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故人重逢

未近黃昏，昭陽宮就已經擺起了宴席，賞雪看舞，倒也有一番風味。

這次不過是家宴，雲陌出席與否其實意義不大。北宣皇明知雲陌與雲錦之間定然是有過節，卻非要他出席，也不知是不是在藉機嘲諷他。

二人同行去給北宣皇與貴妃請安，雲錦見著了梅果，心情竟是好了幾分。宮裡的生活他多少是不習慣的，對於這雙親，讓他感到親切，卻又是那麼的陌生。

「雲陌見過陛下，貴妃娘娘。」

「梅果見過陛下，貴妃娘娘。」

慕容貴妃親自將梅果扶起，溫和地拍拍她的手背，而後看向靜站在一旁的雲陌，心裡多少是有些愧疚，想開口安慰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待雲陌一向寵愛，可奈何他態度總是不冷不熱，內心深處還是無法真正的接受她。

北宣皇難得細細地打量了雲陌一眼，他一襲月牙白的錦袍，頭戴玉冠，帶著股貴公子的凜然之氣，卻又儒雅溫和，豈是常人能相睥睨的。

拋開別的不說，雲陌當真是優秀到讓他尋不到一絲錯處，他心裡是欣賞這個兒子的，卻又不得不警惕，可惜終究無法看透他，自己所以為的，他都不屑一顧。

梅果抬眸瞥向北宣皇，有些不明所以，平日里他可是不願多看雲陌一眼的，今日因何這般打量著他，神色間竟還帶著幾分柔和。

「宴席快開始了，去坐著吧，只是家宴，不必拘謹。」

北宣皇唇邊勾出一抹淺笑，朝雲陌跟前行了半步，背在身後的手不知不覺竟微微握起，心裡莫名的帶著緊張。

雲陌也發覺他今日的語氣有些溫和，抬眸望去，見他唇邊掛著暖心的淺笑，一時間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這次家宴來的朝臣並不多，都是些朝中重臣，不曾想風遠懷也出席了，梅果自是要前去問候幾句的。

雲陌也不會讓她獨去，與她繞過坐席，朝風遠懷走去，經過雲錦身邊時，梅果隨意的瞥了他一眼，也沒有過多停留。

雲錦看著二人的身影，心裡多少是有些發酸，但並未有其他動作，只是靜坐在席上獃獃地看著桌上菜肴。

從他決定入宮的那一刻，就註定了答案，如梅果所說的，她是他的皇嫂。

慕容貴妃與北宣皇都注意到了雲錦的神情，心中有了些猜測，二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似乎很是無奈。

梅果問候了風遠懷幾句，便與雲陌返回了坐席上。夜幕也悄悄降臨，空中又落下了白雪，眾人朝著殿外望去，賞著雪景，品著美酒，竟是那般的美妙。

酒過三巡，眾人都帶著醉意，竟是放開了許多，不再有拘束感，那些大臣竟是毫不吝嗇的誇讚起了雲陌與雲錦。

北宣皇不管他們提到哪一個兒子，都是滿目欣賞，心中喜悅，時不時的望向席中二人。

「大皇子與二皇子看著卻是太過生疏，日後得多加來往，兄弟間就該親切些才是。」

一位滿臉胡茬，面頰微紅的老臣望著二人說著，他雖帶著醉意，但眼裡的欣賞與敬意卻不曾有假。這兩人無論是在哪裡，都是那麼的引人注目，令人欽佩，折服。

雲陌淡淡一笑，並未有過多表態。雲錦面色依舊清冷，垂下了眼帘，望著眼前的空酒杯。

「你們幾個確實生疏了些，來日方長，會習慣的。」

北宣皇開口說著，不忘觀察二人的情緒。他身旁的慕容貴妃欣慰地帶出一抹笑意，轉頭望著席間的雲錦。

「你們父皇說的及是，你們兄弟幾人不妨喝一杯，如何。」

她自然希望雲陌與北宣皇能盡釋前嫌，解開以前的心結，不求他們能敞開心扉，稍微親近些便好，這對父子著實太過生分。

梅果望著雲陌，難免替他為難，他與雲錦之間哪裡如他們所想的那般簡單，如今要他們但誠相待，談何容易。

雲錦緊抿著唇，不知該不該與他們更近一步。席上的雲明瞥了雲陌一眼，而後自行斟上了酒，隨之舉起了酒杯。

「貴妃娘娘說的是，大皇兄，二皇兄，請。」

有雲明解圍，氣氛頓時好了許多，他二人再不樂意，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

「那笙兒替二皇兄斟酒。」

雲笙屁顛屁顛的踱到雲錦身邊坐下，小心給他斟上酒，她自然也希望幾個哥哥能和睦相處的。

梅果也替雲陌斟上了酒，朝他微微一笑。幾人不再言語，舉起酒杯對飲，雖說多少有些生硬，但彼此的心裡都帶著幾分釋然。

北宣皇欣慰的笑出了聲，偏頭望著雲陌，見他唇邊掛著淡淡的淺笑，驀然感到一陣心疼，這麼些年，終究是委屈了他。

他本以為雲錦不會再回來，這個位置不是他的便是雲明的，哪知他是半分不稀罕，自己對他的芥蒂也慢慢散去，卻不知如何才能與他更近一步。

雲錦性子冷淡，這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接受他們，雖是回到了他的身邊，卻也不願向他們過多傾訴。他自小就被舒雅帶走，就算他不透露，也能知道他過的並不盡人意。

這兩個兒子他都辜負了，至於雲明他一直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好在他也是爭氣，日後無論他們誰能坐上他的位置，都是舉世無雙。

梅果酒量不好，喝了兩杯就覺身子開始發熱，她見殿外的雪十分迷人，順手拿著酒杯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想去吹吹涼風。雲陌莞爾一笑，目送著她離開，眼裡儘是寵溺。

她獨自站在走廊下，望著這漫天的雪花，涼風佛面而來，微醺的臉頰帶著層淡淡的薄紅，卻沒有絲毫的醉意，反而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皇嫂。」

她聞聲偏頭望去，一襲深藍錦袍的雲明映入眼帘，他俊朗的面容此刻帶著幾分笑意，那雙木訥的雙眸，似乎多了幾分柔情，不再空蕩蕩。

「三王爺，是嫌這酒不夠烈。」

他勾唇淺笑，望著梅果指尖上捏著的酒杯。

「京城的佳釀很醇厚，唇齒留香。」

梅果不由的輕笑出聲，望著這滿園的冰雪，興許這一場冬雪過後，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無意飄進她手裡的酒杯中，與香濃的佳釀融合在一起。她唇邊笑意依舊濃郁，將杯中香酒一飲而盡，佳釀帶著微涼的醇厚，在喉間化開，滿口醇香。

雲明一語不發，偏頭深深望著她，唇邊淺笑如冬日暖陽，融化冰雪。

突然，殿中傳出聲響，二人驀然一愣，急忙進屋查看情況。

大殿內不知從何處湧出數名黑衣人，將帶著些許醉意的眾人團團圍住。梅果與雲明將進了屋，殿門便被人關閉，她不禁驚慌失措，手中捏著的酒杯隨之掉落在地。

雲明不曾多猶豫，順勢將梅果護在身後，巡視著屋裡的情況，眾人均是一臉疑惑，因慌亂面色變得緊張焦慮。

梅果瞥開人群，尋找雲陌的身影，見他站在宴席間，靜望著首席上的幾人，讓她疑惑的同時，也是為他擔憂。

北宣皇神情錯愕，皺著濃眉看著殿中的不速之客，眼帶怒氣，瞥向席間的雲陌。

「這是你的安排。」

梅果愣了下，本能的搖搖頭，很想替他解釋，卻是不知如何開口。雲陌若是想做些什麼，何須用這樣的辦法，實在是愚蠢，可北宣皇第一時間竟是懷疑他。

雲陌藏在袖中的手微握成拳，望著北宣皇的眼神冰冷不屑。梅果快速繞過雲明，直奔著雲陌而去，令雲明不禁緊張起來，為她捏了把汗。

「不是他，陛下，不會是雲陌做的。」

她挽著雲陌的手臂，心中緊張不安，對於這突髮狀況，她也是不明所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與雲陌無關。

北宣皇知他一向聰明，事事都有條不紊，今日昭陽宮擺宴，守衛必定森嚴，哪怕外面人被無聲除去，但沒多久就會被人發現，雲陌怎會這般愚蠢。

「那你讓他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他也不信這是雲陌所為，但如今他的嫌疑最大，實在是令他無法理解。梅果望著雲陌，很是無助，心裡知道這事與他無關，但他卻不願解釋半分。

「雲子辰，你就這般不信任你的兒子，他若是想反，你怕是連懷疑的機會都沒有。」

熟悉的聲音傳來，梅果愣了下，獃獃地望向來人。一身淺紫色素衣的舒雅從人群中緩緩走出，裝扮素凈卻掩飾不住莊嚴華貴的氣質。

北宣皇看清了來人，眼中滿是詫異，也是不可置信。他知道與舒雅早晚會再見，但不知是以這種方式，多年未見，心裡卻不曾有過半分的思念。

在這些人闖剛闖進來時，雲陌就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對於北宣皇毫無信任的懷疑，心裡很是不滿。

慕容貴妃不可置信的望著舒雅，眼眶逐漸泛紅，早以不知是害怕還是委屈，偏頭瞥向不遠處的雲錦，心裡一陣的刺痛。

「竟會是你。」

「別來無恙，陛下。」

舒雅緩緩朝北宣皇踱去，眼中帶著怨恨，卻又似乎是思念。她久久地望著他那雙深幽的眸子，依舊是那般的明亮溫和，卻又帶著幾分的傲氣。

「陛下當真是風華依舊。」

她輕聲說著，聲音帶著微顫，唇邊帶出抹淡淡的苦笑，強忍住想要溢出眼眶的淚。

「舒雅，你想做什麼。」

北宣皇不與她過多拐彎抹角，只想開門見山，她的所作所為終究是會付出代價，絕不會有半分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