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我可能不會愛你(2)
第36章番外:我可能不會愛你(2)
後來他在一家弈館里打雜,只是洗棋子打掃棋室的活兒,他做得一絲不苟,老闆高興的時候會教他下棋,吳忌從來不說自己曾經學過仍舊虛心地聽著,時間久了,老闆覺得他十分有天賦,要收他為徒,吳忌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下棋這條路他沒有資本走下去。後來老闆舉家離開長安,便將弈館教給他打理,理由竟然是只是懂棋不下棋的人才能經營好弈館。吳忌聽見這個理由的時候,只得苦笑,他多想心無旁騖地對弈下棋,卻下不起,不過他最愛的黑白棋卻有另一個人專心致志地去下,那便是葉朵朵,想到這裡他又很欣慰,於是他將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一個商人上,弈館的生意比老闆在的時候還要好,後來老闆去了信給吳忌,說自己的生意忙不過來,願意將弈館低價盤給他,他用這些年的積蓄又借了一些,終於成了這間弈館的主人。隨著他的不斷努力,弈館越做越大,並且還有分店,他可以給葉朵朵買更好的東西。
那一年他歡天喜地地接葉朵朵來看自己這些年來的經營,卻和她發生了爭執,葉朵朵覺得將弈館當做酒店來經營是對棋藝的侮辱,他想辯解卻發現自己只將心思放在了經營弈館而不是棋藝上,比起當年師父的教導,他的確差了十萬八千里。
那天夜裡,他們倆氣消了,就坐在長安城的護城河邊,他勸她放棄報仇,如果真的想將棋藝發揚光大,可以來弈館教課。
耳邊只有河水流過的聲音,一瞬間恍若兩人還在東塘鎮子,葉朵朵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她側臉對他道:「吳忌,葉家人重諾,我已經立下報仇的誓言,絕不會食言,我被恨困在了東塘鎮,沒有辦法將棋藝傳播開去,但是你可以,若果你能做我沒法做的事情,我會很高興。」
那是吳忌聽過最動聽的情話,他漂泊異鄉這些年,只有葉朵朵是他奮鬥下去的源泉,如今聽見這番話,他覺得雖然很辛苦,但是值得了。
葉朵朵及笄那年他的弈館在長安城內形成了最大的規模,他沒有回去,卻捎回了最漂亮的衣衫和首飾。
吳忌覺得自己可以給葉朵朵無憂無慮的生活了,他想著時間的水或許已經沖刷了她的恨吧,於是他回到了東塘鎮。葉朵朵見他回來也十分的高興,準備好多的菜,都是他喜歡吃的,他一邊吃著一邊忍著想哭的衝動。這些年他無論多累多受人白眼,也沒有分毫委屈,只是師妹的這一桌子菜卻讓他心酸不已,菜的味道他已不記得了,只是那份心酸至今仍能想起。
吳忌提出親事的時候有點緊張忐忑,葉朵朵明顯被嚇了一跳,她努力看著棋譜卻久久也沒有翻到下一頁,吳忌也不催促,靜靜地坐在棋盤邊。那燈花在黑暗中似乎能燒出聲音來,葉朵朵終於開口道:「父親的大仇一日不報,我一天不會出嫁的。」說完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吳忌,轉身上了閣樓。
吳忌看著窗外斜角處的無名弈館隱隱不安,什麼樣的恨能恨了七八年並且還要繼續下去?
吳忌臨走的前一天還與葉朵朵提了去長安弈館教學子下棋的事情,意料之中的被拒絕。
過了一年,吳忌回來的時候聽見了一些風言風語,有說葉朵朵乖張孤僻棋痴一個,有說葉朵朵與王易之肯定有旁的關係,有說葉朵朵到了婚嫁年紀還不出嫁不知道縣老爺會給她指派一個什麼樣的郎君……吳忌想起這官媒一事倒是真的,如果隨意將葉朵朵指給旁人真是欲哭無淚了,所以他提前與縣老爺打了招呼,那縣老爺也樂得成人之美,便為他們做了主。
誰知葉朵朵閉門不見,她隔著門對吳忌道:「我爹爹大仇未報,我不會出嫁的,官府的命令也不作數。」
吳忌愛她心切,想她這些年一人生活在鎮子里,雖然自己時常託人送些東西來,但距離仍是太遠,平常這些冷言冷語她恐怕沒有少聽見,卻從來沒有跟自己說一個字的委屈,更重要的是,但凡愛著一個人,見她活在恨里比自己恨著更難受更痛苦。原本吳忌並不打算將那師父臨終前的信給她的,他一直希望自己與葉朵朵的成親能是兩廂情願,如今這樣他只想強人所難一次,於是他隔著門遞了信。
葉家人重諾,這是葉朵朵開門后與他說的第一句話。不管是她為了實踐父親的諾言,還是真心愿意嫁給自己,吳忌都歡喜極了。
吳忌帶來了最精緻最昂貴的嫁衣和首飾,他請了長安城最好的丫鬟來為她盤頭髮。他用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條烏篷船來迎親,圖了個長長久久的好兆頭。接親的那天早晨下著雨,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有些疼,腦海中想著昨夜做的夢。他竟然見著自己穿著龍袍,有一個穿著紅衣的絕色女子站在竹筏上唱歌,然後找個女子愛上了他器重的將軍,最後女子自殺於自己的面前……那女子的面容他醒來后也想不起,吳忌只當做自己太累了,心中卻泛著不祥的感覺真是要命,明明是大喜的日子。
不多久他來到了葉家,卻被告知前一夜新娘子並不在家,而是去了無名弈館找王易之下棋,他知道那是她一年一度的尋仇,他毫不怨她,若她能下贏了他自然高興,若她下不贏他可以帶她離開這個困了她上半輩子的東塘鎮他也高興。他看見被丫鬟攙著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煙雨長廊皆是陪襯,他真的很高興。
葉朵朵在進了葉家門后,按照當地的風俗,嫁出東塘鎮的女子,需要在出門前揭開紅蓋頭。他接過遞來的秤桿揭開了她的紅蓋頭,那一剎那他愣了愣,夢中那女子的臉和眼前的葉朵朵的臉一模一樣,他突然有種感動,原來他們的姻緣是前世就定好了的。
我贏了。這是葉朵朵在被揭開蓋頭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將她攬入懷中,比她還要高興的是,葉朵朵終於可以過一個正常的女子的生活了,這樣多好。
喜船內紅彤彤一片喜氣急了,吳忌一邊說著他前一夜的夢,並沒有注意在不遠處側身面對自己的葉朵朵,出東塘鎮的水域越來越湍急,船身輕輕一晃她便倒了下來,她的新娘吞金而亡。
吳忌看著死在自己面前的葉朵朵,才明白這並不是再續前緣,而是他與她本身就沒有緣分,這一輩子仍舊是自己的一相情願。他更明白的是,她不是因為恨困在了東塘鎮,而是為了愛,而這樣的愛在葉家人重諾里不得不讓步。
吳忌在東塘鎮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便是命令喜船原路返回,如果她願意留在這裡,他會成全她。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面對了王易之,記憶之中只有那天的漫天大雨,帶走了他生活的希望。
後來他將長安城內的所有弈館都盤了出去,帶著很多很多的錢走遍了華夏,學棋也教人下棋,終於走不動了他便回到了長安城南山寺的腳下,蓋了一座院落,偶爾教周圍的頑童下下棋。
臨死之際他見到了一個穿著黑白色長衫的術士對自己道:「吳師傅將棋藝發揚光大,有何未了的心愿?」
他在生命的盡頭想起了那張執著的臉龐:「若有來生,讓我能遇見她就好。」
從繼承皇位到將國家治理的井然有序,唐昌書的表現都是一個可圈可點的帝王。但自古江山不太平,他要面對的不是鄰國的窺視,而是自己國家的人,這個人家從來不涉及官場,他的家卻富可敵國,住在建鄴城名叫青城揮。
唐昌書登基后忙於穩定政權,而在這個時間裡,青家勢力似乎並沒有青老爺子的死而停滯,等到他穩固了政權后,才發現青家少當家儼然成了比他父親還要可怕的角色。而這個人的野心已經不再是做全天下的生意這麼簡單了,他的目的應該是要自己的這把椅子吧。
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與青城揮的勢力幾乎是并行增長,等他起了殺心的時候,青城揮的勢力已經很大,他若硬來可能引發的是全國局勢的動蕩。而青城揮一直記掛的是殺父之仇,這樣的仇恨下想和解是不可能了。他試過私下了斷青城揮,卻還是被他九死一生地逃了過去。這一招棋走過,兩人的戰爭無異於已經放到了明面上,你死我活是最後的結局一早就註定好了。
唐昌書的生活重心無異於是非常符合一代明君的標準,他也有後宮佳麗,可沒有一個人能走到他心裡。他自記事起就常常夢見一個女子,那女子穿著紅衣站在竹筏之上朝自己行來,場景一換那女子穿著素衣靠在床榻上,手邊放著棋盤,手中握著半卷棋譜……他看不清這女子的容貌,也不知道這個女子有著怎樣的故事,和自己有著怎樣的關係。
時間不斷推進,終於他借著青城揮要幫養女過生辰的機會,去了建鄴城,他們交流不多,但對對方的了解都比對自己的了解更多。
他至今還記得第一次進入青家莊園的那一刻,如果說自己的父親要殺掉青城揮的父親是逼不得已,那麼他要殺掉青城揮就是大勢所趨,這樣的一個莊園無論放在哪裡,都是一顆昭然若揭的野心。他一臉平靜地看著燈火輝煌的青城莊園,也好,他藉此來看一看這個讓青城揮如此冷酷的商人,對這個養女是不是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寵愛眷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