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獵殺檔案.8》(2)
構思巧妙貓戲鼠應變稍遲客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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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入睡前司徒笑和艾司通了電話,再次交流討論了案情的最新進展,雖然艾司住到司徒笑家的時間並不長,但都很有默契地選擇了晚上分析討論案情,並逐漸形成習慣。
艾司特別贊同丁可陽的觀點,認為兇手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破壞人與人之間最親密的關係,甚至反目為仇,那個兇手除了智商過人之外,內心還特別邪惡與骯髒。
艾司也說起去看了連爺爺,並且看了連雲大哥,他沒有直接點明瞿森律師的事情,只提醒司徒笑要當心與連雲近距離接觸的每一個人,畢竟殺手間的事情,只能由殺手來解決。
第二天做完晨練之後,艾司就開始化裝,為了瞞過瞿律師,他準備給自己做雙重偽裝。
在面術中,雙重偽裝的難度是很大的,雖然師傅已經能做到臉上同時覆蓋五張人皮面具,並能使出川劇變臉中的秒速變臉手法,但那僅限於面部,身體的其餘部分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樣的偽裝是瞞不過真正的殺手的。
艾司則是做了全套偽裝,只有這樣,才能令對方生疑。
第一步,是整體體型的改變,艾司貼牆靠立,保持平緩的呼吸,感受著全身肌肉的力量,調整著身體的姿勢,他忽然猛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只聽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彷彿全身的骨骼關節都脫離了原本的位置。
在一陣咔咔咔咔的脆響聲中,它們又進行了一次重新組合,艾司整個人變得比以前更加嬌小,他的整體身高,足足下挫了六七厘米,看起來只有一米五幾不到一米六的樣子。
縮骨,師傅說,在暗夜行者的體術裡面,縮骨也是極難練的,尤其是要將身高壓縮下去,更是難上加難,能練成縮骨術中令整體身高降低的挫骨術的人,在暗夜行者裡面,也不過十之一二。
不過,當艾司花了兩個小時掌握了縮骨術之後,師傅再也沒說過類似的話了。
接著,艾司給自己加了胸墊、臀墊,原本平坦的身體變得凹凸有致起來,對著鏡子,艾司回憶著那次在跑酷對抗上遇見的那位疑似小夢的女殺手,她的三圍,她的形體,她的走路姿勢和動作。
鏡中人的體態特徵和記憶中吻合之後,艾司才開始做另一項準備工作,他用緊身的束胸,以及強彈力褲,將這些凹凸的部位勒緊,捆起來,儘可能看起來更像一個男孩子。
隨後他又穿上增高鞋,令自己身高接近本來的高度。
這就是雙重偽裝,在裡面一層,艾司將自己偽裝成小夢,在外面一層,再由小夢偽裝成艾司自己。最後在此基礎上,艾司再化裝,偽裝成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同樣身為殺手的瞿律師,會從自己盡量遮掩的細節判斷出,這是一個偽裝成艾司的人,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有什麼目的,這就是瞿律師需要去煩心的事情了。
在鏡子面前轉了兩圈,沒有破綻,艾司對這次雙重偽裝還是很滿意的,尤其是挫骨術這種幾近失傳的古代奇術,對方應該想不到。只是可惜只有讓身體變得更矮的挫骨術,為什麼沒有令身體變高的增高術呢?
如果艾司能讓自己變得更高一點,恩恩對艾司的態度會不會更好一點呢?嗯,不過艾司還會再長高的,只要有足夠多的時間,哼!
艾司給自己上好面妝,戴了長假髮,隨後用頭套將長假髮盤繞遮起來,再戴一層短假髮,雙重偽裝,大功告成。
出門前艾司留意到,恩恩的學校沒有打早間鈴,而且像恩恩她們一樣,早自習匆匆趕到學校的同學少了很多。
艾司回憶起昨晚回家后發現學校周邊超多的小車,交通一度癱瘓,艾司忽然想到了什麼,學校放假了呀!
寒假就這樣不期而至,艾司不由想起恩恩說過的,放寒假就意味著要過年了,全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弄好多好吃的,這就叫團年。
好想和恩恩一起吃團年飯啊。要是恩恩的爸爸媽媽,還有爺爺,還有艾司、婉兒、雅欣,都圍著一張桌子,吃團年飯,不知道會不會很熱鬧、很開心呢?人是不是太少了?嗯,花菜不在了,叫上小妙吧,還有夕詩姐姐,蔡婆婆他們一家,蘇姐姐,還有忠伯,哇,那肯定好熱鬧,好多人啊!
艾司憑空臆想著,突然覺得自己快要熱淚盈眶了,不行,妝會花的,艾司趕緊止住激動的心情,不去想大團年這件事兒。
別的同學都放假了,恩恩她們還要補課,真是好慘,冷靜下來的艾司,又忽然意識到,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恩恩說不定根本不喜歡過年呢。
程阿姨那麼忙,過年有時間在家陪恩恩嗎?恩恩的爸爸在過年的時候會來看恩恩嗎?從來都沒見過他,不要說大家在一起團年了。婉兒、雅欣估計都得各自回家裡陪家人過年吧?那放寒假過年,恩恩豈不是只有一個人!
艾司心尖一疼,不行!不能讓恩恩一個人過年,必須儘快消滅掉那個殺手組織,然後開開心心和恩恩一起過年。
艾司扣緊領口的紐扣,背著一個碩大的背包,推開門,迎著寒意,出門而去。
早上8點15,金度律師事務所對面的高樓上,艾司手持單筒望遠鏡,看著瞿森的車開進露天停車場。
等等,瞿森轎車旁停著的那輛車裡,有人在和瞿森進行語言交流,艾司視野移動,車內是一名光頭男子,艾司將車牌號記下,由於放大倍數不夠,他無法讀取那名光頭男說了什麼。
不過從那男子敞領風衣下的肌肉線條、手臂文身,以及握方向盤手上的戒指、骨關節等可以判斷,那人在格鬥和砍殺上十分擅長,應該是黑道上的人物。
姑且算是一個意外收穫吧,回去再查車牌屬性。
兩人交談時間很短,幾分鐘后,光頭開車離開,瞿律師也進了辦公大樓。
艾司潛入停車場,取出一個信號檢測儀,距離瞿森律師的車還有50米時,檢測儀已經開始有不同的數值讀出,距車還有20米時,讀數已經溢值。
艾司停止了繼續靠近,轉而離開,昨天查的資料上,那位假冒的瞿律師在9月底、10月中和11月中,先後三次對車輛進行安裝檢修。
現在檢測儀上的數據提示,瞿森的車安裝了特殊的儀器,在反偵查和反跟蹤方面近乎達到極致,任何一個靠近小車的人,都會被記錄下來,若是想裝電子追蹤裝置,也會被車內安裝的探測儀探到。
不過艾司另有準備,從昨天調查小區發現對方在小區監控上動了手腳之後,艾司就懷疑,對方在電子產品的操控方面估計比較擅長,雖然不能肯定擅長到何種程度,但這種反探測反追蹤的裝置肯定會安裝的。
艾司從背包里取出一個迷你四螺旋無人機,小心地操控無人機貼地飛行。
無人機從各種車輛的底盤下鑽過,瞿森車上的監控探頭沒辦法察覺無人機的靠近。
無人機輕微有些搖晃,是無線電波干擾,艾司取出另一個穩定裝置,都是昨晚連夜組裝的,抗干擾增幅儀,無人機重新平穩飛行,就像一隻靈巧的蜜蜂,悄無聲息鑽到了瞿森車輛底盤下面。
稍稍往上一頂,一塊膠貼就貼在了底盤上,這種膠貼對特殊波長的信號有良好的吸收作用,非金屬,非爆破性物質,吸收的波頻與一種電台波頻極為接近,用傳統的反偵查探測很難發現。
艾司在停車場必經的出入口附近先安裝調試了一組無線電波發射器,它就像紅外監測一樣,若是假冒瞿森的小車離開停車場,艾司的接收器立刻會發出信號。
回到對面大樓,通過窗戶觀察確定瞿森已經開始工作,他似乎也沒有過多質疑昨天小區安保的事情,艾司這才離開。
整個早上,艾司以瞿森的住宅和工作地為焦點,在一個橢圓範圍內,幾十條街道上分別安裝了幾十組信號發射器。
檢測儀上的地圖亮起了幾十個亮點,當瞿森的車輛經過這些路段,亮點就會消失,根據消失的亮點來定位瞿森的車輛位置,雖然有些複雜,但勝在安全。
這次的殺手和上一次不一樣,上次跟蹤蟋蟀時是在艾司的地盤上,周邊的監控和殺手小徑都在艾司的控制之下,這一次是艾司闖入了別人的地盤,艾司只能先假定,街道兩旁和店面里的各種監控,以及沒有監控的殺手小徑都在對方的控制之下。
為此艾司換了5套裝束,信號發射組都安裝在監控死角範圍內,想來這樣應該可以追蹤那個殺手而不被他發現了吧。
中午1點,全部信號組安裝完畢,艾司確認了瞿森還在辦公,他已在他的辦公地點周圍布下了一張大網,現在艾司要做的是,去觸碰眼鏡大哥早先布下的網,令他察覺,令他疑惑。
下午兩點,艾司進入了江城花語小區。
「你好,我是海角日報的記者,這是我的記者證,能耽擱你們幾分鐘時間嗎?」
「我們最近在開展海角市百佳人才評選活動,住你們家旁邊的瞿森律師已經入選了,我們就是想通過他身邊的親人朋友鄰居這些,對他做一個較為全方面的背景報道,請問在你們眼裡,瞿律師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根據話術從鄰居口中套出來的資料,以及網上查到的對比資料,不難推斷出,這名假冒的瞿律師,應該是在去年9月初便替換掉了真正的瞿森,在一次旅行歸來后,他的性格和行為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開始對別墅的花園和房屋進行裝修改造,深居簡出,和鄰居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像往常那麼熱情了,不過大家覺得,最近一兩個月,瞿律師又恢復了往常的開朗,估計是因為新交了女朋友的關係吧。
大家都是這樣認為的。
艾司通過對周邊鄰居的走訪調查,已經將瞿律師的豪宅偷偷觀察了一遍,別墅花園裡有瞿律師自己安裝的監控,此外屋內也有監控,這個假律師,倒是將自己的臨時住所經營得滴水不漏。
沒有辦法混進去,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會被監控拍到。
艾司小心謹慎地沿著小區綠道走了一遍,又發現另外的異常。
記得昨天在保衛科,看到小區保安那裡,一共是88路監控,這些可移動監控探頭,每一個幾乎覆蓋了3到4棟別墅。
據說小區剛交割時,並沒有這麼多監控,後來幾戶人家遭竊,在小區居民的要求下,監控探頭才多起來,畢竟住在裡面的人非富即貴,小區安保必須對他們的財產負責。
可是,艾司一路走來,發現小區監控探頭並不止88個,那多出來的四五探頭個是怎麼回事?
這幾個探頭的位置很隱蔽,藏在小區的灌木從中,正對著幾個小區監控的空當,這應該是那個冒牌律師為了防止別的殺手從殺手小徑摸進來探他虛實留下的後手吧?
還真是謹慎呢。艾司沒有去觸碰那些探頭,艾司清楚,他越是隱蔽,才會令對方越是懷疑,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艾司的思路很簡單,這種家庭走訪式的調查肯定會引起瞿律師的注意。
對方會察覺自己被調查了,接下來他會展開反調查,第一時間會聯想到自己。
但是隨即對方就會產生疑惑,如果他的殺手身份已經被自己知道,那麼自己為什麼不直接在半路上設伏狙殺他,畢竟有心算無心,成功概率很大。
一旦產生這樣的懷疑,就會重新確認自己的身份,這時候第二層偽裝就會令其生疑。
此刻,冒牌律師有兩個選擇,一是向他的組織確認,二是親自出手查明真相,實際上就算他做了第一步,同樣會進行第二步,因為質疑是根植在內心深處的,不管他的組織給出多麼肯定的解釋,多麼詳實的證據,他如果無法親自證實的話,猜疑,始終存在。
在古代有一種說法,叫誅心,艾司二重偽裝的效果,正是要在冒牌律師心裡種下懷疑的種子。
艾司相信,對方一定有辦法追蹤到自己留下的痕迹,但那時,自己會守在對方進行追蹤的必經之路上,進行反追蹤,在合適安全的地方,實施誘捕。
沒錯,艾司不要擊殺,他要活捉假冒瞿森的那名殺手,或許由於殺手組織的單線聯繫,從那位眼鏡哥那裡問不到太多線索,不過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夠了。
麥克斯的手機發出緊促尖銳的蜂鳴聲,這是警報,有人觸發了智能監控系統。
房間內的監控探頭24小時監控著屋外經過的人,一旦有人試圖接近別墅,又沒出現在小區監控中,警報就會發出。
麥克斯打開手機,監控畫面出現在手機上,有意遮擋了容貌的人在監控畫面中一閃而逝;麥克斯將畫面切換到小區監控探頭,很快找到了10分鐘前,艾司敲響小區鄰居大門時的畫面。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嗎?到底是通過什麼渠道鎖定我的?麥克斯確信,調查才剛剛開始,昨天小區的監控遭到破壞就是有預謀的行為,對方一定是發現從監控下手沒辦法突破自己的防守,居然會想出走訪調查這種老掉牙的手段。
他回憶了一遍這些天自己見過的客戶,沒有可疑的人吧?
連雲?除了警方只有兩名連老爺子的警衛去探視過,那小子在匿地養傷,能搭上連老爺子這條線?不可能!
是拘留所里的人?那小子躲在拘留所內?
可選擇的信息太多,一時也分辨不出來,不管怎麼說,自己肯定是被綴上了,從調查的模式和頻率,對方很肯定自己假扮了瞿森,只是,他這麼明目張胆地調查,是因為經驗不足嗎?
明知道自己是殺手還敢用這種方式來調查?菜鳥,原本拿了一把好牌,卻走了一步臭棋。
知道有人在調查自己,豈會不做準備,這下你什麼先手和機會都沒有了。
但是……為什麼總覺得不太對勁?
麥克斯將手機畫面放大,死死盯著監控上那個身影,從前幾次交手來看,那小殺手的臨場應變能力是非常強的,他擅長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因素和環境,格鬥能力也不用說,和小刀不分伯仲,和大槍一對一的格殺中能幹掉大槍,和自己對抗時,一開始是落於下風,但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道並反敗為勝。
這樣的對手無疑是可怕的,如果他一開始就實施定點狙擊的話……麥克斯滲出冷汗。
不知道他的布局能力怎麼樣,但這個開局真是糟透了,一來就暴露了行藏,優勢蕩然無存,看樣子應該是缺乏經驗,小子,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誰調查誰還說不定呢!
麥克斯正準備展開反調查時,擱在手機屏幕表面的手指卻沒有按下去,他想到了蟋蟀,蟋蟀是在調查那個中學生時暴露了行蹤,被那小子盯上了。
但是那小子並沒有冒冒失失地對蟋蟀下手,事後調查,他先是跟蹤調查了蟋蟀的住所,然後利用警方展開一場圍捕行動,就在蟋蟀快要逃出包圍圈時,他改動了蟋蟀一個關鍵的逃生裝置,最終蟋蟀功虧一簣,不得不被大槍仲裁掉。
怎麼看,這次調查都有些冒失啊?
麥克斯將手指收回,將監控倒回去,重新觀察了一遍,是哪裡不對呢?
姿勢,這小子走路的姿勢似乎有點彆扭。和他在船上以及在那棟大樓里的步姿都有所不同。
具體差異在哪裡?重心略微前傾了,他墊高了腿,是鞋的問題!按照這個身高比的話,他沒那麼高!
奇怪,按照視頻里的身高比,那小子不應該這麼矮啊?這人到底是誰?麥克斯反應過來,冷汗更多了。
小夢嗎?在麥克斯印象中,符合這個身高的只有小夢了,他觀察的重心立刻從面部轉移到女性特徵部位,很厚實的感覺,不注意看不出來,是強行勒下去抹平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小夢要調查自己?計劃還沒展開難道就要開始內部清洗了嗎?
昨晚上才剛剛說經不起損失了,哦不,忘記昨晚的話吧。
我有什麼好查的?我沒做出任何損害組織利益的事啊?難道是小夢有什麼想法?她知道自己手裡掌握著資金密碼?不對,計劃還沒有完成,手裡的資金極其有限,但是除了這個,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吸引小夢的注意?她總不可能想和自己雙宿雙棲吧?
另一種可能就是小夢是按照頭兒的授意前來調查自己,這不對啊,不過沒人知道頭兒在想什麼,沒人知道。
麥克斯臉色變了又變,不行,必須得弄清楚這件事,調查者,我不管你是誰,我會弄明白,你到底想幹什麼。
麥克斯深知,自己在格鬥搏殺方面,在整個組織中都是最差的,他最擅長的東西只與智力有關,和體力沒多大關係,所以他傾向於和保羅協同作戰,但現在保羅不在,一時又無法分清對方的來意。
相較於被艾司調查,麥克斯更害怕被組織清算,畢竟現在距離整個計劃的完成快接近尾聲了,誰知道頭兒是怎麼想的。
麥克斯也不敢肯定,對於對整個計劃知道得最多的自己,頭兒會不會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所以,他還留了一手,那是自己用來保命的,現在不得不動用一下了。
麥克斯撥通了電話:「喂,你聽著……」
反向調查已經開始了,雖然不知道眼鏡大哥會怎麼做,但艾司肯定,從自己敲開他鄰居家的門開始,自己就已經進入眼鏡大哥的視野。
這是一場艾司以自身為餌,追蹤與反追蹤的貓鼠遊戲。
艾司加速離開小區,對方隨時可能行動,需要趕到對方之前抵達預先設定的戰場。
艾司依然走的殺手小徑,他不知道對方會用怎樣的方式來追蹤自己的痕迹,不過他一定能追上來,艾司深信這一點。
信號反饋器還沒有反應,對方並沒有貿然開始追擊,通常殺手在發現自己被別的殺手調查時,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確認自己身邊的安全。
你不知道對方會在你的身邊做什麼陷阱,手機是否被監聽,電腦有沒有被入侵,座椅上有沒有毒針,門後有沒有發射可追蹤同位素的裝置,自己的移動交通工具會不會被裝了炸彈,一些隨身攜帶的物品會不會被裝了跟蹤器……諸如此類,林林總總。
距離觸發對方的警戒線過去一個小時了,信號反饋儀還是沒動靜,艾司全程步行,已經快要接近預伏地點了。
艾司並不著急,一個好的獵手總有足夠的耐心,第一次看到小區監控外多出來的監控設施時,自己是真的有些吃驚,對鄰居的走訪,看到屋內監控時的種種反應,對方都能判斷出這是自己對他第一次展開正式調查。
這種意外遭遇被發現,是最容易留下破綻的,如果這次不進行反追蹤,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假瞿森要麼弄清楚,要麼徹底放棄瞿森這個身份,以及利用這個身份正在進行的計劃。
想來眼鏡大哥不太可能輕易放棄他們的計劃吧?
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換了交通工具或是出行方式,但是可能性都很低,畢竟那輛車上安裝了那麼多防護。
又過了半個小時,艾司抵達第一處預伏位置,在這裡休整了10分鐘,信號器第一次有了反應,對方離開了辦公地點,朝著自己的方向行進過來。
終於等到你了,艾司離開第一預伏位置,在大樓屋頂疾馳,翻牆掠地,爬窗跳坎,在自己預設的伏擊範圍進行迷惑式的迂迴運動。
這個地方是一處四通八達的密集型住宅小區,很適合做殺手的偽裝屋,而艾司則將它偽裝成偽裝屋的樣子,這同樣是一次雙重偽裝。
不知對方運用了怎樣的追擊手段,看小車的運動軌跡,幾乎筆直地朝著這邊過來,甚至沒有半點繞行,選擇的最優路線。
眼鏡大哥一定將這附近當作自己的一個臨時落腳點了。
按照這個速度,哪怕算上紅綠燈,對方也將在8分鐘左右接近預伏區,不過艾司心生警惕,對方就彷彿能完全看到自己一般,這不是推算出來的追蹤線路。
艾司仰頭四處看了看,自己走的殺手小徑,不應該被什麼監控拍攝到才對,難道對方和自己一樣,在殺手小徑上預先埋伏了肉眼不可見的紅外紫外探測?
艾司依然在運動著,在幾處必經的關鍵位置還認真打量過,沒有發現什麼探測器,這可就怪了。
艾司只是誘使對方銜尾追來,可不是想讓對方能夠直接跟蹤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和預設有點出入,艾司不希望在小細節上犯錯,最終導致大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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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司停下來,站在大樓邊緣,看了看下方螞蟻似的車水馬龍,如果走街道,肯定全程落在對方監控範圍,就算利用行人和監控死角躲避,也會很快被同樣身為殺手的同行找到。
可自己走的是大廈天台,偶爾有那麼一兩台高空監控都是對著地面進行拍攝,沒有任何監視儀器可以拍到自己的行走軌跡,對方距離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又進了一步,只有3分鐘車程了。
必須破解對方能追蹤到自己的辦法!艾司抬頭看了看,碧空萬里如洗,一望無垠……難道是……
艾司苦笑,不會玩得這麼大吧?而且如果沒有一個可供鎖定的坐標,對方是怎麼能夠精準鎖定自己的?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艾司破開天台的通道門,鑽進大樓裡面,他要通過樓宇之間相隔不遠的窗戶來進行轉移。
艾司隨身帶著登山攀岩用的飛虎爪,數米的距離或有落差則可以直接助跑跳躍,稍微遠一點則使用飛虎爪。
不過大樓裡面也並不安全,許多高樓為寫字樓,裡面的承租公司安裝了監控,艾司不是很確定,對方能否快速黑進這些公司,並切換監控探頭,但他不敢大意。
如此移動了三五棟大樓之後,艾司第一次發現瞿森移動的信號出現了偏差,對方似乎有點不太確定自己的方向了。
果然是用了衛星追蹤技術嗎?真是可怕。
要實現單人定位追蹤觀測,需要動用軍事衛星,軍事衛星可不是哪個個人或組織團體能玩得起的,那是國家級產品,不管屬於哪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層層加密措施。
對方堂而皇之地入侵國家級軍事衛星,稍不留意就會引火焚身,甚至引來國際紛爭,看來眼鏡大哥發現自己可能是被自己的組織調查之後,真的抓狂了,這種大招也敢隨便祭出來。
艾司順利進入事先選好的戰場,下面是超市,人流密集,但上面是寫字樓,高48層,視野開闊,公司眾多,還有無人的庫房,是觀察附近居民小區的好位置。
在等待的兩分鐘里,艾司完成了換裝,採訪時過於緊束的著裝不利於戰鬥,他取下了偽裝用的假髮、胸墊、臀墊,換上登山鞋和寬鬆的運動服,全身關節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恢復了原本身高。
他下到六樓超市,提前觀察假瞿森狀態,以做好充分應對。
假瞿森正在朝這個方向過來,不知他是想到高樓來觀察自己預先偽裝的偽裝屋,還是直接鎖定了自己就在這棟大樓內?
艾司注意到假瞿森將車停在了路邊,徑直走進了超市,隔著六層樓的高度,艾司一眼鎖定了人群中的瞿森,不是早上上班穿的那套衣服,看來對方也充分做好了戰鬥準備。
假瞿森穿了一件寬鬆的風衣外套,令艾司首先想到了籠中術,他甚至去掉了隱形眼鏡,換上了他慣用的佩戴式眼鏡,看起來還是較為鎮靜,但那微微有些僵硬,異於平常的步姿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假瞿森走進超市,有意無意地抬頭望了一眼,不過艾司早已隱藏在貨櫃之後,方才觀察瞿森的位置空無一人。
艾司走樓梯步道,遠離了喧囂的人群,抵達了當作庫房的那一層,這裡有禁止通行的標識,幾乎沒有什麼工作人員,高度正好適合觀察旁邊的居民小區。
假瞿森無視禁止通行的標識,抵達了艾司所在樓層,他有些謹慎而小心地移動著,但在藏於暗處的艾司看來,這種移動根本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
怎麼回事?難道他還有什麼後手?儘管他表現得像個謹小慎微的人,可他的行為,就像黑暗中舉著火把行走的人,到處都是破綻,艾司懷疑,假瞿森想反過來誘使自己出手。
肯定有後手,否則不敢這麼明目張胆。
他的後手是什麼呢?是什麼令他如此有恃無恐?可同歸於盡的爆炸裝置?潛伏在暗處的同僚?還是篤定那個看似小夢的身影只是想引自己出來見一面,不會有要對付自己的意思?
艾司計算思索著種種可能性,又仔細地觀察了四周環境,再三確認大樓周圍並沒有假瞿森的同夥隱蔽,好吧,不管你有什麼計謀,是該攤牌的時候了。
艾司從暗處現身,抵達假瞿森身後5米的距離,對方竟然沒有察覺!
「別動!」艾司低聲命令著,「手舉起來,不要抱頭,舉高一點,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對方一言不發,只按照艾司的指令行事。
「現在,保持這個姿勢,慢慢地轉過身來。」艾司繼續發布命令,這麼輕鬆容易就捕獲到了?艾司心中的不安和疑惑愈發強烈。
假瞿森慢慢地轉了過來,壓低聲音惶恐道:「別,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傢伙,和自己在那棟大樓里遇到的判若兩人,難道這是另外一名潛伏的殺手?
可是當瞿森完全轉過來那一剎那,艾司瞳孔猛地放大,那臉上的細紋,、毫毛、黯淡的色素沉著,以及那一顆小痣……瞿森的這張臉!怎麼會這樣?
儘管庫房光線不足,但在艾司眼中,瞿森的面部特徵纖毫畢現,不會有錯,這張臉絕對就是瞿森的本來面貌。
艾司的思維有那麼一瞬間出現空白,他考慮了各種因素,但唯一沒有想過,本該早已死亡的瞿森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失蹤四個月以上,被人冒名頂替著四處招搖撞騙,而且頂替他身份的人是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怎麼想他也沒可能還活著啊?
現在看上去,瞿森不僅活著,氣色還不錯,體型似乎還微微有些增重趨勢,這就完全超出艾司的理解範圍了。
電光火石間,艾司來不及思索更多,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是真的瞿森,他為什麼戴眼鏡?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這兩個問題一出現,艾司立刻注意到,瞿森的眼鏡框壁更為厚實,鏡架和鏡框交接的地方似乎有個豆大圓形反光鏡面;而瞿森的耳朵里,戴著隱形藍牙耳機!
眼鏡自帶攝像系統,這個真瞿森看到的一切正通過無線信息傳遞到某處,他戴著藍牙耳機,他是聽令行事……不好!
艾司反應過來,第一時間要擊暈瞿森,然後離開。
這原本是用來誘捕假瞿森的,可誰能想到,真瞿森竟然沒死,而且在關鍵時刻被假瞿森當作擋箭牌給扔了出來,現在那個冒牌貨已通過真瞿森鎖定了自己,獵人和獵物再一次交換位置。
但是在艾司出手的同時,真瞿森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收到了什麼命令,不由自主做出一個抱頭的動作,他原本就高舉著雙手,這抱頭動作自然順暢,艾司動作再快,也距離他還有兩步遠。
瞿森一抱頭,只見他腋下立刻出現兩聲爆響,並非火藥爆炸聲,而是空氣壓縮到極致突然裂開。
無數黃豆大小的鋼珠朝艾司撒去,其威力不亞於近距離霰彈槍里的鐵砂。
艾司看到瞿森抱頭便已經做出了反應,他立刻側身,停步,后趨,反向卧倒,但終歸不及高壓氣體下噴射而出的鋼珠迅速。
「噗噗噗……」艾司感到,至少有三顆以上的小鋼珠鑽破衣服射入肉里,另外衣褲和鞋上不知被打中多少。
瞿森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只是抱著頭蹲在地上,用帶哭腔的聲音叫喊:「別,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必須馬上離開,對手鎖定自己行蹤,主客關係已經易位,現在不是自己能不能捉住眼鏡大哥的問題,而是自己能不能活著逃離的問題。
艾司也顧不上再去管瞿森了,立刻掉頭離開。
天上有軍事衛星,艾司只能繼續走樓宇夾層,找沒有監控的消防通道撤離。
該死!該死!該死!艾司這次要為自己的失誤買單了!
原本是以自己為誘餌,主動觸碰對方的警戒網,試圖誘捕假瞿森。
沒想到對方技高一籌,用遙控指揮的方式派出真瞿森來當被誘餌吸引的獵物,他自己躲在不知哪個角落裡,通過真瞿森身上的探測儀器,完成了對艾司的反誘捕。
真瞿森被人冒名頂替了幾個月,想要不被人發現,肯定是圈養在某個少有人知的角落,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試圖反抗、逃跑或報警,這簡直匪夷所思。
看他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又顯然不是和對方一夥的。
也就是說,那位眼鏡大哥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死真瞿森,而是將他監禁著,以便在關鍵時候,將他拋出來,完成李代桃僵,金蟬脫殼。
一個只是匆匆準備,便想趁熱打鐵實施誘捕,另一個則是悄無聲息地準備了幾個月,將身邊所有的可監視儀器掌握在自己手中,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禦網,將理論上應殺死的目標冒著風險隱藏起來,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這一陣,艾司輸得不冤。
在逃離大樓的50米距離內,艾司便已想通了前因後果,心裡有些自責,是前面幾次和殺手們的生死對決自己都僥倖贏了,所以大意了嗎?
這次對眼鏡大哥的兩次探查和誘捕,都以失敗告終,這是對自己最好的一次警告,沒有殺手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尤其在對方早有準備的基礎上。
艾司苦笑,自己撞上了對方苦心經營的防禦網,接下來,恐怕就不得不迎接對方狂轟濫炸式的報復了,能活下來嗎?從另一名殺手的手中!
他會選擇有利地形反狙擊自己嗎?就像上次,還是像自己對付蟋蟀大叔之後那次一樣,借用警方的力量?艾司甩出飛虎爪,鉤住旁邊的大樓窗戶,在空中畫出一道弧形,心裡思索著對策。
金度律師事務所專人辦公室內,哪兒也沒去的麥克斯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傳來的實時畫面。
他甚至能看清艾司每一個細微表情,驚愕,疑惑,一絲的驚慌,和毫不猶豫的狠決。
雖然對麥克斯而言,畫面中依然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但他沒有半點猶豫,幾乎第一時間就肯定了艾司的身份!
果然是你小子啊!渾蛋,是通過步姿偽裝欺騙了我,還是說你連身高也可以隨意改變?
你殺了蟋蟀,殺了槍,差點毀了我們的整個計劃,本來是打算暫時不動你,沒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
麥克斯也在瞬間就明白了艾司的意圖:臭小子,毛都沒長齊,還想誘捕我,我會讓你好好嘗嘗,整座城市與你為敵的滋味!
這是21世紀,這是一個充斥著網路和智能設備的年代,或許在黑暗中,你是暗殺的王者,但在網路上,我才是城市的主宰!
麥克斯十指翻飛,一行行代碼命令流水般發布出去,無數信息流瀑布般沖刷而下,一台電腦,一張鍵盤,麥克斯掌控一切!
3
艾司很快就感受到了來自於網路的攻擊,它是如此與眾不同,來勢洶洶,它正用它獨有的方式彰顯著它的強大和無所不在!
首先是途經大樓的辦公室,那些可移動監控就像收到命令的士兵,發出「嗚嗚」轉動聲,齊刷刷地做出大角度調轉,探頭對準了艾司奔跑的方向,就像無數的眼睛,凌空瞪著。
艾司還沒到,它們就開始注目迎接,艾司經過時,它們跟隨著轉動,艾司離開,它們目視遠去。
艾司走消防通道,消防通道外側的監控電子眼立刻瞪過來,艾司拋繩掠牆,牆體對面大樓外側的監控探頭彷彿帶著無聲冷笑,默默注視著,跟隨艾司一同在空中畫出弧線。
這一切,艾司當然有注意到,這種被人死死盯住的感覺真不好受,彷彿赤身裸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絲毫安全感。
對方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隨時能在某個地方埋伏,瞄準著自己的行進路線。
艾司掃了一眼對面大樓的監控探頭,沿著大廈外牆飛檐走壁,還是能有效避開絕大多數監控的,只要讓我找到一個可以換裝的死角……
手腕一抖,收回飛虎爪,掄起爪頭旋轉幾圈,用力拋出,又掛到了另一棟更遠的樓宇邊緣,艾司後退,發力,奔跑,跳躍,繩子在空中擺盪。
忽然,艾司彷彿聽到樓下有人驚呼,大喊著快看什麼的,艾司不解,夜色已開始昏暗,自己盪繩的高度距離地面也很遠,怎麼會被人注意到的?
當他抬頭一瞥,看向遠方時,猛的一驚,差點從繩上滑脫掉下去。
遠處繁華區,一棟大廈的二至八樓,都是用於戶外廣告的巨型屏幕,原本一直輪換播放著各種廣告,可現在竟然切換成了艾司飛檐走壁的畫面。
無數路人、司機,都通過巨大的屏幕看到了這一幕,難免有人驚呼。
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是艾司不能接受的,他借勢一盪,跳進了旁邊大樓的窗戶。
一刻也不曾停留,艾司沿著大樓通道穿樓而過。
這一次不僅是所有監控都向他行注目禮,跟著他移動,那些辦公室內的印表機紛紛自行啟動,在一張張A4紙上列印出艾司的清晰頭像,下面是四個黑色醒目大字「你跑不掉!」
好奇的辦公人員驚異地看著印表機不停地自動吐出艾司的頭像,自然有人看到了從門口經過的艾司。
艾司眼角餘光也看到印表機噴吐的畫像,除了暗罵該死,他實在別無辦法,艾司找出一頂帽子扣在頭上,拉低了帽檐,盡量以不引人注意的速度從這一層寫字樓穿過去。
但凡艾司經過的地方,燈光忽明忽暗,印表機自動吐紙,電腦屏幕全被切換成監視器里拍到的艾司此刻的畫面,只要艾司一經過,業務座機電話就響個不停,艾司想不讓別人注意到都難。
衛生間的標誌!艾司如蒙大赦,趕緊跟著標誌轉彎,總算躲進了攝像機死角。
廁所裡面只有一個人,在一邊小便一邊接聽電話,旁邊是隔間蹲位,艾司走進一個隔間,關上門。
直到此刻,才算脫離攝像監控範圍,艾司鬆了一口氣,師傅的面妝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也不見他怎麼動手,關門的同時將頭微微一偏,前後半秒也不到,再扭過頭來時,整張臉就已經換了一副面孔。
這就是面妝術結合川戲技法變臉的效果,師傅的得意絕技,艾司已有青出於藍的趨勢。
雙手一縮,外套自然滑落,掄一圈雙臂一伸,外套反穿……
當艾司推開隔間的門出來時,整個人無論著裝還是外貌,都已經判若兩人了。
只是艾司沒想到,那個解小手的大哥,還在打電話。
當艾司推開隔間門,邁出第一步的那一剎那,那名路人的通信突然中斷,手機自帶閃光咔嚓一聲,將艾司還帶著一點輕鬆的表情完全錄入。
跟著手機自動切換成免提模式,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女聲無情地提示著:「你跑不掉!」
艾司的表情僵硬在臉上,足足愣了有兩秒,那名路人更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的手機,完全蒙圈了。
不能在有人和有監控的地方進行換裝,自己的臉用變臉術還能換三次,但身上的衣物可沒那麼多,總不能換一張臉就脫一件衣服吧,那要這樣真的用不了幾次,自己就只能裸奔了。
真的是貓捉老鼠,對方是在戲耍自己嗎?
艾司低著頭,快速離開了衛生間,不能在一個地方躲太久,說不定對方利用警用頻道調用大量警力來圍堵自己,現在身形相貌都暴露在外,對方通知警力來配合抓捕自己真是太容易不過了。
果然,所有電腦屏幕都換成了自己剛換的臉,若非還有三張麵皮覆在臉上,艾司真有種過街老鼠的感覺。
窗外天色開始昏暗下來,還有陰雲匯聚,不妨再試試殺手小徑?艾司說干就干,立刻返身奔向天台,一路驚起各種警報之聲。
距離艾司所在兩公里遠的某處大樓頂端,一名男青年正用手機遙控著一台四軸無人機,正向旁邊的女友得意地炫耀:「看我給你來一個英特曼筋斗。」
他女友在一旁看著,在男友手機操控下,無人機越飛越高,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眼看就只剩一個小點兒了,那女子好奇問道:「我都看不見了,你要翻個多大的跟斗啊?」
只見男子一頭大汗,手指抽筋似的在手機屏幕上亂畫,瞠目結舌道:「怎麼……怎麼不回來了呀?我的無人機!」
艾司又一次開始在天台上,做著各種空翻和擺盪,無視大樓與大樓的間距,如履平地。
應該看不到了吧?艾司一直密切注意著天象,眼看天就快完全黑了,對方是否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蹤跡?艾司打算換一張臉,潛入某個樓道間,等一段時間試試。
正這麼想著,還沒來得及換呢,就聽到一陣嗡嗡的破空聲,艾司偏頭一看,一架帶攝像頭和無線傳輸功能的四軸無人機在自己身旁懸停盤旋著,就像一隻懸空蜻蜓,正瞪著一雙大複眼死死盯住自己。
渾蛋!竟然還有這種東西!艾司壓下換裝的想法,猛地加速前沖,無人機毫無壓力地跟在艾司身後。
但見艾司忽然一個急停,跳起來空中轉體,雙手不知何時早已掏出口袋彈弓,「叭」的就是一彈,正中無人機傳動系統,無人機一陣左搖右晃,像折了翅膀的蝴蝶盤旋著掉樓下去了。
但艾司絲毫沒有喜悅之情,這東西平日也有看見別人玩,自己也用過,海角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玩這東西,如果它們被人遠程操控的話,肯定不止一台。
似乎為了印證艾司的想法,大樓兩側一左一右又各自升起一台無人機,這次距離要遠一些了,始終保持在艾司彈弓精準打擊的射程之外,就像擾人的蒼蠅,不緊不慢地跟著艾司。
天台這條路是不能走了,艾司自忖沒無人機跑得快,更何況空中本來就是無人機的天下。
艾司朝樓頂通道一鑽,進入樓道,在樓梯間脫掉了外套,用掉了第二張臉,推開了這棟大樓的第十六層樓道門,艾司想知道,對方需要多久,才能再次鎖定自己。
結果令人心驚膽戰,艾司才剛剛靠近某個公司寫字間,頓時就是一片鈴聲大作,不管手機還是座機,齊刷刷中毒抽風似的發出嗡鳴。
滴滴滴,鈴鈴鈴,噹噹當,各種預設鈴聲、歌聲,此起彼伏,那些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頓時被切斷通信,免提自動打開,冰冷的電子合成女聲反覆播放:「你逃不掉……你逃不掉……逃不掉……逃不掉……逃不掉……」
竟然連半秒延遲都沒有,對方始終鎖定著自己的行蹤嗎?怎麼做到的?
能不能逃得掉,擺脫對方的監視是關鍵,艾司以為,在安全樓道里是沒有監控的,對方想再次鎖定自己,需要等自己重新出現在某一層有監控的樓層內,再通過監控進行體型、步態、各種身體數據的比對,這才能得出是不是自己的結論。
這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沒有延時,沒有誤差地直接判斷,就好像監視自己的東西一直在暗中跟著自己一樣!
一直暗中跟著自己?艾司似乎想到了什麼!
自己逃亡之始,真正的瞿森因驚嚇而抱頭,從他那件寬鬆的風衣兩翼,噴射出大量的鋼珠,剛開始自己只以為是近距離武器,並未太在意。
現在想想,為什麼是用壓縮氣體發射,而不是火藥爆破裝置,那麼近的距離,如果是火藥爆破發射彈丸,自己身體只怕會被擊穿。
艾司幾乎沒有停頓,立刻返回沒有監控的安全通道,他依稀記得,自己其餘地方也有被擊中,諸如鞋底!
艾司抬起鞋跟,摸出一個改錐狀的小工具,往被鋼珠擊出一個小洞的鞋底一探,一挑,一枚黃豆大小的鋼珠就出現在手心。
看起來和普通六毫米鋼珠並沒太多不同,艾司知道,大多數氣步槍也是發射這種大小的彈丸,但是一入手就能察覺,重量不同,實心鋼珠更重一點,這個東西更輕。
藉助走道路燈,艾司發現,鋼珠正中有一道細細紋路,這就是一個球狀的鋼殼,裡面顯然是別的微型電子元器件。
艾司沒想到,竟然會做到如此精細的程度,顯然就是這個小東西,一直在告訴對方自己的確切方位。
這東西太小,發射的信號波及不遠,但一旦周圍有可接受無線信號的電腦手機,這小東西發射的信息流立刻就會被網路捕捉,直接傳達到對手的電腦上。
艾司弄明白了自己始終被鎖定跟蹤的原因,又將鋼珠塞回了鞋底孔洞中,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被跟蹤的秘密,這是逃生的關鍵。
顯然對方算好了一切,現在有3枚鋼珠卡在自己體內,快速奔跑時肌肉蠕動都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艾司有心將它們全部取出,但那3枚信號鋼珠都在背部,陷得有點深,要想取出必須手術,現在根本沒有手術的場地和條件。
而且對方也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在鎖定自己位置的那一刻,相信已經通知警方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鐘,算上自己的逃跑時間,只怕警方已在半路上了……根本挨不到動手術,自己就會被警方堵住。
自從上次從派出所逃走之後,不知道警方用什麼代號來稱呼自己,但艾司敢肯定,那個代號一定還在警方的紅色通緝令上,若是被堵上了,且不說百口莫辯,只需在警局裡被羈押一兩個小時,恩恩就可能……
艾司不敢想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不能被警察抓住,前提是要擺脫這個對手的跟蹤監視,只能在不停的運動中,想辦法把體內所有的信號鋼珠弄出來!
艾司一路狂奔下樓,知道自己怎麼躲都沒用之後,艾司便定下了一個大膽的方略!
既然對方調動全市的網路資源與自己為敵,追蹤信號又深植於體內,那麼自己就沒必要在躲避追蹤上和對方較勁了!
你不是要抓我嗎?想把我逼到走投無路?來吧,艾司會闖出一條路來,總有機會逃出這看似無解的包圍圈!
艾司下到一樓,被鎖定后第一次站在了大街上,放眼望去,高樓上的巨幅屏幕,商店賣場里的電視牆,來來往往的行人手機,附近的電腦,幾乎所有可視畫面,只要能被黑客控制的,都切換成了艾司的近距離高清頭像。
艾司的一舉一動,被千百倍地放大、曝光。可以說,此時此刻,艾司比任何一個明星的曝光度都高,而且是強制推送觀看,不能關機。
沒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體會那種不能言喻的恐懼、壓抑,以及無處可藏,無處可逃的絕望。
從沒想到,有一天,會看到無數屏幕里,看見無數個自己,就連行人的眼眸,也如此清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所以艾司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風中傳來了警笛的嗚鳴,已經很近了呀!
艾司重新睜開雙眼,迎著周圍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分析著當下的局面,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看到了,一個,兩個,三個……
4
艾司動了,他一動便是全力衝刺的奔跑,那速度,並不比街心穿行的汽車慢,跨過小攤,跨過臨街的小賣部,跨過街邊的食館桌椅,時而蹬牆避開行人,時而從桌椅下仰面滑過,艾司沿著人行道一路狂奔。
拐角處,紅綠燈,艾司一個蹬牆反彈,靈敏地落在街心,他早已看中一輛敞篷轎跑……
但此刻,原本黃燈閃爍的交通燈突然跳了一下,就像時間回檔一般跳回了綠色,原本還未停穩的司機大喜過望,腳下油門一踩,轎跑箭射一般躥了出去。
而縱向駛來的一輛小麵包車,原本以為馬上就是綠燈,根本沒有減速,突然躥出的轎跑嚇了麵包車司機一跳,猛打方向盤,朝著路邊就沖了過來。
這時候艾司正跳過來,原本應該是轎跑停車的位置沒了轎跑的身影,而正對面一輛失控的麵包車迎頭撞過來。
艾司早就知道,走在大街上將會遭遇什麼,他雙腳離地,頓住身形,兩個迅捷無比的後空翻,避開了搖搖晃晃的麵包車。
麵包車撞上了馬路牙子,停了下來,麵包車身後還跟著兩輛小車,一輛險之又險地開過了十字路口,另一輛則在路中剎車,避免了與前車追尾,但它後面的一輛車卻來不及剎車,一頭撞上,兩車追尾,前車被撞得彈了出去。
結果橫向又有車駛來,將那輛倒霉的小車橫著又撞了一次,一個十字路口交通信號燈的改變,立刻造成了橫七豎八的多車追尾。
車主們紛紛下車,相互指責,艾司一言不發,就鑽進了一輛奧迪RS6中,這車司機脾氣火暴,鑰匙沒拔就下車吵架去了。
艾司發動汽車,按了按喇叭:「嘀嘀!」
那車主還跟人家吵得歡呢,一聽旁邊誰按喇叭,扭頭一看,艾司探出頭來,打了個招呼道:「不好意思啊,借用一下。」
跟著,一轟油門,一打方向盤,奧迪車一退,一進,將身邊兩輛車擠開,一個漂亮的甩尾,又用車頭撞開兩輛擋在路中的車,揚長而去。
「那是我的車!我的車!你媽拉個巴子!」車主怒吼。
艾司駕駛著RS6一路狂飆,這車馬力足,極限速度也超乎艾司的預期。
原本當瞿森的風衣里噴射出鋼珠時,艾司還覺得幸運,對方沒弄一個自殺式炸彈在自己面前引爆,當時距離瞿森確實太近了,應該保持十米左右,這樣才有趨避空間,而且發現瞿森是真人之後就該馬上離開,而不是試圖制服或令其暈厥。
情感化的憤怒令自己失去理智的判斷。
在逃亡的前半程,艾司認為對方要麼出於顧忌,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要麼事起倉促,來不及準備更有效的殺傷性武器,所以才讓自己逃過一劫。
現在知道了那些鋼珠是做什麼的,才發現對方包含了如此惡毒的心思,這種惡趣味,是跟那名傀儡師學來的嗎?
艾司一面駕車逃竄,一面拆開一個小小的包裝,這是剛才在人行道上奔逃時,從一個小賣部的臨街攤位上摸來的,相信監控探頭也沒法拍到這麼細微的動作。
包裝里是一個孩子玩具,一粒接近兩厘米直徑的磁球,艾司只是用它來測試一些猜想,他將磁球靠近了鞋跟,有效果!那信號鋼珠的外殼是可被磁力吸附的。
測試有效之後,艾司心中的信心又多了一點,有辦法將體內的信號鋼珠取出來了,只要能除掉這些看不見的枷鎖,自己就有信心逃出對方的監控網。
時值下班晚高峰,原本車流擁堵,但是艾司選擇的出城道路,車速還能保持在70碼左右,但他知道,對手同樣強大且更具優勢,不會給自己機會。
兩架無人機不知何時又跟了上來,始終懸停在車廂上方,一個在車窗側面拍攝,一個攝像頭則對著車頭,有些類似於倒退著飛行,不過四軸無人機無所謂進退。
它們追得有些吃力,只跟了幾十米不到就被甩開,不過很快前方又有無人機等著,就像賽道旁的揮旗師,艾司根本無法擺脫。
艾司自然也不奢望能快速擺脫無所不在的監控,只希望在逃亡路上能少一點障礙就好了。
但希望註定只是希望,就在艾司前進的路上,再一次發生紅綠燈信號異常導致的交通事故,原本就擁擠不堪的道路徹底堵死。
艾司彷彿沒看見一般徑直前沖,後視鏡里隱約能看到警車閃爍的紅藍燈了。
艾司一直走的左轉外車道,眼看要接近堵死的路段時,猛地一撥方向盤,車身一陣顛簸,立刻衝上了馬路中間的綠化隔離帶,這裡不可能有車輛通行,這是艾司早就給自己選好的綠色通道。
馬勇駕駛著警車,已能看見前面那輛RS6的尾燈。
他是十多分鐘前收到消息的,組員羅芝樺突然叫他:「頭兒,你來看看這個,收到舉報有人進行危險高樓穿越行為,電子信息技術部將視頻轉到我們這兒來了,他們說,懷疑是蛤蟆。」
馬勇近期一直處於爆發邊緣,他被這個疑似「708」兇案嫌犯蛤蟆弄得心神不寧,每天死一名無辜群眾,而且還有「126」之恥,一聽說有人舉報立刻沖了過來。
電腦視頻上,出現了艾司在天台飛檐走壁的畫面,那超乎常人的行動方式,令人懷疑這是一段電影視頻,可是背後的大廈又無比真實地提醒著他們,這一切就發生在海角市。
「是誰舉報,來源查清了嗎?」馬勇死死盯著畫面,不管那人是誰,顯然都不是一個普通的極限運動愛好者那麼簡單。
那身形動作,在「126」行動中被襲擊過的民警都說很相似,體貌特徵和他們記憶也較為吻合。
「沒有,技術部門那邊說對方進行了網路屏蔽,信號通過境外中轉站發過來的,不過視頻地址是安山路中茂大廈附近,而且……而且這好像是實時傳送,頭兒,我們要不要出警啊?」羅芝樺詢問。
「出!馬上聯繫警力支援。」馬勇不願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視頻里,正看到艾司在半空抖腕收索,再橫向拋出,如高空飛人一般直接在兩棟樓宇間畫出一道近180度的圓弧。
「技術部門說,直接將視頻轉接到您的手機上,以便我們跟蹤嫌疑人。」
「好,接過來。」
艾司鑽進大樓,艾司走寫字間穿過,艾司進入衛生間,艾司突然的變臉和換裝,全過程都清晰無比地顯示在警方面前。
看到艾司那近乎魔術般,不到5秒的變臉換裝過程,所有人都驚呆了,這種人,真的能跟蹤追上嗎?這可是動不動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啊,這真的是實時傳送回來的畫面?確定不是誰發送的整蠱視頻?
「向信息技術部門確定視頻的真實性,他們怎麼弄到的?」在車內,馬勇除了驚愕於那名疑兇變裝換臉之快速,同樣對信息的來源產生了質疑,這也能跟蹤拍攝到,這是怎麼做到的?我們警方的電子信息部門已經達到這種水準了?
很快信息反饋過來,視頻是舉報人通過外網連接直接傳到警局內的,根據信息部門的技術人員分析,對方是用最快的速度黑進了那名被跟蹤者身邊的所有網路信息,利用另外一名同樣在廁所里的人的手機攝像頭抓拍到的,目前技術部門正在全力反向偵查信號來源,不過似乎沒辦法鎖定舉報人的具體地址。
而技術部門的王克生,就是他最先提出對方是直接利用網路黑進了手機抓拍那個變裝嫌犯,他更是直接說,對方有這種技術,根本不是警方的技術能追蹤到IP的,叫大家不用費那個心了。
馬勇開始質疑,那舉報人的目的何在?
隨後,艾司出現在街頭,那狼奔豕突的逃離方式,紅綠燈引發的交通事故,也如實地轉到了警方這邊。
馬勇開始注意到,那名嫌犯在逃亡過程中似乎還頗為注意,盡量避免和行人的碰撞和造成損傷,但是那名舉報人反而更具破壞性。
那紅綠燈的突然失控肯定不會是嫌犯乾的,更像是舉報人為了阻止嫌犯逃離而造成的交通事故。
舉報人轉來實時視頻,只怕也沒安什麼好心。馬勇依稀記得,好像司徒曾經提過,「126」行動時他就懷疑,似乎有兩撥人正在相互算計……
不管怎麼樣,先抓到一個再說,馬勇將油門轟到底,如果對方被全程跟蹤警方還沒辦法抓到的話,那麼警方也太失職了。
見對方肆無忌憚地衝進了綠化隔離帶,馬勇也不停車,跟著沖了進去,交警已經趕到前面的事故路段,進行了疏離,並設置了路障,破胎釘和警車已經封堵了前面的路口,這名嫌疑人馬上就無路可逃了!
艾司加快車速,目光一刻不停地收集著周邊的信息,對側車道沒有來往車輛了,連行人也沒有了,不是交通事故,肯定是路口封鎖,警方疏散了人群。
艾司腦海中出現了海角市的全景地圖,這是他在送外賣時積累的資源,到了該使用的時候立刻調出。
艾司車頭一擰,衝出了綠化隔離帶,調頭駛向對側車道,馬勇看著嫌犯的車沖著這邊過來,也是一個急打轉彎,調頭跟上。
艾司又是一個急轉彎,調頭右轉,跨過馬路牙子,衝上人行道,沖向兩棟高樓中間的小巷。
在艾司的記憶里,月安路銀都大廈和百樂天商城中間有一條小巷,寬約兩米,穿過去就是怡安大道,RS6寬一米九,過得去!
艾司收起兩側倒視鏡,貼邊擦著小巷兩側牆面就擠進去了。
馬勇緊追不捨,警車是大眾Polo,比嫌犯的車更小巧,他能進,自己當然也能進。
送外賣來過一次,小巷中每一個垃圾桶擺放位置,每一個坑窪水渠,艾司都記得很清楚,前面50米,是一家餐飲小店的後門,它向里凹,有個小斜坡,有10米左右的路面寬度增加到兩米五六左右。
艾司根本不怕後面的警車,前面那10米距離,就能輕鬆擺脫他們的追捕。
只見路面剛顯寬鬆,艾司突然朝左側一偏,小車的左前輪順著餐飲店後門的斜坡抬升,跟著是後輪,借著這個坡度,整輛小車側身而立,僅用兩個右輪支撐車身,兩個左輪變成騎在牆上,車輛與地面近乎75度角斜向前進。
稍有偏差,車身就會完全側翻過來。
緊追其後的警車上,趙玉昆奇怪道:「在幹什麼,玩雜耍啊?」
馬勇沒有作聲,對方這樣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目前車速很快,而且自己也沒有把握像對方那樣將車身豎起來開。
答案很快出現在眼前,10米較為寬敞的距離一過,小巷又恢復了兩米寬度,而前方出現了一棟大樓的消防通道,鋼架鐵質,大概有60厘米寬,原本只有兩米的小巷頓時只有一米四左右空間可供通行。
艾司駕駛著RS6硬生生地從消防樓梯處擠了過去,整個車頂被犁出深深的壓痕,車窗玻璃紛紛碎裂,但不管怎樣,那輛RS6終歸是給開過去了。
馬勇一個急剎,他身後的警車也紛紛跟著急剎,看起來只比警車窄了20厘米左右,但消防樓道旁邊的工字鋼柱堅固異常,這20厘米他就怎麼都擠不過去。
現在車輛被堵在中間了,進退兩難,而且擠得連車門都打不開,馬勇一拳捶在方向盤上,警車發出「嘀——」的長鳴。
車身後警笛長鳴,艾司絲毫沒有擺脫警方的喜悅,他真正的對手,從來就不是警察,無人機的螺旋槳盤旋聲,透過車窗也能清晰聽到,仍然緊緊跟隨著。
艾司駕著車,一直側身衝出小巷,這才回正車身,順著怡安大道朝北邊駛去。
在眼鏡大哥的技術支持下,另外又有警車銜尾追來,對方掌控全市的監控系統,還黑了交通系統,真是想讓哪兒堵車就讓哪兒堵車,警方兵分兩路,一路在後面追,一路則預先計算自己可能逃離的路線,在前方攔截,艾司估摸著,他們還準備了更大的包圍圈,一定要將自己困在某個範圍內,一步步壓縮自己的逃離空間。
圍,追,堵,截,對方借用警方的勢,將這四個字發揮到極致。
艾司根本甩不掉身後的警笛聲,不管走哪條路,都有警車嚴陣以待,艾司艱難地在大路和小巷之間切換,好幾次和警車擦身而過,靠著漂亮的漂移甩尾和詭異的拐彎線路,才能擺脫警車。
只是身後的警車已經越聚越多,艾司車上的後視鏡隨時都是紅藍警示光閃爍著,前方也有了越來越多的堵截隊伍,警方對「708」連環兇案疑犯的重視程度,是艾司所不能想象的。
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警車將四條主道全數堵上,艾司駕駛的RS6被包圍在中間,每條路上都有十幾輛警車封鎖,他們在距離艾司50米遠的地方鋪設破胎釘。
這裡沒有河,沒有小巷,四面八方除了警車,就是堅固密實的高樓大廈。
艾司不得不剎車,車身原地旋轉了720度,這才停下來,似乎真的無路可逃了。
在艾司車頭前方,有一片小區,樓高都是標準的33層,當艾司被困死在路中央時,那個小區的所有住宅突然燈光全滅,隨後錯落有致地亮起燈來。
幾十棟大樓,數百戶居民家中亮燈,透出窗戶的燈光組成了幾個大字:「你逃不掉!」燈光還在幾十棟大樓間進行滾動輪替。
透過誇張的燈光控制,艾司甚至能感到那個一直潛伏在暗處的眼鏡大哥,正對著電腦屏幕撫掌大笑。
真的逃不掉嗎?艾司對著懸停在車頭方向的無人機露出微笑,顯得自信而從容,他的視距焦點穿過無人機,落在身後的大樓上。
金威大廈,海角市目前最高建築,99層!
5
從小巷撤離,還沒趕到現場的馬勇坐在另一輛警車上,正通過對講系統遙控指揮:「堵住了嗎?在哪裡?金威大廈?好,我馬上就到,一定要攔住!」
金威大廈?馬勇心中升起一陣疑惑,這個變態疑犯,果然和黑幫有著某種關係嗎?
「嗡……嗡……」汽車的引擎並未熄火,它就像憤怒的公牛,正埋著頭,一下一下地撅著前蹄,四周死寂,只聽到RS6發動機一陣一陣的咆哮聲隔空震蕩。
「嗚嗡——嗚嗡——」
那聲音令人心悸,那個幾乎調動了海角市一半警力,才終於將其堵住的兇犯讓所有參與圍捕的警察都感到不安。
沒有親自追捕,就體會不到那種對汽車的強大操控力,這名兇犯是不是「708」疑兇尚不明確,但他肯定是一名職業車手。
現場最高指揮拿出一個大喇叭,正準備勸說艾司放棄抵抗,還沒來得及開口,那輛RS6突然啟動,像一頭瘋牛般橫衝直撞,完全不管不顧。
它前進的方向是——金威大廈的入口!
RS6沿著台階沖了上去,金威大廈的門禁系統和玻璃外牆無法阻擋,砰然碎裂中,RS6衝進了大廈。
大廈里原本有許多保安,不過看到門外的警車,沒人敢隨意掏槍射擊,只有部分人拿出了甩棍、警棍、防爆盾一類的物品,大聲呵斥制止,但這些東西對汽車的威脅明顯不足。
金威大廈外,警方現場指揮的大喇叭還沒從嘴邊拿開,旁邊有警員問:「張隊,他衝進去了,我們追嗎?」
叫張隊的人皺起眉頭,金威大廈裡面是些什麼人大家都很清楚,貿然出擊,對方說不定會直接和警方火併,張隊不敢負這個責:「馬隊呢?他才是副總指揮,他怎麼還沒到?」
話音未落,一陣急剎車聲出現在包圍圈外圍,馬勇從車上跳下,衝過來:「人呢?」
張隊指了指金威大廈:「進去了。」
馬勇質問:「怎麼不追?」
張隊遲疑道:「那可是金威大廈。」
馬勇圓眼一瞪:「金威大廈又怎麼了?給我追!」他帶著兩隊人馬,就沖向金威大廈門口。
方才被RS6鬧得灰頭土臉的保安們似乎又恢復了秩序,立刻有一隊人攔在了警方面前。
「這裡面都是本市的支柱企業,還有很多政府批准的重點扶持企業,你們這麼多警察衝進來,要是有什麼損失誰來負責?」
「放你娘的狗屁!」馬勇破口大罵:「這大門怎麼壞的你看不到嗎?剛才衝進去的是特大連環兇殺案嫌犯,這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案子,你跟我扯什麼鬼企業,要是他在裡面殺了什麼人,破壞了什麼東西你負責啊?給我閃一邊兒去,立刻進去封鎖樓道,把人找出來,誰不配合就地羈押。」
「你們……你們不能亂闖!你們有搜查令嗎?你們這是知法犯法……」一個像保安頭目的人被拖到一旁,仍然大聲制止。
馬勇理都不理他,帶著隊員就往裡沖。
趙玉昆走到保安隊長面前:「警察辦案,追查要犯,你還敢要搜查令,你腦袋秀逗啦?」
保安隊長還在叫囂:「這是市領導特別關照的私人辦公企業,這是私企,你們沒權利亂闖。」
趙玉昆冷笑道:「鄒曉波都進去了,你哪兒來的底氣在這兒耀武揚威?」
馬勇已衝進大廳,那輛RS6就停在中央,車門大開,裡面已經沒人了。
「人呢!」馬勇一聲暴喝。
一名保安捂著額頭的淤青,往樓梯間一指:「走樓梯,往上面去了。」
馬勇看著保安頭上那個包,顯然就是被他們自己手裡的甩棍砸的,對方下手倒是不重,再看看大廳里有限的幾名保安人員,問道:「你們的人追上去了?」
那名保安點頭:「有十幾個兄弟,追著去了。」
馬勇拉開車門,駕駛員靠背位置有血跡,一直沿著靠背,集聚到座椅上:「他受了傷,應該跑不快,你們的人追到哪一層了?」
「呃,這個,我不……」
「去找一個知道的人來!你們的對講機呢?快去!」
很快那名帶著對講機的保安隊長被領過來了,「鐵頭,你們在幾樓?」
對講機里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呼……我們……呼……我們在……在……24樓,那,那小子……跑得……比猴子,還快……」
「24層?」馬勇果斷道:「我們搭電梯,去35層,快,跟上。」
金威大廈大廳正面電梯間有6部電梯,不知何故,馬勇趕到時,6部電梯都停在1樓位置,彷彿早已準備好了,就等著警方搭乘。
這也是那個舉報人乾的?嫌犯知道會是這樣,所以不敢搭乘電梯?馬勇稍加思索,立刻命令:「每台電梯進10人,分3組,1、2組去35層,3、4組去45層,5、6組去55層,玉昆帶著剩下的人走樓梯,追上去,快,我們走。」
電梯上升的指示燈一個接一個地亮起,馬勇思索著,這會不會是舉報人和嫌犯聯合起來設的一個圈套?電梯會不會困住我們?應該不會,沒人會這麼愚蠢地挑釁警方。
只是,嫌犯衝進這棟大廈,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叮——」35樓到了,馬勇率領一隊人馬衝出電梯,朝安全通道趕去。
趕到通道時,上下都沒有聲音,馬勇從保安隊長那裡奪過對講機詢問:「鐵頭,你們在哪裡?嫌犯在哪一層了?」
「呼……呼……呼……我們,在,29樓,嫌犯,不知道,去,哪一,層了……」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馬勇恨不能將對講機扔地上摔碎,再跺上兩腳。
馬勇立刻聯繫另外的警員:「1組5組,你們抵達預定位置了嗎?」
3組回答正在出電梯,5組還在電梯內。
「立刻趕到預定位置,發現目標,確定身份后,可以開槍射擊。」
跟在馬勇身邊的張隊詢問:「他會不會潛到哪一層躲起來了?」
馬勇篤定道:「他不會,一旦離開這個沒有監控的安全樓道,他立刻會暴露,那個舉報人,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是他的目的似乎和我們一樣,他也希望借我們警方的手將嫌犯一舉捉拿歸案。」
張隊嘀咕道:「要是他們是一夥兒的……」
「不會,以這個黑客的技術,要愚弄警方他有太多機會,我記得司徒說過,他懷疑有兩伙人在互相鬥法,我相信那傢伙的直覺。」
馬勇轉身回走:「他們都想利用警方成為自己的助力,而我們的目的,則是將所有犯罪嫌疑人緝拿歸案,兩者並不矛盾。」
「去哪兒?」張隊在身後問。
「搭電梯,去更高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那嫌犯已經爬上去了?剛才那個不是還說在25層嗎?」
「他已經來過了。」馬勇隨手一指,昏暗燈光下,樓板上有一滴印記模糊的血,血尚未乾。
進入電梯,馬勇手指往上移動,張隊問:「去65層?」
「不,更高。」馬勇有種預感,嫌犯似乎打算一直往上,他想要做什麼,馬勇猜不到,但不應該讓他上天台,馬勇腦海里出現了在監控視頻上看到的,嫌犯凌空頓停,隨後拋出飛爪,呈半圓形擺盪的驚艷瞬間。
估算了一下嫌犯的爬樓速度,馬勇選到了85層,按了下去,沒反應!
金度律師事務所,麥克斯看著電腦屏幕,有些遺憾地抱頭靠在座椅上:「我是可以給你們打開電梯,不過……還是你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怎麼回事?」馬勇質問保安隊長。
「80層以上,需要特別通行證。」保安隊長指了指按鈕下方一個刷卡感應區,翻了個白眼。
「通行證呢?」馬勇知道,保安隊長肯定有。
保安隊長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手勢,道:「80層以上,都是海角市重要私企,要是帶你們上去,造成了什麼損失,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混賬!你知道那個嫌犯手裡有多少條人命嗎?」馬勇拎過保安隊長,咬牙切齒道:「我們在這裡每耽擱一秒他都可能逃掉!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兇犯,要是被他逃掉了,還會死人的!到時候,誰又來負那個責任!」
保安隊長兩眼一翻:「那我不管,那是你們警察的事,我只負責我這棟樓的安保工作。」
「那他逃上去,殺了你老闆,你也不用負責嗎?」
「我要和上層溝通一下。」保安隊長口氣軟綿綿的,一聽就在拖延時間。
馬勇怒火大盛,「抓住他!」
保安隊長還想展示一下他過硬的身手,誰知道身後上來兩名警員,一下就將其制服了,馬勇從隊長口袋裡搜出通行證,啪的一聲拍在感應區上,冷冷地瞪著保安隊長。
電梯繼續緩緩上行,狹窄的空間內氣氛壓抑。
85層,電梯門一開,馬勇立刻帶隊朝安全通道衝去,辦公室內還有許多辦公人員,他們都被驚動,不懷好意地站在走廊上。
馬勇一手持槍一手舉著警官證,邊跑邊喊:「警察辦案,所有人待在辦公室,不要擋道!」
距離安全通道還有50米的時候,馬勇瞥見,在安全通道四個綠字下方,開了一道縫隙的木門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怎麼可能!爬樓的速度有這麼快?從嫌犯闖進大廈,到現在恐怕一共也就十來分鐘,十來分鐘就爬了85層?
那下面45和55層的警員顯然都沒跟上他,難怪一直沒有回應。
馬勇當機立斷道:「快,追上去,老張,你帶一隊人去最高層堵他!」
艾司在奔跑,保持著速度,呼吸,大跨步地向上提升,他一手把住欄杆,與腳下蹬地同時發力,雖然腿不長,但驚人的彈跳力和協調的全身發力讓他可以每一次蹬踏,都跨過8級台階。
一次跨步便是四分之一層樓,兩步便是半層樓,艾司以兩秒一次拐彎的速度勻速向上攀爬著。
背上的傷口一直汩汩地向外冒血,還在開車時,血液就浸透了裡面的衣衫,爬樓的大幅動作令原本有些乾涸的傷口再一次迸裂。
在艾司短暫的記憶里,還沒有被人追到如此狼狽的時候;哪怕上一次對陣大槍,雖然身負重傷,他依然覺得遊刃有餘。
這次真有些四面楚歌的感覺,沒想到那位格鬥暗殺不怎麼強的眼鏡大哥,與網路結合之後竟然如此可怕,無所不在的監視,無法擺脫的跟蹤,無處藏身的步步緊逼。
艾司使出了渾身解數,才為自己爭取到一線生機。
從挑選那輛RS6開始,艾司就布下了心理陷阱,對方會以為自己要用馬力強大的車輛衝破阻礙,逃出城外,所以不遺餘力地布防包圍。
艾司從來就沒考慮過駕駛這麼大的目標逃離,他只是要誤導眼鏡大哥,他看中RS6的唯一目的就是那可以暫時隔斷無人機視野的茶色玻窗,他在行駛途中已經用磁球測試了信號鋼珠受磁力影響。
眼鏡大哥依然以為全程都在他的掌控中,暫時還沒發現自己已經發覺了信號鋼珠的跟蹤鎖定作用。
怎麼取出嵌入體內的信號鋼珠,才是擺脫追蹤的真正關鍵。
艾司的行車路線飄忽詭異,但目的地早就明確了,正是這座金威大廈,為此他刻意幾次變線,有時還故意遠離目標,就是為了讓布控的眼鏡大哥和警方將堵截地選在金威大廈附近。
在金威大廈的頂層天台,是艾司和大頭常來的地方,金威大廈也是海角市最高的地方,這裡,是艾司精心為自己挑選的逃生點。
殺手們在執行任務前,就要考慮到種種突發情況,被警方黑道圍追堵截,被國家軍隊追擊,身份突然暴露,甚至被抓進監獄,應該怎麼應對,在殺手的訓練教學中都有詳細的方法。
在任務執行前,他們就已經選好了逃生點或是撤離點,一個四通八達的地方,一個其餘人難以追擊的地方,一個易於換裝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蟋蟀大叔在跟蹤觀察恩恩前就選擇了皇冠假日酒店作為撤離點,在酒店內他做了多重布置,哪怕被警方團團包圍也能從容地撕開包圍網,若不是艾司介入,他有很大可能逃掉。
艾司相信,這處逃生點不可能被眼鏡大哥事先猜到,他除了跟蹤自己,向警方通報自己的方位,其實並沒有太多手段來對付自己。
只是這種跟蹤已經極為恐怖,讓自己疲於奔命。
已經接近了,天台的門還有三層就到了,身後有警方在追趕,樓板被震得「咚咚」直響,如果被警方追上,被堵在天台上,那可真是插翅難飛了,還要再快一點。
還差一層,安全通道的木門被陡然撞開,兩名警員奪門而出,槍已握在手上,艾司飛速掠過,跳起一個回身踢,一腳將木門踢將回去,另一腳旋身一鉤。
一名警員額頭被木門撞得嘭的一聲往後仰,另一名警員手裡的槍還未端平,就被那一腳勾踢將槍打飛。
艾司直奔天台而去,身後傳來呼喊聲:「他在這裡……他上去了,快追!」
馬勇緊隨其後,與老張他們完成了會合,上氣不接下氣往上一指:「上!」
警員們從天台通道口湧上天台,各自持槍小心地分散開來,金威大廈天台很大,像個空中球場,那名疑犯躲到哪裡去了?
「別動!別,別,別動!」忽然有一名警員大喊起來,只是聽那口氣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大家紛紛朝發聲警員的方向靠過去,只見嫌犯竟然跨過了防護欄,站在了天台邊緣,他前方就是數百米高空,半隻腳掌已經凌空,身體稍稍前傾就會墜樓。
那傢伙走投無路竟想自殺!這是所有警員的第一反應,難怪第一個發現疑犯的警員緊張萬分。
現在用槍指著一個想自殺的人沒有任何意義,99層摔下去絕對摔成肉泥,馬勇收起槍,勸說道:「別跳!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和我們說嗎?」
艾司扭過頭來,露出半張臉:「我不是你們要找的嫌犯,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會證明給你們看的。」
說完這三句,沒有絲毫猶豫,身體一傾就往樓下墜去。
馬勇心頭一緊,衝上前去,有什麼想不開的說出來大家探討嘛,也不用自殺來證明啊。
沖得快的幾名警員已經趴在了護欄邊上,忽然一人指著半空大叫:「頭兒,你快看!」
馬勇探頭一望,只見急速下墜的艾司猛的雙臂一展,他的衣服從手腕到腳腕連成一線,兜住了風,雙腿微微分開,就像一尾雨燕,在夜裡蹁躚。
翼裝!這不是要自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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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馬勇一拳擂在護欄上,這樣都讓人跑了,現在大半警力部署在金威大廈內,樓下的警力可能根本沒看到那個翼裝飛行的人,就算看到了,也沒法追,城裡還有十幾個交通路口癱瘓著,翼裝飛行的時速可達200公里。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在樓宇間穿行,這名疑犯令馬勇感到一陣寒意,對方從容不迫,在這樣的追擊包圍下還能輕易離開,他那身翼裝是什麼時候穿上的?難道一開始就穿著?他早就計劃好了的?
思索間,忽然聽到一陣發動機轟鳴的聲音,馬勇定睛一看,疑犯的身後彷彿還跟著另外一名翼裝飛行員,不,那東西比人體要小,是由於距離原因產生的偏差。
當嫌犯和他身後的追擊物體飛到光亮處時,這次馬勇才看清,那是一輛競速航模,一架約半米大小,仿F22戰機的競速航空模型機。
這種體型的航模,加滿油後續航能力還是很可觀的。
看來,那名舉報人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對手啊!
看了看疑犯飛行的方向,馬勇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走,下,下下!我們還有機會!」
艾司手足繃緊,奮力兜住風,他的朝向未變,依然是西北向,那裡有他逃生的關鍵。
艾司清楚,這一次低空翼裝飛行,可以短暫地擺脫警方的追捕,但那位死死盯著自己的眼鏡大哥可沒那麼容易擺脫,無法擺脫眼鏡大哥的監控,遲早還是會被警方追上。
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破空聲,艾司心生警兆,身體微微斜側,翼裝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弧,「嗡」的一聲,一個碩大黑影貼身飛過,距離艾司不到半米,若艾司沒有提前避讓,就會和它直接撞上。
艾司微微一瞥,發現是一架仿F22戰鬥機的航模,速度奇快,橫空掠過擾亂的氣流讓艾司需要小心地控制翼裝,才不至於發生翻轉失控。
競速航模!沒想到眼鏡大哥連這種東西都有準備!那近乎半米大小的體型,都快趕上縮小版的軍用無人機了。
若在平地上,這航模無法給艾司造成任何傷害,可眼下,艾司身處200多米的高空,那架航模可造成的殺傷力,並不會比一架真的F22小多少。
它平滑的側翼可以劃破翼裝,可以和艾司進行自殺式對撞,它帶起的氣流足以擾亂艾司的飛行,最可怕的是,它的速度奇快無比,身在半空控制翼裝的艾司完全無法擺脫。
雖說翼裝飛行時速可達200公里,但那是靠將下降的勢能轉化為滑行的動能,高度不夠,速度是沒辦法提升到那麼快的,航模就不一樣了,只要給夠油,大功率引擎會令其保持在超高速的飛行狀態。
又來了,那架F22轉了一個大圈,像一支疾馳的飛箭,從側翼對著艾司直插而來。
便在此時,艾司再次做出匪夷所思的動作,他四肢猛地收縮,像刺蝟一樣團成一團,驟然失去滑行能力,讓整個人像岩石一樣陡然下墜,F22擦著艾司的頭頂掠過。
在下墜兩米左右之後,艾司的四肢,又像利劍出鞘一般陡然彈出,繃緊了翼裝,在俯衝一段距離之後獲得了足夠了滑行初速度,開始了新一程的翼裝飛行。
律師事務所內,麥克斯的電腦屏幕從三個不同的方位對艾司的這一次躲避進行著記錄,他是通過艾司飛行途經的高樓高層探頭,對艾司所在空間進行三維觀測,然後再操控航模戰鬥機對艾司進行精確攻擊。
「哈——花式翼裝飛行!」麥克斯不由發出驚呼,哪怕在殺手界,花式翼裝飛行也已經是最高段的飛行技巧了。
從古猿人仰望星空的那一刻起,像鳥一樣自由地飛行,就是人類對自由做出的最浪漫的幻想。
翼裝的出現,讓人類第一次嘗試到了最接近鳥類飛行的飛行姿態,但這還不夠,對於渴望自由、浪漫的人來說,還遠遠不夠。
他們依然嘗試著,恨不能自己能長出羽翼,飛出更自由曼妙的感覺。
花式翼裝飛行,便由此產生,不過在正常人類的世界里,是聽不到這個詞的,那些所謂極限運動愛好者,敢於嘗試花式翼裝飛行的人,無一例外,都摔死了。
只有殺手界,才有這個說法,就像特技飛行一樣,他們需要身著翼裝,在空中做出空翻、側翻、大幅度俯仰盤旋等種種特技雜耍般的動作;當然,殺手們最初做出這些動作,大多是迫於無奈,不過是本能的躲避射擊、逃生而已,只不過發展到後來,就成為一些頂級殺手的必修課程。
像艾司做出的這種突然收攏四肢,向下猛墜一段距離,然後展開四肢,重新恢復翼裝的滑翔飛行姿態,專業術語叫「岩墜」,就像石塊直接墜落,或叫「斷續飛行」,在飛行途中突然中斷一切飛行動作,然後再繼續飛行。
這是一個較為基礎的動作,會玩花式翼裝飛行的殺手幾乎都會,當然,這個基礎也是相對而言。
在2003年,殺手托馬斯用翼裝飛出眼鏡蛇機動時,成功實現了翼裝懸停,雖然整個停頓時間不到半秒,但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用翼裝實現了半空懸停。
2007年,殺手彼得在迎風面進行赫布斯特登壁機動時,利用迎面強風的助力,成功做到了翼裝退飛,那是人類第一次像蜂鳥一樣,不僅做到了凌空懸停,雖然談不上進退自如,但畢竟是首次實現了倒退飛行。
那些,才是超越了極限的翼裝飛行動作,連其餘的殺手們也無法理解,他們是經過了怎樣的肌體協調才做出了這樣的動作來,他們也是首次知道,原來翼裝也可以像蜻蜓、蜜蜂一樣凌空懸停,原來翼裝不僅能向前滑行飛翔,也能倒退著滑行飛翔。
麥克斯不相信,這名疑似失憶的殺手,也能完成花式翼裝飛行,F22做出側翻水平筋斗,畫出一個大幅圓形,從艾司後面向前突進。
聽到身後破空聲傳來,艾司腰身一擰,前臂曲肘,雙掌交疊,做出一個跳水運動員入水前壓水花的動作,同時雙足交叉併攏,左腿在前,右腿在後,整個人就像一枚高速旋轉前進的梭子,連續做出七八個滾筒橫翻,再一次與F22擦肩而過。
華爾茲空翻!
看到這個動作,麥克斯再無懷疑,這個傢伙的確掌握了花式翼裝飛行技巧,不知為何,麥克斯突然想到了大槍,可惜大槍已死,沒辦法在花式翼裝飛行上和這個小子進行一番較量了。
看來想在半空中將這傢伙搞掉的難度變大了呀,麥克斯輕輕敲打著鍵盤,F22驟然加速,沖向高空,然後像猛禽一般從天而降,直插艾司背心。
連續做出突進式橫向翻滾之後,艾司再一次找到平衡,重新恢復滑翔狀態,他的感知除了躲避城內的高層建築,更多的精力,全放在那架F22身上。
當他發現F22開始爬升,然後從空中俯衝下來時,艾司很自然地抬起右臂右腿,整個翼裝呈水平45度角,以一個優美的弧度改變了航線。
花式翼裝基本動作,燕式平衡。
F22並不氣餒,再次落空之後,它改變了策略,不再進行一擊必殺的對撞,它從後方以高速橫滾的方式向艾司接近,飛行路線呈螺旋狀。
F22的飛行方式,就像滾筒洗衣機,捲起橫向龍捲風,要將艾司罩進去。
這是要製造空氣湍流讓艾司無法自由操控翼裝飛行。
艾司再一次縮緊四肢,這一次卻不是直直下墜,而是做了個團身前空翻五周,再嘭的一聲舒展四肢,重新保持平衡滑翔。
F22立刻畫了個半圓弧追了過來,艾司航向一變,朝著最近的大廈天台飛去,好像要降落,其實只是進行了一次低空穿越,艾司距離天台地板最近的時候,不足半米,快飛離天台時,再昂首挺身,憑藉速度和風力讓高度抬升。
F22緊追不捨,但沒有自帶攝像頭,僅憑遠處的幾架高層監控探頭,是無法看到天台上橫七豎八的晾衣鐵絲的。
F22左搖右晃,機翼不住地與晾衣鐵絲擦出火花,但終歸沒有損毀,還能跟得上艾司。
麥克斯大怒,操控著F22一次又一次地向艾司發動自殺式襲擊,遠遠看去,就像一隻穿花蝴蝶,在空中進行著令人眼花繚亂的飛行表演。
艾司始終保持著平穩前行,只有當F22衝刺到近處時,才時不時做出相應的躲避動作。
雙弧線變向,凌空急停,斷續飛行,托馬斯空翻,眼鏡蛇機動,斷崖式變向……一個又一個花式翼裝飛行動作在空中展現。
麥克斯奈何不了艾司,氣急敗壞之下,甚至想黑入軍方衛星系統,遙控一架貨真價實的軍用戰鬥無人機來對付艾司。
老子就不信,你還能躲過空對空導彈!
不過猶豫再三,他終究不敢冒這個險,頭兒定的方針是,盡量低調,不要引人注意,現在海角警方的大部分注意力被集中在艾司身上,要是黑入軍方系統,操控指揮無人戰鬥機,那就不是引不引人注意的問題了。
不過就算如此,艾司還是被迫要提前降落了,在F22的干擾下,艾司的行進距離,還不到預期計劃飛行距離的三分之二。
他依然沒能飛離城市,雖然已經接近郊區,但終歸還在城市範圍內,警方隨時可以抽調外圍警力對自己進行攔截。
艾司此時距離地面不過20米,3條街區以外,距離自己最近的幾輛警車已經聞風而動,「嗚哇——嗚哇——」的警笛聲破空傳來。
艾司帶著甩不掉的F22在樓宇間穿行,試圖借用高壓電線、廣告燈箱,以及別的一些高空物體來擺脫航模,最終都失敗了,那名眼鏡大哥的操控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艾司開始搜索自己換乘的交通工具,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可能陷入包圍,先前的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這時,前方一輛熟悉的摩托,一個熟悉的標識出現在艾司眼中。
天天見外賣配送摩托,那不是小忠的摩托嗎,那不好意思了,艾司要借一下小忠的摩托車。
艾司看準目標,一個俯衝就飛了過去,在空中艾司左手一伸,抓住了小忠的后領,右手已經握住了摩托車的把手,大力一拎,將小忠放到路邊,還保持著翼裝滑行的姿勢與摩托車同步前行了約50米,這才緩緩降下來,騎坐在摩托車上。
驟然變速讓小忠站立不穩,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摸著頭盔有些發矇,怎麼回事?我不是在騎摩托車嗎?我怎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站起身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身前一排警車開過,「嗚哇——嗚哇——」鳴笛不停。
艾司騎上摩托車,第一件事便是俯下身去,隨手一撈,也不知抓住一塊磚頭還是木板,回手就往空中一拋。
銜尾追來的F22躲避不及,啪的一聲正中機頭,打著旋兒就砸向了路旁商鋪。
外賣摩托時速不快,但跑個80公里還是沒問題的,在川流的車道上有著體積小巧的特點,堪堪與追擊的警車持平。
這一次麥克斯沒有通過控制紅綠燈造成交通混亂了,一來靠近城郊的車輛不多,更改紅綠燈也不一定能造成交通混亂,而且摩托車根本不會被汽車堵住,這時候製造交通混亂便成了幫艾司。
在出城階段,利用車流的阻擋,艾司將距離漸漸拉開,但是警方有舉報人的幫助,很清晰艾司的逃竄方向,跟在後面咬住不放,保持著2~5公里的差距。
出城之後,車輛漸少,警車開始加速,很快雙方距離縮短到1公里左右。
五花台死亡八道拐,熟悉的路段,艾司藉助8個急速拐彎將距離再次拉開到2公里左右,在通往五花台的路上,警車又漸漸追了上來。
這時候道路兩邊幾乎沒有監控了,但是路只有一條,警方倒也沒有跟丟。
艾司駛過五花台,朝著深山深處進發。
警車距離艾司只有500米左右,一直盯著前方的摩托尾燈,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只是前方的人沒有絲毫變向或是朝旁邊草叢逃竄的意思,難道他還有辦法擺脫警方?這傢伙到底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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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有了答案,前面的路邊輪胎漸漸多了起來,一個個廢棄輪胎在路兩旁摞起或高或低的輪胎牆,各式廢棄的金屬零件也隨處可見。
再往前走,就是海角市的一家廢舊汽車處理中心。
數萬台報廢汽車堆放在裡面,等著被壓縮成一個個一兩米左右的鐵立方體,再被拖走回融鍊鋼。
艾司曾和師傅多次在這裡練習組裝車輛,也不僅限於車輛,還包括組裝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金屬機械。
關鍵是,艾司很清楚,這裡有一台大功率的磁力起重機!
它能一次吸附3輛汽車,將它們穿成一串吊起來,這吸力絕對足夠。
艾司騎著摩托拐進了汽車堆積而成的鋼鐵之山,警車駛入這片汽車墳場之後,發現堆放區比自己想象的更大,一時間找不到艾司的蹤跡。
「嗚……」一陣機械轟鳴聲驚動了警方,只見一台大型起重機的起重臂正在移動,原本是吊鉤的地方是一塊巨型圓形鐵餅,直徑約有兩米,厚四五十厘米,由鐵鏈吊著。
這就是磁力起重機的電磁鐵,起重臂將電磁鐵橫在了汽車堆場的中央空地上,艾司從側面衝出,摩托車開足馬力,達到了它的極限速度,時速約有95公里。
藉助擺放在地面上的一個小型斜面,艾司駕車衝天而起,快速接近電磁鐵。
艾司雙手握著摩托把手,身體凌空時,離開摩托座椅,完全平伸,隨後將摩托往後一蹬。
摩托車墜向地面,艾司貼著電磁鐵的下方平行飛過。
「噗,噗,噗」3粒帶血的信號鋼珠從艾司背部破體而出,艾司清晰感覺到皮肉撕裂,由於肌肉的運動,3粒鋼珠已經偏離了原本射入體內的位置,現在艾司背上又多了3條竇道。
不過徹底擺脫了眼鏡大哥的追蹤,艾司覺得很值,這是為自己大意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在摩托車提供的初速度下,艾司展開翼裝,斜斜地滑向黑暗。
警車朝著艾司消失的方向追去,誰知道開到半途,突然一股沛然巨力傳來,先是車頭抬升,跟著整輛警車凌空而起,「當」的一聲,警車被穩穩吸到了電磁鐵下方。
有了第一輛,跟著是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一共5輛警車穿成一串,掛在電磁鐵的下方,後面的警車不敢貿然前進,只能停下來救助同事。
也有警車從旁邊繞道前行,不過繞過龐大的汽車堆場之後,放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原始叢林傳來的陣陣夜梟怪叫,哪裡還有嫌犯的影子。
這場由艾司挑起的殺手間局部戰爭,最終以艾司逃入叢林而落幕。
艾司成功逃得了性命,他便沒有輸。
麥克斯雖然將艾司趕到了城外,但他也沒有贏,艾司受傷情況不明,不過畢竟還活著,瞿森這假身份卻是不能再用了。
回到叢林,艾司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對於這個伴隨自己學習成長的環境,艾司有一種莫名的眷戀。
第一次遇見恩恩,便是在森林裡,自己的看圖識字,發音吐詞,唱歌跳舞,無數的第一次,都是在森林裡。
艾司在叢林里潛行了一段時間,成功找到一個基站,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接收儀,擺弄了幾下之後,儀器上出現了畫面。
看著依然安靜的殺手小徑,和學校里晚自習的燈光,恩恩他們都很安全,艾司心裡徹底放鬆下來,不知為什麼,但那個殺手組織,確實沒有打算再對恩恩出手了。
由於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對網路特別了解的殺手,艾司出門前就沒有攜帶手機,只帶了一個信號接收器,可以接收到恩恩周邊的監控畫面,但是黑客無法入侵這台設備,更無法追蹤來源。
這一次角力,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艾司輸了,他率先發現了對方的隱藏身份,可以說佔了極大的優勢,但由於心存了想要活捉對方的念頭,最終演變成自己被追得雞飛狗跳,疲於奔命。
艾司暴露了一個撤離點,眼鏡大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在這方面,艾司倒是佔了一個小便宜。
那個撤離點本來就容易暴露,對方既然是通過自己和大頭的關係追查到自己的,那麼就不難猜到大頭喜歡去金威大廈頂層緬懷,而且這個撤離點自己只準備了一套翼裝,在大頭死後抱著可能被發現的心情暗藏的。
如果今天翼裝不見了,艾司手裡還有繩子,總歸有辦法逃掉,只是花費時間的多少。
靠著大樹,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艾司雙手捧著接收器,靜靜地看著那些沒有恩恩出現的每一幅畫面,認真而專註。
至於背上的6條竇道,還有其餘新傷,只能等回到安全屋對自己進行手術與縫合了。
負傷的孤狼就要學會在無垠的荒野中獨自舔舐傷口。
另一邊,麥克斯一遍又一遍地檢索著數據,十幾分鐘后,各種手段都用了一遍,他終於確定,那個小傢伙確實擺脫了自己的跟蹤。
原來一開始,就是沖著那個玩意兒去的嗎?他什麼時候發現的?一直在玩我啊?
直到最後艾司凌空飛躍電磁鐵下方那一刻,麥克斯才從巨幅震蕩的信號波形圖上發覺,原來自己植入艾司體內的追蹤信號鋼珠被對方發現了,並用某種超大磁力的工具給吸了出來。
一開始自己以為他會駕車逃跑,後來又發現了一個撤離點,發現這小子會花式翼裝飛行,以及後來的駕駛摩托車往城外逃跑,麥克斯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
他想等著看艾司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追兵的那種絕望,誰知道從頭到尾被愚弄的人是自己!
不知道那小子什麼時候發現了信號鋼珠,並不動聲色地找到了取出鋼珠的辦法,但他巧妙地將自己的意圖隱藏起來,直到鋼珠被取出的那一刻,麥克斯才恍然大悟,有一種被人打臉的火辣痛覺。
思索幾分鐘后,麥克斯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簡訊發送出去:「比薩已分,小費已給。」
這是一條簡單的暗示,比薩已分表示「露餡兒了」,小費已給則意味著「送比薩的人要走。」
麥克斯收拾電腦,看了一眼屬於瞿森的獨立辦公室,他對此倒是沒有任何留念,只不過計劃還有個小尾巴沒有實施,雖說子彈已經出膛,自己在與不在都不會影響計劃的進行,但畢竟是因為被人發現身份而被迫提前離開,想想就不是滋味。
大約過了三30分鐘,走在街頭的麥克斯接到了電話。
「怎麼被發現的?」
「時間太短,暫時還沒找到原因,應該是昨天開始調查我的,幸虧他只是打算抓住我,否則現在的情況還不好說。」
「現在的結果是?」
「我在城郊失去了他的蹤跡,現在他在什麼地方,很難說。」
「對我們的計劃有影響嗎?」
「我不確定,但是如果他只是知道我的話,是不可能對我們的計劃造成什麼大的影響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麥克斯不滿道:「我依然堅持認為,沒有第一時間消滅掉他,終究是個隱患。」
電話那頭嘆息道:「誰又不知道呢?不過,你覺得誰能單獨消滅掉他呢?我們又要派多少人去呢?放心吧,馬上就要放寒假了,那邊比我們更著急,那個小殺手的注意力很快就會從我們身上轉移過去,只要保證計劃的順利實施,一切就都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麥克斯無話可說。
過了片刻,電話那頭又道:「既然瞿森的身份暴露,你就專心地輔助小刀,暴風雨前夜即將到來,就讓我們用一場盛大的屠殺來為它慶賀吧。」
同一時間,金威大廈93層,那名給警方帶路的安保隊長跪在地上,豆大的冷汗不斷從額角滲出,沿著面頰滾落。
在他正前方,一人負手昂然而立,站姿筆直,面如刀削,一米八八的身高給人一種壁立千仞的壓迫感。
他穿著軍裝一般的緊身制服,魁梧的體型稜角分明,整個人顯得幹練,霸氣十足但又並不囂張,此人便是洪氏娛樂集團公司安保科科長,陳孝康。
當然,安保科科長只是對外掛的名頭,就亞聯內部而言,他是元老之子,是亞聯的兵馬大元帥,執掌整個亞聯的武裝力量。
在集團總裁洪勝天生死未卜,大半年都不見露面的情況下,陳孝康儼然已成為亞聯內最具權勢的人,就連公認的亞聯下任掌門人里的其餘兩個,徐元朗和徐振業,在陳孝康面前也要收斂三分。
「你就這樣讓他們進來了,直接帶著警方進入我們亞聯總部。」陳孝康的聲音並不大,但格外低沉渾厚。
那名安保隊長聽了之後瑟瑟發抖,辯解道:「康哥,當時外面有100多個警察啊,我真的攔不住他們,我,我,我真的不敢攔啊。」
「100多個警察就可以亂來嗎?這裡是中國,是法治社會,你為什麼不敢攔?」洪澤屾用手指挑著眉毛,又抓了抓頭皮。
徐元朗頓時就不幹了,跳出來道:「洪澤屾,你不要搞我的人啊,阿東在公司也做了十多年了,什麼時候出過婁子,一點小事你就上綱上線,公司又沒有什麼損失,我看,這事兒就這樣算了。」
「就這麼算了!」洪澤屾嗓音高亢起來:「這是我們都恰好不在,要是我們正在開會怎麼辦?我們正在堂審呢……又怎麼辦?」
「這不沒有嘛?我們在的時候哪個龜孫子敢放半個警察上來,我直接扒了他的皮!」徐元朗不甘示弱地大叫著。
麥德龍扶了扶眼鏡,一言不發,冷眼旁觀著。
洪澤燦被莫名綁走又放回之後,和徐元朗間的矛盾就日益尖銳,兩人只要在一塊就會相互拆台。
「夠了。」陳孝康聲音不大,但他開口之後,徐元朗和洪澤屾都默契地止聲不語。
「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陳孝康的聲音愈發沉悶:「這半個月,我們下面有3個堂口的負責人死於非命,不是警察乾的,要麼是被自己人出賣,要麼就是死得莫名其妙,楊星死了,沙貴也死了,滿多也死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沒人吱聲,陳孝康自嘲一笑道:「哼,怎麼了?都啞巴了?不敢說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沒錯,你們聽到的風聲都沒錯,洪爺醒了,從美國、加拿大和德國請回來的7位專家正在想辦法救治洪爺。有人害怕了!洪天爺昏迷的這半年裡拚命地搶地盤,搞自家兄弟,你們害怕洪爺醒了之後,找你們清算,想提前掃乾淨手尾,我說得對不對?」
「說話啊!敢做不敢認嗎?」陳孝康字字誅心,也只有他敢說這個話,這大半年裡,只有他沒有發展自己的勢力,而是在全力想辦法救治亞聯當家人洪勝天。
徐元朗首先跳出來表忠心:「我對爺叔的忠心天地可鑒,我每天給關二爺上香,請他保佑爺叔早日康復,我手下的堂主各個拼死拼活,乾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社團。」
洪澤屾立刻譏笑道:「切,得了吧您哪,現在道上誰不知道你笑面虎威風八面,你敢說你和金三角坤猜交易的那批貨,你給社團繳了半分錢?」
「你他媽的別說我,你每個月從馬來西亞搞一批人偷運到沙特去,你又給社團繳了多少錢?」
兩個人眼看又要咬起來,麥德龍出聲道:「大家說話還是和氣一點好,我們都是正規公司,不要張口閉口就是販賣人口,販毒什麼的,警方今天剛來過,保不齊在這裡放了什麼東西,都是做大哥的人,說話也要有分寸。」
徐元朗跳起來道:「對呀!我們應該先檢查一下,不要被警察監聽了,那才真他媽的倒霉。」
「放什麼東西啊,還不是這個蠢貨放警察進來,洪爺在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哈,你這狗崽子,你咒洪爺已經死了是吧。康哥,他說洪爺在的時候,意思就是洪爺不在了唄,這事兒你得做主啊!」
「別吵了!」陳孝康提聲震堂,「洪爺重傷未愈,社團需要的是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你們這樣吵下去,除了分家還會有更好的結果嗎?誰想分家趁早提出來,別忘了洪爺還沒死,那些退休的叔爺們也都看著我們呢。」
陳孝康搬出老一輩,徐元朗和洪澤屾只能停止爭吵,陳孝康道:「放那麼多警察進來,這種事情是決不允許的,阿東,待會兒自己去領家法,安保隊長讓阿彪來做。」
陳孝康放了一個中立派的人,徐元朗和洪澤屾都沒意見,處理了這件事,陳孝康又道:「現在是洪爺的康復關鍵期,你們盡量低調點,不要鬧事,我收到消息,中國上層將有一次對黑社會性質團伙的嚴打,誰要不怕死,非要往槍口上撞,就儘管去,我醜話說在前面,這期間出了事情自己負責,不要怪社團沒有保你們。」
徐元朗訕笑道:「康哥,爺叔身體恢復得怎麼樣?我很想他,能不能讓我去看看他?」
陳孝康頗有深意地瞥了徐元朗一眼,徐元朗的訕笑僵在臉上,眼見額角開始冒汗,陳孝康才發話道:「洪爺說了,誰都不見。」
洪澤屾立刻不失時機地刺了一句:「得了吧你,就你那點小心思,真當康哥看不出來還是怎麼著?還天天拜關二爺,你做夢都想當龍頭吧?」
「洪澤屾你——」
陳孝康沉聲道:「澤屾,聽說天涯市的業叔很挺你啊。」
洪澤屾臉色白了白,解釋道:「康哥……」
「不要解釋,你弄出來的事情自己處理好,不要引火燒身,別以為業叔和裘叔頂你,就沒人敢動你了。」
隨著陳孝康昂首闊步地離開,洪澤屾和徐元朗各自不屑地看了對方一眼,各走一邊,麥德龍一言不發地跟在洪澤屾身後,偶爾迎向徐元朗的目光,嘴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