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獵殺檔案.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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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焦慮也並不利於案件的偵破,有時候越想破案,反而越沒線索。
司徒笑現在就陷於這種困境之中。
昨天法醫和鑒定科同事加班,似乎將能查的都查完了,今天沒能給出更多線索,茜姐和朱珠也沒能發現連雲在海角市的行蹤有何異常,連雲保持著徐庶進曹營的態度一言不發,重訪的3名案件相關者也沒有招的新突破口。
那名殺害劉彩婷並轉移屍體的兇手,彷彿根本不存在。
尤其在犯罪現場處理這一問題,顯得太過乾淨,要誘使受害人進入電話亭,要藏身一夜,還要將受害人屍體從電話亭移到相距500米以外的草坪上。
兇手需要有藏身之所,需要交通工具,需要搬運工具,從這幾個方向尋找線索應該沒錯,可為什麼找不到?
現在的線索只能證明劉彩婷可能是死在電話亭內,死亡時間和先前的判斷有所出入,這下可好,真兇沒查到,反而讓連雲有了沒有作案時機的證據。
沒理由啊?
司徒笑讓茜姐他們將路口監控統統調出來看,不僅限於車輛,任何可疑的人員都要標註出來。
鑒定科有一條新的實驗數據傳來,根據劉彩婷死亡當日在周邊取得的鞋印倒模,根據受力程度,鑒定科初步判斷,兇手的腳能完全穿進劉彩婷的高跟鞋。
也就是說,兇手的腳型不太可能比高跟鞋大,也算聊勝於無吧。
不可能這麼少線索,司徒笑決定去鑒定科追問,他們收集到那麼多物證和照片,難道就只得出兇手的疑似身高和腳型大小這兩個結論?
司徒笑在半道遇上了特偵處借調來的劉定強。
這位劉老師也是一臉難色,見到司徒笑也是愁眉緊鎖,兩人表情極為相似。
「劉老師,「708」案件遇到困難了?」
「唉,我只是個搞法醫鑒定的輔助人員,我都說我單獨負責調查這個案子不行,非得讓我來扛,現在這個兇手我拿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事情已經很嚴重了嗎?」
「兩天死兩個,加上前面死的,足以上報公安部,在全國抽調專家來組成一個專案小組了,這不我正準備給冷處打報告呢,這起案子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這事兒啊,起碼得冷處親自帶隊來調查。」
「兇手在屍體的處理方面,劉老師沒什麼發現嗎?」
「發現?對方處理得非常乾淨,對屍體的解剖手法不亞於我,我甚至懷疑兇手就是一名法醫。我實在想不明白,什麼人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些死者之間真的沒什麼關聯,年齡跨度又大,職業和生活分佈也完全不同,你說他挑釁警方,也不像。真的是變態嗎?我反而覺得兇手有超出常人的冷靜和理性,他不像滿足虛榮,也不像對內心慾望的一種發泄,我完全搞不懂,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案子。對了,看你愁容滿面的,你那個毒殺案也遇到麻煩了?」
「劉老師,你得幫幫我,我現在沒線索了,能考慮的調查方向我都想過了,我現在連兇手的影子都找不到。」
「不會吧,我看鑒定二組的人專門在負責你這個案子,他們不是採集了很多現場證據,昨天忙活了一天嗎?」
「是啊,收集了很多物證,只是這結論……」司徒笑將鑒定報告遞給劉定強。
「呵呵。」劉定強笑了,「這個,或許是你的調查方向沒有給他們指清楚吧,你到底想查什麼,你沒說清楚,他們沒方向,肯定找不出什麼東西來,畢竟你才是統籌全案的那個人啊。」
「我現在就是想通過這些物證痕迹,對真正的兇手有大的輪廓方向,可他們給出的這個東西……」
劉定強翻開下一頁,看得有些認真,然後疑惑道:「司徒,你有沒有覺得這一點很奇怪,你看,你們發現屍體的位置是在草坪上,這坡度接近15度,這鞋印卻沒什麼明顯變化。」
「劉老師的意思是?」司徒笑湊過來。
「你看呵,人站在斜坡上,兩腳分開,會有一個高度差,要保持身體平衡,我們重心其實是落在較低那一側的腿上,所以正常行走的話,留下的足跡應該是……」
「兩隻腳印深淺和前後腳弓受力反映不一樣!」司徒笑明白過來。
「對呀,但是你看,從這報告里的數據來看……」
「腳印的深淺和受力程度並無明顯差異。」
「對呀,除非這個人……」
「除非他兩條腿長短不一,斜坡抵消了那條短腿的缺陷,反而使他受力均勻,能夠保持重心,較為平穩地踩在斜坡上,兇手是個瘸子!」
如此明顯的體貌特徵,司徒笑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他立刻想到了那個自稱因為失落了消毒液而重返連雲他們房間的酒店員工。
他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雖然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將錢坤和劉彩婷遇害現場聯繫起來,可是當劉定強老師說出重心不穩之後,司徒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錢坤!
「謝謝!劉老師,你幫了大忙啊!」司徒笑有些激動地握住劉定強的手:「我還有事,我先走一步。」
劉定強看著司徒笑風風火火地離開,忍不住笑道:「年輕人就是幹勁足啊。」旋即又想到自己手頭的案子:「唉,怎麼跟冷處反映呢?」
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居然忽略了,怎麼會沒想到呢?被劉定強一語點破之後,司徒笑進行了反思,自己太急於破案,心思都被「708」兇殺案牽繞著,越是急躁,思考越片面,考慮越不周全,自己犯了破案過程中急功近利的大忌!
不過兇手可能有生理缺陷,這確實是一個重大突破口,順著這條線索想下去,那錢坤本就負責打掃連雲和劉彩婷的房間,而且他還被監控拍到了,消毒液的遺落或許根本就是他故意的,那連雲房間里的磷化物,也很有可能是他在打掃房間時有意灑落的。
當初問訊他的時候,因為只注意到了消毒液,而且酒店經理和員工對他的評價也都還不錯,老實,肯干,沉默寡言,偶爾還會因為殘疾和年紀略遭欺辱,老實人都是悶聲不出氣。
這些評價誤導了自己的思維,只把消毒液當作了一個巧合,當磷化物第一次出現時,又由於劉彩婷和有人的對話內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連雲!
那時候,錢坤已經從這起案件中隱身出去,根本沒人朝他那個方向去想。
一方是尋常酒店的老實員工,一方是初次入住酒店的情侶,二者之間看似毫無交集,身份的偽裝,日常習慣的偽裝,都讓錢坤跳出了警方偵辦思路。
就連昨天重訪與劉彩婷案有關的案件交集人時,錢坤也沒有出現在第一名單上。
不過,錢坤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和連雲有仇?或者是和劉彩婷有仇?他是怎麼跟蹤上劉彩婷的?還有,磷化物不是說買就能買到,是他早有準備?還有,他不太可能提前就知道連雲他們要入住這間酒店吧?偶然相遇就起了殺人之心?或者他威脅連雲配合?還是連雲找到他主動要求?那他們會是什麼關係?
這一切疑問,都必須找到錢坤才有答案。
而且,錢坤那臉上的疤痕和瘸腿是怎麼造成的?第一次見面時,由於對方顯得極為老實,正常人都會產生惻隱之心,避免提及殘疾人的缺陷,但如果成為嫌疑人,這種程度的殘疾,只會令人聯想到極度兇殘吧?
這也是為什麼司徒笑一經點撥,想到兇手可能是瘸子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錢坤!
不能打草驚蛇,如果錢坤是真兇的話,稍有異動他可能都會警覺,不!或許他早就跑了!司徒笑衝進辦公室,招呼了章明一聲便匆匆出發。
QQ剛剛發動,司徒笑就打通了酒店經理的電話。
「什麼?辭職了?什麼時候辭職的?」
「三天前。」酒店經理也很納悶:「你們那位同事不是剛來調查過嗎?怎麼,他還沒和你們說?」
「我們的同事?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來的?」
「剛離開,應該還不到一小時吧,他叫……叫章明啊。」
司徒開的免提,坐在一旁的章明聽了,立刻攤手瞪眼以示無辜,我可是一上午都在辦公室,哪兒都沒去過啊!
「好,我們馬上過來,另外你們知道錢坤的家庭住址嗎?」
「酒店登記的是他剛來時租的地方,現在過了幾年了,早不知搬哪兒去了。」
掛掉電話,現在司徒笑也不考慮會不會打草驚蛇了,直接撥了錢坤的手機號碼,果不其然:「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是怎麼回事啊?錢坤跑了?」章明察覺不對。
「嗯。」司徒笑解釋道:「在草坡發現的兩行高跟鞋足跡顯示左右腳受力程度均等,但在坡道上,人體重心不穩,受力點應該偏向站在草坡上更向下的一隻,為什麼會出現左右腳鞋印均勻受力的情況,除非是……」
「除非站在斜坡上恰好保持了重心的穩定,那人兩條腿一長一短,正好與坡度吻合,所以殺害劉彩婷的兇手,是個瘸子?」章明反應過來:「這麼說,連雲和劉彩婷房間里的消毒液,以及磷化氫,都有可能是錢坤故意放進去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干?他和他們有仇?可是……不會這麼巧吧,連雲就正好住進他工作的酒店去了。」
「所有的這些問題,只有找到錢坤,才有答案。」
「可是他已經辭職了!啊,笑哥你的意思是,在我們調查錢坤之後,就引起了他的警覺,所以他打算跑路,哎呀,糟糕,我們怎麼就沒懷疑到他身上呢?他都跑了好幾天了,估計不太好找了。」
司徒笑沒有說話,他在思索,為什麼是三天前辭職的?三天前自己查案這邊發生了什麼?
艾司是三天前搬過來的,怎麼會想到這上面去了,三天前,自己找了三德,去監獄見了陳傑,然後查到了張順,根據張順的供述更加鎖定了連雲的嫌疑……
嗯,那天還問訊了溫莉莉,確認了電話亭,連雲也是在那天實施了二次拘留,不對,這些和錢坤似乎都沒有什麼關係,如果錢坤是畏罪潛逃,為什麼不在調查展開之前辭職,又或是第一次傳訊他之後?
他也覺得警方不能掌握到他殺人的證據?他想留下來看看?等風聲平息之後再走?可是還沒有結案,為什麼不再等等?為什麼是三天前?
前天,劉明禮想要回劉彩婷的屍體!錢坤前一天辭職,第二天劉家想要回屍體,連雲再次被拘留,這三者有沒有聯繫?
「吱——」一個急剎車,酒店到了。
司徒笑雷厲風行地立刻要求查看監控,要求與接受那名警務人員問訊的工作人員見面。
客服部的小於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剛送走一個,又來兩個,今天不知是不是出門踩到什麼了?
「他和你的對話過程,他問的每一個問題,詳詳細細,原原本本回憶一遍,請想仔細一點,我希望不要有任何遺漏。」
「嗯,他就是問錢伯的事情,他說……」
由於剛發生不久,還有監控在一旁幫助回憶,小於很快就將事情的經過都回憶了出來,確信自己沒有遺漏。
問完了,司徒笑很快抓住重點:「你們都不知道錢坤住在哪裡?他問你們要了錢坤的工資卡號?」
監控里,通過與服務員小於的身高對比,司徒笑可以判斷出,那名假警察身高在一米七以上,監控畫面上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面孔,只是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種熟悉感。
這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化裝成警察來調查錢坤?那警服是仿冒品,稍有常識的人都應該能分辨出來,可惜的是,大多數人不知道怎麼分辨警服和警察證的真偽。
司徒笑能清晰地把握到那名假警察的心思,他在調查錢坤,在得知錢坤辭職后,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於是立刻想辦法調查錢坤的住所,他想通過銀行網點來確認錢坤的住所,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比較有效的辦法,只是,銀行工作人員會那麼配合這個假警察?
沿用假警察的辦法,司徒笑也很快確定了錢坤租住的地方,申請到了逮捕令,發現錢坤家沒人,司徒笑便破門而入。
房間內自然是空空如也,司徒笑知道他們晚了一步,不過這房間好像還沒別人來過。
拉開衣櫃門,衣服還沒來得及打包收拾,這屋內有兩天沒住人了,錢坤走得那麼匆忙?什麼都沒帶就離開了?不對,從房屋裡的東西看,他根本還沒來得及收拾,還在過日常的生活。
換句話說,錢坤意識到了什麼,但他還沒準備好離開,就因為別的事情而離開,再沒有回來過。
這種情況,通常意味著,此人失蹤或是遇害……
怎麼會這樣?如果錢坤是本案的真兇,他隱藏得又這麼好,是誰會想對他下手?
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巧合?錢坤之所以匆匆辭職,只是他以前的仇家找上門來了?
以前的仇家?錢坤的相貌,跛足……司徒笑聯繫茜姐:「茜姐,這是我們收集到的錢坤相貌特徵,你先在民政系統查實他的身份信息,我懷疑他用的偽造身份,如果查不到,就用我們局內的面部特徵識別系統,比對調查那些有案底的人員。」
又是一日忙碌,天色黃昏,司徒笑站在錢坤住所的陽台上,眺望海天落日,這案情愈發撲朔迷離,自己總覺得有什麼要發生了。
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內心深藏的不安日益明顯,這種感覺以前也曾有過,第一次去伍文俊家調查時,王述失蹤時,自己都曾感到過不安,但沒有這次這麼明顯、突兀,彷彿明天就會有毀天滅地的災禍發生。
天邊最後一抹餘暉綻放出最後一道光亮,隨即沉淪下去,司徒笑心中彷彿也有一道光閃過,那個假警察,會不會是如自己所想的那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彷彿就在自己身邊,一直在調查著自己想要調查的東西,那個神秘人,他似乎想幫自己,但又不敢直接與自己見面。
如果是想對錢坤不利的人,不會通過銀行網點來調查錢坤住所,錢坤也不會是在兩三天前就失蹤了,今天自己無意中探到的那個假警察,有六成可能是一直在暗中幫自己的那位神秘人,他終於露面了嗎?以這種方式,他想傳達什麼意思給自己呢?
司徒笑掏出手機,撥通了高風的電話,依然是曉玲幫忙接聽的,最近曉玲待在高風病房的時間越來越長,看來兩人好事將近。
「你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又遇到什麼困難了?劉彩婷的屍檢又出變故了?」高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皮賴,這小子,在女朋友面前就嘚瑟吧你。
「你今天沒收到快遞?」司徒笑只是忽然有所感覺,但也不是很確定。
「快遞?沒有啊,案情嚴重到這種程度了?」高風自然知道司徒笑指的快遞是什麼,只是在高風看來,那個神秘人很高傲的,不是案情陷入絕境,調查走進死胡同,他不太可能輕易出手,司徒這麼突兀地問起快遞的事情,顯然他的調查遇到的困難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嚴重。
「沒收到就算了,好好培養感情吧,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子千孫。」司徒笑知道那邊開的免提,在高風「嘿嘿嘿」的傻笑背景音下,曉玲大吼:「司徒你要……」的同時,他就掛斷了電話。
司徒有預感,依然還像殭屍粽子一樣躺在床上的高風這會兒下場估計比較慘,唉,多虧還有這麼一個可以隨便調侃的傻朋友,不然成天只剩破案了,會把人逼瘋的。
「笑哥,我已經通知了物證小組了。」章明走過來。
「嗯,來也好。」在司徒笑看來,物證小組前來的價值不大,錢坤的體型和身份信息會很好查,不過他的背景來歷,還得看系統比對。
對了,這兩天李開然和張子成那倆小子怎麼沒彙報工作了?該不會在天涯市玩得樂不思蜀了吧?
司徒笑給張子成打去電話。
「喂,笑哥啊,你看,正準備說待會兒給你打電話彙報工作呢……」張子成那邊傳來搖滾音樂,需要大聲說話。
司徒笑一聽就火了:「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兩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沒事做就回來,這邊要辦的事還多著呢!」
張子成似乎找到了一個清凈一點地方,趕緊解釋道:「正準備跟你說呢,我們有點眉目了,開然已經打入敵人內部,摸到一點情況。」
「什麼情況?現在方便說嗎?」
「你等會兒,我讓開然來跟你說……」張子成很狡猾,聽出笑哥心情不好,這種當炮灰的榮耀工作自然要謙讓給李開然。
「喂,笑哥。」
「子成說你們在那邊查到一些眉目了,什麼情況,哪方面的?」
「是這樣的……」李開然娓娓道來,原來,當他們得知劉家人開始索要屍體之後,李開然和張子成都一致認為,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在沒有取得上級同意的情況下,他們兩人私自對劉家展開了調查。
所以,這也是這兩天兩人沒有彙報的原因,他們並沒有怎麼查連雲的日常,反而更關注劉家家族財產的分配問題,在沒調查出什麼結果之前,怕胡亂報上去挨訓。
不過,經過兩個人摸排,還真發現了一些警方事先沒注意到的狀況。
首先,就是劉彩婷的那7000多萬股票套現,並非很早就進行了,而是發生在她奶奶去世之後!
原來,劉唐名公司步入正軌之後,進行股權分配時,除了子女分得部分股權,他還給他老母親一部分股權,老人生前對劉彩婷這個唯一的孫女就很是溺愛,雖然老人離世很突然,是腦溢血發作去世的,但老人很早就留下了遺囑,老人的財產大部分都留給了孫女,劉彩婷兩個哥哥分得的遺產很少,劉唐名更是沒有。
劉唐名雖然是靠黑道違法生意做大,但人很遵孝道,他按照母親的遺願分配了遺產,後來才有劉彩婷兩個哥哥用現金置換她手中股權的事情。
不過事情到這裡並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根據李開然探聽到的情況,劉彩婷兩個哥哥之所以這麼急切地用現金換取股權,一方面固然是劉彩婷手中這批原始股權的市值遠遠不止7000萬,另一方面它在劉彩婷兩個哥哥的公司里佔了很大一部分比重,如果被外人以市價收購,他們的公司就很可能出現權利置換問題。
而劉家是靠什麼起家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現在是為了圈錢所以按市場規矩在玩遊戲,尤其是劉勇負責的信貸公司,重要職務是決不允許外人出現的。
劉彩婷手中原有的股份,加上這次她奶奶留給她的那部分,已經足以影響到她兩個哥哥的公司走向了。
根據李開然他們查探到的消息,這次劉彩婷回家之後和她的哥哥們發生了爭執,最終是以劉彩婷妥協告終,李開然推斷,那7000萬,很可能是以原始股價進行的置換,就算如此,她哥哥公司的現金流依然因為這筆支付而顯得捉襟見肘。
「但是這7000萬並未出現在劉彩婷的賬戶資金上?」司徒笑曾命李開然他們調查劉彩婷的資金總賬。
「是的,因為這7000萬隻是做了籌措,還沒有完成交割,所以這筆錢還在劉彩婷哥哥那裡。」李開然沉聲道:「但是現在,劉彩婷死了!」
「所以,這筆錢他們就不用支付了!」司徒笑不由提高了語調,相比可能是被連雲吞沒的幾百萬,這7000萬,很有可能是劉彩婷真正死因的導火索。
李開然他們調查到的這一信息,確實很及時,有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除此之外,李開然他們還調查到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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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劉彩婷的奶奶唐芸仙死得極為蹊蹺。
雖然劉家人和參與搶救的醫生都說,唐老太是突發腦溢血致命的,但是根據張子成探聽到的劉家傭人所說,唐老太在死前身體其實非常康健,雖然有一些高血壓、高血脂等老年病,但每天按時吃藥,每天自我檢測,像這樣血壓突然飆高到腦溢血是很令人懷疑的。
而且,唐老太死後,那名負責唐老太生活起居,平日很得唐老太喜歡的小女傭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大家暗中猜忌,是劉唐名把人殺了,給老太太陪葬了。
但這種事情沒有證據,也沒人報案。
聽完李開然的講述,司徒笑陷入深思,難道說,劉彩婷的死,並不是連雲方面的原因?而是來自劉家人內部的矛盾?
價值7000萬的股權交割,老人的突然離世和保姆的離奇消失,劉彩婷性格的成因,根據目前掌握的信息,劉唐名從小就對這個小女兒不冷不熱,外界猜測的原因是因為劉彩婷出生導致了他妻子的死亡。
真的是這樣?
那錢坤和劉家人以前有什麼聯繫嗎?
兩名哥哥因為7000萬要對妹妹下殺手?父親從小就對女兒不聞不問,導致女兒性格孤僻乖戾,高中還沒畢業就打過幾次胎了。
這是怎樣的家庭關係?
司徒笑立刻做出安排,讓李開然和張子成繼續深挖劉家內幕,兩人分工,一人調查劉彩婷奶奶死亡前後的情況,一人調查劉家兄弟和劉彩婷進行股權交易的內幕,以及那段時間他們和什麼人走得較近,他還交給李開然一個特別任務。
調查劉彩婷出生時她生母的死亡原因,以及劉唐名對劉彩婷態度冷漠的真正原因。
李開然立刻叫苦罷工:「笑哥,你說的事情是二十幾年前啊!我叫李開然,不叫李昌鈺啊!」
司徒笑回復:「儘力而為。」
物證小組趕到之後,司徒笑和章明安排並協助了片刻,採樣取證完成前他們提前回到警局。
錢坤去了哪裡?他是否因劉彩婷之死而畏罪潛逃,劉家人的突然出現,導致案情再一次出現重大轉變,難道連雲真的不是兇手?為什麼每一樣證據都指向他頭上?
他被人栽贓陷害?這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做到這種程度啊!
結果司徒笑還沒抵達警局,高風的電話來了:「喂,我說司徒,你是不是屬神棍的?你怎麼猜到會有快遞寄過來?」
「真的有快遞到了?是那個人寄的?」司徒笑渾身一震。章明坐在旁邊,他用「那個人」來稱呼神秘人,畢竟神秘人每次寄快遞的方式都很獨特,由曉玲寄給高風。
「啊,如果你不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我就不……」
「我馬上過來。滴——滴——滴——」
「這傢伙也太心急了吧。」
讓章明自己打車回局裡,司徒笑趕往醫院。
趕到醫院時,高風得意地躺在床上,手裡像捏著一個大紅包一樣捏著快遞。
這次的快遞不是盒裝,而像是信封一樣的快遞袋裝著的,很薄。
「你們還沒拆?」司徒笑問道。
「給你個驚喜嘛。」高風笑道。
「都什麼時候還有心思玩,你不知道我都急死了,趕緊的,給我拆開。」
高風手上微微一揚:「你先說你怎麼知道會有快遞寄過來?」
司徒笑長臂一伸,搶過快遞袋,邊拆邊道:「我可能碰到那人了。」
「什麼?那人是誰?」高風很好奇,曉玲也從外面推著輪椅進來。
「不知道,應該是做了偽裝的。」司徒笑拆開快遞,居然是一張三寸的光碟,他還以為是文件的:「你的電腦呢?」
「這兒。」曉玲從床頭櫃下取出電腦,司徒笑開始讀碟,與高風說道:「那人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所以他和我們一樣,也要對案件進行調查,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他似乎很清楚我的調查過程,我在哪一步卡住了,他就給我哪一步的幫助。他又不出來和我見面,真是奇怪的人。」
光碟讀出來了,3段視頻,司徒笑一一點開。
視頻都很短,幾分鐘之內,不過都是很有代表性的影視劇視頻,司徒笑、高風加上黎曉玲三人,很快就辨認出這3段視頻的出處。
分別是少年包青天隱逸村故事裡破解拼屍之謎的片段,還有無人生還中最後用信揭露犯罪全過程的片段;以及東方列車之謎裡面,波羅偵探揭示兇手不止一人的片段。
為了防止出現差漏,司徒笑仔細地將所有片段都完整看了一遍,每一秒每一幀都沒落下。
不過,神秘人寄來光碟是什麼意思卻難以理解。
司徒笑感到意外的是,3次快遞,神秘人似乎一次比一次隱晦了。
第一次幫自己洗脫嫌疑時,是直接寄送了錄像視頻被動過手腳的部分,還有死後人為製造延長死亡時間的檢驗報告。
高風看到那些報告數據,立刻就能進行還原實驗,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第二次是電話亭模型,那時候自己也是剛調查了電話亭不久,不過電話亭外面纏的黑塑料袋還是需要讓人去思索,而且留下一節尾巴似的電線,如果不是自己剛查看過電話亭,一時是想不到對方這樣做的用意的。
這次更好,3段影像視頻,後面兩部電影都是經典的推理電影,第一部電視劇,也正是司徒笑他們這個年齡看過的,可是這裡沒有說明書,這到底是暗示什麼呢?
病房內三人都陷入了思索,高風最先開口:「從上次電話亭模型的寄送方式來看,這個神秘人的每一步都有深意,那麼我們首先考慮,為什麼是3段視頻,而不是1段,說明那神秘人或許覺得,一段視頻不足以表達他想要向你表達的意思。」
「他為什麼不直接說明呢?就像寄給你的那次?」這是讓司徒笑最困惑的地方。
現在案情緊急,「708」兇案的兇手每天都在殺人,多一天恐怕就多死一個人,司徒笑實在沒心情和時間浪費在猜謎解謎上。
「這個我還真想不到,不過我覺得吧,他應該是想引起你朝這方面去思索,讓你自己探查,而不是直接給你答案,或許……」高風忽然靈光一現。
司徒笑也想到了:「或許他也沒有答案,所以他只能指給我線索,答案需要我自己去查找,這和我被誣陷的那次不一樣!」
曉玲在一旁道:「這3段視頻都是和破案有關的,或許你應該與你目前遇到的困難聯繫起來,畢竟我覺得那個神秘人似乎一直緊跟著你的調查進度。」
司徒笑道:「不是他跟著我的調查進度,是我在跟著他的進度,我今天中午晚了一步,要是早一點想到錢坤,可能就和那個神秘人碰上了。」
司徒笑將今天的新發現說了一遍,問道:「你們幫忙想想,這3段視頻和錢坤的事情有什麼聯繫?」
三人又看了一遍,曉玲道:「怎麼感覺不太像啊?這隱逸村的故事我聽說是抄襲金田一的,就是把6具屍體各取一部分,然後拼出7具屍體。這劉彩婷是中毒死的,身上又沒缺什麼,我覺得神秘人的暗示應該不是我們想的表面上這麼明顯,或許有更深的含義。」
一時沉默。
半晌后,高風開口道:「後面兩個,一個是一個人設計殺了很多人,另一個是很多人一齊殺了一個人,這二者之間,難道是說對比?嘖……」
司徒笑否定道:「不對,這沒什麼好對比的,這3起案子和我查的這個案子在模式上有明顯的不同,他到底是想暗示什麼?它們有什麼共同點呢?」
曉玲靈機一動:「我想,我找到共同點了!」
「什麼?」
「手法!或許是犯罪的手法,這3起案子的犯罪手法,如果不給你點破的話,一般人你都想不到!而你現在調查的這起案子,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什麼明確的線索,神秘人是不是在暗示你他們用的殺人手法一般人想不到?」曉玲一邊思索一邊解釋道。
「不對呀,」高風剛說了3個字,立刻意識到不妙,趕緊改口道:「呃,也有一定道理,不過還是有點小瑕疵,第三個東方快車殺人案,手法並不高明,就是一群人每個人戳一刀,只是大家的思維誤區在於沒想到是一群人而不是一個人。」
曉玲立刻補充道:「沒錯,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思維誤區,神秘人應該是在暗示我們,這個案子有思維誤區,我們現在沒找到線索,就是陷入了思維誤區裡面,這三段視頻展示的案件,都是利用了人們的思維誤區犯罪,第一個,是沒人想到7具殘缺的屍體其實只有6個人;第二個,則是沒有想到真正的兇手提前假死,騙過了大家;第三個則如高風剛才說的,沒想到是一群人在殺人,而不是一個人。」
高風明顯還有不同意見,不過不敢亂說,只是道:「嗯,曉玲這樣說也沒錯。」
司徒笑困惑道:「思維誤區,不應該啊,劉彩婷死於吸入磷化氫中毒,兇手利用電話亭來掩人耳目,並且利用封閉環境改變了屍體的僵硬時間,如果說思維誤區的話,我們已經發現了電話亭,這個誤區被打破了,神秘人第一次就提示了電話亭,不可能重複提醒,應該還有別的意思。」
高風想的和司徒笑相似,只是不好當著曉玲的面贊同司徒笑,只說:「這3段視頻我們都一目了然,它們暗含的意思估計還要想想,不過既然司徒你剛才說李開然他們在天涯市有所收穫,其實可以等開然他們找出更多證據再來推進案件的偵破工作。」
司徒笑道:「我們的時間有限,我等不了。」
高風道:「對呀,總覺得你這兩天很著急的樣子,昨天居然沒來看我,今天如果不是快遞來了你怕也不會過來,你在急什麼?前面過了10天你都不急。」
司徒笑道:「『708』的兇手越來越猖獗了,他接連兩天殺了兩個人,我總覺得,他今天還會殺人,我卻被困在劉彩婷這案子里,沒辦法參與。」
「啊?」曉玲驚呼了一聲,畢竟「708」這起案件可以說是司徒笑和他們合作的,當初只差一點就抓住蛤蟆先生了。
「怎麼會這樣?犯罪模式升級了?他的殺人手法有沒有什麼變化?」比起司徒笑,曉玲更關心「708」案件的兇手,畢竟這是她用心理側寫分析的第一個罪犯。
「我不知道,」司徒笑如實回答:「我手上的案子都沒搞定,你又怎麼去打探專案組的案子,而且我沒能參與進去,問了人家也不說。」
「哎呀,」曉玲以拳擊掌,一副技癢難耐的模樣,眼巴巴地望著司徒笑:「你可不可以跟他們說說,我去幫他們做心理分析,不要錢。」
司徒笑做了個愛莫能助的手勢:「連我都無權過問,你怎麼插得進去,我的大小姐。」
見曉玲還是不甘心的模樣,司徒笑轉移話題:「你還是幫我分析一下這3段視頻吧,從你心理學的角度,給點建議?」
曉玲罕見地認慫了:「這個我真的摸不著頭腦,那個神秘人我試著分析了他的這種行為模式,但是他似乎不是很符合心理學特徵,你知道投射心理嗎?就是一個人的行為,反射了他的心理,通常而言,秘密寄送這種行為,映射到心理學上就是類似於投彈手,他們通過郵寄來滿足某種發泄的慾望,這是強權釋放的象徵,這種人控制欲很強,但是在生活中往往會顯得不起眼,他們希望利用一些特殊的事件讓自己成為自己想象中的英雄。但是神秘人寄送包裹有很強的目的性,他是為了幫助你破案,不暴露身份有兩重含義,一是暗示你的身邊不安全,消息可能被泄露出去。二則是他的身份有問題,所以不能直接與我們接觸。如果說第一次寄包裹直接寫明幫助,我可以猜測他的性格里有彰顯或是炫耀的特徵,但是第二、第三次,每次寄送物品的方式都在發生改變,要說完全是猜謎解謎遊戲,又說不上,我沒辦法通過這三次的行為,給他的心理特徵下一個準確的定義,如果真要說有什麼結論的話……性格多變算不算?」
司徒笑道:「我知道神秘人不好分析,我沒讓你分析他,我是讓你分析3段視頻,你覺得除了前面提到的那幾點,這3段視頻從心理學上,有沒有什麼建議?」
曉玲思索道:「這個,我不知道他為此準備了多久,看得出來,帶破案情節的視頻錄像是很多的,他要從中挑選出想要表達他想法的作品,選擇面很大,但是你看,不管是少年包青天,還是後面這兩部電影的版本,都是十多年前的,我在想,神秘人年紀可能和你我相當,如果年歲相當,那麼大家的思維方式應該比較接近,神秘人一定認為我們能從視頻里分析出他的意圖。
「有兩點可以肯定,第一,神秘人知道司徒你目前的調查進程,他至少應該覺得你遲早會查到錢坤這條線上,他只比你早一點點。第二,他知道寄送過來肯定是我們三人一起分析,所以特意準備了我們那個年代的電視和電影,這種影片除了熟悉感,應該還會讓我們更容易聯想到影片的全部內容。」
高風道:「對呀,這些片子在我們的學生時代正好熱映,視頻內容很短,但我只看這一部分,馬上就能聯想到影片的全部內容。」
司徒笑不禁搖頭,說來說去,還是沒有什麼實際的東西,這樣旁敲側擊,恐怕再討論一晚上也沒什麼結果。
這時候局裡打來電話,錢坤的身份信息查到了。
錢坤,原名錢國富,49歲,汕頭東頭溝村人,1994年因幫派持械鬥毆造成1死,3重傷,抓了5個,錢國富被判了16年,因為在獄中表現良好,有悔過和3次立功,提前兩年釋放出獄。
出獄后,化名錢坤,用假身份證進入青山雅居工作。
他的腿和臉就是在那次群毆中受傷的,根據資料顯示,當年他所屬的幫派叫山鷹,是現在沙灣的前身,不過他們那一部分後來被亞聯收編了,發展成了亞聯金鷹堂的一部分,當年那場群毆就是亞聯指使本土的山鷹去和碼頭的順通公司搶地盤。
18年前,山鷹和順通公司因利益糾紛而械鬥,亞聯在背後暗中指使,司徒笑記起了自己剛洗脫冤屈,想做走訪調查時,捲毛告訴自己,沙灣的人和青龍幫械鬥,同樣是亞聯在背後暗中指使。
歷史何其相似。
如此來看,錢坤是黑社會的打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獄中服刑的表現只是為了爭取早日出獄,他絕對有膽量殺了劉彩婷,只要給的價碼夠高。
不過從這4年的安分守己來看,他應該洗心革面吧?是工作不順心想重操舊業?還是有人給出了難以拒絕的誘惑?
錢坤家裡有適合格鬥的兵器,除了鋼管,警方還發現了管制刀具,這些東西他都沒帶走,是走得匆忙還是另有原因?
司徒笑問茜姐,當年錢國是誰的手下?因為這種群毆事件需要小弟去頂罪,真正的大佬往往躲在幕後將自己洗得身家清白。
茜姐調查之後說,根據當年的卷宗記載,錢國富不是誰的手下,他好像就是山鷹的領導階層。
畢竟像沙灣這一類飛車黨組織形式鬆散,常常是三五一群就組成一個犯罪團伙,沒有亞聯那種明顯的社團階層性質。
不過當年山鷹既然已經投靠了亞聯,那麼錢國富肯定是被亞聯的某個大佬拋出來的棄子,或許是看他受傷不行了。
那麼這個人,和連雲似乎不會產生什麼交集,但是和劉家……18年前,海角市可是一個混亂的殺場地獄,開放不久,周邊許多帶黑社會性質的團體都急著佔地盤,天天殺來殺去。
劉唐名那個時候也應該正在打拚天下吧?
那個時候自己還在讀書,對這方面的事情還不甚了解,後來自己知道的劉唐名,已經算是一方大佬了,可以和萬平良一起做生意的,不是大佬根本沒這個資格。
如果錢國富和劉家有所交集,就得是那個年代,看來,還真得讓李開然去查一查劉唐名是怎麼起家的啊!
另外茜姐還提到一個細節,錢坤,也就是錢國富,在15日晚上8點多到家的,小區附近的監控有記錄下來,他的離家時間就不確定了,監控並沒拍到。
這一點本身就很說明問題,在和青山雅居的到崗記錄一比對,錢坤是早班6點半交接班,那麼他完全有時間處理好劉彩婷的屍體,再趕到酒店。
只是錢坤的行蹤成謎,司徒笑最擔心的就是他已經遇害,此外就算沒有遇害,錢坤這種老牌黑道,如果他當年的關係還沒有完全斷掉,那麼安排一個偷渡什麼的完全不是問題。
好不容易揪出一條線索,卻又要斷在這頭。
不知道神秘人寄來的視頻,是否與錢坤這種斷掉的線索有關呢?
司徒笑和高風他們商談了片刻,一時也理不出頭緒,天色已晚,司徒笑便離開了醫院。
家裡還有個軍師參謀,不知道艾司會給自己怎樣的建議。
他的頭應該不痛了吧?司徒笑想了想,在醫院旁邊一家大型醫藥店詢問治療急性劇烈頭痛用哪種葯比較好,藥師給推薦了麥角胺咖啡因,不過需要醫生處方,非處方葯的話,就只有撲熱息痛了。
司徒笑還打算細問,藥師建議他還是帶朋友去看醫生,找到病因,對症治療才對,司徒笑想起艾司央求自己的話,不便多問,最終買了幾包頭痛粉。
3
「艾司,我回來了。」跑了一天,心中急躁,人也疲勞。
「司徒大哥回來啦!」門一打開,一股香味和一股暖意同時將身體包裹,艾司微笑著站在門口,一指微波爐:「加餐已經準備好了,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一身的疲憊一掃而空。
司徒笑揚了揚手中的光碟:「你幫我看看這個,然後說說你的看法。」
司徒笑今晚沒來得及吃晚餐,回家之後狼吞虎咽,果然,能吃到艾司做的飯,簡直是非同尋常啊。
司徒笑忽然覺得,每晚下班,能吃到艾司做的飯菜,簡直就是這一天最幸福的時刻。
艾司已經認真地看視頻去了,看了一遍兩遍都沒說話,一直等到司徒笑吃完,收拾好碗筷,艾司才開始分析。
「很奇怪,段視頻說的都是破案的手法,都是最後解謎那一段,與破案有關,就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司徒大哥你在查辦的案子。視頻是司徒大哥你帶回來的,如果是犯罪現場發現了這一類東西,一是不方便帶回來,二是它本身也不太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如果是哪個兇手用視頻和司徒大哥打啞謎,估計會在技術部門以幀為單位分析分析吧。所以,這個東西不是物證,司徒大哥又這麼重視地讓艾司幫忙分析,它是哪個好心人想用這種隱秘的方式告訴司徒大哥,如何破解目前案件困局嗎?」艾司煞有介事地做了一通分析。
司徒笑點頭道:「沒錯,一直有一個神秘人物用快遞的方式幫助我們找到一些案件里的關鍵線索,上一次他就寄了一個電話亭模型來,這次寄來這張光碟,我和高風他們分析了一下,但總覺得一時半會兒無法將這張光碟和手頭的案子聯繫到一起。」
司徒笑知道艾司一聽就能明白,簡單地說了兩句,便不再詳談,靜靜地等著艾司發表意見。
艾司的看法果然和常人不同,一開口便問:「司徒大哥,這起案子,從一開始你就將連雲大哥列為第一嫌疑人,雖然說,連雲大哥是個花花公子,不對,或者應該叫渣男吧,但拋開個人厭惡喜好不說,司徒大哥有沒有考慮過,連雲大哥有可能不是兇手這種情況?」
司徒笑一怔,點頭道:「以前還真有考慮過,不過後來找到一些證據,不管我怎麼推斷,除了連雲,別人都不可能做到,所以他的嫌疑才會越來越大,你司徒大哥不是一個憑個人感覺來查案的警察。你問這個,和錄像視頻有關係嗎?」
艾司肯定道:「沒錯,這或許就是艾司從視頻中看到的。」
艾司將3段視頻調出來,並作一排,指著視頻一問:「如果司徒大哥沒看過原文或電影,僅看到7具屍體,能猜到其實只有6具屍體嗎?」
司徒笑想了想:「這個,如果認真猜,或許,這種手法確實在常人能想到的範圍之外,沒有見過類似的拼圖,估計不太好猜。」
艾司指著視頻二又問:「沒看過原文,看到信封出現之前,能猜到誰是真正的兇手嗎?」
「作者用了假死這個橋段,並且很巧妙地隱藏起來,死了那麼多人,還有一個醫生作為內應,這個也不好猜。」
視頻三:「只看到死者身上的傷痕,能猜到兇手嗎?」
「對我們刑偵而言,這個估計要好區分一點,不過可能想不到看似路人的車廂乘客,居然都與死者有仇。」司徒笑解釋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感,覺得自己快要抓住什麼了。
艾司總結道:「在艾司看來,這三段視頻暗含的第一個原因,就是手法,原著或許是作者給讀者設計的小盲區,屬於偵破小說的小技巧,艾司覺得這些手法,都可以歸結為一點,叫魔術手法。」
「魔術師變魔術時,常常讓觀眾覺得不可思議,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是怎麼做到的,但究其所以,方法不過就是那麼幾種,障眼法、轉移大法、配合故弄玄虛法,其實都是心理層面的東西,再加上一些可以練習的手法,便做到了令人驚奇的表演。」
「它的特點是,沒解開時,觀眾很難猜到真相,解開時,你會恍然大悟,覺得不過如此,自己也能做到。這3起案件說複雜並不複雜,但是很難想到,想到了就會覺得原來如此,而且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因為看到作者公布答案時,發現其實並不難想。」
「我仔細看過劉彩婷姐姐毒殺案的卷宗,特別是連雲大哥被定罪的那幾條證據,當時的感覺和司徒大哥一樣,覺得這幾件事都只有連雲大哥本人才能做到,幾件事加在一起,更是可以認定連雲大哥為第一嫌疑犯。直到剛才我看這些視頻,才隱約覺得可能我陷入了思維的誤區,被真正的兇手用魔術手法蒙蔽了視線。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看,如果那些看起來只有連雲大哥才有可能犯下的罪證都有別的手法可以替換呢?」
司徒笑一秉:「哦?你來說說,都有哪些手法可以替換?」
艾司道:「這樣好了,除了那些容易被黑客入侵操作的,諸如支付寶轉賬這類證據,司徒大哥你來說,你覺得哪些方面可以確認只有連雲大哥才能做到,旁人很難確認,然後艾司來說可能我們沒想到的手法。」
司徒笑沉吟道:「這樣啊,那好,連雲支付寶轉賬導到美國去的事我們就不說了,連雲和張順的事情,如何解釋?張順是在偷盜前才收到連雲和胡建安的合照,除了連雲本人,還有誰……」
「胡建安。」艾司輕飄飄地拋出第一個答案。
「胡建安!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司徒笑先是一愣,立刻不假思索地反駁。
「正因為所有的人都想不出胡建安為什麼要這樣做,所以這才是我們思維的盲區啊,我只是指出有這種可能,因為除此之外,確實沒第三種可能了。」
司徒笑細細一想,艾司說得不錯,沒人朝這方面想過,所以就形成了思維的盲區,胡建安和連雲是多年的朋友和同學,而且第二天案發時已經出國留學去了,怎麼看,他和劉彩婷毒殺的案件也不可能有直接關係,他也不可能飛出國了,再來加害劉彩婷,但是艾司只是從最基本的情況下說出這種可能性。
照片是連雲和胡建安合照,那麼除了連雲本人將照片發送給張順之外,就只有胡建安還有可能將照片發給張順了。
這樣一想,錢坤不也是這樣,一方是酒店臨時入住情侶,一方是在酒店工作了4年的員工,按照常人思維,很自然不會將二者聯繫在一起,尤其是劉彩婷死於郊外,死前和死後似乎和這名員工都沒什麼交集,誰能想到兇手可能是錢坤呢?
司徒笑只略一遲疑,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那劉彩婷的行蹤,除了連雲之外,其餘的人如何掌握?」
艾司認真道:「這一點確實有些不好想,但是艾司剛才想到,還是有幾種可能的。」
「幾種可能?」
「第一種,連雲大哥並不知道,送給劉彩婷姐姐的手鏈帶定位裝置;第二種,帶跟蹤定位裝置的東西,劉彩婷姐姐以為是連雲大哥送的,但其實並不是;第三種,一直有另外的人或勢力暗中跟蹤劉彩婷姐姐,所謂的手鏈,不過是一個障眼法,引開警方的調查方向。」
「你說的這些看似有道理,但是你如何證明?劉彩婷是坐車去酒吧和回家,如果有人跟蹤,不會引起懷疑嗎?連雲的淘寶里發現他搜索定位手鏈的證據,這又該如何解釋?」
「我們說過,淘寶、支付寶這些容易被黑客攻陷,甚至只需要被人知道密碼就可以破解的操作,我們暫時不討論,劉彩婷姐姐坐車去酒吧和回家,的確跟蹤者也需要有交通工具,按理說警方調監控就容易分辨出來,但是,如果開車的司機就是跟蹤者本人呢?」艾司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是說,付岩師傅有嫌疑?他又如何認識連雲或劉彩婷?照你這種說法,每一個路人都可能是兇手?他們目的何在?這豈不是荒唐?」
艾司似乎在整理思路,低頭想了一番,抬頭道:「這或許就是我們的思維誤區所在吧,將連雲大哥從嫌疑人轉變為受害者是一層,而真正的兇手,是否只有一人呢?為什麼不可以是多人呢?我也是剛看到東方快車殺人案才想到的,如果說,卷宗里審理的每一個證人,都參與到其中,他們每個人都在不起眼的小地方撒謊,那麼最終警方得到的調查結論,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什麼樣子?」
「好似找到真兇,但實際線索全無,整起案件,多處地方都出現不可思議的巧合。」
司徒笑眉頭深皺:「照你這麼說,我們調查取證的人裡面,每個人都撒謊,偏偏又能將整個案件的線索圓回去?我們警方還聽不出裡面的破綻?這群人還相互之間並不認識,和連雲、劉彩婷也沒有什麼直接關係,這可能嗎?」
艾司則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正是因為正常人的思維,都會將這些路人旁證排除在外,最多我們懷疑一下報案人是否有作案嫌疑,進行調查之後如果沒有,也就不會繼續懷疑下去,所以這才能成為思維盲區啊。我們姑且不論這些路人旁證和本案受害者有沒有直接聯繫,我們只看這起案件中的巧合點到底有多少,通過這一點我可以向你證實,或許那些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反而有可能是剩下的唯一真相。
「第一個巧合,報案時間,如果警方更晚一點接到報案,那麼劉彩婷姐姐的屍體估計會出現更多的變化,法醫就能分辨出她到底是中毒還是由於消毒液引起的嘔吐,再由嘔吐導致窒息死亡,而且現場環境也會發生改變,土壤更硬,警方會在第一時間質疑高跟鞋留下的印痕。可是報案時間不早不晚,正好卡在這個點上,讓警方的偵破工作一直受到困擾。
「巧合二,出租師傅付岩,正好在拉了連雲大哥之後又接到了劉彩婷姐姐,雖說巧合中有打車軟體的必然性,但是如果付岩師傅走快一點,離開了服務區,又或者有別的師傅搶到單呢?
「巧合三,錢坤遺落消毒液在房間內,而連雲大哥的日記里正好有寫要買點毒藥,劉彩婷姐姐很懷疑連雲大哥要對自己動手了。
「巧合四,劉彩婷姐姐下車地點和連雲大哥在兩個小時之後的下車地點只差一個拐彎,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連雲大哥故意跟蹤劉彩婷姐姐。
「如果我們換一個方向來看問題,如果這些巧合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為之呢?他們能不能做到這一切?連雲大哥的朋友胡建安,替連雲大哥聯繫到了有錢坤在裡面工作的青山雅居酒店,並在第二天約連雲大哥吃午飯,將兩人合照的照片發給張順,讓張順偷走連雲大哥的手機,造成連雲大哥自導自演手機丟失的假象。」艾司豎起右掌,屈起拇指。
「錢坤在特定的時間,有意將消毒液遺落在房間內,下午等連雲大哥和劉彩婷姐姐都離開之後,取回消毒液,趁機將帶有劇毒物質的粉末撒在酒店角落和馬桶里。」艾司屈起小指,示意這是第二步,他還伸著三根指頭。
「付岩師傅,一直守候在酒店附近,等待連雲打車軟體召喚。
「溫莉莉,掌握了劉彩婷姐姐的行蹤,讓連雲大哥打車去劉彩婷姐姐在的酒吧。
「付岩師傅,慢慢地開車,再接到劉彩婷姐姐,並在特定的地點想辦法讓劉彩婷姐姐下車。比如用一些難聞的氣體,醉酒的人本來就容易嘔吐。」艾司屈起無名指,示意這是第三步。
「黑暗中的電話亭,就像一盞明燈,早有別的人將揮發性磷化氫扔進電話亭進行慢慢發酵,他們甚至還可以用電話鈴聲來吸引劉彩婷姐姐的注意,只要劉彩婷姐姐踏入電話亭,圈套就完成了一半。
「隨後,在相近的地點,溫莉莉想辦法讓連雲大哥想下車解手,藉此造成連雲大哥在劉彩婷姐姐死亡同時出現在死亡現場附近的假象。而她可以趁此機會將電話亭用黑色塑料布裹上,擺上檢修的牌子。而且找到相近的地點也不難,只需要有一個明顯的路標。艾司在卷宗中看到,斜坡上有一塊很大的廣告牌,四周還有許多射燈,在夜晚這個標記肯定十分明顯。」艾司屈起中指,這是第四步。
「第二天錢坤上班途中,可以有少量耽擱,在5點至6點間,趁著沒人,將劉彩婷姐姐的屍體從電話亭轉移到草地上,剪斷電話亭的線,或者也取走了劉彩婷姐姐身上帶著的跟蹤用的手鏈之類,然後驅車上班。
「最後,盧小天在特定的時間趕到現場,向警方報案。」艾司屈起全部手指,掌握成拳:「這樣一來,就造成了沒有具體哪個人是兇手,但每個人都參與其中,結果是劉彩婷姐姐死亡,魔術殺人手法完成。」
司徒笑如墜雲里,有點不太明白,「你,你為什麼會這樣想?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艾司肯定道:「我也是剛剛從說的時候才想明白,這是一起精心設計的所謂的完美謀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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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完美謀殺,這是推理小說家才會去思考的問題,他們總是將案件寫得很複雜,試圖用種種匪夷所思的手法來令兇手進行高明的犯罪。在此基礎上分成了兩大派系,一派以江戶川為代表,提出了越簡潔越完美,利用或然率犯罪,不是一定能殺死人,但是殺死人之後,肯定無法定罪。
「我記得他舉的例子就是,一人站在懸崖邊上往下看時,另一人突然大喊小心,那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可能因此受驚而掉下懸崖,你很難判定那個叫人小心的人到底是好心還是故意殺人,法律無法定罪。
「另一派則是以卡爾為首的傳統推理作者,他們提出了多重犯罪、分拆犯罪等多種犯罪模式的猜想。
「什麼叫多重犯罪?就是死者真正的死因和兇手實施的犯罪行為並沒有直接關係,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手槍打死人,扣動扳機和子彈令人死亡,這是兩個事件,如果能將這些事件獨立開來,分別進行,警方就很難找出兇手。由於開槍殺人太過明顯,警方很容易就根據物證線索查找回去,但是如果死因和兇手的犯罪行為不那麼明顯呢?
「例如,將人推進河裡淹死,吵架把人罵死,江戶川提出的那種利用聲音讓對方受到驚嚇,掉下懸崖摔死,這些兇手的犯罪行為,和死者的死亡原因,關係就不是那麼直接,警方要查找起來就十分困難,除非有目擊證人,以及現場留下了別的痕迹,否則很難定罪。
「而分拆犯罪則是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演化,將一個犯罪步驟分拆成許多步,再由不同的人來完成,令犯罪的過程更加趨於完美。
「我曾看到這麼一個例子,需要三個人來完成,選一處旁邊有深潭,小路是靠著山壁的景區。路人甲,在山頂顯眼的地方脫光衣服或是做出令人驚訝的舉動;路人乙,在山坡比較難走的位置扔一塊香蕉皮;路人丙,帶著他不會游泳的朋友去爬山,在半山坡比較難走的位置他叫他朋友去看山頂上做出奇怪舉動的路人甲,他的朋友被路人甲的舉動轉移了注意力,踩上路人乙扔掉的香蕉皮,掉進旁邊的深潭裡被淹死了。那麼請問,這三個人,誰是罪犯?
「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深潭,但是讓受害者掉落深潭的原因則是由三個人共同來完成的,但是這三個人將這一過程分拆成為三個步驟,還加上了或然率,那麼他們每一個人在這個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法律很難給他們定罪。在山頂做奇怪舉動不犯罪,扔香蕉皮不犯罪,叫朋友去爬山也不算犯罪。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合起來就能讓人死亡,分開來則每個人都不算犯罪,那些推理小說家們,管這種犯罪行為叫完美犯罪。」
「你這個例子不太對啊。」司徒笑認真聽完后,提出自己的看法:「這裡面最大的一個問題,這三人事前有沒有商議過,如果他們共謀犯罪的話,顯然他們的行為已經犯法,唯一就是在調查取證方面難一點,它顯然說不上是完美犯罪,如果他們沒有商量過,這隻能算是一起意外,發生這種意外的概率是很小且不可控的,你覺得呢?」
艾司深吸一口氣,終於可以將傀儡師的殺人手法告訴司徒大哥了:「你說得沒錯,但是分拆犯罪、多重犯罪稱之為犯罪,必定是指有預謀的。三個路人,可以相互之間並不認識,沒有交集,但如果幕後有一個總的操控者,由他來通知三個人在不同的時間、地點做不同的事情,最終達到犯罪的目的,也就是說他用多重犯罪的模式操控三個並不相關的人,按分拆犯罪的方法,殺死目標。」
司徒笑立刻道:「那那個幕後主使者就是罪犯,三個路人不過是他的工具,他策劃了這一切,也算不上完美犯罪。」
艾司淡淡道:「問題就在這裡,怎麼才能查到那個幕後主使呢?」
司徒笑一愣,如果按艾司舉的這個例子,有兩個難處,一是案件的認定,到底是意外還是謀殺,這個先決條件就決定了,警方多半會將死亡事故歸於意外,因為三名路人和死者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談不上利益,甚至認識和交集都沒有,其中一個和死者還是朋友,這樣一來的話,在調查初期就可能無法立案。
第二個難處是取證很難,這有點類似於雇兇殺人,必須找到僱主和兇手之間的直接聯繫,就算警方立案,調查了三名路人,如果他們都隱瞞了背後受人指使的事實,只是按照警方的問訊來回答,警方最終還是只能將事件歸結於意外。
等等……艾司舉的這個例子,和目前調查的劉彩婷案,難道是這樣?
司徒笑忽然想起,在第二次詢問盧小天、付岩和溫莉莉的時候,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何而來了,如果他們每個人都隱瞞了一部分事實,就和艾司舉的這個例子一模一樣了!
艾司仍在舉例:「多重犯罪中一種較為極端的犯罪類型,就是三雇殺人法,不是三顧茅廬的三顧,是雇凶的雇,主使者雇兇殺人,他雇的兇手再雇兇手,兇手再雇兇手,最後把人殺了,每一層級的雇傭關係都是單線聯繫,然後中間那名被兇手雇傭的兇手,因為別的原因死掉了,線索全斷,怎麼偵破?
「當然,這些都是推理小說家做出的種種假設和構想,此外還有陌生人殺人法、雙線殺人法、無證據殺人法、法律殺人法等,太多了,在看了這些視頻之後,艾司覺得,劉彩婷姐姐的死亡,就很像是完美犯罪設想裡面的多重式分拆殺人法。
「因為這種殺人方法更像是給許多互不關聯的演員每人發一份劇本,演員們只需要按照劇本來進行演出,就能達到最終殺人的目的,所以它又被稱為劇目表演式殺人法。也像是有人用絲線操控傀儡殺人,又叫傀儡殺人法。」
怎麼會有這樣的殺人方法?難道是劉家人僱人用這種方法殺死了劉彩婷?司徒笑心頭一陣發冷,下意識地不想沿著艾司所說的方向去深思。
可是有時候事與願違,司徒笑還震驚於艾司說的離奇殺人方法,手機卻收到一個電話,是盧小天打來的。
「司徒警官,」盧小天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我爸爸,我爸爸他走了,臨死前他要我告訴你真相,否則他死不瞑目。」
「你爸爸走了?昨天我們看他還……」司徒笑心中一驚,一半是為了生死無常,另一半則是盧小天口中所說的真相。
艾司倒是沒太多驚訝,盧德水確實已經病入膏肓,這種肝硬化晚期患者,一旦急性發作,醫院搶救都很困難。
等電話那頭盧小天情緒平復了一下,司徒笑才道:「你說,我聽著。」
「我……我……我沒有晨跑的習慣,那天去西浦路晨跑,是有人叫我這樣做的。」
「你不要急,詳詳細細給我說清楚,對方怎麼聯繫的你,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原話是什麼,盡量回憶一下。」司徒笑心中狂跳,艾司剛說了傀儡殺人法,就從盧小天這裡得到了印證。
盧小天慢慢地回憶,他父親病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時好時壞,因為沒錢無法住院,盧小天找高利貸借錢,已經債台高築,這時候有個神秘人物打電話給他,聲稱可以幫盧小天解決債務問題,甚至還可以出一筆錢幫盧小天的爸爸做治療。
盧小天要做的,就是在16日凌晨5點30起,沿著西浦路勻速慢跑,如果路上發現了什麼意外情況,按照正常的處理方式去處理就好了。
盧小天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掌握到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家庭狀況的,但是對方許諾的條件讓盧小天很心動,畢竟那時候他幾乎天天被高利貸逼債,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對方提出,為了表示誠意,可以先幫盧小天解決一部分債務,等盧小天按要求完成之後,再解決剩餘債務和盧小天父親的治療費用問題。
盧小天害怕是犯罪,但是對方許諾,絕對不會犯罪,而且要求就是沿江跑上一圈,看到了什麼一切都按正常方式來處理,怎麼是犯罪呢。
接下來的幾天,高利貸真的沒有來堵家門了,盧小天為了能給父親治病,於是在規定時間來到西浦路開始慢跑,直到途中發現了劉彩婷的屍體,他在內心幾經掙扎后,取了劉彩婷身上的飾物,然後報警。
當警方調查取證時,他隱瞞了受人指使這件事情,這是對方要求絕對不能提起的。
他隱約也察覺了劉彩婷的死亡或許和背後指使他的人有關,但是父親的病讓他不敢對警方交代,他很害怕,害怕說出了這個事情,神秘人許諾的治療費用就再也拿不到了。
這就是事實的真相,昨天司徒笑他們在病房見到了盧德水,司徒笑說出了調查的原因,提到盧小天晨跑的時候,他父親就知道兒子在撒謊了,事後嚴厲地質問,盧小天不敢隱瞞,告訴了他父親實情。
盧德水憑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立刻判斷出這事並不簡單,立刻要盧小天向警方和盤托出,盧小天還對治療費用抱有希望,和他老爸吵了起來,誰知道昨晚盧德水病情加重,今天搶救了一天,醫院依然回天乏術。
盧小天再沒有繼續隱瞞的理由,終於鼓起勇氣向警方自首。
嚴格說起來,盧小天並沒有做什麼,他只是慢跑,然後報警,他自己也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在他發現屍體的那個時間段報警,加上出警時間,正好令屍體內環境處於某種特殊的狀態。
司徒笑追問盧小天與他聯繫的電話號碼,盧小天說顯示的是未知來電。
司徒笑長嘆一聲,顯示未知來電的號碼,多半是網路虛擬電話一類,查起來更是麻煩,不過倒不是全無方向就是了。
司徒笑又問盧小天還能回憶起那個通話人的聲音嗎。
盧小天說,電話那頭感覺像是某種電子合成音,肯定不是真實的說話聲音。
如果是艾司說的那種情況,對方在隱藏線索方面肯定會做到極致,司徒笑讓盧小天在處理好他父親的後事之後,抽時間到警局做筆錄,他馬上聯繫了王克生,看這位黑客高手能否通過盧小天的電話號碼反向追查網路虛擬電話。
如果盧小天是這種情況,那麼真有可能付岩、溫莉莉、錢坤,包括胡建安都是類似的情況,司徒笑立即給這些人去了電話。
但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停機。」
如果說溫莉莉在外面玩手機關機還在情理之中,那麼付岩師傅的手機就不應該關機,當時的五名旁證人,如今除了盧小天,竟然一個都聯繫不上了!
司徒笑問艾司:「為什麼昨天都還可以正常聯繫,今天卻一個都聯繫不上了?」
艾司反問:「如果司徒大哥按照正常的破案思路,而不是懷疑到傀儡殺人的可能,現在最該懷疑的是什麼?」
司徒笑一下子反應過來:「我會懷疑,是連家開始發力了,連老爺子在背後操作,我們無法得到證人去指證連雲。」
「沒錯,真正的兇手就是這樣想的,連爺爺給連大哥請了律師,司徒大哥再次調查當時的相關人證,只是進一步坐實了連雲大哥的嫌疑,那麼這時候,讓那些人證失蹤,一來可以切斷人證和幕後操縱者之間的聯繫,讓警方沒有任何線索可查,二來可以讓警方懷疑是連爺爺動用了關係和力量,這就成功地操控了司徒大哥你的破案思路。」
艾司心裡也很焦急:他們動手好快,艾司疏忽了!
「可惡!為什麼每次都被他們搶在前面?艾司,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艾司沒想到對方動手會這麼快,自己應該多留一個心眼,如果在幾名證人身上留下點跟蹤裝置就好了,只顧著跟司徒大哥暗示線索,卻沒考慮到對方對司徒大哥調查的反應。
「艾司!我們該怎麼辦?」司徒笑又問了一遍。
艾司回過神來,思索道:「還是得從劉彩婷姐姐的死亡上找原因,如果連雲大哥不再是第一嫌疑人的話,那麼現在有三個問題,什麼人想要害死劉彩婷姐姐?他們從中能獲得什麼好處?為什麼要陷害連雲大哥?」
「劉家人!」司徒笑恨道。
「劉家人?」艾司疑惑地看了司徒笑一眼。
司徒笑總算放下心來:「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我還以為你無所不知呢。」
司徒笑簡單將李開然他們調查到的事情轉述了一遍。
劉唐名?劉家三兄妹?股權紛爭,劉奶奶的死因成謎?一時間又多了這麼多信息,艾司需要時間來消化處理。
但是潛意識裡卻將劉家人排除在第一嫌疑之外,不管怎麼說,劉姐姐和劉家人也是父女、兄妹的關係,對親人下手不用這麼狠吧?而且,如果要害劉姐姐,也犯不著得罪連雲大哥啊,這樣對劉家沒有任何好處。
艾司將自己顧慮說給司徒笑,司徒笑不置可否道:「劉家人是黑道起家,只怕兄妹父女親情,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一回事,至於是不是誣陷連雲,如果殺了人,至少要有個替罪羊吧,連雲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說到這兒,司徒笑想起件事來:「對了,艾司,剛才你說讓我提出幾個連雲被列為重要嫌疑人,別人不太可能做到的犯罪事實,我還有最後一個沒說,就是讓劉彩婷對連雲心生罅隙,覺得連雲要對她不利的證據,連雲的手機日記。從劉彩婷和她朋友的交流通信中不難看出,連雲在日記上寫下對劉彩婷不利的話,不是一天兩天,而且寫了之後隔天就會刪除,如果是有人陷害連雲,這一點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艾司擊掌道:「對呀!我差點忽略了,這一點要做到看起來最難,但實際上最簡單,只需要知道連雲大哥的手機密碼和日記密碼,接下來誰都可以在手機上操作……」
「可是,這種極為隱私的事情,連雲只怕不會輕易透露出密碼來吧?」
「恰恰相反,我覺得連雲大哥很有可能對密碼並不怎麼看重,年輕男人在受人追捧的時候往往得意忘形,連雲大哥能拿得出手的成績是什麼?恐怕就是司徒大哥你說的那些一夜情視頻吧?如果全是在一個年輕男子的環境中,連雲大哥會不會自己向別人炫耀他的約會戰績呢?稍微有心就不難記住手機密碼吧。」
司徒笑反思道:「沒錯,是我想差了,這種視頻估計會對劉彩婷或別的女人保密,但是在一群講哥們兒義氣的人面前,只怕就是連雲得意炫耀的東西。這麼說來,和連雲有密切接觸的那些人,都有可能篡改連雲的日記內容?」
「嗯,在連雲大哥的供述中,他在天涯市那段時間,夜夜笙歌,醉生夢死,那麼陪伴在他身邊的人,就會很容易拿到他的手機,篡改日記內容,隔天之後再刪除,這一切都是在為到了海角市,陷害連雲大哥做準備和鋪墊工作。」
「人是在海角市殺的,但殺人的根子,卻是在天涯市!」司徒笑心中有了決斷:「艾司,跟我去天涯市吧,今晚就走。」
艾司將頭搖得像撥浪鼓,開玩笑,天涯市那麼遠,絕對不可以離開恩恩超過十分鐘路程。
「你還沒找到工作吧?你找到工作啦?」
艾司低著頭搖了搖。
「這不就結了,司徒大哥給你開工資,你跟我走。」
「我不走,我不離開海角市。」艾司很堅決。
「為什麼?」
「艾司有,要保護的人在這裡,艾司不能走。」
「喲呵?看不出你小小年紀還情深義重啊!有喜歡的女孩子?」
艾司沒有說話,但臉一下就紅了,司徒笑忍不住調侃道:「哎呀呀,看不出我們的小艾司思春了,這冬天還沒過去啊,能說說是哪家的女孩嗎?」
艾司還是搖頭。
「就走幾天沒有關係吧?我們過去調查一下連雲和劉彩婷在天涯市經歷過些什麼,憑我們的頭腦,肯定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不可以,艾司不能走。」艾司沒解釋,但眼中有不容置疑的堅毅。
「看不出來你還挺痴情啊,那好吧,我不勉強你,我收拾一下今晚就過去,你留下來替我看家,以後每天晚上我和你視頻,這樣可以吧。」
「嗯,謝謝司徒大哥。」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我又不能強求誰,你也不用謝我,你小子藏得挺深的啊,居然不聲不響的還有喜歡的女孩兒,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你……該不是暗戀人家吧?那女孩知道嗎?」
「她知道!」艾司很肯定,回答很大聲乾脆。
「欸,不用說這麼大聲,那你們為什麼沒在一起?」
艾司頓時不作聲了,一臉賭氣又倔強的模樣,竟有幾分泫然欲泣的哀憐,司徒笑於心不忍,連聲道:「好好好,不問了不問了,允許你有小秘密,我收拾去了。」
「司徒大哥,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過了一小會兒,艾司問收拾衣物的司徒笑。
司徒笑站起身來,案情瞬息萬變,迫在眉睫,這實在不是談論這個話題的好時機,他仍試著向艾司解釋:「女孩子嘛,更多的喜歡陪伴,像你司徒大哥這種朝九晚五的,案子來了連飯都顧不上吃,哪有時間去陪女孩子?」
「那司徒大哥就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嗎?」艾司小小地刺傷了司徒笑的自尊。
司徒笑回過頭來,問道:「你先告訴我,女孩子有什麼好?」
艾司說:「嗯,長得很好看啊,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啊,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啊,牽她手的時候是暖暖的,就是那種,那種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覺啊……」
「哦?幸福的感覺是怎樣的感覺呢?」
「嗯……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遠遠地看著她都很開心啊,嗯,如果她微微地笑一笑,你都會覺得世界很明朗啊。就像……就像春暖花開,藍天白雲,暖洋洋的那種感覺啊,你能明白嗎?」
「就像吃飯七分飽。」見司徒笑似乎不太理解,艾司摸著自己胸口的位置,再次解釋道:「看到她,你就會覺得,這裡,好踏實。不會有餓的感覺,不會害怕,不管即將發生什麼,都無所謂,她就在你身邊啊,你們可以一同去面對。」
司徒笑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啊,什麼時候有機會,也讓司徒大哥認識認識。司徒大哥給你把把關,看是誰家的姑娘,能配得上我們家的天才艾司。」
艾司的面頰紅彤彤的,充滿希冀的目光滿是星星閃爍。
5
司徒笑讓章明朱珠他們去調查付岩、溫莉莉等人的行蹤,讓茜姐想辦法和國外的胡建安聯繫,並調查西浦路上的電話亭是否有人在劉彩婷死亡當天進行過通話,又讓鑒定科同事幫忙重新查驗物證。
接著司徒笑當夜就趕到了李開然他們下榻的地方,睡了一個囫圇覺,第二天中午才醒。
張子成剛回來,李開然還在外面暗中調查,司徒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睡過了,這幾天確實壓力太大,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向英姐彙報,請求協查函,英姐對司徒笑的先斬後奏也是已經習以為常,同意了發送協查函,電子函不久就會傳到天涯市總局。
司徒笑又查詢了海角市眾人調查的結果。
王克生那邊沒結果,對方用網路電話,IP追蹤顯示是從國外打來的,不過王克生估計對方是用了黑客常用的中轉技術,無法鎖定IP。
章明和朱珠還在外面調查,一時也難查出什麼線索,只知道付岩師傅是昨天下午告訴家人,要送一個客人去另外一座城市,當晚不回來,到現在還沒聯繫家人,章明已經通知交管部門注意查找付岩師傅的計程車了。
溫莉莉三天兩頭地玩失蹤倒是常有的事,不過朱珠發現溫莉莉的朋友中,赫然出現了強子、小山、曹芳芳等人的名字。
茜姐倒是通過別的途徑聯繫上了身在國外的胡建安,但是胡建安拒不承認有過受人指使陷害連雲的行為,茜姐倒是查到胡建安的父親在西礁監獄服刑,剛剛因受賄罪、貪污罪、濫用職權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隱瞞境外存款罪判了十年。
胡建安在出國前一直在為他父親的保外就醫奔走,但是失敗了。
茜姐傳過來的通話錄音有這麼一段:「我們警方通過監控,發現你在16日下午曾借用連雲的手機發送了一張你們的合照出去,對此你有什麼解釋?」
監控里並沒有這個畫面,茜姐明顯是在詐胡建安,但胡建安那頭的回答卻耐人尋味:「我,我,我是發到自己的手機上,我們的合照嘛,那麼久沒見了。」
茜姐立刻抓住破綻問:「叫連雲傳給你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借連雲的手機來發?我們在連雲的手機上,發現他已經將照片傳送給你了,你用連雲的手機,發送到誰的手機上去了?」
「我不記得了,那麼久了。」胡建安矢口否認。
後來茜姐又耐心宣講法律,勸說胡建安如實交代,不要錯上加錯,但胡建安鐵了心一條路走到底,對警方的所有質疑一概不認。
此外茜姐還查了西浦路上的公用電話亭,發現在15日深夜到16日凌晨這段時期,果然有人撥打過電話亭的電話,通話時長接近40分鐘。
司徒笑早年從前輩的口中,多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在刑事偵破過程中,你找不到方向,或是找錯了方向,寸步難行。但是你一旦找對了方向,便勢如破竹。
經過昨晚艾司那麼一通分析,如今劉彩婷死亡之謎的種種疑難,正在一點點被揭開。
物證小組那邊也有了一些新發現。
從付岩師傅行車記錄儀上拷貝下來的視頻,通過背景音處理,發現在劉彩婷下車前,有細微的「絲絲」聲,好像某種噴劑。跟著才聽到劉彩婷的聲音「哇嘔,師傅,快停車,停一下,我要下車。」
「妹妹,莫吐我車上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劉彩婷想下車嘔吐,只怕並非偶然,利用令人作嘔的某些催吐氣體逼迫劉彩婷在預定的地點下車,下車后又謊報了劉彩婷是朝電話亭方向移動,卻說成是反方向,誤導警方。
可是,如今聯繫不上付岩,這一切都得不到解答。
如果每個人證都隱瞞了部分事實,並撒了一個小謊,結果導致這個案件最終完全變樣,這簡直就是根據警方的偵破思路來設計的圈套陷阱!
現在他們打算斬斷這些演員和幕後導演的聯繫,試圖讓警方陷入毫無頭緒的境地。
但是,只要抓住案件的根本,不管他們想怎樣隱藏掩蓋真相,發生過的事情,定會留下痕迹。
司徒笑來天涯市,主要驗證兩件事情,一,連雲是否被陷害;二,劉彩婷之死和劉家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張子成和司徒笑來到天涯市公安局,雖然以前李開然和張子成就和同事將關係搞得很不錯了,但畢竟沒有正式批文,大家只能在朋友範圍內幫襯幫襯,現在不一樣了,協查函已經送達,這是一個雙方正式合作的案子。
天涯市公安局十一處處長親自過問了一下司徒笑他們海角市的案件情況,隨後十一處的第二小組與司徒笑他們進行合作對接。
第二組對第二組,也算是天作之合。
組長丁可陽48歲,正年富力強,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幹探,從事有組織犯罪調查有20多年了,和司徒笑曾有過合作,兩人也算熟悉,對對方的工作方式和為人處世都較為認可。
天涯市公安局十一處第二組他們人員滿編8人,比司徒笑小組多兩人,但日常負責處理的案件更多,畢竟城市更大。
丁可陽將小組裡的文羽晗和何濤向司徒笑他們介紹,在司徒笑他們到來之前,這二人一直在負責調查劉唐名家族企業涉黑的犯罪證據。
文羽晗是一名知性美女,二十四五的樣子,個頭高挑,大長腿,盤發完全遮在警帽中,精緻的五官,雙眸慧而不狡,靈而不黠,給人感覺端莊溫婉。
她的氣質不似冰山美人那種拒人於千里的淡漠,而是有著一種鄰家姐姐般的親和感。
在司徒笑來天涯市之前,李開然就提過好幾次,說十一處有個大美女,一米七四,模特身材,前凸后翹,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制服誘惑,要不是自己結婚過早,肯定要去君子好逑一番。
何濤的年齡和文羽晗相仿,他們是同一期警校畢業的,司徒笑在這名年輕人身上看到了蓬勃的朝氣,他既沒有李開然、張子成那種老油,也褪去了章明的青蔥,丁可陽能訓練出這樣的幹警,確實令人敬佩。
司徒笑渾然不覺自己也不過29歲的年紀,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態足足比這些年輕人大了一輩。
「那好,大家都認識了,我們開工吧。」交換情報就不知要花多長時間,有時候重大案情和長期調查的資料交換就會花去好幾天,司徒笑沒有時間可以耽擱,每耽擱一天,海角市就可能多死一人,「708」兇手這根刺,一直刺在司徒笑心頭。
劉唐名和徐振業在天涯市都算是知名企業家,但同時在警方視線中,他們兩家企業又都是重點涉黑企業,關於這兩家企業的調查文件就裝了幾大箱,涉及的非法盈利、尋釁滋事、故意傷害、故意毀壞財物、強迫交易、組織賣淫、串通投標、敲詐勒索、詐騙等,可疑案件多達50餘宗。
但同時,他們又都深諳斷尾求生之道,每次出了事,都會有人頂包,加上和某些市政官員相互勾結,上有庇護,下有頂罪,司法機關掌握的證據距離徹底打擊取締這兩家違法公司還差很遠。
劉唐名第一次進入警方視線是在1990年,警方一名線人透露,在蝮蛇萬平良一次拐賣內地婦女的交易中,出現了劉唐名的身影,懷疑他是萬平良的內地供貨方。
但沒多久線人就意外死亡,此後直到徹底摧毀萬平良犯罪團伙,也沒發現與劉唐名有關的線索。
關於徐振業就更早了,他作為亞聯進入天涯市的代表,打一開始警方就知道這人有黑社會背景,但那又怎麼樣,人家以正當商人的身份入華投資,沒有證據豈敢隨便亂抓。
龍象公司的前身是南亞音像,改革開放不久就進入天涯市,最早的犯罪記錄可追溯到1982年前,司徒笑還沒出世的時候。
卷宗上寫著:1982年3月5日下午3時許,犯罪嫌疑人李立軍夥同王國強、徐業華等十一人,於中山二路至下村路段,圍毆受害者許田偉等五人,致許田偉左臂胸骨多處骨折,其餘受害者皆有不同程度受傷……
嫌疑人皆系南亞音像前員工,起因疑似許田偉等人新建的東方音像公司與其存在競爭關係……
南亞音像公司出具了勞務用工解除合同,證明李立軍等人先被辭退,后發生圍毆行為,所作所為皆與公司無關……
勒令停業整頓,嚴肅教育……
據說文、何二人接手時,這些已經被抄謄過好幾遍的卷宗都已開始泛黃髮潮,一些最老舊的卷宗還是何濤一字一個字輸入文檔,建立成電子卷宗,才得以保存下來。
至於劉唐名和徐振業兩人的合作關係,則開始於1995年。
南亞音像那時候已更名龍象股份公司正謀求上市,劉唐名的大唐投資公司為其擔保,並且將旗下的大唐音像作價5000萬元轉讓給龍象公司,大唐音像當時每年盈利1000萬元左右,併入龍象之後使龍象公司每年盈利佔比達到一個可觀的程度。
龍象公司背後是亞聯,這是一個遍布全亞洲乃至全世界的黑社會性質集團公司,要動他們,就好像要動日本山口組一樣,非常困難,由於亞聯的子公司分公司遍布全世界,各國警方也只能將其掌握明確犯罪事實的公司予以取締關閉,將證據確鑿的罪犯緝拿歸案。
而劉唐名則是小心謹慎,性格多疑,警方派遣的卧底人員最長不到一年便會無故失蹤。
劉唐名和徐振業兩個家族企業,一直是天涯市警方的眼中釘肉中刺,二組一直都有專人收集兩家公司的犯罪證據,這30多年來,從未間斷。
對司徒笑來說,這是一件好事,省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同時,也是一件難事,能在警方連續30多年調查中,保證自身沒有犯罪事實被警方掌握,還能將公司越開越大,這劉唐名也非尋常人。
司徒笑最關心的問題有幾點,一是劉唐名的母親唐芸仙去世之後,連雲和劉彩婷回到劉家發生了什麼?劉彩婷和她哥哥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在那個時候變成你死我活的?二是連雲和劉彩婷在天涯市期間,終日陪伴他們的人都是什麼身份?在連雲私密日記上做手腳的是不是他們?在劉彩婷死亡案中這群人扮演了什麼角色?三則是劉唐名對劉彩婷的態度,為什麼會父女不睦?這與劉彩婷之死有無直接關係?
至於劉唐名公司的犯罪問題,畢竟還是要交給天涯市警方來處理。
案件的疑點要一個一個破,事情要一件一件查,司徒笑打算從連雲和劉彩婷這兩個月的陪同人員開始查起,附帶查探唐芸仙死後劉唐名公司近兩個月有無犯罪異動。
「李哥和張哥先前和我們接觸過了,再加上徐威那伙人一直是我們重點盯防對象,所以我們能收集到的視頻資料都在這裡了。」文羽晗是海角市人,一開口就有一種家鄉的親切,聲音清脆得像爽口蘿蔔。
「既然情況你們都已經清楚了,想必你們已經對視頻進行過初篩了?」
文羽晗點頭道:「不知道司徒大哥今天會來,我和羅比先前只篩查了一半,有疑點的視頻在這個文件夾里,我們單獨存放的。」
司徒笑有些疑惑地看了何濤一眼,不是叫何濤嗎?怎麼又叫羅比了?兩個姓?
文羽晗抿嘴輕笑著解釋,羅比是何濤的英文名,還在警校時他就很喜歡一個叫羅比?勞勒的MMA格鬥選手,兩人相貌上也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他給自己取了叫羅比的英文名。
何濤趕緊解釋:「都是大家叫著玩的。」
司徒笑看了看這個一米八左右的青年人,警服下也是很有肌肉的。
司徒笑認真查看文羽晗他們篩選出來的視頻,由於大多是在燈光昏暗的夜店,很難通過視頻看出有沒有人對連雲的手機動手腳。
不過有一點還是不難發現,很多視頻中,連雲喝高興之後,或是去KTV這些嘈雜的環境里,為了防止來電看不到,連雲都將手機放在桌面顯眼處的,有好幾個視頻里,連雲半途去廁所,都沒有拿上他的手機。
也就是說,對方完全有機會在連雲不知情的情況下修改連雲的日記內容。
但是有個問題,連雲在天涯市兩個月,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作陪,撇開私人宴請,撇開和劉彩婷一起參加的,也有數十起之多。
篡改手機日記這種事情,不可能弄得盡人皆知,否則很容易就會泄露出去。
司徒笑認為,應該將可疑人員限定在固定的幾個人身上,他們的身份不一定需要是帶頭大哥,但一定是帶頭大哥身邊信得過的人。
另外司徒笑還想了一招打草驚蛇,調查和連雲一起出現在視頻中次數最多的那些人,若是對方已經開始收線,肯定不會留下天涯市這邊的尾巴,那麼,那些收到傳喚卻因故無法出現的人,就很值得懷疑。
6
話分兩頭,司徒笑一覺睡到晌午,艾司卻是起了個大早,每天的晨練完成,將恩恩家附近的殺手小徑檢視了一遍,確保那些監控報警設施完好,艾司便一路檢查一路朝終南山會所走去。
連大哥被人冤枉陷害的可能性已經提升到六七成,只要司徒大哥在天涯市證實了最後連雲大哥的日記被人造假,幾乎就可以認定,連雲大哥是被人刻意陷害的了。
艾司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連爺爺。
見到連爺爺,卻發現連老爺子心情並不太好,愁眉深鎖,老態龍鍾。
「艾司啊,你說家人要相互信任,親情是最後的後盾,現在雲兒他自己似乎都不抱希望了,我這個當爺爺的卻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怎麼會?」艾司不解道:「司徒大哥不是說連雲大哥有了律師之後,底氣十足,根本就不考慮認罪,司徒大哥還很惱火了一段時間呢。」
連敬遠迷惑不解:「可是,今天早上,雲兒和我通電話時,感覺他很頹喪,總嚷嚷著要離開那裡,還說什麼想和我見最後一面……」
怎麼從連爺爺這裡聽到的連雲大哥和從司徒大哥那裡聽到的連雲大哥似乎是兩個人?
艾司問道:「那,連爺爺你們給連雲大哥請的律師是怎麼說的?」
「瞿律師?他倒是提了一下雲兒精神不好,叫我們多安慰,穩定他的心情,但是還沒到庭審上訴的環節,目前只有等。」
奇怪,連雲大哥怎麼會頹喪的?只在拘留所待了幾天就已經承受不住壓力了嗎?
但艾司很快又聯想到另一件事,那傀儡殺人法,是昨天晚上才給司徒大哥點破的,對方似乎已經在有規律地進行割裂消除隱患,讓執行殺人計劃的傀儡失蹤,以此切斷警方的線索。
如果對方還停留在警方沒有留意到傀儡殺人法的階段,他們以為讓那些證人消失,會讓警方以為是連家動的手,那麼,接下來他們又會做什麼呢?
如果連雲大哥突然死了……
在這種情況下,警方會認為連雲大哥是畏罪自殺?然後,這個案子就結束了?為了平息連家人的怒火,警方或許會在那些失蹤的證人方面,做出某些妥協。
不好!這一次可不能讓他們得手。
艾司趕緊給司徒大哥打了個電話,提醒他注意還處於羈押期的連雲大哥,尤其是在飲食和個人安全問題方面。
但是不知司徒大哥的手機放哪兒了,居然一直沒人接聽。
沒辦法,看來得去一趟警局了。艾司向連敬遠提出,想去看看連雲大哥,親自和他談一下,並告訴連爺爺,司徒大哥已經找到新的證據,證明連雲大哥沒有殺害劉彩婷姐姐,現在司徒大哥正在找是否有人故意陷害連雲大哥的證據。
但是拘留所肯定不是想去就去的,艾司想跟著戴大哥扮做一個小兵的樣子去。
連敬遠不是很理解,以老人家的身份和連雲的親屬關係,派一個人過去自然沒人會說什麼,但是估計艾司也很羨慕穿軍裝的樣子吧,便同意小戴給艾司選了一套合身的軍服,讓他跟著小戴一起去看連雲,順便帶點話給自己的孫子。
艾司就跟著戴志軍一路抵達了公安局,戴志軍並沒有留意,艾司低頭不語,再抬頭時,被帽檐遮住的臉已經不大一樣了。
儘管如此,艾司還是很小心地避開監控探頭,不管在什麼地方,都盡量低頭,讓監控畫面,只能拍到不足四分之一的面部輪廓。
連雲大哥的情況果然不太好,若不是警方有監控,還會讓人以為連雲大哥被人用刑了呢。
眼窩深陷,下眼瞼青黑,凌亂的髮型和荒草般的胡茬兒令整個人看上去更加頹廢。
看到戴志軍,連雲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撲過來:「戴大哥,帶我離開這裡,我要見我爺爺,我要見我爺爺,我不能待在這裡。」
戴志軍漠然道:「你的事情還沒調查清楚,怎麼能隨便離開?」
「他們要殺了我,他們要判我死刑,我不想死,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不想死……」連雲號哭起來。
戴志軍皺眉:「誰告訴你要判你死刑?調查才剛剛展開,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根本不會開庭審理。」
艾司詢問帶他們過來的章明:「這兩天除了律師之外,還有什麼人和連雲接觸過?」
章明道:「沒有了,除了送餐,律師和我們的辦案刑警,沒有別的人接觸過他。」
連雲在哭鬧:「我聽到他們說了,會判我死刑的,就算我不認罪也一樣判……」
戴志軍斷然道:「不要胡說,沒警察會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隨意起訴,你不要聽別人亂講。」
艾司繼續問:「辦案刑警有哪些?」
章明道:「主要是負責這起案子的司徒笑警司,還有,我跟著來了兩次,其餘就沒有了。」
「律師來了幾次?」
「一天一次吧?昨天來了兩次,下午好像還來了一次。」
「他是什麼時候這個樣子的?」
「……說實話,你們沒來之前,他都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說送餐?他沒去食堂?」
「畢竟身份敏感,雖然有重大犯罪嫌疑,但沒有定罪之前,我們上級和他的家屬達成協議,會保障他的人身安全,所以是單獨收拘。」
司徒大哥考慮得很周全啊,幸好早考慮到了這一點,否則現在只怕都晚了。
艾司又問了幾個日常問題,轉頭向戴志軍使了個眼色,戴志軍道:「好,現在我們要和他單獨談一談,章警長……」
章明:「啊?哦……」他退出了房間。
艾司背對著監控走向連雲,「連大哥,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嗎?」
連雲疑惑地辨認了一下:「你是……你是!艾——」
艾司做了個噤聲,然後道:「連雲大哥,你不用擔心,司徒大哥昨天今天都沒來找你吧,因為他發現新的證據了,是證明你被冤枉的證據。」
連雲驚愕道:「是這樣嗎?我,我還以為……」
艾司肯定道:「是真的,我已經和連爺爺說了,司徒大哥現在去了天涯市,只差最後一點證據,就可以證明你是無罪的,並且將陷害你的人找出來,但我不是太明白,為什麼你突然這麼擔心?是你的律師跟你說了什麼嗎?」
連雲搖頭道:「他倒是沒說什麼,難道是我自己想岔了?」
「好端端的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朝這方面去想,你再想想,是誰說了,或是暗示了或許會判你死刑?」艾司開始誘導。
連雲有些尷尬,總不能說自己內心非常怕死,所以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吧。
艾司直接道:「連雲大哥,我發現你其實是一個比較容易被人暗示的人,或許源於你的生長環境,不管怎麼說,就是你自己思考的時間稍微短了點,對別人說的話更容易深信不疑。今天早上連爺爺和你通話之後,他很擔心你做出什麼傻事,他想讓我告訴你,你自己有沒有做過那些事,你自己最清楚,他能做到的,是保證對你的司法審理審判盡量公正。也就是說,如果你沒做過,就不用害怕任何流言蜚語,也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任何多餘的心思都是不必要的,你明白嗎?」
「這個我知道。」連雲的優越感又開始膨脹,對艾司這個小小少年代表爺爺來傳話有些抵觸。
「那麼,連雲大哥,接下來我要說的話是非常重要的,你首先得分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每一句話,我都希望是在你認真思考,能確定之後,再回答我,因為這些話,我會帶給連爺爺。」艾司強調了一遍自己的用意,暗示連雲大哥不要因為自己的年齡身份而忽視事情的本質。
連雲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點頭。
「在你被拘留的這幾天里,來和你見面最多、聊天最多的那個人是誰?」
這還用說嗎……連雲正準備開口說是司徒笑,但看艾司的嚴肅神情,又想了一下,不對,瞿律師來看自己的次數和談話時間都更多一點:「瞿律師。」
「那麼,你仔細回憶一下,他在和你交流中,有沒有提到以下這些話……」艾司開始思索,按照話術里的一些暗示原則,將某些帶有強烈暗示色彩的話說了一遍。
諸如,「情況比較複雜」「我們會盡最大努力」「我會爭取更多時間」……這一類的話聽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容易給人留下情況很不妙的心理暗示。
戴志軍在一旁聽了十分疑惑,因為艾司問了許多話,聽上去就像律師和當事人正常對話肯定會說的,問這些有什麼意義?
殊不知,艾司正在建立瞿律師的道德標準體系,一個人的心理、性格反映在方方面面,他的言談舉止,無一不與他的內心世界相對應。
艾司相信,如果傀儡師要斷線,想對連雲大哥不利,不太會利用隨機事件來導致連雲大哥遇害,從對方的出手習慣看,他習慣早早布局,將一切可能出現的變數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艾司最懷疑的地方有兩處,一是拘留所內部,二就是律師,這兩個方面的人都有很大機會接觸連雲大哥,而且在警方的監管範圍之外,當然,也不排除司徒大哥身邊的警員有通敵嫌疑,但這種概率更小。
在拘留所和律師之間,拘留所的風險又更大一些,在押犯,非正式員工,或是有關係的管理人員,都有可能被買通;但是連雲大哥現在似乎內心受到的攻擊更多,甚至開始萌發一些死志徵兆;這就不得不令人懷疑,那個與連雲大哥交流最多的人。
從心理層面展開攻擊,利用連雲大哥易受操控和暗示的心理特徵,利用正常會面和被賦予的信任感,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暗示他、催眠他,最終令他心智崩潰,做出自殺舉動,堪稱完美。
心理暗示殺人法原本就屬於完美犯罪模式中的一種,它歸於無證據殺人法一類。
隨著從連雲大哥那裡得到的反饋越來越多,艾司在心中漸漸勾勒出那名瞿律師的真實心理容貌。
他像一條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身上披著偽裝色,已亮出了毒牙,只等著向獵物發起致命一擊。
作為一名正常律師,對待自己當事人的態度,應該是首先盡量取得當事人信任,然後獲得儘可能多的真相和了解當事人的真實訴求,接下來便是為上訴奔走,查找相關法律文書,有罪的想辦法洗罪減刑,無罪的更是要將疑問放大到最大,要讓公訴機關和檢方都意識到他們在犯錯。
但這名瞿律師似乎一直停留在第一階段,他對案件本身和背後隱藏的真相興趣不大,他一直在用言語暗示的,是讓連雲大哥信任他,就像艾司開始做的那樣,他經常提起連雲大哥的親人和他自己的不敗戰績,為了建立更大程度的信任,他甚至偽造了部分調查過程,來滿足連雲大哥的心理預期。
在這個過程中,他開始漸漸暗示連雲大哥,如果連雲大哥被判有罪的話,可能是死刑!
這種暗示非常巧妙,需要經過多重轉換,可能涉及第二層次的潛意識深度,這方面艾司並不是十分了解,但他還能聽得出來。
那名瞿律師的暗示就像誘人吸毒,一開始只給極小的劑量,隱藏在正常食物中,讓人慢慢上癮,再難以戒斷擺脫,最後,猛然加大劑量,一擊致命!
這是心癮的毒,一開始給人構築安全、無害的幻想,先令人心靈封閉,然後只選擇相信某人,最後一記猛毒,擊碎所有幻想,令人心靈崩潰,那時候可就怎麼都救不回來了。
幸虧來得及時!
艾司在心裡鬆了口氣,將暗示鎖給連雲大哥打開,然後利用事實給他心靈內部築上一層壁壘,再令他潛意識強化並沒有犯罪這一事實,最後給出瞿律師不可信的暗示,這下那位瞿律師要再攻破連雲大哥的心防,就得費一番工夫了。
那名瞿律師,身份絕不只是一名律師這麼簡單!艾司心叫萬幸,自己又佔到一個先手。
雖然那名律師將深層暗示潛藏在日常對話中,以不經意隨意提點的形式存在,若是警方對連雲進行訊問,很可能一無所獲。但是對於同樣深諳話術之道的艾司來說,只需要抽絲剝繭,反覆確認,就不難將那些帶有暗示的關鍵性詞句找出來。
艾司和連雲的對話,讓旁邊的戴志軍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懂艾司反覆糾結詢問那幾個詞句是什麼意思,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啊。
殊不知,不同的辭彙組合,在不同的語境中,加上肢體動作,那就是標準的心理暗示。
對方並不是很擅長這個,否則不會教科書似的照搬話術,真正的心理催眠大師會在不知不覺中就給人種下心錨,那才是真正的不著痕迹。
艾司有一點小興奮、小雀躍,他如此深入地探究劉彩婷姐姐的案件,不僅僅是為了寬慰連爺爺,幫助連雲大哥,更多的是因為他懷疑這起案件的背後,有殺手出沒。
傀儡師的出現令艾司堅定了信心,但是傀儡師很討厭,他們往往躲在遠處暗中操作,稍有風吹草動就割斷傀儡的線,很容易失去蹤跡。
這次與連雲大哥的會晤,讓艾司初步斷定,那名叫瞿森的律師,真正的身份很可能是另一名殺手,他以律師的身份接近連雲大哥,並取得他的初步信任,接著用話術對連雲大哥進行心理暗示,試圖令連雲大哥絕望,誘使他自殺。
顯然他的心錨還沒有根植很深,就被艾司發現了,如果再晚兩天,心影根植,再難消除,連雲大哥會因為抑鬱、絕望、恐懼而自殺,就算最終證明連雲大哥無罪,他也會將劉彩婷姐姐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產生悲觀厭世情緒。
因為在他潛意識最深處,會一直有一個聲音提醒他,自殺,不自殺就會一直痛苦,只有自殺才能解脫。
這就是催眠殺人的可怕之處。
對方並不是職業的心理殺人師,只是兼顧學習了一兩手暗示催眠法,就和艾司一樣,既然選擇律師這個職業作為偽裝,那麼他真正殺人的本事應該和高智商,以及信息觀察有關,那人可能是名機械師,像那名已經死亡的蟋蟀大叔。
艾司斷定他不是在背後操控整起案件的傀儡師,傀儡師極少親自上陣,他們更像陰毒的蜘蛛,編織一張大網,躲在幕後操控全局。
這名瞿律師很可能和那名傀儡師關係不淺,他是專門為連雲大哥而來,畢竟連雲大哥身份特殊,是案件中的關鍵人物,前期所有準備工作都是為陷害連雲大哥而做的,想要盡量不留痕迹地造成連雲大哥自殺的假象,顯然不是閑雜人等可以做到的。
所以,那名傀儡師的手下或是同事,就只能親自出馬,這個人的作用,就像潛伏在敵方陣營里的一顆定時炸彈,在關鍵時刻一經引爆,就可以改變整個案件走向。
又找到一個,這一次一定要小心了,不能像上次蟋蟀大叔那樣,直接就被對方的同夥裁決掉了,不過上次也是特殊原因,艾司出手慢一點,蟋蟀大叔就直接對恩恩下手了,艾司不得不防。
這次最好能順藤摸瓜,將整個殺手組織全部挖出來。
艾司一面用話術繼續和連雲交流,一面思索著,律師這種固定高收益職業,需要積累長期人脈,有的還屬於事務所,屬於社會交際類職業,殺手不可能一直都是律師,他要麼是臨時偽造了身份,要麼就是用人皮面具替換了別人。
連家雇請的律師肯定不會找初出茅廬的人,那麼臨時偽造身份顯得並不可靠,這名殺手是替換掉了原來那名律師,回去之後,需要先給他做社會周邊調查,看他是在什麼時間,將這個身份的原主人給替換掉了。
另外不能讓他知道連雲大哥和我對話的內容,心理催眠是吧,艾司還從來沒試過呢!
出於謹慎,艾司還是詢問關於送餐人員和警務人員的問題,根據連雲大哥的描述,他們並沒有什麼嫌疑,只有那個瞿律師,是個危險人物。
艾司控制著談話的節奏,一面聊一面將連雲大哥引向一角,他自己則完全藏身到了監控的死角,艾司用大量的肢體動作和話術暗示連雲大哥,你很疲憊,你需要休息,你已經很困了。
連雲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著說著,眼皮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不停往下耷。
一定是昨晚自己太害怕,結果一整晚都沒睡,現在心裡安定下來,所以精神徹底放鬆了,連雲從艾司那裡得到這樣的暗示,並覺得自己的內心非常認可。
艾司的聲音彷彿有種魔力,讓人非常舒心,想睡,看到艾司的嘴稍微張大一點,連雲便不由自主地連打哈欠。
看時機差不多了,艾司開始用明確的話術進行潛意識鐫刻,他聲音放緩,語調平和:「連雲大哥已經很困了呢,昨晚沒休息好吧,好好地睡一覺,不會有事了,將這些不愉快的事都忘記吧……」
隨著艾司做出一些暗示舒緩、溫馨的肢體動作,配合安人心神的語氣,連雲先是眼睛睜不開,跟著晃了晃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誰知道適得其反,聽艾司的聲音彷彿在縹緲空靈的天際,自己就感覺到舒適、溫暖,只想睡去。
「忘記今天說的這些不愉快的話,你只要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又是新的開始……」艾司的左手背在背後,忽然「嗒」地打了個響指,連雲就像沒了骨頭似的渾身一軟,應聲而倒。
站在一旁的戴志軍趕緊將連雲扶住,問了一句:「他怎麼了?」
艾司解釋道:「連雲大哥太累了,他昨晚擔驚受怕一夜,現在睡著了,扶他上床休息吧。」說著,艾司還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監控。
戴志軍收到了艾司的暗示,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他彷彿第一次認識艾司一樣,他受到的震驚可比連雲大多了,能靠聊天就把人聊得站著睡著的,這顯然是傳說中的催眠術。
那個看上去善良單純,人畜無害,只是陪連老爺子下下象棋的少年,居然會催眠!
艾司則依然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一言一行,能不被監控抓拍就盡量不被監控抓拍,因為這些監控不僅是警方可以調查,其餘的殺手同樣可能調查。
聽說,這名瞿森律師還是朱珠姐姐的男朋友,這樣說來,他從日常對話就能探聽到不少情報吧?是時候好好查一查這位律師大哥了。
7
艾司速度很快,離開拘留所告辭戴志軍之後便開始著手調查瞿森。
如果瞿森真是一名殺手假扮的,那麼提前發現這一線索將佔有很大先手。不過同樣,調查一名殺手需要格外小心,說不定對方在調查的方向上就準備了什麼陷阱。
艾司換了妝容,然後選擇了距離瞿森和自己居住地都有一定距離的一間網吧。
先利用公共資源調查瞿森的基本信息。
瞿森,男,漢,32歲,浙江舟山人,2006年中國政法大學法學專業碩士,金度律師事務所駐海角市分部金牌律師,擅長經濟民事和行政刑事方面的法律訴訟。2008年在海角市從事代理訴訟至今,接大小案件100餘件,所代理的訴訟案件,全部勝訴。
同時他還是多家公司的法務顧問,其中就包括恆綠地產公司。
艾司注意到一個細節,從去年10月開始,這位大律師對外宣稱因身體原因要暫時休整一段時間,除了為公司提供法律諮詢和建議,暫時不接訴訟官司。
艾司看了瞿律師的法庭辯護視頻,可以說這名律師是一名典型的表演型人格,在人越多的地方,他越亢奮,越想表現自己。
這樣的人不接官司,就像關他禁閉一樣難受,難道那時候就換人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位真正的瞿森律師只怕已經化作一堆枯骨了吧?
再看這名律師的親屬關係,父親早亡,有個母親在療養院,有精神疾病,其餘剩下的不過是叔伯舅姑嬸姨等,來往也不多,他是獨自一個人在海角市工作。
瞿律師的個人感情史似乎也很簡單,大學交往一個女友,出國后便沒有再聯絡,此後沒有緋聞女友傳出,在工作上倒是成績斐然。
這樣一個人,他的社會強聯繫屬性很低,替換之後很容易冒充他的身份,這名可憐的律師成為了殺手們挑選出來的可替換犧牲品。
艾司還記得,替司徒大哥洗脫冤屈時,詳細查閱過伍家連環兇殺案,這位瞿律師從報案開始就牽涉其中,此後卷宗里也多次出現他的身影。
但直到伍家家破人亡,隨後牽扯出一大批貪官,這名瞿律師卻不聲不響地擺脫了所有干係,似乎犯罪犯法的只有伍文俊、卓思琪和那些貪官,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一家公司涉嫌行賄受賄、洗錢轉移贓款,還有各種股權交易問題,這家公司的財務或是法律顧問要說毫不知情,顯然有鬼。
而且在伍家兇案中,伍文俊和這名瞿律師的聯繫非常緊密,他的很多行為,說不定都是受這名瞿律師控制。
艾司雙手抱頭,仰靠在座椅上細細回憶伍家兇案的案情細節,自己看的那些卷宗,圖像資料,文書記載,包括辦案人員的思索考量,會議記錄。
他很快就整理出來,在伍家兇案里,至少出現了三名殺手,蟋蟀大叔負責製造交通事故;有個叫小夢的大胸姐和伍文俊居中聯繫,還可能在人民醫院冒充進修生,控制著卓震的生死;另外就是這名瞿森律師……
蟋蟀大叔和小夢姐姐是怎麼和伍家搭上線的呢?公司的法律顧問……哼哼……
一個小小地產公司,對方出動了三名殺手,艾司從師父那裡得到的信息是那個殺手組織,總共也就七八人而已,這樣看來,在伍家兇案中,對方非常重視啊。
同時出動三人,顯然是為了確保計劃萬無一失,艾司現在回憶卷宗,覺得卓震的昏迷不醒和突然醒來然後死亡,就控制得非常好,而對伍文俊種種異常行動的安排和處理,也將警方帶入了殺手們的節奏之中。
這背後,有種被人操控一切的感覺,沒錯,就連報案讓警方入局也是在殺手們的操控之下,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依然是有傀儡師在背後操縱的痕迹啊!
當發現瞿律師有可能是殺手替換之後,艾司頓時對伍家兇案有了新的認知,整起案件的一張一弛,彷彿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在一點點推進,警方的調查方向都是跟著那隻手的指揮在行動。
從報案,到卓震車禍,到卓思琪被悍然毒殺,而伍文俊也從報案人,再到嫌疑人,再到受害者,最後牽扯出了柏鋪村特大行賄受賄丑案,幾乎震驚了整個海角市政壇。
而眼下的劉彩婷姐姐毒殺案,連雲大哥的身份,不正是從報案人,再到嫌疑人,而現在剛剛有了新線索,如果他在拘留所自殺了,豈不是也成了受害者?
這兩起案件的相似度好高啊!
是同一個人的手筆!那個傀儡師!
傀儡師是殺手組織的頭領!
艾司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那個人在暗中策劃一切,操控著案件的進程,機械師蟋蟀大叔,疑似有著藥師身份的小夢姐姐,還有半吊子催眠師瞿森律師,都是他的手下,他們掌控著事件的關鍵節點,隨時控制著警方的調查進度和偵破方向。
這一次蟋蟀大叔死了,但大胸小夢姐還在,瞿森律師還在,也就是說,劉彩婷姐姐的案件里,可能還有別的殺手存在。
艾司有些疑惑,他們到底在伍家兇案里得到了什麼好處?從司徒大哥調查的卷宗來看,他們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伍家的贓款幾十億被追回了,最後的視頻資料牽扯出一大批貪官污吏,司徒大哥的冤屈也洗掉了,這些殺手除了殺掉伍家幾個人,好像什麼都沒撈著。
難道說……他們的真正目的其實只是想殺死那幾個人?他們最後卻用一場地震似的貪腐案來掩蓋了那幾個伍家人的死亡!
在那場震動海角市政壇的大貪腐面前,這起案件最初的誘因——伍家人的死亡,確實被忽略掉了。
嚴格來說,從伍家兇案演變成柏鋪村行賄受賄案,司徒大哥並沒有完全破案,幕後指使一直沒找到,那些殺手也都沒抓到,事實上,由於牽扯太大太廣,那起行賄受賄案至今還在調查審理當中,只是司徒大哥他們,已經不再是調查的第一主力了。
真的是為了殺掉幾個伍家人,就搞出這麼大的事來?是傀儡師承接了某人的單嗎?不太像啊,如此興師動眾,整個計劃被層層掩蓋,如果不是今天懷疑瞿森律師,就連艾司都沒想到伍家兇案說不定會有更深一層的意圖。
如果說,這不是誰下的單,而是殺手組織有計劃有預謀的一場行動,他們的目的究竟在什麼?
那個傀儡師到底想幹什麼?
還記得師傅是這樣說的:傀儡師是殺手當中較為特殊的一種,他們智商很高,喜歡利用大腦殺人,他們通觀全局,制訂計劃,進行決策。
他們和機械師、偽裝者都不同,機械師是利用各種死物進行機關布置,達到一種可以造成看似意外死亡的情況,用這種方法殺人,警方往往會調查得出意外死亡的結論,無往不利。
偽裝者擅長偽裝成各種職業,以各種面貌出現在別人視線當中,最後進行的還是傳統殺法,一擊遁走,或是再留下來觀察一段時間,用以打消他人和警方的懷疑。
傀儡師則喜歡操控活人,他們利用人性,玩弄人心,讓毫不相干的人不知不覺中就成為他們的棋子,然後他們利用這些棋子殺人,他自身則完全隱藏於案件之外,在警方的調查全過程中,很大可能根本就發現不了傀儡師的存在。
通常情況下,在一個小型殺手組織中,傀儡師會扮演大腦的角色,和傀儡師鬥智,一定要慎之又慎!
伍家兇案,現在似乎已經完全沒有殺手們參與其中的身影了,他們已經達到目的或是已經放棄了,但是現在的劉彩婷姐姐被毒殺案,他們正積極地參與進來。
傀儡師再次出手了,但這一次,艾司在這裡,和司徒大哥一起!
艾司很高興,他覺得自己似乎代表了正義的一方,不管那個傀儡師有什麼目的,艾司一定能粉碎他的計劃!
艾司自己在心裡高喊口號:為了恩恩!為了正義!
不知為何,艾司又想起了師傅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殺手,才能對付殺手!
確定了條件一,傀儡師出手;條件二,有別的殺手參與其中,瞿森律師便是其中之一,那麼,就不難推斷出條件三,還有很大可能,有另外的殺手掩藏在案件里。
他們埋伏在別的地方,在案件的關鍵節點和走向上,伺機而動。
在調查瞿森律師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千萬不能驚動了其餘殺手。
其餘殺手都會在哪裡呢?司徒大哥說了,劉彩婷姐姐這起毒殺案,雖然案發是在海角市,但根子卻在天涯市,難道說……不知道司徒大哥會不會有危險。
艾司細細籌劃了一番,決定親自去查探一下那個瞿律師。
既然用別人身份,就要擔人因果,在殺手這個行當中,冒名頂替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暴露,一旦被同行得知,你就叫露了跟腳。
你假冒的那個人,需要有正常人的日常生活,這對殺手而言,簡直就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雖然可以選一些性格孤僻、親屬稀少的身份,但畢竟冒充的人有名有姓,有家庭住址和身邊鄰居,終歸是不好的。
像伍家兇案里司徒大哥懷疑過的那位袁醫生,如果早一點被警察或同行懷疑到她的身份,那麼她的處境是岌岌可危的。當然,對於普通刑警來說,殺手們的言行舉止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殺手出門,先是狡兔三窟,再接著幾乎與周圍鄰居不會有任何交集,最好就是獨屋一間,哪怕在鬧市之中,左鄰右舍,也根本不知道旁邊有人出入。
艾司看瞿律師的網上照片,覺得他的眉眼依稀和自己見過的某個殺手有些像,只是還無法確認,需要當面辨識。
暗夜行者八大術,傳至師傅這一代,師傅最得意的便是面術,如果瞿律師是用人皮面具,或是別的面術妝術進行偽裝,艾司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首先是掌控監視權,瞿律師的住址太好查了,哪怕他只用那個住址作為偽裝屋,他每日上下班時間,總歸也要去偽裝一下的。
艾司沿著殺手小徑,避開所有監控,抵達瞿律師家庭住址附近,他住在一個富人居住的小區里,江城花語小區,這小區以獨棟別墅為賣點,倒是較為符合瞿律師的身份地位。
艾司沒有翻牆進小區,而是扮作電訊公司的維修工,選擇了小區旁邊的通訊檢修箱,好似對通訊檢修箱做日常檢修。
他早通過網路,將小區安保的座機電話IP地址鎖定,在檢修箱內,另外搭了個呼叫轉移器。
呼叫轉移架設好之後,艾司轉身走進正對小區的一棟大樓里,二樓過道無監控處,艾司掏出一個口袋彈弓,對準小區的汽車出入通道監控攝像頭,「啪」的一丸激射,監控探頭前方的玻璃護罩應聲碎裂。
接著,艾司便找了個地方坐等。
大約過了幾分鐘,電話打過來,艾司看看來電顯示,兩指抵住咽喉,聲音變成細脆女音,這才接通電話:「您好,親愛的顧客,這裡是盛鑫安防設備有限公司,請問,能為您提供什麼服務……」
10分鐘后,艾司已坐在江城花語小區的保安室內,進行著設備的調試檢修。
當然,旁邊的安保人員也根本看不懂艾司在電腦上打出的一行行代碼,這是在改寫小區監控軟體的許可權,讓內網運行的監控傳達到網上一個艾司指定的地址。
奇怪!艾司沒操作兩下,就發現許可權已經被人改寫過了。
看來對方也不敢託大,防範工作做得很好,也就是說,那個瞿律師很可能比自己提前一步掌握了小區的監控,如今自己再在這上面動手腳,很可能被他發現。
還好,自己先改的是小區安保的通話轉移,如果自己直接改動小區的監控設施,說不定已經被別人發現了。
這可怎麼辦呢?
艾司繼續敲代碼,尋找突破的契機,網關也被入侵過,還留了後門,這應該是直接連的小區內網吧,這是雙程演算法無線破解技術嗎?
不好!是陷阱!艾司趕緊退出來,對方在計算機技術上的造詣明顯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籌,短短几分鐘,艾司就發現自己踩到了對方預留的陷阱,那是一個反調查病毒小程序,它不針對任何人,但凡想對小區監控或網路進行修改,它就會預警。
這就和艾司在恩恩家附近的殺手小徑留下另一套預警監控一樣,有殺手想通過殺手小徑靠近恩恩家,自己就會收到警報。
而那位瞿律師則是通過網路來實現,他肯定一直掌控著小區的監控設施,想獲得小區監控權就得從小區內網下手,一旦有別的黑客想通過網路入侵小區,他就會收到警報。
說不定瞿律師已經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了,艾司借口還需要一些專業器械來修復車閘監控系統,匆匆離開。
艾司想到一句話:出師未捷身先死……果然沒有一個殺手是好相與的。
殺手們對自己居住的地方都是層層防護,他們對自己的安防最為重視,畢竟他們就是靠破壞別人的安防進行暗殺的專家。
接下來,對方會反向調查今天發生了什麼情況,他很快就會意識到有另外一名同行在調查他,他會聯想到自己身上,畢竟海角市除了那個殺手組織,就只有自己還算半個殺手,如果師傅的調查沒錯的話。
呸,艾司才不是什麼殺手呢,差點受師傅的影響,被帶溝里去了。
如果那名殺手遵照瞿律師的日常,他這時候應該在金度律師事務所,要趕回來需要時間,艾司還有機會進行補救。
艾司在截聽電話的同時,用撥號軟體撥通了真正的安防公司,跟著也將保安的話同聲傳送了過去,所以,若是有人事後調查通話記錄,兩邊是完全能對上的。
這時候,安防公司的正牌工作人員也差不多該到了,艾司換了套衣服,在安防公司車還沒停穩之前便迎了上去,幾句話聊下來,加上一點心理暗示,安防公司的工作人員便以為艾司是小區保安。
艾司帶著工作人員走到小區門口,先前已經見過了,艾司讓他們把門打開,兩人進入安保室,進行攝像機位置和監控圖像的調試。
艾司在一旁隨意提示了幾句,安防公司的工作人員立刻發現不對,在電腦上操作了片刻,疑惑道:「你們內網DNS被劫持了,怎麼回事?」
保安們自然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安保公司工作人員解釋道:「這個,就像有人在你們家的牆上開了個狗洞可以鑽進來,現在每天的監控數據向一個網外地址發送同樣的打包信息,簡單地跟你們說吧,就是你們小區的監控被別人給控制了。」
保安們大驚,忙問有沒有什麼損失,要不要報警。
安保公司的嗤之以鼻:「估計是黑客乾的,有損失嗎?沒損失電子警察才懶得管這些小事呢,黑客又不好抓,我先看看,給你們重新設一下,希望有用。」
誰也沒留意,在指出問題之後,艾司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劫持網關被篡改,瞿律師回去之後會旁敲側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再細心一點,會去安保公司求證,希望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來。
艾司在操作時使了一個小花招,拷貝了一批今天的打包視頻資料,在真正的安保公司工作人員到來之後,改寫設置時,那次操作記錄就被洗掉了,看不出被人偷偷複製的痕迹。
這個小區共88路可移動監控探頭,看上去都是高清的,每小時歸攏視頻資料自動加密打包,艾司希望自己拷過去的量足夠大。
瞿律師的住宅是5-3-3號,艾司從監控的編號里將其找到,得到了瞿律師早上出門上班的畫面,4個攝像頭記錄下了他的影像。
與瞿律師曾經的庭辯視頻進行對比,很快就發現問題,睫毛長短不對,眼裂寬度不對,發質不對,艾司終於可以確定,現在這位瞿律師,是戴了頭套式假面進行的偽裝。
整個人臉倒膜,類膚質的硅膠材料,用接近膚色的顏料進行噴繪,並用化妝效果做出細微調整,這種人皮面具就是將整個人頭包裹起來,一直遮蓋到肩頸以下。
這類人皮面具的破綻是得在眼睛、鼻孔、嘴唇3個地方開口,當偽裝者做了細節處理之後,他會將開口的部分和自身的皮膚完全貼合起來,當然,有時候會裂開,但不仔細觀察還是看不出的。
但是偽裝者的睫毛長短形狀、眼裂寬度和眼距各有不同,只要和原型人物一對比,就不難發現。
要做到更為精細的偽裝替換,往往會修整一下睫毛的長短和彎曲程度,盡量和原型人物一致,由於眼裂開口和眼距始終不太好調整,所以一開始就會注意挑選眼距眼裂相當的人來偽裝。
還有人皮面具的上色和細節處理,一般有條件的會用電腦進行面部紋路精刻和瑕疵做舊處理,做好之後和真人面部外形幾乎一模一樣。
另外就是毛髮處理,假的人皮面具上有一樣東西很難植上去,那就是汗毛,如果是在調試硅膠材料時就加入人造纖維,會顯得雜亂,一旦倒膜做好之後,再用人為方法植入汗毛,由於太細太軟,很難與真人保持一致。
倒是頭髮鬍鬚這些,可以用植入的辦法顯得逼真,但是這名假的瞿律師顯然沒那功夫,他只是戴了頂假髮套,由於如此粗製濫造,所以除了髮型基本保持一致以外,發質和頭上的發旋都和原型有明顯差異。
艾司通過對比立刻找了出來,假律師面上化的妝也只是敷衍了事,原本瞿森臉上有些小的色素沉著和痣,在這位假律師的臉上都找不到。
此外,艾司還在視頻中發現,這名假律師的眨眼頻率和真人有所區別。
人的眨眼動作是隨機的,外景環境發生變化時,眨眼頻率也會隨機變化,但很少有人知道,當一個人專註某件事情,他無意識的眨眼反應,會呈現某種規律,當這種規律發生改變時,往往由三種條件決定,一是注意力發生了改變,二是眼部不適,三是外界環境刺激發生改變。
艾司調整監控圖像,選取拍攝到假瞿森側面的影像,定格放大,觀察自然背景光下,他的眼球凸起弧度,果不其然,這位假瞿森的虹膜曲度較正常人更高——他戴了隱形眼鏡!這是和真瞿森的最大差異!
果然是自己想到的那個人嗎?艾司腦海中浮現出在那棟大樓內那名使用籠中術,戴深度近視眼鏡的大哥。
奇怪,根據司徒大哥在伍家兇案卷宗里的記述,那個叫小夢的姐姐應該很擅長偽裝,為什麼在這個假瞿律師面前,還能發現如此多的破綻?假得太明顯了!
如果這個假瞿律師一開始就用這樣的面容出現在別人面前,恐怕就連熟識的鄰居和同事,都能發現他變得不太一樣了吧?
殺手們都是單獨行動,所以這個假瞿律師不能依靠小夢的化妝技術,他只能自己想辦法?是了,在伍家兇案的卷宗里,司徒大哥記述了當鮮果粒姐姐死亡的時候,他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遭到了襲擊,但那個時候小夢姐也在醫院內,她的身份還沒有暴露。
鮮果粒姐姐是被蟋蟀大叔殺死的,他們各自完成各自的任務,互不干擾,而且,他們之間的聯繫並不頻繁,否則就不會出現兩個要暗殺的目標出現在同一地方,兩個殺手互不知情,結果撞到一塊去了的情況。
明白了,這應該是那個殺手組織的首領,為了保證整個組織的安全性,所有的殺手都單獨從他那裡領取任務指令,殺手與殺手之間互不聯繫。
哪怕其中某個殺手失手被捕,像蟋蟀大叔那樣,他也無法供述出其餘殺手的藏身地點和具體任務。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整個殺手組織不會因某一個被捕而全軍覆沒。
上次蟋蟀大叔是怎麼呼叫援軍的呢?或許每個殺手都有一個預警裝置,在關鍵的時候呼叫首領,再由首領傳達出去,現在的通信技術,幾乎可以做到同時傳送,這樣首領也將每一個殺手的行蹤牢牢掌握。
如果是這樣,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艾司心裡有了主意,這個瞿律師肯定還要調查,但是他肯定掌握了他上下班日常路線的全部監控,自己想要深入調查,必須得從瞿律師身邊的人那裡取得資料,不免會暴露在監控當中。
但如果,這位假律師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呢?他會猜疑,會顧忌,在他心裡埋下了分裂的種子,同時也給艾司自己爭取到了更多機會。
艾司露出微笑,好主意!
8
傍晚時分,瞿森律師回到小區,微笑著和小區門口的保安打了招呼,閑聊了幾句。
經過鄰居家門口時,瞿律師還熱情洋溢地和大家打著招呼,直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這名律師才收斂了笑意,眼中精光四濺。
該死!居然被一個維修安防設施的工人發現了自己留下的後門,簡直太滑稽了!
抵達裡屋,他在衛生間打開熱水籠頭,將衣領拉開,就著熱水在胸口搓揉,隨著上下搓動,一層與膚色完全不同的人造皮膚被揭開。
男子像脫掉打劫用的絲襪頭套一般,將頭臉和後腦上覆蓋的皮膚整個兒掀開,露出麥克斯那張略顯陰鷙的臉來。
人皮面具戴在頭上並不舒服,它的透氣性較真正的皮膚還是差很多,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眼鏡一刻也不願多戴那張假面具。
不應該呀,自己留的後門一般的高手都察覺不了,豈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發現的,真是見了鬼了。
麥克斯打開自己的電腦,隨意輸入兩行代碼,又將小區監控的最高許可權改了過來,他開始調看下午的監控視頻。
5台電腦一字排開,5台29英寸的顯示器,每一台顯示器上面都是4×4,共16格監控畫面,從瞿森律師離開家門那一刻起,直到抵達工作單位為止,沿路所有的監控畫面都在這上面了。
麥克斯將所有播放速度調整為32倍速,一雙眼睛在5台顯示器上來回掃視,嗯,沒什麼問題,接下來看看小區里發生了什麼。
監控沒有拍到彈珠是從哪兒打來的,不過攝像頭的前擋玻璃確實碎裂了,接下來趕過來的那位工作人員也沒感覺有什麼問題,而且他並沒有發現自己開的後門,是後面他的一位同事發現的。
麥克斯將重點鎖定在後面出現的一人身上,利用保安室內監控,看到那人的操作全過程,他是在操作時發現了反應遲滯嗎?從這裡下手,他反著找回去,真虧他想得出,一般人都不會這樣想的吧?
有什麼好顯擺的?垃圾一個,不過是找到了我留下的最外層路徑,我倒要看看,這傢伙是何方神聖。
麥克斯通過安防工作人員的工號,很快查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和IP,跟著惡作劇似的,麥克斯將那名工作人員的手機電腦統統種上殭屍木馬,順便黑了他的信用卡,將他銀行賬號給凍結起來,工作單位的打卡記錄,給他改成兩天就遲到一次,將他的QQ和微信賬號也統統封掉。
做完這一切,麥克斯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從另外一個監控拍攝不到的地方悄悄離開。
是夜,西郊別墅二樓,黑暗中,電腦屏幕牆次第亮起。
「司徒笑去了天涯市,」黑影開門見山:「他識破了傀儡戲,比我們預計的時間要快一點。」
「上次放了他一馬,那傢伙變厲害了呀。」小夢似乎很驚喜。
小刀嗤之以鼻:「厲害個屁,查了半個月只摸到一點邊角,他的重點始終在調查連雲的嫌疑,我估摸著,再給他兩個月,他能不能找到真正的線索還難說。」
金剛警覺道:「那他怎麼識破的?有人幫他?」
「那倒不是,盧小天自首了。」眼鏡透露內幕消息。
「咦?」金剛叫了一聲,似乎有些懷疑地瞅了瞅黑影。
「盧德水死了,我先前估計他還能堅持幾個月,但是估計情緒波動導致身體惡化,死得很突然,盧德水一死,制約盧小天的前提條件就消失了,他確實沒有必要繼續替我們隱瞞真相。不過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黑影解釋了一下。
「但這個計劃在我的計劃之外。」眼鏡冷冷道:「今天連老爺子的警衛去拘留所看了連雲,不知道他們帶了什麼消息過去,但是估計連老爺子已經知道了傀儡戲。」
「哦?有什麼困難嗎?」黑影知道眼鏡不會無的放矢。
「問題是我還沒能成功暗示連雲,本來今天還需要強化暗示一次,他才會徹底絕望,現在他又充滿了對生的渴望,而且心防很堅固,我沒辦法敲破他的心防,我們得啟用備用計劃。」
「備用計劃的把握沒有這個計劃好。」黑影擰了擰眼角:「你明天再試一次吧,如果實在不行,就用備用計劃。還有別的問題嗎?」
見屏幕上的人都安定下來,黑影正了正衣衫,肅然道:「諸位,我們籌劃了那麼久,成敗在此一舉,這第二步計劃能否成功,決定著我們將何去何從。我們的對手雖然人多勢眾,但他們翻不起什麼風浪,我們唯一要當心的,只有海角市特偵處,另外,還有那個小殺手,我們失去他的蹤跡已接近一周了,若他不是重傷不起,估計也差不多該恢復活動能力,你們行動時要格外小心,若發現事有不妥,還請以保存自身實力為先。我們,實在是,再經不起損失了。」
屏幕上的眼鏡似乎想說什麼,但忍了忍,終究沒有開口,倒是小刀問道:「這幾天警方查得很緊,我還要繼續殺嗎?」
「名單上還有幾人?」黑影反問。
「還有三人。」小刀回答:「都是最近篩選出來加上去的。」
「繼續殺,保持一天一個。」黑影淡淡道:「警方會緊張,會恐慌,特偵處也會驚動,那批毒品已經讓他們焦頭爛額,再加上連環兇殺,他們就不會有精力來注意到我們真正要做的事情了。」
小刀有些憂慮道:「只是,再這樣殺下去,我怕警方24小時工作,我的行動自由會受到很大幹擾。」
黑影鼓勵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你是殺手,對付警察這種層次的存在,有什麼好焦慮的。」
黑影起身,面對還剩下的四面電腦屏:「諸位,行動,開始!」
李開然一直沒回,司徒笑帶著張子成和丁可陽、文羽晗、何濤三人吃了一個便飯。
「司徒啊,這都幾年沒見啦,那會兒你還在反黑組,現在搖身一變,都當上副組長啦。」丁可陽舉起茶杯:「辦案期間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祝你們旗開得勝,早日破案。」
「謝陽哥。」
「司徒大哥,能和我們說說柏鋪村受賄案的事情嗎?聽說全省都被驚動了。」文羽晗一雙妙目流盼,殷殷切切地望過來。
天涯市也受到柏鋪村受賄案大地震的餘波波及,那起大案確實影響深遠。
丁可陽忽然笑道:「我們羽晗,可是對你這個傳奇警探欽佩得緊啊,李開然來了沒兩天,她就追著問你的事情呢。哈哈。」
文羽晗頓時俏臉一紅,起身道:「頭兒,你再這樣說,我就只能敬你一杯了。」
丁可陽大笑:「這是水不是酒,還怕你敬?不過你該先敬你司徒大哥啊,怎麼,見了真人,說不出話了?」
文羽晗頓時不依,何濤和張子成在一旁幫腔起鬨,司徒笑這個當事人反倒是不言不語,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這種輕鬆愉快的氛圍就沒有了。
司徒笑雖然不會笑,但他開玩笑也是很在行的,只是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玩笑的心情,但他又不想破壞大家的興緻,總不能把所有的辦案人員都變得和自己一樣嚴肅緊張。
年輕人熟識起來很快,三個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笑到一起去了,丁可陽見司徒笑情緒不高,關問他:「怎麼,還在為案子的事煩心?」
司徒笑嘆息:「陽哥啊,這起案子,沒我們想象的那麼輕鬆啊。」
「咦?很少聽到你會用這種口氣說話哦。」丁可陽無法將眼前的司徒笑和記憶中的那個人等同起來,「這案子還有什麼隱情嗎?說實話,做補充和背景調查嘛,李開然和張子成他們來一個就差不多了,你居然派了兩個人來,現在你竟然親自跑過來了,莫非是案件有了新的變化?」
那三個玩鬧的人也開始安靜下來,大家知道輕重。
司徒笑看了看餐廳環境,低聲道:「今天一下午,我們都忙著對接,查閱資料,確實有一部分新變化,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接著,司徒笑大略說了一遍從劉彩婷中毒死亡有人報案,到他們深入調查的全過程,這部分天涯市這邊掌握得也差不多了,大家對案件的看法和司徒笑他們以前的看法一致,本案的最大嫌疑人,正是連雲,確鑿無疑。
可是司徒笑話鋒一轉,又從盧小天的自首說起,將艾司分析的劉彩婷毒殺案過程簡短複述了一遍。
「天哪,怎麼可能?」文羽晗驚呼了一聲:「難道連雲真的是被陷害的?什麼……什麼人會這樣處心積慮地陷害他?」
丁可陽面色沉重:「如果說,這整起毒殺案都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的話,他不僅算計到了你們警方的偵破思路和調查方向,他連旁證和路人都算計進去了,這個兇手,還真是不好對付啊。」
何濤分析道:「那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盧小天就是破綻,環衛工也是破綻,所以他的這次計劃,註定是要失敗的。」
丁可陽搖頭:「盧小天不是破綻,只是意外,盧德水不死的話,盧小天還無法下定自首的決心,而且只差一步,如果兇手提前對盧小天動手,我們只會懷疑是連雲背後的勢力,不經過大量的走訪調查,要想到這一層,還需要很多時間。」
司徒笑補充道:「至於環衛工,兇手利用盧小天的報案時間,準確擊中了我們的心理盲區,在我們日常觀察中,環衛工對郊區的打掃,通常都是在下午進行,而現場隨處可見的垃圾,也給人造成一種沒有打掃過的假象。所以說,這些小細節也都在兇手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不是我想查問電話亭的事情,估計還不會問到環衛工身上去。要知道,就在昨晚盧小天自首的同時,其餘幾名證人都失蹤了,到現在為止,也只聯繫上了國外的胡建安,但他拒不承認曾受人指使。只差那麼一點點,盧小天就沒法向我們自首,獲得這份意外線索,更多的應該是運氣吧。」
嘴上雖然說是運氣,但司徒笑想到了艾司,艾司可是在盧小天自首之前,就將劉彩婷可能的中毒死亡之謎詳細地破解分析給自己聽了。不知為何,他有意隱瞞了艾司的存在,司徒笑覺得,艾司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似乎不願被人知道,他的頭痛,他的守護,不願來天涯市,司徒笑幾乎是無意識的,就想將艾司保護起來。
「雖說兇手試圖切斷那些偽證人和他們之間的聯繫,但他無法切斷案發的根本原因,為什麼要殺死劉彩婷,並嫁禍連雲,這其中必有原因,我這次來天涯市,就是來找原因的,還需要你們大力支持啊。」司徒笑舉杯。
「放心,一定配合司徒大哥做好工作。」文羽晗第一個舉杯響應。
張子成恍然道:「難怪昨天開然給你彙報時,說笑哥你很興奮,讓他繼續加大力度調查劉家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
「可是,劉唐名我們調查他的公司不是一年兩年了,到現在都還沒能掌握足夠的證據定他的罪,照笑哥你對兇手的分析,短時間內想要找出劉彩婷被殺的真正原因,恐怕不太現實。」何濤有一種超乎他年齡的沉穩,司徒笑彷彿看到了數年前的自己。
經何濤這麼一提醒,文羽晗也想到了難處,微微皺起細眉:「對啊,根據我們掌握的資料,和連雲保持密切接觸的,是徐威一伙人,劉家人在辦理喪事之後,反而和連雲他們少有聯繫,如果從劉家的公司入手,這幾年他們的賬目還算乾淨,我們不好找切入點啊。」
司徒笑和丁可陽對望一眼,丁可陽拍著司徒笑的肩頭笑道:「怎麼樣,我帶的兵也不差吧。」
司徒笑道:「陽哥的能耐我是早就見識過了,強將手下無弱兵嘛,只是,我的要求要高一點,我的時間有限,最多三天,我就得返回海角市。」
「啊?三天?」文羽晗有些驚詫於司徒笑誇下的海口,他們天涯市警方調查了好些年也沒能掌握足夠證據的劉唐名,司徒笑居然說只要三天就要破案!
何濤神色複雜地看了司徒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倒是張子成習以為然,笑哥說三天,那就不會等到第四天。
只聽司徒笑正色道:「劉彩婷的死就是最佳切入點,因為死因出現了重大變故,警方介入調查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另外,李開然查到的那些信息,可以作為奇兵,打開突破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從收集到的所有資料上,將與本案相關的材料分離出來。」
司徒笑在桌上擺筷子:「劉家和徐家關係不一般,劉家人借用徐家的力量來殺死劉彩婷,以擺脫自己的嫌疑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首先,我們要弄清楚這兩個月內,劉家哪些人和徐家來往密切;第二,設計殺人,還陷害另一個有身份背景的人,這是大事,這兩家的掌門人,劉唐名和徐振業是否點頭同意,這樣很重要;第三步,才是查清殺人害人的真實原因。你們有什麼想法?」
張子成夾了一塊肉,邊嚼邊問:「第一個應該好辦,估計從我們已經掌握的資料里就能查到蹤跡,但是第二條和第三條笑哥你能不能給我們說得更細一點,怎麼去查劉唐名和徐振業是不是知情?還有第三點又該從哪幾個方面著手?」
「看他們動用的力量,雖然根據我們的初步調查結果,連雲主要是和徐威等人在一起,但是這群人裡面還需要細分,我們要弄清楚,到底他們就是徐威等人自身的勢力,還是有徐威家族中的勢力摻雜在裡面。如果劉唐名和徐振業知情,說不定案件的複雜程度還會更高;如果他們不知情,那麼真正下手的,就是劉家和徐家的第二代人,他們所能動用的關係和勢力,就要小得多。」
文羽晗和何濤都暗暗點頭,這樣一說就清楚該朝哪方面調查了。
「至於第三點,要查清殺害劉彩婷,可能是陷害連雲的原因,目前我們掌握的資料還很少,但是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我個人認為,應該從兩個方面著手調查,把它分成兩個部分來看,一個部分是殺死劉彩婷,另一個部分,則是陷害連雲。」
張子成眉毛一挑,似乎對將殺人嫁禍這種事情分成兩部分來看有所意見。
司徒笑示意他聽完再議論:「看起來,殺害劉彩婷嫁禍連雲,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如果警方把連雲當作第一嫌疑人的話,劉家和徐家的人就能藉此擺脫嫌疑。但是你們不要忘了連雲的身份,如果發生了現在這種情況,我們警方開始懷疑連雲是被陷害的,那麼對於劉家和徐家這種涉黑家族而言,不啻滅頂之災。所以說,陷害連雲的風險其實是極大的,如果我們假定連雲是被陷害的,那麼為什麼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陷害連雲?他們將殺人犯罪的事推到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路人身上不行嗎?或者是直接請個殺手殺死劉彩婷,警方調查到最後沒有真憑實據,同樣拿劉家人和徐家人沒有辦法,你們覺得呢?」
欸?文羽晗和何濤都陷入了深思,他們確實沒有朝這個方向去想過,按照常規思路,因為劉彩婷和連雲是男女朋友關係,所以作為陷害的第一人選,更容易讓警方上當;但是,連雲的家世背景在那裡放著,如果說他們的計謀被識破了,那來自連家的怒火根本不是這些小黑幫能承受的。
文何二人只是李開然他們到了之後才從旁協助一下,對劉彩婷案了解不深,但張子成知道得更多,所以他想得也更多,聽笑哥這麼一說,剛才自己的疑惑也就沒了,這麼說來,這起案件確實可能是由兩個部分組成的。
司徒笑緩緩道:「所以我認為,殺死劉彩婷是他們想做的事,同樣,陷害連雲也是他們想做的事,當兩件事碰到一起了,不知道是誰想出來一個一石二鳥之計,所以他們把殺害劉彩婷和陷害連雲擱在一塊兒,一起做了。」
「又或者,其實他們本來也想殺連雲,只是在劉彩婷和連雲之間,誰先死誰后死的問題,不管兩個人中間誰先死了,那麼另一個,就會自動成為被陷害的那個人。」丁可陽不愧是經驗豐富,轉眼間又提出了另一種新的可能性。
這種可能性讓司徒笑都吃了一驚,對呀!如果在酒店房間里,放的是另外一種毒藥,劉彩婷直接下到飲料里,而連雲喝掉了,那麼死的就是連雲,兇手就是劉彩婷!
而劉彩婷殺人的動機,就是看到了連雲想對自己不利的日記,她要先下手為強!
這起案子反過來也能成立!對方設計了一個無解的陷阱!挑撥一對情侶的關係,令其自相殘殺,真正的兇手躲在幕後默默地看著笑話,警方來調查時,情侶中沒死的那個人,就會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這個兇手,竟然將人性和人心玩弄到這種地步!好可怕的算計!
張、文、何三人,只比司徒笑慢上一線,他們也很快反應過來,丁可陽提出這種可能性很可能就是兇手的真正目的,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們所要面對的,到底是一個有多狡詐的兇手啊?
丁可陽神色也凝重起來,「司徒,我還要負責別的案子,能幫到你的不多,小文和小何會全力協助你們的,要做什麼調查儘管吩咐他們去做就是了,不要客氣,老哥能幫你的也就這麼多了。這次你要對付的人,很恐怖啊!」
司徒笑反倒輕鬆起來,自嘲道:「三大疑難都被我遇過了,它再恐怖又能恐怖到哪兒去,有陽哥你這句話,我查起來就放心了。對了陽哥,你知道我辦案有時候會衝動一點,到時候你可要……」
「幫你擦屁股是吧?」丁可陽怎會不知道司徒笑的性格,半開玩笑道:「以前你在反黑組時,這種事情我可沒幫你少干啊,我告訴你,你禍害我不要緊,哥哥我在警局也是掛了號的老油條了,你不要把我的小文和小何給帶壞了,要是案子查下來,他們變成你那個樣子,我跟你拚命,知道嗎!」
司徒笑趕緊澄清:「不會不會,絕對不會,吃菜吃菜。」
到了晚上11點后,李開然才一身酒氣地回來,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為了破案做出了很大的犧牲。為了和哥們兒搞好關係,那酒可都是真喝啊。
張子成立刻問李開然,有沒有犧牲色相,如果有馬上打電話給嫂子請功。
李開然胡亂地揮手:「去去去。」
司徒笑知道他們打趣慣了,直接問李開然有什麼收穫。
李開然說了三個字:「張月娥。」這就是李開然今天唯一的收穫,一個名字,一個很樸實,帶有一點鄉土氣息的女性名字,這個女人,就是在唐芸仙老人去世前一直照顧老人起居的那個女佣人,唐芸仙老人去世之後,她便神秘失蹤了。
李開然還說,通過劉家的關係,他認識了一個在徐威那群人里說得上話的人,是他家門,叫李鐵生,熟悉的人管他叫李二杆子,是二爺的一個心腹,此人嗜賭,在賭技上也頗有兩手。
綽號二爺的任谷豪在青少年叛逆時期,很是好賭,兩人便是在那時候結下的拜把兄弟。
李開然一直在想辦法接近威三少、二爺等核心人物身邊的人,通過劉家這麼一走轉,顯得更為自然。不過現在大家才剛剛認識,一些內幕李開然還不敢亂問。
司徒笑對李開然打探到的消息是比較放心的,當初自己剛離開反黑組這兩個傢伙就跟著自己了,一身反黑卧底的本事被他們兩人學了個七七八八,李開然機靈點,自己的卧底的那一套,他大概掌握了七成,張子成要沉穩些,大概學到了一半。
為了做戲做全套,司徒笑當即決定讓李開然搬出去自己找地方住,他每天只需要繼續與那些人接觸廝混就可以了,想辦法把關係拉近一點,消息挖深一點。
司徒笑計劃著,文羽晗和何濤一個去調查張月娥的來龍去脈,另一個調查劉家和徐家最近的聯繫,李開然繼續用現有身份和那些混混接觸,與張子成一明一暗相互照應著展開調查,而司徒笑自己打算先從徐、劉兩家多如瀚海的犯罪記錄里查找一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線頭來。
有一個問題始終在司徒笑心頭縈繞,揮之不去,那即是,殺劉彩婷,是不是劉家人的意思?對於劉家父子三人而言,畢竟是親女兒和親妹妹,就為了幾千萬的公司股權?黑道家族,都是這麼冷血到無情的人嗎?
司徒笑始終記得劉明禮轉達劉唐名的話:「那是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