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蠟燭
謝南北抬頭看這石像，心中所感不是美貌與腰身，而是自己。
將來他也能被人做成萬千石像，供奉與千萬佛堂寺廟。謝南北的名字將被口口相傳舉世聞名，他是拯救蒼生的救世主、是童兒口中的神仙臨世。
如果能得到定魂珠的話……
謝南北從自己想象中醒過來，左顧右盼發現身邊的人都彷彿都陷入了某種夢境之中！
難道這石像……
這石像可是真冤枉，明明這就是但陳樂的毒藥效果，現在偏偏要怪到人家頭上，得了，差不多要氣得顯靈了。
陳樂聽著許久沒了動靜也不敢探頭出來看，雖然在極度昏暗的情況下自己又高又遠的距離不太容易被發現，但陳樂萬不敢在這時候試探。
這毒氣對陳樂來說可謂絲毫沒有影響，配藥的事後特地選擇的每一種葯都是劇毒，常見又強效。陳樂為了保險，還把毒性強的放得最多。所以他當然想不到謝南北和他得手下呆著做什麼。
直到巴掌聲想起——
謝南北夠狠，陳樂揉揉臉，聽見來唐如的聲音：「主人？是唐如疏忽！」
他認錯極快，聲線顫抖顯得極其虔誠。謝南北卻沒理他，接下來就是更多的巴掌聲，這次明顯不是謝南北動手，聲音的脆度和力度都不一樣。
接下來大殿里皆是一陣嘈雜，陳樂從他們如夢初醒得狀態中大致判斷出是毒藥的至幻功能起了作用。
陳樂想，他們之所以能看見佛像是因為自己帶了蠟燭。
他到迷宮之前就派人買了多數蠟燭，迷藥藏在裡面慢慢揮發。陳樂吩咐把祭台上的蠟燭全部換成自己帶的，並且為了方便把布置角落也擺上了蠟燭。
走之前陳樂吩咐這蠟燭要一直燃著，直到陳樂進了迷宮再撤掉一半。
再陳樂處理完傷口后，其餘蠟燭都被撤去，只剩下灶台前兩根長燭。這光極其微弱，大致上只能看清石像的輪廓，連腳下沙石是什麼顏色都分不清。
光源是會滅的，原計劃里自己在這裡謝南北帶來的人都要死個差不多的，最後自己等謝南北毒氣深入再與他拚死一戰。可現在，謝南北帶來的人不算少，又都是行事作風詭異無比的江湖大俠，若是真打起來，埋伏的士兵恐怕要廢些功夫。
陳樂聽他們都清醒過來，借著背光悄悄朝下看了一眼。
謝南北竟真的向前一步查看石像，還好當時自己直接選了個高點兒的，不然——
「掙——」
陳樂耳內一陣嗡鳴，連謝南北與手下的話都差點沒聽清。陳樂臉上被劃出一道血口，獻血毫無預兆的匯成血珠滴落。
陳樂趕忙閉上眼睛咬咬牙，仔細分辨。
「主人，後面也沒什麼東西！」然後是一陣腳步聲。陳樂大致能判斷，血滴落在唐睿轉身後的沙地了。
還好，混著濃重明顯的迷藥味，他們應該聞不出來。
如他所料，謝南北被沒有注意這種小事。方才的聲音在場的都能聽見，做不得假。
陳樂抬手用衣袖把血擦掉，傷口不深，陳樂擦過去之後沒再感覺到異樣。看來沒毒，有也無礙！
謝南北開始圍著石像轉圈兒，陳樂讓自己的身體緊靠石像，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衣袂。等謝南北又回到石像前陳樂才能悄悄喘口氣。
怎麼檢查起來沒完沒了！
謝南北雖然謹慎，但也沒到這個地步，再說陳樂很確定自己此刻沒有暴露，那麼他在看什麼呢？
在這種昏黑的情況下，所有人陷入幻覺這事聽起來確實恐怖玄幻，第一時間將幻覺和石像聯繫起來也是人之常情。但也謝南北的身份和腦子，早就該想到這其實是毒氣的作用。
而這裡能散發毒氣的源頭只有蠟燭，謝南北現在該做的難道不是命令手下去把所有蠟燭都熄滅？他在這兒左三圈右三圈的轉是打算轉出個門來嗎？
還是說——他是不相信蠟燭裡面藏毒這麼簡單的手段？所以他在確定別的方向？還會說他已經知道自己安排的人藏身位置所以遲遲不肯讓手下去送命？
可陳樂當初是預想過這個情況的，莫可舟給的解釋是謝南北雖然看著深謀遠慮，計劃頗多。但每次實行起來總會有多多少少的意外在裡面，這是因為他本人其實是個及其易怒情緒不穩的人，所以只能在細節上下功夫。
但他每次都能事成的原因又在於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人就像一根強力彈簧，永遠被一塊黑色的布蒙著，你不知道他情緒的極限在哪裡，所以只要稍稍差力，就等於給了他喘息之機。
所以陳樂要把他的情緒拉到最長，直至崩裂。
果然陳樂把謝南北情緒激起漣漪，謝南北跟著來到了大廳。可這點漣漪根本只是杯水車薪，現在謝南北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唯一讓陳樂有點底氣的就是他身上正在四處蔓延的毒。
可眼下謝南北一圈一圈的位置石像轉，陳樂甚至有點被他看穿的錯覺。難道……就這麼暴露了？
難道現在跳出去，士兵們也跳出來，大家一起，面對面廝殺？就這麼打？放棄計劃？
不，還不到時候。明明，明明還有轉圜的餘地，不到時候！
「這血，是你的嗎？」
「不是，我沒受傷！」
「起來吧，他看著呢。把你們的火摺子都拿出來把，得讓他看得清楚一點。順便，把咱們的禮物拿過來！」謝南北手指沾了鮮血和砂礫，他輕輕吹掉砂礫，將手指含住吮吸乾淨。
又伸手在自己臂膀戳戳，鮮血湧出沾在指尖。他放進嘴裡，低低呢喃：「我的血也不臭嘛，明明是一樣的味道。」
陳樂聽清了，但他無力思考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因為他看到了「禮物！」
隨著眾多火摺子亮起來，空曠的大殿中央變得明亮。
那個在迷宮裡曾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小兄弟已經少了一條肩膀。他半跪這被人拖在石像前面，十多歲的少年臉上沾滿鮮血跪在石像面前。也許就像當年的村民一樣，像是在求雨！
陳樂現在知道了，謝南北是在給這小兄弟找跪的地方。
聽起來有些難以相信，但謝南北繞著石像轉圈確實是這麼個目的。他不知陳樂在哪，也不知道這份「禮物」陳樂能不能聽見看見。
知道他發現了那一滴血。血是新鮮的，陳樂不會蠢到留下這個線索給他發現，這又不是密室逃亡小遊戲。
所以這絕對是方才的唐如的那一擊飛鏢的作用。
太昏暗的環境謝南北無法確定陳樂的具體方位，也不知道方才那一下他是不是已經換了地位置，這必定是處處暗箭。謝南北暫時想不到陳樂還不動手的原因。但他知道，陳樂在，他能看見。
或許跟著他的那些士兵都能看見，那就更有意思了。
「別著急後面還有呢！」接著被抬上來的都是屍體，陳樂看了看，是在迷宮裡守著的，一共五個，其中還有一個胖子，這讓陳樂想到了大壯。
他不敢去細看，他心裡清楚，那不是！大壯比他壯多了，根本塞不進去那迷宮的牆中間。
看來他沒發現迷宮的秘密，謝南北只是去救人的時候恰巧碰見了打鬥而已。
「陳樂，我數一個數，就剁他一根指頭。，我再數一個數，就割他舌頭。我接著數——」
「你果然就這點本事嗎？這套路你都用了多少遍了？無聊！你不是有槍嗎？不如直接一槍崩了他，你看我會不會出去！呵……」
大廳里響起來的聲音突兀及了，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無限放大了，卻無法利用這聲音找到源頭。除了謝南北！
他一步步靠近靠近石像，停在了石像前。命令人把跪著的小兄弟拉開隨意扔在一邊，然後蹲下身子，掀開了石桌上垂下來的爛布。
這布大概是陳樂來的時候帶來的，雖然爛，但卻一眼能看出來跟這大殿的格格不入。
如果這地下真有什麼東西，那這塊布才是發揮了大作用。
他身後的蒙面人也都一個個後知後覺發現了問題，他們眼睜瞧著他們的主子用刀從裡面挑出來一個小孩兒玩兒的木喇叭——
這一幕太安靜了，也太肅穆——甚至，有點難以言喻的好笑。
陳樂當初設計這個的時候想到了這種情況，卻沒想到會如此好笑。
甚至有幾個蒙面人的面巾不著聲色的動了動，陳樂猜測他們是在笑。
「陳樂！」
「幹嘛？你的禮物我很喜歡，再見！」
又是一根銀針刺入皮膚，與此同時謝南北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嘲諷與侮辱。因為他發現，他的「禮物」不見了。
陳樂不知什麼時候，竟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半死不活的人拉走了。
而他在銀針刺入皮膚的那一刻，第一反應就是順著銀針的方向運起輕功往身後去，卻見已是一片空無。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喇叭里的聲音與本人聲音是不一樣的，謝南北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可他覺得，一定是陳樂拿著喇叭在說話，他就是故意想要激怒自己，然後看自己著急莽荒四處亂轉。
可人只要發出聲音了，就不會只從喇叭里傳出來，只要他稍稍細心些就能發現，空曠大殿里即使迴音再響也應該發現，喇叭里陳樂的聲音，和真正陳樂的聲音不是從一個地方發出來的。
兩次，陳樂開了兩次口，自己竟然在銀針刺入皮膚之後才想明白這些事，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