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劫色

第二回:劫色

「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上車之前,謝婉魚嘆了一句。

還是與陸長依同車,這讓她有些不自在。好在葉丹砂一路上陪她閑話家常。原來她是溫州縣令的二千金,母親原是一名藝妓,在府中地位低微。此番選秀,其父見她美貌,便不顧她意願將她送入皇宮。難怪她一路愁緒萬千,原來又是一名無辜女子。

謝婉魚道:「這天下間最可憐不過女子,無權無勢無名無份,姐姐也別太傷心。」

「此話怎講?這一進宮,倘若被皇上賞識,賜位封妃,不是好事么?女子怎麼無權無勢了?當今皇后不是有權有勢有名有份的女子嗎?」另一名秀女插嘴,聽其話意倒是對皇宮十分嚮往。

謝婉魚正欲回話,卻被人搶了先:「三千秀女入宮,皇上怎會一一面見。幸者封妃賜位,不幸者空老紅顏。」說話的便是陸長依。原來,這些道理她全懂。

「後宮豈是是非之地,歷代君王的後宮不知冤死了多少紅顏。」葉丹砂嘆息,目光又轉凄涼。

車內靜了下來,謝婉魚打量著幾人的臉色,恍然覺得車外少了幾分喧嘩。她掀簾看去,青山白霧,著實美妙。清晨的一米陽光照進她眸中,彷彿還能嗅到野梨花的芳香。

葉丹砂的黛眉舒展開去,半合著眼帘,欣賞著窗外的景色。原來已行到郊外,難怪突然這麼安靜。

「這裡的山可真高!都伸進雲霧裡去了。」謝婉魚讚歎,目光一刻不離那一座座高山。細數下來,竟有十二座之多。

「這些山都長得十分相像,似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另一人搭腔。陸長依也往外看了一眼,這裡的山到真有幾分詭異。

前方,依舊是洛新凡為首。行在五尺大道上,走在天地山水只見,自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都說這條道上多山賊。可這一路行了這麼久,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車隊拐過一個彎道,便再難前進。大道被大石堵住了去路,人倒是能從縫隙間穿過,馬車就難了。

洛新凡眺望前方,只見那縫隙間站著一個人,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不過是一個背影,卻讓洛新凡起了警惕之心。

「前面是何人?擋在路間是為何?」說話間,洛新凡已握住了長劍。

那白衣的男子回過頭來,目光悠遠,卻無人看得清。他帶著一張銀色面具,負手而立。徑直看向那十一輛馬車,唇角輕揚。

謝婉魚她們安靜的呆在馬車裡,只聽見後方傳來一陣馬蹄聲,聲勢浩大,看樣子來人不少。她偷看了陸長依一眼,見她神色無異,也學著她閉眼養神。洛新凡好歹也是允岱王朝一名勇將,應該能保她們周全。

白衣的男子向前邁了十幾步,步步輕緩,悠哉的樣子彷彿散步一般。直到行至洛新凡馬前,被一方長劍攔住了去路。

馬上的人挑起了眉頭,語氣不悅的道:「此路不通,還望閣下繞道而行。」

面具男子輕笑出聲:「洛將軍,在下是來找人的。」

這人一語點破洛新凡的身份,倒是讓他不由一驚:「這裡可沒有閣下要找的人。」

「在下要找的人在馬車裡。」面具男子輕輕揚手,撥開頸間那柄長劍,轉而又被數把利劍圍了起來。

「閣下真會說笑!」洛新凡收劍回鞘:「這馬車裡都是今年春季秀女,怎麼可能會有閣下要找的人?」說話間,他看了一眼石縫那邊,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批人馬。這下到讓他腹背受敵,進退兩難。

面具男子抬手,捋著肩頭長發,目光掠過眾將士看向那十一輛馬車,爾後一笑:「洛將軍有所不知,在下要找的正是這十一輛馬車的秀女。」

「你放肆!」洛新凡大喝:「秀女乃是進宮侍候聖上的,你膽敢口出狂言,小心要你小命!」

「這些姑娘不過十六、七、八、九歲,進宮與那四十幾歲的皇帝做妾作妃,這不是糟蹋了嗎?洛將軍不如將她們贈我,在下一定讓他們嫁個好人。」

「再敢胡言,小心本將軍對你不客氣。」

面具男子抬頭,與之對視:「將軍無需客氣,你再客氣,這十一車的女人我也要了。」一聲冷語,後方的人馬便圍了上來。

為首那人手握銀槍,朝面具男子抱拳行禮:「少當家,兄弟們都等得不耐煩了。」

「那就動手吧!」一身令下,幾十人馬衝進了車隊,洛新凡見他對自己視若無睹,不禁怒由心生。長劍出鞘,劍鋒掃向馬下的男子。

面具男也非尋常之輩,衣袖一揮,掃開圍住他的幾人,一柄摺扇擋住了洛新凡的劍。

「將軍息怒,在下不過是為兄弟們討個媳婦,還望將軍行個方便。」摺扇點在劍身,他已經借力退出了車隊。此時車隊已經亂成一團,那些將士根本不是山賊的對手,一聲聲慘叫充斥山間,洛新凡握劍坐在馬上,臉色凝重起來。

面具男搖著摺扇,與之相對,待洛新凡舉劍飛來,他便迎了上去。兩人在人群中相碰,長劍挑向面具男子的胸前,他側身躲過一劍,摺扇落在洛新凡背部,正中穴位。三招未過,洛新凡已呆立在原地,面具男尤是微笑,揚手一掌劈在他的後頸,當即將他劈暈過去。

面具男子收手,撫平衣袖,目光看向為首的馬車,提步邁了過去。

車內眾女已是心驚膽戰,陸長依盯著車帷,葉丹砂與她一樣,不過眼裡滲著一絲驚怕之色。謝婉魚依舊閉目養神,心裡卻是十分不安。

車帷被人掀起之際,她睜開了眼,只嗅到一陣隱晦的桃花想,意識便迷糊了。朦朧間,她記得車門前有一名男子,一身白衣,一頭長發,一張面具。

天邊升起一輪彎月,夜鶯啼叫,驚醒了謝婉魚。睜開眼,目及那葉菱窗,窗外一桿竹影,似鬼魅遊盪來去。

「妹妹醒了!無礙吧!」葉丹砂的聲音傳來,促使她回頭。

這才驚覺,這房間真大,竟容下了這麼多秀女!她見葉丹砂被綁著手腳,低頭看了看自己,與之一樣。不僅她們,這屋裡所有人都被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就連陸長依也不例外。

「葉姐姐,這是什麼地方?」謝婉魚牛東澤身體,只覺頭還有點暈。

葉丹砂搖頭:「我也不知,在車上暈了過去,醒來就在這兒了!」

「那洛將軍呢?」這房裡全都是女子,一個男人也沒有。

「洛將軍在隔壁房中,睡得正香呢!」男子戲謔的聲音傳了進來,門也被人推開。來者數十人,舉著燈盞,火光映在陸長依她們身上。

謝婉魚看清為首那人,正是那個戴著面具的男子,還是一身白衣。

面具男子的目光掃過眾女,落在陸長依和葉丹砂身上,吩咐身後的手下道:「將她們兩個帶去另一個房間,讓九姐她們打些熱水給她們沐浴更衣。我爹既然非要我娶妻納妾,那就她們兩個吧!」

葉丹砂一聽此話,眼中懼色閃過:「這位公子,請讓我妹妹與我一起可好?」這命運她逃不掉,她認命,不過謝婉魚留在這裡,讓她難以安心。這一路,她們二人情同姐妹,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面具男子看了看她身旁的謝婉魚,除了那雙眼睛,姿色一般。不過,他還是應了。於是謝婉魚與她還有陸長依一起被帶去了另一個房間。

這房間的確比方才那間舒適許多,至少有一張床,還有妝台和桌椅。謝婉魚便坐在桌旁飲茶,身上的繩索解開了,頓時舒坦許多。

陸長依立在窗邊,似是沉思。葉丹砂一臉憂愁的坐在床上,一言不發。

謝婉魚感恩她,斟了杯茶到她手中:「姐姐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朝廷自會派人救我們的。」

葉丹砂抿唇一笑,示意她坐下:「其實不用進宮,我心裡倒是開心的。可惜落到山賊手裡,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也對呀!那個戴著面具,穿著白衣服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沒準就是一變態,一天到晚戴著面具,一定是相貌太丑,不敢見人。」謝婉魚說得神采飛揚,不由引來陸長依一望。

她又道:「其實我們三個還挺有緣分的!」葉丹砂點頭,看了一眼陸長依,見她倚在窗邊,神色從容,不禁問道:「陸姑娘一點也不害怕嗎?」

陸長依抬眸:「害怕?」眼裡攜著一絲嘲笑的意味。

謝婉魚頭:「陸姑娘長得這麼漂亮,那面具男一定相中了你。看他那樣一定丑的羞於見人,陸姑娘可要小心啦!」她話落,房門便被人推開了。男子的笑聲傳進屋裡,引得三人齊望。

又是那個面具男子,還是那身白衣,笑得十分爽朗:「姑娘可說准了!在下就是丑得驚天動地才將自己的臉藏了起來。在下也不否認自己是好色之徒,這世間的男子,誰又不是以貌取人。」

謝婉魚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人神出鬼沒的,進屋也不知道敲門。

葉丹砂怕他怪罪謝婉魚,急忙辯護道:「公子請別見怪,我這妹妹口無遮攔的,尚不懂事。」

「無妨,令妹是性情中人,倒是直爽。」

謝婉魚撇嘴:「我那是直話直說,不怕得罪你。」

面具男子點頭,向她走來。窗畔的陸長依眸光微冷,三點寒光向面具男子射來。謝婉魚和葉丹砂皆是一驚,只見那人翻轉衣袖,擋下那三枚銀針。隨即輕笑道:「好啊!好一手暗器功夫,姑娘倒是讓我唐句大開眼界了。」他眼中讚許之意暗生,步子折向陸長依。

陸長依凝眉,手負在腰際,見他逼近,右手一揚,拔出一柄軟劍。

謝婉魚叫好:「葉姐姐,有陸姑娘在,我們不用擔心!」

陸長依昵了她一眼,軟劍刺向那個名叫唐句的面具男子。唐句側頭,伸手夾住劍身,用力一拉,將陸長依扯進了懷裡,一手鎖住她的雙手,一手伸向她的玉面,輕撫了幾下,贊道:「好滑的肌膚!」

陸長依微怒,身體一沉,滑出他的懷抱。回頭沖謝婉魚道:「現在可不是裝模作樣的時候,謝姑娘不想保葉丹砂周全嗎?」一劍刺向唐句背心,眼前人影卻突然消失了。爾後,她只覺後頸一陣刺痛,頓時失了知覺。

眼見陸長依軟倒在地,葉丹砂不禁掩住了嘴。面具男子轉身向她們看來,目光疑惑的看向謝婉魚,不禁深笑:「莫非謝姑娘也身懷絕技?」

謝婉魚嬌俏一笑,揚手一掌劈在葉丹砂後頸,見她暈厥,將她扶到床上堂躺下。

唐句見她這一舉動,不禁茫然。等她轉身回頭向他看來,神色與剛才已截然不同。那雙眸子冷得讓人畏懼,臉上的笑容也失了溫度。真是一個善變的女人!

「唐句?」謝婉魚挑眉,「十二指山的少當家!真是幸會!」

「姑娘對我十分了解的樣子!莫非,姑娘暗戀在下?」唐句輕笑,在桌旁坐下。

謝婉魚揚唇,也在床邊落座:「傳言少當家天生醜陋,本姑娘傾國傾城,怎麼可能暗戀你。」

「你傾國傾城?姑娘可真會開玩笑!」

謝婉魚也不反駁,只說:「少當家高抬貴手,放我和葉丹砂走如何?」

「哦?只放你和葉姑娘?那陸姑娘呢?」唐句挑眉,一眼不眨的打量她。

謝婉魚起身,看也不看陸長依:「她與我不過數面之緣,沒什麼交情。」

「我若是不放呢?」細長手指把弄著茶蓋,語氣里滿是不以為然。

謝婉魚冷眼看他,又是一笑。閃身便到他眼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冷聲道:「這可由不得你!」

唐句抬眸看她,兩人相隔咫尺,呼吸相觸,他竟細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姑娘不覺難受嗎?」無故一問,問呆了謝婉魚。

她依舊捏著他的脖子,問道:「什麼意思?」話落,一陣輕風拂面,她來不及閉眼。只聽面前的男人肆意的笑:「原來你真的是傾國傾城啊!」

謝婉魚瞪他一眼,只見他揚手將一張人皮面具送到她眼前:「怎麼樣?這下是不是舒服多了!人皮面具不透氣,一定十分難受。」

謝婉魚一驚,急忙收手撫上自己的臉,觸感真實。

「放肆!」她冷叱,揚手甩出一條白綢,纏上唐句脖頸:「你可知見到我真面的人是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不如我摘下面具,也讓你看看我。這樣不就扯平了!」唐句仍是笑著,一副浪蕩不羈的模樣。

謝婉魚面露厭惡之色,白綢勒緊:「我現在就告訴你,下場是什麼。」這種不要臉的登徒子,殺了也不為過。

「誒,葉丹砂醒了!」

謝婉魚回頭去看,唐句便斬斷了那白綢,退出門外。床上的葉丹砂仍舊沉睡著,謝婉魚徹悟時,已不見唐句身影。

只聽門外傳來他的聲音:「看在你傾國傾城的份上,我便放你們走。下次再見,在下可要姑娘當我壓寨夫人!」

謝婉魚冷著面,回身扶起床上的葉丹砂,走出門外。這裡是十二指山,她自不敢輕舉妄動。為今之計,還是帶走葉丹砂。唐句那筆帳,以後再算。

一雙倩影在門前一閃,消失在夜色中。白衣男子站在屋頂,輕搖摺扇,目送她們消失。想到那姑娘的鳳眸柳眉,不禁心神恍惚。這世間真有傾國傾城的女子!真是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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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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