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當然是閻村。」艾米毫不猶豫地斷言,「我一開始就這麼說過。剛才懷疑王彥,完全不是真心話。但是,或許是別人也未可知。」
「可是閻村殺害我們的動機何在?我想不出來。」
「提到動機,他有的是動機。」
「你說什麼?」
艾米把牌在桌上攤開,又利落地收起:「剛才我們彼此列舉了許多動機,然而閻村卻有更加明確的動機。昨晚我回房后才想到……閻織。記得吧?去年一月由於我們無意的過失而猝死的學妹。當然,你們兩個並不知道,但是——也許閻村把你們也當成了我們研究社的同學。我只能這麼想,閻織是他的女兒。」
頓了頓,艾米繼續往下說:「半年前本島命案的兇手,正是閻村本人。他以失蹤的花匠,或者另尋體格年齡及血型和自己相符的男人為替身燒死火中,自己活了下來。然後,向間接害死女兒的我們展開復仇行動……」
突然——艾米喉間發出異聲。
「怎麼了?」王彥問道。
椅子激烈作響,艾米搖晃身子摔倒地上。
王彥和謝凱衝上去,想要扶他起來。不料艾米揮開他們的手,猛力扭動身體。不久隨著劇烈的痙攣,他仰卧地面,四肢突地伸向半空,然後綿軟地落到地上。只吸了一口的香煙拋落在青瓷磚地上,冉冉升起煙霧。謝凱和王彥吃驚地俯視再也不會動的最後的被害者。
白日的天空,依舊灰雲低垂,看樣子不會再下雨。風已經停息,周而復始的波浪聲也彷佛失去生氣般。兩人合力把屍體抬回他的房間。
將他的身體躺卧床上,蓋上毛毯后,王彥為死去的他闔上眼皮。苦悶歪扭的嘴邊,微微飄散杏仁香。片刻,兩人沉默的走回大廳。
「真是定時裝置,可惡——」用力踩熄地上飄著煙氣的香煙,王彥說,「煙盒裡,一定被混入一根含有氰酸的毒香煙。可能是潛入房中用針筒注入。」
「你覺得是閻村乾的?」謝凱問。
「那當然,就剩下我們倆了。可能,我們也有危險……」王彥低喃著。白色的十角形房間,在微光中搖晃燈影。
王彥喃喃自語:「想起來沒有,閻村本是這裡的主人,他不但熟知全島和建築物的內外情況,八成也持有這兒全部房間的備用鑰匙。縱火焚燒屋子時,便帶在身上藏匿起來——所以,他可以自由進出所有的房間。在劉莎莎口紅里下毒,或勒斃歐璐都易如反掌。當然,艾米的香煙也是一樣。他如影子般徘徊在這棟建築物里,將我們當獵物。而且,他以前是建築師,或許這座宅子正是他自己設計的。一切都是他造的。不,等等,我剛剛想到——用來毒殺陸路的那個杯子。」
「那個十一角杯?」
「對,那個杯子可能不是用做記號而已。現在想想,說不定真的含有某種暗示和含義。」
「十角形中的十一角形?如果暗示什麼的話……會不會是有第十一個房間?」
王彥認真地點頭:「我也這麼想。這棟建築物中央大廳除外,共有十個同樣的梯形房間。洗手間算一個房間,廚房、玄關大廳,以及七間客房——是否在這十個房間以外,某處還隱藏著一個房間?他可能從那密室中探查我們的動靜。可是,密室在哪兒呢?」
「依照建築物的構造推斷,應該是在地下。如果這樣的話,那個十一角杯,就是開啟密門的鑰匙。比如,設在廚房地板下的儲藏箱子裡面。那地方本身沒有什麼特別,地板的一部分是個長八十公分,寬一公尺左右的蓋子,一拉把手便可輕易打開。洞的深度大約五十公分,四周及底部都是白漆木板,什麼也沒有。」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就是這個。」謝凱指著說,「我猜想是在放杯子的廚房裡,果然不出所料。」
手電筒的光照在儲藏箱的底部,仔細觀察,才能看到中央有個直徑數公分的淺的洞,洞口稍外側可見圓形的凹陷痕迹。
「杯子給我。」
「剩下的咖啡怎麼辦?」
「這個時候只有倒掉了。」謝凱接過杯子,趴在地板上。右手伸入儲藏箱中,試著把杯子放入中央的洞里,「完全吻合。」
慢慢使勁扭轉,沿著周圍凹陷的洞果然開始轉動,不一會兒,傳出咔嚓一聲。謝凱輕輕從洞口拔下杯子,這時,底板開始往下傾斜。
「這是類似齒輪的構造,使木板滑落時不會發出聲音。」謝凱說。不久,出現通往地下室的階梯,潮濕發霉的氣味撲鼻而來。
兩人邁入漆黑的洞中。階梯雖然老舊,卻很牢固。輕輕踩下去,不會發出一點聲音。走在前面的謝凱謹慎地腳步前進。走了不到十級,下面果然是個相當寬敞的房間。大約是從廚房正下方,到中央大廳的面積。地板和牆壁都是混凝土的,沒有任何傢具。比謝凱略高的天花板上開了幾個小洞,微光由此泄入。
「那是油燈的光。」王彥說道:「就在大廳下面。原來我們所說的話,全被他聽見了……閻村果然躲在這裡……?聽我們的一舉一動——若是這樣,應該也有通到建築物外面的密道……」
謝凱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周圍牆壁,黑色斑點、到處都是龜裂及修補的痕迹。
「那邊!」說著,謝凱照著前方。下了階梯右內側一角,有個古老的木門。二人走到門前,停下腳步。接著,謝凱伸手握住覆滿紅色銹跡的把手。
「不知會通到哪兒?」王彥壓低聲音問道。
謝凱小心翼翼地旋轉把手。沉重的聲音響起,木門動了。屏住呼吸,門慢慢打開。瞬間,兩人悶哼一聲雙雙捂住鼻子。黑暗中充滿強烈的腐臭,那是一股令人反胃的惡臭。
兩人立刻意識到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臭氣,那是腐肉的氣味。謝凱的手握緊手電筒,照向門那頭的黑暗。黑暗持續到深處,果不其然,正是通到外面的密道,
微光照映下,赫然出現恐怖的肉塊。殘缺不全的屍肉,白森森的骨頭,污黑而空洞的眼窩。毋庸置疑,那是一具半呈骷髏狀的屍體。
夜半時分,大廳不見人跡。油燈已熄,只有無邊的黑暗交纏在混濁的寂靜中。似在遙遠世界演奏的波浪聲,永不停歇地響起。天窗冒出零星火花……
突然間,建築物某處傳來聲音。不久,平靜的聲音逐漸膨脹,片刻之後,宅子已是一片火海。白色的建築物籠罩在透明火光中,吐著蒙蒙煙氣。震撼大氣的轟隆巨響,威猛凶狂的巨大火焰,穿過夜空沖向天際。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半,角島,許多人來來往往。依然冒著淡淡煙氣的十角宅殘骸,彷彿一具巨大怪物焚燒后的屍體。萬里晴空,如此和煦的景緻與島中滿目瘡痍的凄慘光景,形成強烈的對比。
「組長,死者家屬差不多到齊了。」康雪對李博說。
「好,叫他們過來。到了通知我一聲,別讓他們擅自上岸!」然後,他把視線拉回正在驗屍體的法醫身上。
「這個呢?」李博望著腳邊焦黑的屍體問道。空氣中瀰漫強烈的臭味兒和熱氣,令人著實難受。
「是男的。」戴著口罩的法醫回答,「個子較矮,後腦部有嚴重裂傷。」
「嗯,」李博點著頭,目光移開屍體的身上,「——喂!你們那邊怎麼樣?」
他的聲音投向稍遠處正在瓦礫中檢查其它屍體的人員。
「這個也是男的,火源好像在這附近。可能先淋上燈油後點火,這名死者似乎也在自己身上淋了油。」
「哦,是自殺?大概是,不過得配合其他狀況才能確定…」
李博蹙起眉頭,匆匆離開現場。這時,背後一名警員問道:「屍體要不要抬出去?」
「等家屬來了再說。」背著身子,李博吩咐,「如果隨便移動,萬一屍體和隨身物件分開就麻煩了,到時會搞不清誰是誰。」
隔著冷冰冰的百葉窗,可以看見海。這是個寬敞但沒有任何裝飾的房間。漁業協會會議室。雜亂無章地擺著幾張摺疊式長桌和椅子,裡面有疏落人影,低沉的談話聲。
大宅失火,全部死亡。
「有人縱火?或者發生意外?」康雪問李博。
「現在還不知道……」李博靠著窗,從百葉窗縫住外看,「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外,還是預謀殺人。有幾具屍體顯然是他殺……」
李博正說到這裡,外面突然來了倆人。李博和康雪抬頭一看,只見一身髒兮兮的謝凱和王彥突然推門進來了。
李博吃驚道:「你們怎麼也在?你們哪兒來的??弄成這樣。」
謝凱說:「說來話長,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把事情前後說一說吧。」
「好。」李博想了想,說道。
三人來到海岸,攔腰坐在防波堤下擺在水邊的方形水泥塊上。
眼前一片無垠大海,蕩漾在燦爛的陽光下,角島望不見蹤影。
「我們是早上從暗道里出來之後,等原本來接人的那個船夫老人來了之後,才到了這裡。」謝凱簡單說了前後經過,從收到信開始。
李博聽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說,兇手是閻村,是他寄的信給你們?」
「不是,我認為是有人以閻村的名義寄信,讓我們以為已死的閻村其實還活著。兇手這麼做,企圖使閻村背上黑鍋,成為替罪羔羊。」
「這麼說,你懷疑的是……」
「閻陵。」謝凱慢條斯理地吐出這幾個字,「現在已經揭曉閻織是他的女兒,所以具有殺害那些人動機的人不是閻村,而是他。是不是這樣?」
「動機方面,最可疑的的確是他。但是——」說著,王彥說道,「但是,他一直在別處,而且當時咱們跑出來的時候也沒發現到底是誰放的火。」
「記得那個小夥子說的話嗎?船家的那個兒子。他說過,若是裝有引擎的船,往返島陸兩地不困難。你能斷言閻陵沒那麼做?他說這幾天為了趕寫論文,回絕所有訪客和電話,把自己關在家裡埋頭苦幹。這些話是真的嗎?女兒死了,無形中,自己與無法結合的戀人之間唯一的橋樑也毀於一旦。而心愛的戀人又慘死親兄長手中,人間慘劇——由這幾點去分析,動機不是十分充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