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秀女

第一回:秀女

浩蕩人馬從城門進入,馬蹄踏水,濺濕了路人布鞋,卻無人怨罵。為首之人,著一身銀白盔甲,腰配長劍,手握馬韁。十一輛馬車依序隨行,為首那輛的珠簾被人從車內挽起。

女子只看了一眼街上盛景,目光尚未落定,已被人拉了一把。手握的珠簾落了下去,隔離了車外的風光。

「你我既是秀女,便要循規蹈矩,這道理妹妹可懂?」女音柔和,正是那阻止少女窺探街景的人。被她拉回的少女似是驚神未定,自撫著胸口,暗自唏噓。爾後將目光投向那女子的臉,白玉肌膚,面若桃花,真真漂亮。

女子鬆開手,目光凄凄的看向前方,似有萬千愁緒,鎖在眉間。

「謝姐姐提醒,不知姐姐芳名?」明眸少女,巧笑倩兮。打量那女子衣著,一襲桃色裙衫,不過十八年紀。

「葉丹砂。」女子莞爾,也回頭看她。青衣著身,倒也是嬌俏可人。於是問:「你呢?」

少女靦腆一笑,捋了捋耳發:「我叫謝婉魚,名字不及姐姐好聽,也不及姐姐貌美。只怕姐姐進了宮,皇上也會拜在姐姐裙下。」本以為葉丹砂聽了這些話會萬分高興,怎知她不過苦澀一笑,一笑了之。

馬車在一家府邸門外停下,為首那位將軍下馬進府,片刻功夫便迎著一名身穿藍衣的女子出來。

「陸小姐請上車!」清晰男音隔著車帷傳進馬車裡。謝婉魚好奇的張望,只見一隻玉手挽起了車帷,陽光入內,照在車裡五位秀女身上。

陸長依頓了頓身體,然後斂著眉步進車內。一襲藍衣,似車外的天空,明凈、幽深。她在葉丹砂旁邊落座,謝婉魚側頭瞧她幾眼,也算傾城的姿色,與葉丹砂不相上下。

看來,這皇帝老兒也算艷福不淺。這麼多美人,任其挑選,也難怪天下那麼多人覬覦皇位。謝婉魚低下頭,聽著車外傳來那名將軍的聲音。

「啟程!」

馬車又開始行進,此地離長安,也還要一日兩夜的路程。

傍晚時分,車隊在一家驛站落腳。恰巧謝婉魚與葉丹砂,還有陸長依分到一房。天色漸沉,秀女們用完晚膳便各自回了房間。

月色彌留在窗前,葉丹砂一人獨立,手中執著一方錦帕,目光似月光,凄清蒼涼。

謝婉魚坐在床上打量她,片刻又將目光移到桌畔坐著的陸長依身上。一樣的國色天香,一個哀婉,一個靜謐。

屆時,房門被敲響,引得三人回眸看去。葉丹砂去開了門,看清門外那人時,她垂首道:「洛將軍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洛新凡將目光投進屋裡,看也未看床上的謝婉魚,徑直落在陸長依身上。

他幽幽道:「在下只是例行公事,保證各位小姐安全,並無他事。夜已深,你們也早些休息。」說罷便轉身欲走,邁出兩步,他便停了下來。葉丹砂不知所以的看著他,直到他叫了陸長依的名字。

桌旁的女子正要斟茶,手頓在半空中,側頭向門外看去。謝婉魚也好奇的探頭,今晚洛新凡著了一身月色長衫,玉簪束髮,臉龐更為俊逸。這麼俊美的將軍,怎麼笑起來會那麼憂傷?

陸長依起身,在謝婉魚疑惑的目光下步出了房門。看著那兩人走遠,葉丹砂重新關上房門,回頭對上謝婉魚那雙清冷的眸子。

「葉姐姐,你說那陸小姐和洛將軍不會是一對吧!」她雖是笑著,一副俏皮可愛的模樣,可是那雙眼睛卻是冰涼如水的。至少此刻,葉丹砂看著那雙眸子會覺得寒意撲面。

她輕笑,回到自己床上:「妹妹只需在意自己的事,別人的事,何必費心去管。」

「哦!」謝婉魚若有所悟的點頭,眼見她睡下,方才起身到窗邊張望。

樓下是驛站的庭院,此刻院里站著一雙人影。月色落在那兩人身上,許了几絲蕭索之意。

陸長依的影子被月光拉長,映在洛新凡的身上。她背對著他,目光凝著院里的夜來香,輕聲道:「夜深人靜,洛將軍約長依出來,似乎不太合適。」

男子皺了皺眉頭,目光擬定她的背影,悲慟的道:「你真的要進宮嗎?」

陸長依回身,嘴角開出一朵笑容:「將軍這話什麼意思?長依既然是秀女,當然要進宮。」

「你才十九歲,皇上已過不惑之年,皇上已經可以做你父親了。」他愈焦急,陸長依卻愈淡然。

笑容依舊在她唇畔:「那又如何?難道將軍不知道什麼叫皇命難為?」

「你只要與二皇子說一聲,他必定、、、」

「洛將軍、」陸長依加重了語氣喚他,洛新凡這才閉口不言。

「長依不想背上欺君之罪。」她看著洛新凡,「也不想讓二皇子失望。」

洛新凡不知如何啟口,陸長依便在他的沉默里轉身向房間走去。月華落在男子鬢上,似是染上霜華。夜色掩去他凄切的神色,倒是他一身落寞讓謝婉魚看得出神。

「嘎吱——」房門推開,陸長依已回,正巧撞上謝婉魚驚慌的眼睛。葉丹砂已睡熟,此時兩人相對,一時無言。

陸長依反身關上了房門,回頭時面帶笑容。她走到桌邊坐下,斟了兩杯熱茶,示意謝婉魚過去坐下。

燭火搖曳,兩人相對而坐。;陸長依瞥了謝婉魚一眼,揚唇:「姑娘這一路,掩飾的真好!」

謝婉魚眨了眨眼,一臉不解的看著她道:「婉魚不知陸姑娘此話何意?」

「哦?你當真不知?」陸長依奉上茶去,又是一笑:「姑娘行路無聲,這是何理?」

謝婉魚接茶,臉色不變,笑著謝過:「不過學了些輕功玩玩,倒是被陸姑娘看出來了!不過婉魚比起陸姑娘,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只學了輕功嗎?」陸長依斜眼笑問,藕臂一伸,截住了謝婉魚捧茶的手:「剛泡的熱茶,姑娘可要小心一些,燙傷了可不好。」

謝婉魚看著她,手中的茶具忽然一熱,兩人同時收手,只聽「啪——」地一聲,茶盞碎了一地。好在謝婉魚機靈,鬆手之際,已經往後,退了半步。茶水漸在她的鞋面上,沒有燙傷。

適才這茶分明只是溫熱,方才那茶定是被陸長依催熱了。

「多謝陸姑娘提醒,真是好燙!」她冷笑,心知陸長依內力不弱,不想與她硬碰。只是,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何苦要進去深深似海的皇宮?

床上的葉丹砂被剛才的響聲驚醒,扭頭看了看桌旁的兩人,不禁提醒:「夜已深,婉魚妹妹和陸姑娘還不休息嗎?」

謝婉魚轉身向自己的床走去,兀自解著外衫道:「葉姐姐說的是,夜已深,婉魚要休息了。陸姑娘若是不困,那麼勞煩姑娘收拾一下地上的碎盞,多謝!」

陸長依仍舊坐在桌旁,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疑惑不已。方才一番試探,可知謝婉魚確實不會武功,又或許,是她藏得夠深。

窗外皎月,已下柳梢,夜風漫進房中,搖曳了燭火。陸長依起身走至窗邊,俯望庭院,那人尚且坐在院中石桌旁。一身素衣與月光交融,可見幾分凄涼。她伸手關上窗,房中靜謐無聲。此一行也不知是對是錯,只是順著他的意思,進宮而已。這也好,至少能讓她多見那人幾眼。

謝婉魚睡得極好,醒時已是天明。葉丹砂正坐在梳妝台前挽發,卻不見陸長依身影。地上那些碎盞,已被人收拾乾淨,只是桌上又挑了一隻茶杯。謝婉魚坐起身,揉了揉眼問葉丹砂:「一大早,怎麼不見陸姑娘?」說著拍了拍臉,然後下床穿衣。

「陸姑娘已下樓用膳去了,妹妹你也快些收拾,用完早膳便要啟程了。」葉丹砂回頭看她,盈盈一笑。

謝婉魚點頭,簡略收拾了一下,到桌邊倒了一杯茶:「葉姐姐,你知不知道陸姑娘是哪家千金?」

「問這做什麼?」葉丹砂起身,理了理裙衫:「陸姑娘是禮部尚書陸大人的千金,你且少惹她。」

「禮部尚書?原來如此!」她淺笑,品著香茗。既然是禮部尚書之女,怎麼還身懷絕技?

「妹妹可收拾好了?咱們下樓去吧!」

「哦,好。」放下茶盞,謝婉魚起身跟著葉丹砂步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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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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