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深夜來襲
【62】
這世上有三種人,第一種愛女人,第二種愛男人。當然也有人只愛自己,但他或她自己必然也是男人女人之一,所以也應歸類到前兩種之中。
秦煥屬於第三種人,他不愛女人也不愛男人。美麗的女人他也喜歡和他們親近,但卻並不把她們當做情人。在他眼裡,她們就和那些受他操縱的人一樣,是十分有趣的東西,用過了可以換新的,照樣挑自己喜歡的弄來,所以也談不上有多少在意。
他想做的事卻很少,也許正因為少,所以他格外珍惜,每一樣都要做到盡善盡美。第一件,他想要那個整天行為癲狂張揚跋扈的瘋女人在他面前消失,他做到了,不僅弄垮了融春,還額外接收了她的人手和財富作為小小的驚喜。第二件,他要超過當年的魔教教主聶尋柳,這件事急不得,不過現在進展還不錯。第三件,他要收回幽靈宮,這個地方本應屬於他,拿回來也是天經地義。
三天時間到今天就滿了,那天早上給了那個女人喘息之機,並不是因為他心善,而是他希望收回來的山谷不要血淋淋的,那會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那女人答應最好,看在她識相的份上,他或許會施捨些補償給她。若是她不肯,也不過是多費些工夫罷了,他要的東西從來逃不出他的掌心。
正想著這件事,一名手下進來對他耳語幾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讓她進來吧。」
***
青翡死了。
消息傍晚才傳回幽靈宮,隨著回來的還有一封信和青翡的頭顱。白飛飛打開匣子時,站在她身邊的環翠驚叫一聲,用手捂住口唇,抑制不住地乾嘔起來。
青翡渾濁的眼睛上翻著,嘴唇微微張開露出半截舌頭,臉上的神情猙獰而詭異。
白飛飛合上蓋子,交代宮女拿下去埋了。又展開信,上書:「三日之期已到,宮主何以背信負諾,不肯如約前來?幽靈宮不日將遭劫難,皆因宮主一念之差。嗚呼哀哉!」
白飛飛看過了信,順手遞給身邊的環翠。環翠見白飛飛沒有反對的意思,偷偷打開看了,短短几行字把她氣得「呸」了一聲罵道:「什麼狗屁玩意!憑他也敢說這種大話?有本事就過來,我看是幽靈宮遭劫還是他遭殃!等他死了,我也在他屍體旁說聲『嗚呼哀哉』!」
白飛飛見她憤憤然的樣子嘆了口氣:「環翠,讓你平日里多和如意學著點,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環翠吐了吐舌頭。
白飛飛知道性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變得穩重的,也不再多說,只交代環翠再去確認一遍所有東西都在應有的位置上。環翠肅了神色,答應著告退了。
正巧這時沈浪從外面進來,環翠看他風塵僕僕打趣道:「沈大俠兩地奔波不易,不如找個時候入贅我們幽靈宮,那多方便!」
「環翠!」白飛飛呵斥道,「我平日里太縱著你了,你一個小姑娘,這些話也說得出口!」
環翠回身沖白飛飛笑道:「宮主可不能怪我,宮中不少姐妹都盼著這天呢,咱們幽靈宮好久沒有喜事了。」說完,不等白飛飛再罵她便逃走了。
沈浪走過來,趁著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從背後攬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笑著說:「聽說入贅的女婿會受妻子的娘家人欺負的。」
「所以?」
「所以你要對我好些,這樣你手下的姑娘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會欺負我。」
白飛飛用手肘向後撞了他一下,「好個沈浪,倒知道順桿往上爬,我有說要你入贅了嗎?」
她本意是想說還沒同意兩人的婚事,但沈浪當然不會錯過她話中小小漏洞,順勢說道:「那就是說你要嫁到仁義山莊去了?那正好啊,我家什麼都有,就缺個女主人了。」
大敵當前開兩句玩笑可以,但白飛飛不會忘了重要的事,便掙脫了他的懷抱,斂容問道:「你回來時看見宮女拿著一個盒子走過去了嗎?」
沈浪也收了笑點點頭。
「那裡面裝著我派去給秦煥送信的人的頭顱。」
「什麼?!」
白飛飛將今日派青翡去秦煥那裡的事與沈浪說了一遍,最後嘆息道:「青翡出賣幽靈宮,害死姐妹,按宮規本也該處死。只是沒想到好歹情人一場,秦煥連全屍都沒給她留下。」
沈浪面露不忍之色:「她也是被人所騙。」
白飛飛莫名想到前世,她為了和自己全無關係的母親和仇恨賠上了一生。沈浪是否也用這個理由為她開脫過?她搖搖頭對沈浪說:「她死,是因為她失去理智,也沒強到能夠保全自己。我只希望幽靈宮今後不要再出這種事。」
在青翡出發前,白飛飛曾和她打過賭。白飛飛說秦煥對她不是真心,青翡自然不信。她獰笑著說:「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瘋了,但我很清醒,如果他真的騙了我,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白飛飛講到這裡對沈浪解釋說:「我相信青翡已經得手了,所以才會被殺。否則一個尚有利用價值又對他心懷愛戀的女人,秦煥不會不善加利用。」
沈浪似有不解:「以她的武功,怎麼可能傷得了秦煥?」
「一個絕望的女人,一個自大的男人,前者確實沒可能殺掉後者,但我從不低估瘋子發瘋時的能力。」
「人已經去了,多說無用。」白飛飛不願再多談她,岔開了話題,「依你之見,秦煥何時會來進犯幽靈宮?」
沈浪垂下目光細細思量,持劍的左手緩緩在劍鞘上摩挲著,他對秦煥談不上了解,無非是在朱府、迷藏山莊和青疊谷有過短暫的接觸。在沈浪看來,秦煥此人表面看來敦厚誠懇,實則殘暴陰沉。只拿這幾次的事情來說,出事的都是別人,他自己卻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手段。
沈浪沉吟許久才抬起頭來說道:「若他真如你所料被青翡所傷,怕是會立即帶人前來攻打幽靈宮。」
這想法與白飛飛心中猜測不謀而合。若秦煥未傷,他大可留下青翡為證,光明正大地來接管幽靈宮,讓白飛飛處於被動之勢。但若他帶著傷還要大搖大擺地前來,那就不是白飛飛所認識的秦煥了,也根本不可能好好地活到今天。秦煥的老巢已被白飛飛發現,他自會擔心受傷時白飛飛趁機來犯,本著先發制人的原則,他不會等到傷勢痊癒,而是會在最短時間內集結人手偷襲幽靈宮。
正思索間,有宮女送來宮外暗哨的飛鴿傳書,白飛飛接過來匆匆掃了一遍,嘴角漸漸勾起,眼中泛著異樣的神采。沈浪也湊過來看,上面的字顯示秦煥藏身的沼澤地里已經有動靜了。
沈浪與白飛飛對視一眼,知道與秦煥的決戰大約就在今夜。白飛飛臉上並無絲毫擔憂畏懼之色,她知道此時她若亂,手下宮女只會更加心思難安;她若冷靜,宮女看在眼裡便覺有了依靠。白飛飛戴上久違了的面具,以幽靈宮主的身份召集宮女下令:「傳令下去,幽靈谷內外今夜不許熄燈,我要用火把好好迎接那位特殊的客人。」
連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快活王也死了,天下還有什麼人是不可戰勝的?秦煥只不過是她即將遇到的再普通不過的敵人,若連他都打敗不了,她以何面目宣稱要幽靈宮堂堂正正立身江湖?
入夜,幽靈宮人時刻警醒,直到三更天,尖利的鐵器擊打聲從谷口方向傳來,宮女迅速來報,約有百人意欲闖入谷中,帶頭的正是秦煥。
白飛飛的表情隱沒在面具之下,聲音卻平穩冷厲:「照之前的安排做。我帶五十名宮女去會會秦煥,如意和環翠分別帶人繼續在谷中四處巡視,其餘人沒我的命令不得擅離職守。」
簡單交待幾句后,白飛飛翻身上馬,就要往谷口行去。沈浪在她身後不放心地叮囑:「飛飛,多加小心。」
白飛飛回頭對他說:「我已吩咐宮女聽你調遣,若谷中別處有人攻擊,還需你帶人去擋上一擋。」
沈浪抱劍拱手,以示定不負所托。
白飛飛看他在火光中認真的神情,輕聲道了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