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節
朝廷孱弱就是這個樣子,武將勢力的崛起,手中有著兵權的武將,對朝廷中的官員們是生殺予奪。
這是亂世的標準。
但是亂世之中,本就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任何道德標準行為規範都被人性擊破的粉碎。
皇權在任何時代都是最耀眼的存在,但承平盛世,皇位的傳遞,自有它的規矩,有人想去坐一坐那個位置,卻不敢付諸行動。
而亂世就將這坐一坐皇位的想法無限擴大化,有能力的還會付出行動。
成功者便成就萬世威名,如劉邦,如李淵,如趙匡胤,也如朱元璋。
不成功者便淪為千古笑柄,如項羽,如隋末群雄,如五代十國的豪傑,也如陳友諒。
在亂世,人性都能被扭曲,道德觀念都能被粉碎,忠心這種東西自然是不值錢了。
鞠躬精粹死而後已這八個字,古往今來,能坦坦蕩蕩受得起的也就一個諸葛亮了。
作為一個後世來人,秦義在最初對皇權不屑,到現在這種謀朝篡位的地步,一半原因是被推著走的,一半原因是心態的變化所使然。
想要放開手腳去做,去征伐,去創造理想國度,唯有站在那個最高的位置才行。
皇位對於秦義來說,只是垂手可得的東西。但是秦義終究不是聖人,也不是聖人之下的諸葛亮,終於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若是諸位不願意,可以和我說,我現在就可以換人了!」秦義看著六部九卿,帶著微笑的說道。
這微笑中蘊含的殺機,都能感覺到,張慎言脖子縮了縮,秦義的氣場太強了,他看到秦義的這一個微笑,都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大行皇帝還是早日安葬吧。如今群狼環伺,諸位都應該勵精圖治,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葬禮上,逝者已逝,不能讓逝者影響人世間的運轉!」秦義說道。
秦義看向史可法和高弘圖,說道:「兩位大人隨我出去說幾件事情吧!」
秦義離開了靈堂,靈堂中的百官們,稍才放鬆下來,有人長呼了一口氣,想要怒罵,但是看著龍衛營的士兵還在此,將想要罵的話重新咽下肚子了。
「昔日司馬氏得國不正,治國無道,失國如山崩。
可司馬氏亡則亡矣,漢民族卻被這個恥辱的家族帶到了滅亡的邊緣!
今夕與司馬氏當年謀逆曹魏政權何其相似!遲早會要遭報應的!」
醒轉過來的劉宗周,彷彿脫力一般,看著滿地的血腥,無力的嘆息道。
「司馬氏失國因為羊車望幸,因為君臣鬥富,因為八王之亂,因為何不食肉糜,因為五胡亂華。這其中關鍵,是帝王個人能力。秦義豈是司馬氏能比?所謂胡人,被打的節節敗退,所謂內亂,李自成被打的龜縮陝西。北伐時機一旦成熟,以雷霆之力橫掃北疆,天下一統。
縱然是得國不正,但人民安居,天下承平。四川、湖南兩省,百姓豐衣足食,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創造賦稅是各省相加數倍,四川、湖南改革之法推廣天下,何愁天下不復?
劉大人,放心吧。盛世即將到來了!」
高弘圖對劉宗周說道。
劉宗周彷彿瞬間老了許多歲,他朝著朱由崧的靈位而跪,跪在地上的血泊中,說道:「我大明江山,是秦義所保住的,他這些年南征北戰,挫敗多爾袞、李自成,讓我大明偏安一隅,得以安息,不至於滅國。但是他終究是臣子,謀篡便是謀篡,日後天地是否煥然一新,還是繼續糜爛,都與我無關。既然我無法阻止秦義的步伐,那我就應當為我大明死節!」
秦義餘威尚在,許多人嘆氣,不敢說話,這天下,終究是要變了。
秦義離開靈堂之後,皇城中的徐文爵安排的守衛,尚且不知道靈堂中發生的事情,之前他們想要阻擋秦義的龍衛營入皇宮,被龍衛營殺了幾個人,就不敢妄動,現在目送著秦義和龍衛營的離去,這些士兵都送了一口氣。不過徐文爵身死的消息傳來,讓這些士兵手足無措。
炮聲已經沒有響起了,不過現在依稀可以聽到手榴彈爆炸的聲音傳來。
秦義帶著龍衛營人的直奔西城。
西城城門已經被轟開了,西城城牆上已經被興明軍的火炮洗了一遍,再也沒有站著的一個新軍士兵,沒有了阻礙的興明軍,蜂擁而入西城。
面對著如狼的興明軍,新軍根本無法抵擋興明軍的腳步。
劉孔昭看著士兵們像是被割韭菜一般死去一批又一批,他知道大勢已去了,興明軍動手的那一刻,新軍就已經失敗了。
當秦義帶著龍衛營到來的時候,劉孔昭直接選擇了投降。
新軍士兵在劉孔昭的號召下,也放下了武器。
西城的數萬新軍,全部放下了武器,蹲在地上被左右衛的士兵看管著。
「徐文爵死了,你選擇投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十萬新軍,你暫且接手帶出城外去駐紮。」秦義對劉孔昭說道。
「國公爺要……」劉孔昭欲言又止。
秦義點了點頭:「所以我說你選擇投降是正確的。帶著這十萬人去城外駐紮。南京城的城防,左右衛接手了!」
不用擔心劉孔昭帶著十萬人做出什麼讓秦義出乎意料的事情,劉孔昭沒有這個膽子。
左右衛進入城中,迅速佔領了南京城的各個城門,皇城也被左衛一營人馬接手。興明軍南京城中的人是認識的,當他們出現在城中,並且佔領各個重要的地方,而且街頭上的五軍都督府的士兵被卸下了武器,那些衙役都被抓著放下了武器。
這一幕讓南京城中的百姓們獵奇,而那些士子文人們,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秦國公這是要篡位了嗎?」看著街道上的興明軍走過,茶攤上,兩個文人相對而坐,其中一個士子驚道。
「看來十有八九是如此了!」另外一個士子說道。
「成文,你對大明是忠心耿耿,這秦國公要篡位,可是要滅大明,你為何無動於衷?」最先說話的那個士子問道。
成文喝了一杯茶,嘆息道:「遙海兄,你知道是我湖南人。湖南百姓受秦國公的恩太重了。三年前,我父母還為了我科考的盤纏節衣縮食,我小妹甚至早早就嫁人,我大哥二十七歲,因為勞累卻如同是四十歲的人一般。全家都有著這頓沒有那頓,而國公爺在湖南施行改革,我父親和我兄長兩人沒日沒黑的開墾了二十畝地,這二十畝地全是屬於我家的,並且新開墾土地三年不用繳納賦稅,不僅如此,其他的一切苛捐雜稅都免除,甚至對於種地還有補貼。三年時間,我家從一貧如洗就成了富裕之家,我能在科舉名落孫山之後繼續留在南京遊學,就是因為家中有多餘的錢財支撐我。
遙海兄,縱然是如此,從湖南在去年年末公布的賦稅看,排在四川的第二位,而其他各省加起來也不過堪堪追平湖南。而且這還是在官府補貼刺激下一些老田地的賦稅,新開墾的土地要繳納賦稅的時候,你能想象到湖南一年能繳納多少賦稅嗎?
這是農業方面,工商業方面改革非常的大,雖然商稅增大,但是商業交流十分的繁榮。這點由於我沒有涉獵,難以給遙海兄說清楚。但是從湖南布政使衙門公布的數據來看,去年商稅收入遠高於農民賦稅收入。官府能拿出錢來補貼種田,正是商稅足夠龐大的緣故。
遙海兄,你說我還有什麼資格反對。秦國公所作所為,對比下大行皇帝,在對比上溯三代朱家帝王,我們百姓的生活是否有什麼不一樣?這是顯而易見的。
秦國公要登基稱帝,我並不打算反對。遙海兄要如何做?」
遙海兄搖頭苦笑道:「忠義難全,我們這輩讀書人,恐怕會被後世人嘲笑無忠無義。但現在,誰主政誰能讓天下安定,百姓安居樂業,我一樣看得清!」
成文笑道:「能認識遙海兄這樣眼光長遠之人,是我的幸運!」
「成文兄說笑了。只是秦國公這樣得國不正,恐怕會引起很大的反彈。大明二十七十餘載,死忠可是不少的!」
「這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情了。秦國公既然想坐那個位置,就得面臨各種各樣有的挑戰!」
遙海說道:「成文,你說國公爺能不能順利坐上那個位置?」
「順利是不可能的。阻力很大,但是大明沒有誰能阻擋住了。國公爺是肯定會坐上那個位置的!遙海兄不妨等著,過幾日就能聽到確切的消息了!」
朝中被殺的無人敢說話,只有一個劉宗周要為大明死節,其他文武百官之前罵的很兇,在劉宗周表明要死節之後,居然無一人跟隨,全都埋著頭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史可法看向姜曰廣和王鐸,對兩人道:「兩位大人打算如何?」
王鐸道:「我老了,就不參與了。等大行皇帝下葬之後,我就告老還鄉了!」
姜曰廣也說道:「我也會告老還鄉!」
其他的六部九卿,有沉默,有言告老還鄉,各自佔據半數,史可法並沒出言挽留,新朝更替,人事變動難免,能得個告老還鄉的下場,不失為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