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澹臺戟之心!

【058】澹臺戟之心!

烏雲蔽日,漫天的黃沙飛舞。天色也在一瞬間變得無比灰沉,幽暗詭譎,是一種象徵著死亡的顏色!

「快!卧倒!趕緊卧倒!」拓跋旭高聲嘶吼。

眾人趕緊翻身從駱駝背上下來,但與其說是翻身下來的,道不如說是被這狂風給掀下來的!

澹臺凰這一下來,便是一個踉蹌,險些面朝黃沙,腚朝天,把臉丟到外婆家!虧得澹臺戟一把撈住了她,回頭一看,卻見著自己的親衛險些被風捲走,他匆忙過去拉住了對方,並大聲告知他卧倒!

沙塵暴,澹臺凰都只聽說過,竟然不知道會如此厲害。

「我們的食物和水袋!」就在這會兒,韋鳳一聲驚呼,眼睜睜的看著綁在駱駝背上的東西,被狂風轉走!若是食物和熱水袋被帶走了,她們就算不因為風而死,也一定會被活生生的餓死、渴死在這裡!

她沒有多想,趕緊飛身而起,飛快的伸出手,從漩渦中將水袋扯住!

可,下一瞬,她的身型一個晃動,竟然被捲入了風中!

「啊——」

「韋鳳!」離那風最近的凌燕面色一變,趕緊一躍上前,伸出手,拉住她的腳踝!澹臺凰亦趕緊飛身而上扯著她的另一隻腳踝!

旋而,又是驚叫聲傳來!儘管澹臺戟已經拉住了幾個親衛,但他們身後那些武功平平的護衛,還是這樣活生生的被風捲走了兩個!

前一瞬間他們還在眼前,后一瞬,就變成了風中的幾個小黑點!

這下,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對死亡的恐懼,很快的籠罩住了所有人的心!大家已經顧不得其他,趕緊卧倒,儘管卧倒之後,有嗆鼻的黃沙和塵土入了鼻中,幾乎是堵住了呼吸,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這比被風捲走要好得多!至少還有生機!

「啊——」韋鳳的身子還在風中撕扯,那一陣漩渦一般的龍捲風,帶著尖銳的黃沙,像是一把一把小型刀片,將澹臺凰和凌燕胳膊上的衣帛割開了一道一道細小的口子!

韋鳳更是不必說,身上面上全是細小的口子,好幾處都已經見血!

而和這狂風僵持了這麼久之後,澹臺凰和凌燕也已經有點支撐不住,這風太暴虐,不僅僅困著韋鳳的這一陣風盤旋不去,就連她們的腳邊,也是一陣一陣的風,幾乎要將她們整個人掀起來!

可,拉了這麼半天,也不知道從哪個點,才能將韋鳳的身子從裡頭扯出來!畢竟是沒有經驗,只能用蠻力這樣扯著!

拓跋旭和陳軒畫到底也是草原出身的悍將,一見此,反應過來之後,飛快上前,一人一手,逆著風扯住了韋鳳的腳踝!並對著澹臺凰和凌燕高喝一聲:「你們放開,後退,卧倒!我們來,我們知道如何帶她出來!」

澹臺凰和凌燕也不逞能,趕緊後退一步!

旋而,又是一陣龍捲風,直挺挺的對著她們兩人捲來!尤其澹臺凰站的方位不好,幾乎是疾風口,只要有風過來,勢必先刮到她這邊!

龍捲風將近,兩人驚恐的瞪大了瞳孔,眼見死亡就在眼前,絕櫻飛快的一撲,將離她最近的凌燕撲倒在地!

而澹臺凰,正在腦袋發懵之間,黑色的披風旋風一樣到了她跟前的地上鋪平,澹臺戟飛身而來,將她壓在披風之上!整個身子籠罩著她的,愣是一點風沙都沒碰到她。

而韋鳳也終於被拓跋旭等人帶出了旋風之中,往地下一扯!所有人終於全部卧倒了下來!

從縫隙中看到韋鳳平安,澹臺凰也終於放心!

她整個人也幾乎被澹臺戟壓到閉氣,面朝下面,幸好他事先將披風甩到這裡,她才沒有啃了一嘴的黃沙!

風一陣比一陣大,她是背對著澹臺戟的方向,也是因為身後的澹臺戟幫她擋著風,所以半點風沙都沒沾到她身上!微微的側動了一下身子,看著所有人都在風中瑟瑟發抖,唯獨她一個人什麼事都沒有!

募然的,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身後的肩膀是那般寬厚。這個人,不是她的父親,不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兄長!此刻,就像是護崽一般的護著她,從來也不肯讓她吃半點虧!

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鼻酸。這份親情,不同於愛情的自己爭取,而是來源於上蒼的恩賜!有這樣的哥哥,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風還在肆虐著,趴在地上的眾人,也慢慢像是被黃沙埋了一樣!

那沙雖然不是很厚,但也絕對不薄!

唯獨澹臺凰身上什麼都沒粘上,全部被澹臺戟擋在了身後!在她心中感動之間,他亦是鐵臂環著她的腰,緊緊的將她壓下身下。而淡淡睜開眼,見她背對著他,忽然勾唇笑了笑。

從來沒有一刻,兩人離的這麼近,緊緊貼合,即便上次他中了千段雪,也不曾!

一種淡淡溫暖的情愫,從彼此身邊暈開,很乾凈的,不含任何**色彩的情愫。

那是獨獨屬於兄妹之間,或者……是公主與騎士之間的氣氛。儘管那騎士,原本也是王子,卻甘願為她做一名永遠守護的騎士!

他護在身下的人,很小,仿若他稍稍用力,就要將她捏壞了一般!他忽然開始想,這樣一個柔弱的丫頭,出東陵之後,是有了這樣怎樣的決心,才敢單獨帶著成雅離開了隊伍,讓自己的安然回國。

這樣想著,他護得她更緊了一些,背後的衣衫已經被風沙割裂,一道道刀口在他背上綻開!

上天對他如此仁慈,將這個小丫頭以最親近的身份,送到他的身邊,讓他有了名正言順護著她的資格,亦給了他們刀劍也無法斬斷的牽絆。可,上天又對他如此殘忍,為什麼偏偏……是兄妹?

輕輕一嘆,竟是哭笑不能。

遠遠的,在黃沙中埋首的陳軒畫,忽然抬起頭。

往那邊看了一眼。

她的鼻尖還粘著黃沙,幾乎是呆愣,看著那個方向。看著澹臺戟護著澹臺凰的姿勢,那樣的姿勢,是哥哥護著妹妹的姿勢么?

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拓跋旭,哥哥也護著她,自己擋在風沙多的一邊,到她身上的風沙就少了一些!一起趴在地上,他們要面臨的就只有黃沙鋪天蓋地而來,一些蓋在身上,一些嗆入鼻中!

可,大皇子,不,現下已經是太子殿下!卻是把所有的風沙全部擋在身後,半點都不讓澹臺凰沾染到。他半偏著身子,卻也是絕對的違逆了這場風,導致所有的黃沙都帶著強勁的力道打在他的背上!

這不會是兄長保護妹妹的姿勢,這是男人保護心愛女人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她曾經在穿越沙漠,遇見風沙的時候看見過,是丈夫保護著深愛妻子的姿勢。可,他們明明……是兄妹!

她就這樣徹徹底底的怔住了,腦中過濾著這些日子的種種,從澹臺凰往北冥之後,便再也沒看見過太子殿下的笑容。從王上派了太子親自去北冥賠禮,接公主回來,她硬要跟上。而這一路上,除了打招呼,他就沒說過別的話。

從到了北冥,只要有澹臺凰出現的地方,他帶笑寵溺的眼神永遠追隨!所有的想法匯聚到心中,得出了一個讓她心驚到幾乎暈厥的答案!

難道,太子殿下對公主,對他自己的親妹妹……

這樣一想,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發顫了起來,這,這怎麼能行?他們是兄妹,是親兄妹,怎麼可以!

顫抖之中,她又微微紅了眼眶。

她追逐的男人,一次一次拒絕了她的男人,從來她都以為他無心,卻沒想到他的心,卻也是向著一個女人的。不論那女人是不是她妹妹,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女人不是她!

下一瞬,她拳頭緊握,好不容易才堪堪忍住了淚水!她該是草原上最堅強的女子,絕對不可落淚!

她現下能怎麼樣,還能怎麼樣,無非也只能想著,公主很快就要出嫁了!終有一天,他會忘記澹臺凰,終有一天,陳軒畫會走進他的心。

也就在這會兒,拓跋旭徒然抬頭,高喝一聲:「畫兒,當心風!」

陳軒畫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低下頭!而嬌柔的臉上,已經被黃沙刮開了幾道口子。

拓跋旭雖然長著一張娃娃臉,但到底是個粗人,雖然也沿著陳軒畫的注目,看見了那兩人。可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趕緊低下頭,太子這樣保護公主不是天經地義的么,他們可是親兄妹,不知道畫兒在看什麼!

倒是獨孤渺趴在地上看著,那眼神有點玩味!而成雅,一直就覺得大皇子,不,現下已經是太子,太子殿下對公主的態度很詭異,這下子,自然也是更詭異了!

他們在這裡趴了良久,這一場風,也肆虐了良久。

一直到天色臨近黃昏,才終於是停了。

浩瀚沙海之中,人與人幾乎已經看不出對方的樣貌,個個皆是灰頭土臉。韋鳳抬起頭之後,看著身側的凌燕和絕櫻,幾乎是一陣鬨笑!

為什麼?因為絕櫻方才將凌燕撲下來的時候,兩人是正對著的,這一撲,絕櫻的手就這樣「溫柔」的「虎摸」上的凌燕的胸口!

但是風沙太大,為了躲避,兩人先前都沒在意!現下就完全囧了,兩個女人這個樣子,也確實是夠詭異的!

絕櫻面無表情的收回手,開始拍打衣服上的灰。其實她不喜歡管閑事也不想管閑事,但是看著凌燕剛剛那面對死亡驚恐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她就出手去救了。而澹臺凰離她太遠,加上已經看見了澹臺戟出手,她就沒有照看過來!

凌燕心中卻是十分溫暖,那種臨近死亡,卻忽然有人拉了她一把的感覺,是公主都不曾給過她的,是以心中也對絕櫻生出了幾分親近。幾分旁人都無法企及的親近。

而唯獨,澹臺戟還緊緊抱著澹臺凰沒有鬆手,若是可以,他倒還真希望這風吹的更久一些!

還是澹臺凰笑著推開他:「王兄,風已經停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這下,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了過來,就連最是大老粗的拓跋旭,心中也生出了幾分迷惑。太子殿下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屢屢征戰沙場,這黑色旋風對旁人來說,或者十分陌生恐怖,但是對殿下來說,應當不陌生!

風停了,他便應該早早就察覺放手起身了,現下卻是為何?

看著大家探索的眼神,澹臺戟也終於明白自己的舉動已經過了些,他笑了笑,似乎頗為無奈,開口道:「身子麻了!」

這下大家審視的眼神就開始變得哭笑不得,也是,這風吹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們趴在地上身子都麻了,太子還抱著公主,那就更不用提了!

澹臺凰更是趕緊起身,將他扶了起來,笑容滿面,十分狗腿的給他揉肩膀:「辛苦了,王兄,真是辛苦你了!」

澹臺戟薄唇勾起,明艷的面上透出幾分薄薄笑意,似乎對澹臺凰狗腿的行為十分受用。

韞慧年紀雖然最小,但在這裡卻是最細心的,趕緊開口號召眾人:「大家快看看,有沒有損失什麼東西!尤其看看水和乾糧都在不在!」

駱駝也不愧是沙漠之舟,即便這樣的風暴,對它們也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可是駱駝背上的東西,卻或多或少的被吹走了一些。

很快的,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震蕩了所有人的心!原本六天都足夠的水,現下只剩下一天的了!

而他們走出去,還有四天!

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靜默,人三天不飲水就會死,就剩下一天的水,他們這些人的生死,也全部變成了未知之數!而等待救援,救兵未至,他們恐怕就已經死絕!

終而,是澹臺戟開口,優雅華麗的聲線卻十分冷冽,面上的淚痣的也妖艷的驚人:「將所有的水都平均分一分,每個人都一樣!在路上,各自省著自己的水,喝完了,能不能出去,都看你們的命。不許搶任何人的,搶,便殺!」

「是!」所有人的聲音都整齊劃一!

澹臺凰心中明白,當大家的手上都沒了水的時候,就會去搶別人的。是因為人的求生意志,而到了那一刻,整個隊伍必定大亂!恐怕人還沒活著走出去,就已經先因為內亂死了不少人!

想透了,她便不由得點了點頭,王兄雖然待人寬和,甚至寬和到有些過分,但好歹治軍嚴明。

其他人的心中卻滿是感動,太子和公主是何等身份,從來王族之人都罔顧他人死活,定然也是他們喝了剩下的,才會有一些分給下人。但是太子殿下卻說了平均去分,那就說明沒有將他們任何人當成下人,都是平等對待!

那些漠北的漢子們,都不禁紅了眼眶,越發發誓,要誓死效忠殿下!

接下來的這幾日,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的心思。越是說話便會越發的口乾舌燥,也越要飲水,一直到了這時候,澹臺凰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節省口水!

每個人都被分了兩個水囊。

第一日,大家都很知道節制,只喝了半壺,但是到了第二日,到底還是懈怠了。就連澹臺凰都沒忍住,幹掉了一個水囊的水不算,第二個水囊裡面還喝了一小半。因為實在是口乾難忍!

尤其,平常都很少覺得口渴,偏生的越是發現沒水了,心裡越往那邊想,就越是想喝!這是一種心理作用,人人都無可避免!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是九死一生了!一天的水,要支撐四天,原本就不可能,可,看著大家都還堅持著,也沒有一個人放棄!

到了晚上,澹臺凰看了一眼天空,十足好笑,看來老天爺是真的看不得她好!掂了掂自己的水袋,沒多少水了,而凌燕成雅她們,也跟她是差不多的狀態。

彼此給了眼神鼓勵,鼓勵對方加油活下去!最後,都握緊了拳頭,笑了笑,各自倒頭歇息。已經沒有水,若是還休息不足,只怕會死得更快!

但奇怪的是,澹臺凰第三天的早上起來的時候,揚手拎了拎水囊,發現自己的水囊是滿的,只缺了一小口!她愣了一下,抓了抓腦袋,莫不是昨天記錯了,其實自己只喝了一口?

因為口渴到近乎頭暈目眩,她也沒功夫去注意這些細節。

拿上了東西,就和大家一起上馬了。

而第三日,老天爺彷彿是跟他們杠上了一般,烈日暴晒,空氣升溫,所有人都是汗水如瀑,這對於這些原本就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所有的人唇角都被曬得起皮,拓跋旭在一旁輕聲嘆息:「看這樣子,明日太陽會更大!」

這句話,等於是催命符,幾乎是擊垮了不少人的意志!

這一個上午,澹臺凰都不記得自己灌了幾口水。原本他們都能堅決的告訴自己,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出去了。可偏偏就在這時候,上蒼對他們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

那太陽,也就跟是追著他們一樣!

就在這會兒,年紀最小的韞慧,終究是沒有堅持住,「噗通!」一聲,從駱駝上掉下去了!

韋鳳和凌燕趕緊下馬,去摸她的額頭,探鼻息,只是暈倒。澹臺凰也飛快的下馬過去,到了她跟前,面上泛白,唇角也干到了極致,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是缺水導致!

一天的水撐到第三天,對於這個小丫頭來說,也算是極限了!

澹臺凰一把扯下自己腰間的水囊,沒有半分猶豫,就沿著她乾枯的唇灌了進去!

成雅和韋鳳動容:「公主!」

「不必勸我,你們任何人處在韞慧的位置,我也會這樣做!」澹臺凰冷冷的答了一句,灌水的動作未停。

韞慧動了動唇,咳嗽了幾聲,終於是醒了!雖然上次在公堂險些被殺了,但這小丫頭到底也沒有受過這麼大磨難,當即就哭了:「公主,對不起,我在路上把水都喝光了,我……」

「好了,知道了。別哭了,再哭又會口渴!」澹臺凰呵斥了一聲,把自己的手上的水囊交給她,「還剩下半壺,你自己省著點!」

「那公主你呢?」韞慧很快的問。

也就在這會兒,澹臺戟對著澹臺凰丟過來一個水囊,輕聲笑道:「喝我的!」

這水囊裝的滿滿的,澹臺凰倒也忽然想起來這一路上一口水都沒看見王兄喝,她皺眉開口:「給我了,你怎麼辦?」

澹臺戟低下頭,示意她看他的腰間,笑道:「王兄還有半壺!」

是了,一人兩個水囊,路上沒怎麼見王兄喝水,他還有也是正常的。

澹臺凰對比了一下他的和自己的,他的還有一大半,自己是滿滿的一壺,想想自己是妹妹,又是女性,哥哥是該讓這點!所以也沒有客氣,跨上馬背,樂顛顛的出發,還笑道:「王兄真是個好人,啦啦啦!」

澹臺戟輕笑了聲,沒說話。

還剩下兩天,澹臺凰喝下了半壺,留了半壺明天喝。凌燕等人也都是興高采烈,她們也約莫都堅持剩下了半壺,只要撐過明天就可以了!

但,詭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澹臺凰發現自己的半壺水,又變成了滿滿的一整壺!

這實在太過詭異,第一感覺就是王兄給她加的水,但是轉頭一看,見著澹臺戟腰間的水囊裡面還是鼓鼓的,顯然還有半壺,這讓她更加驚異。

昨天白日王兄還剩下半壺水,今日還是如此。那就說明她這水囊裡面多出來的水,不是王兄的,那是誰的?

她沉默了半天,四下一掃,所有人的面色也很坦然,也沒人看她,都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就這樣看起來,似乎誰都不是,也似乎誰都有可能。

恍然之間又想起昨天早上也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半壺水,倘若只有一天,或者是她記錯了,但是連著兩天……

就在她發愣之間是,澹臺戟見她站著不動,過來提醒:「出發了,還愣著做什麼?」

澹臺凰納悶的道:「不知道是誰在我的水囊裡面灌了水,昨天早上半壺,今天又是半壺,要不是看見你腰間的水還在,我都要以為是你了!」

澹臺戟笑了笑,又似是而非的看了一眼那邊的眾人,輕聲道:「既然對方不想讓你知道,你何必去謀求答案?喝了就罷了,走吧!」

「嗯!」澹臺凰應了一聲,心中依舊狐疑。

接著,大部隊就出發了,比起前幾日,今日所有人都是神采奕奕。因為今日就能離開沙漠,看見綠洲,大家都能看到希望曙光就在眼前。故而都十分歡騰的飲盡了自己的水,快樂的往前方賓士!

但是過了中午,所有人開始變得懨懨的,因為太陽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雖然只剩下半天,就是不飲水,活著出去也沒什麼問題,但是確實很難受!

唯獨澹臺凰一個人今日是一整個水囊的水,所以比所有人都要滋潤!

樂顛顛而歡騰的往前行,眼角的餘光卻忽然掃到澹臺戟的身子晃動了一下。她飛快轉過頭開口:「王兄,你怎麼了?」

「沒事!」澹臺戟偏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依舊很美艷的笑容,只是面色有點蒼白。

澹臺凰皺了皺眉,問道:「王兄,你是不是渴了?」說著,眼神看著他腰間鼓鼓的水囊,又覺得不太可能,就剩下最後一天,王兄還有水,為何不喝,難道是病了?

澹臺戟正想說什麼,身下的駱駝一個顛簸,險些將他掀下去。

澹臺凰剛想伸手扶著他,他狠狠揚手,一拉韁繩,已經坐穩了,緩緩搖頭:「不渴!」

可,這會兒,他們後頭的陳軒畫終於忍無可忍!騎著駱駝上前來,將一個水囊遞給他:「喝水!」

一隻手,拿著水壺,遞到澹臺戟的跟前。

這下,澹臺戟僵住了,澹臺凰也愣住了。

電光火石之間,澹臺凰彷彿是明白了什麼,飛快的伸手,往他腰間水囊上一扯!打開,往地下一倒……

黃沙!

裡面竟然全是黃沙!根本一滴水沒有!

所以,這兩天幫她灌水的人都是他?而今日太過明顯,怕她發現,還在自己的水囊裡面裝了黃沙!

而陳軒畫的話,很快的應證了澹臺凰的猜想:「前天晚上半壺,昨天白天一壺,加上昨天晚上半壺!全部都給了公主,整整四天,你根本滴水未沾。若非我怕你出事,留下了一個水囊,你……」

「畫兒,不得放肆!」拓跋旭冷聲呵斥。不論太子殿下如何作為,也不是他們做臣子的可以指責的。

陳軒畫憤然,沒再開口。

「本宮……」澹臺戟沉默了一會兒,就說出了兩個字,便不肯再說了,沒有去接陳軒畫的水囊。也不敢去看澹臺凰的眼神,他怕她會發現點什麼不該發現的東西。

澹臺凰惡狠狠的將自己手裡剩下的半壺水塞給他,幾乎是兇狠的吼道:「喝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王兄,就是沒水了,我們也可以宰殺了這些駱駝飲血!你何必這樣!」

吹毛飲血,雖然是噁心了一些,但好歹也還是留下了性命一條。

已經被戳破,澹臺戟倒也不再掩飾,只是拿著那水壺,看著她輕輕笑了笑。

寵溺道:「傻丫頭,駱駝血臟,王兄怎麼能讓你喝那個!」

「你……」澹臺凰一時幾乎是失語。

在場所有人也是失語,最終,澹臺戟的一句話,是對自己行為的所有解釋。

「我是你哥哥,對你好是應該的!」

——

這一路,沉默,澹臺凰一直低著頭,眼眶發紅。這樣的哥哥,當真是讓她一輩子都捨不得離開娘家。

獨孤渺在後頭,卻忽然很小聲的問了拓跋旭一句:「你對你妹妹,能好成這樣嗎?」

他這一問,是想探索並驗證自己心中所想,但拓跋旭以為這貨是專程前來諷刺他的,說自己這個做哥哥的顯然不如人家疼愛妹妹,故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騎上駱駝走人!就不該跟他一起出發!

又是一天的跋涉,他們終於是出了沙漠。出了沙漠,也就有了水源,終而又在幾天的跋涉之中,進入了漠北的王庭。這一路上,澹臺戟到底是缺水了兩日,倒還發燒病了一場,也就又耽擱了幾天。

進了王宮,澹臺明月這一次沒有親自來迎接,只有赫連亭雨一個人來了。

也因為這一路上的折騰和耽擱,約莫明日上午北冥迎親的人就到了,赫連亭雨也知道路上生了些事,倒也沒有責備。只上前牽了澹臺凰去換衣喜服,看看是否合適。

澹臺戟笑了笑,目送著她走了。旋即帶著靈芝草和蒹葭葉,去找澹臺明月復命。

這個晚上,整個漠北皇宮都是張燈結綵,各個部落的人也都到了,因為明日盛大的聯姻。往澹臺明月的宮中走,一路上也有不少人對著澹臺戟道一聲「恭喜太子殿下!」

「恭喜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真是恭喜了!」

確實是應該恭喜的,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覓得了好的歸宿,這些人如何不該恭喜呢?

澹臺戟苦笑著到了富麗堂皇的主殿門口,看著裡面一片歌舞昇平,人人喜氣洋洋,竟然覺得腳下生根了一般,再也邁不動一步。

頓了良久,匆匆忙忙的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了門口的下人,囑咐他們送進去,說了聲自己身體不適,轉身就走了。下人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

他腳步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皇宮的幽僻處,才算是把那些聲音都隔絕了。

他背後,一直跟著一道人影,到他身後三米處,站定。輕聲問:「太子殿下,是捨不得公主出嫁么?」

「你既然已經知道,又何必明知故問?」澹臺戟頭也不回,夜色茫茫,就連他的背影,在月下也顯得虛幻起來。

陳軒畫心口一窒,說出了一個陳述句:「漠北受了北冥的恩,不可背信棄義。而且王上已經答應了公主下嫁,王上的意思,任何人都不得違逆!」

她話音一落,澹臺戟徒然轉過身!那一瞬間,他素來溫柔優雅的桃花眸,竟像是染血了一般,看得人心驚!而那蔚藍色的衣擺在月下翻飛,逆著光,陰雲一般的翻卷,整個人幾乎成魔!

一雙桃花眼狠狠盯著她,優雅華麗的聲線,是從未有過的冷冽狠戾:「可你卻不知道,就在方才,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想背信棄義悔婚,甚至想大逆不道謀取王權,做漠北的王!這樣,便誰也不能阻止我將她留在身邊!」

這樣的澹臺戟,是陳軒畫從未見過的,她後退了一步,幾乎是有些驚恐!「那……」

可,下一瞬。他身上所有的冷冽之氣瞬間消弭,彷彿陳軒畫方才看見的,不過是一場虛擬夢幻。

而那張美艷的臉,也依舊是桃花妖妖,灼灼動人。確實苦笑嘆息:「但我不能,她現在很好,她覺得很幸福,我不能毀了她!」

為她為神,為她成魔。一個從來都仁善到下人也捨不得打殺的人,現下卻只單單為了這個,動了奪位謀權的殺伐之念。甚至就連放棄,也還是為了她!

這一瞬,淚眼染上了陳軒畫的眼眶。她咬唇開口:「殿下對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說出去嗎?」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說了出去,王上是一定不會原諒他的。即便他只是想想,沒有動作,也是不能。

澹臺戟聞言,輕輕嘆了一口氣,優雅華麗的聲線含著笑意:「你肯為我留下那一個水囊,就說明你不會!」

肯用自己的性命去換那人活著,便一定不會輕易背叛。

陳軒畫笑了一聲,低聲道:「是的,我不會!」她已經明白了,面前這個男人知道她,甚至知道自己對他真心到了何種地步。但卻還是沒能打動他,對於他來說,她的真心,不過是讓他確定了,她是一個可以相信的人而已!

可,她也沒什麼好苛求的不是么?比起從前在他心中什麼都不是,至少他現在肯信她了。

她頓了頓,又輕聲問道:「那太子殿下,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我這做王兄的,明日自然應該親自為她送親!本宮若不親自去,他君驚瀾就不知道厲害,若是欺負我妹妹,可怎麼辦呢!」這話,就只單單是屬於一個兄長的話,彷彿方才那個險些成魔的人不是他。

親自去送?陳軒畫皺眉,上前一步:「殿下心中不痛?」問完,她也覺得多餘,若是不痛,這種時候,他就不會一個人避到這裡來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復又偏頭看向皎潔的月光,那一眼,也是望著北冥的方向。優雅華麗的聲線,帶著低低的嘆息:「痛,痛又能怎麼樣呢?那是她的幸福所在,是她想去的地方。我若真的愛她,就該親自送她去才是!」

親自將她,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也能親眼看見她幸福。至於他,痛又如何?這痛,不過是上蒼註定,註定了他們是兄妹,註定他只能生受,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募然的,她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第一次,除了仰慕,還有心疼。這種疼,恐怕比自己親眼看到他迎娶別的女人還要難受。她咬了咬唇畔:「會讓公主知道嗎?」

澹臺戟一怔,搖頭道:「她一生都不能知道。你回去吧,明日她出嫁,你作為贇隱部落的公主,也該去送的!」

「那您……」她想陪陪他。

澹臺戟笑了笑,只往前看了一眼:「等戈塞花開,這恐怕是本宮能送的……最好的禮物了!」

陳軒畫頓時沉默,不再多話,轉身便走。

戈塞花,夜間才開,在他們漠北代表——最美的祝福!公主看見了,會開心的吧……

------題外話------

天子一號監獄!

山哥穿著囚服,頹廢的坐在裡面。

眾山粉敲門:山哥,山哥,我們來探監了!

山哥抬頭,雙眼無神,冷冷嘲諷道:昨天那一章節的題外話中,哥不過冒充檢查人員,偷了你們幾張月票,你們就把我告到坐牢,今天還好意思來探監?呵呵……

眾山粉眼淚汪汪:山哥,我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們呀,山哥!

山哥無動於衷。

眾山粉繼續哭:山哥,別這樣,我們昨天只是年少無知,我們……

山哥仍舊無動於衷。

終於。眾山粉:山哥,其實我們給你帶月票來了!

山哥眼睛一亮,飛身而起,流著哈喇子飛奔而至,口齒不清的道:哎呀,早說呀!月票在哪裡,在哪裡!快點拿粗來!

眾山粉默默望天:就知道這招有用……

另:萬分感謝弟兄們的鑽石、鮮花、打賞、五星級評價票和月票的愛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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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兇悍:逃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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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澹臺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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