樣的不屑。朱墨的心裡一點點涼了下去,他能那樣明顯地感受到他們的愛,司城長空的剋制,洛城花的熱烈,多麼感人的一對,只有自己是多餘的。他將七星寶刀遞給司城長空,用司城家族的榮耀來威脅他,讓他殺了洛城花。他心中最後一步棋子便是只要洛城花求自己,他願意放這一對人走,他認輸。他記得洛城花說的最後一句話:「你說外頭的月亮冷不冷?」

洛城花面對宮門倒了下去,他沒有想過讓她死,儘管她背叛了自己,他仍舊捨不得讓她死啊!他懂她的孤獨,他懂她的驕傲,他甚至懂她對司城長空的感情。他看見司城長空抱著洛城花的屍體,宮牆外的天空綻開了一朵煙花,那是計劃順利進行的信號。

朱墨,魏國歷史上最受尊重的皇帝,他創造了魏國最輝煌的歷史,在煙花熄滅后的陰影中,終於直面了自己本當是一個孤家寡人的事實,他對司城長空道:「你愛上了朕的女人,這只是朕見到的,那些朕見不到的又有什麼樣的背叛呢?司城長空,朕要你從此以後,至死不得踏出這樂儀宮一步,不得做出任何傷害自己性命的事情,否則你司城一族不得善終。」他俯下身去,眼睛里含著淚水,「司城將軍,這是背叛朕背叛皇室的代價。」

朱墨直起身來走出樂儀宮,他聽見司城長空最悲傷的嘶喊,在這一聲嘶吼中,司城一族的運數走到了盡頭。

朱墨至死也沒有召見過司城長空,很多人以為司城長空死在了那夜的屠殺中,他也從來不闢謠,只是將這樂儀宮化為了宮中禁地。年邁的朱墨,在臨終前,見著一個身著黑白二色的術士,那術士笑著問他:「皇上乃一代明君,有何心愿未了?」

直到死,他還是忘不了洛城花。「若有來世,讓朕早點遇見她。」

像是做了一場夢,他醒來的時候,便聽見有人喚自己:「吳忌吳忌,快起來,我爹要教你下棋。」

吳忌自幼父母雙亡,隔壁葉家弈館的老闆是個好人,將他收在了門下。他喜歡下棋,喜歡那種無我的境界,在黑白的世界里可以拋棄一切雜念。除了,葉朵朵。

他被她訓、被她念叨、被她埋怨卻也甘之如飴,他受著葉家的眷顧,也想著等長大了就報答葉家。在他努力成長的時候,來了一位挑戰者王易之,他和其他挑戰者一樣野心蓬勃自命不凡,但是他的和其他挑戰者不一樣,因為他下贏了師父。

吳忌對輸贏看得倒是很淡,既然有賭局那就要做好輸掉賭注的心理準備,即使王易之贏了又怎樣呢?他遲早也可以再贏回來。但是當天夜裡師父撒手人寰,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因為他和葉朵朵的生活不可能依靠下棋繼續下去。

他以葉家關門弟子的身份守了三天三夜的靈堂,他感受到了葉朵朵心底最深處的恨意,無論他怎樣開解,都是徒勞。這世上他和葉朵朵是唯一互相依靠的人,前兩年他們還能靠繼續生活,在師父去世后的第三年他終於決定了放棄棋藝,出東塘鎮賺錢,如今看來葉朵朵是不可能和自己一同離開的,自己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的生活,如果她以打敗王易之為目標,至少會因此照顧好自己。

吳忌告別葉朵朵出鎮的時候,葉朵朵含著眼淚幫他理好了行李,他覺得世間真是美好,生活再難還有彼此。到了長安,起初生意做得並不順利,他什麼也不懂只能從學徒做起。從碼頭抗麻袋到給大戶人家跑腿,他給葉朵朵的信上從未提及過,只是攢著錢給她買最好看的衣裳寄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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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負流年不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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