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子陸離
「趙軍似是順著護城河潛入了城中,入夜時,不知從何而來的一位車夫竟將守門的一百多士兵都殺了,趙軍一萬多兵已入了城!趙國太子已殺到了宮門前!」內侍說話間已是凝噎模樣,「皇上!快逃吧!」
建寧帝望了一眼窗外,嘆了口氣,果真,該來的還是來了!
當內侍說道車夫時蕭彌繁不由心中一揪,急忙問道:「車夫?」
「聽聞那車夫今日入的城,是個年近花甲的老頭。」內侍聲音也有些顫抖了,畢竟已有許多人逃了,倘若在等上個一時半刻,怕是那趙國太子就已經殺了進來。
按理說,這幾日城門外都掛了免戰牌,敵軍也正在休息當中,但誰也未想到趙國竟然會做出這等事,這南安此次怕是,真心保不住了。
「豺狼虎豹又如何?」建寧帝面上掛著凄涼的笑意,眸底的悲痛顯而易見。
蕭彌繁暗道不好,年近花甲的的車夫,她醒來時便在他的車中,雖說只有三言兩語,但隱隱覺得那老頭便是今日送她入陳赫的人。自己入城建寧帝必然知曉,那麼……
她瞳孔驀然一縮,隨即起身沉著聲問道:「父親,您是如何知曉我入城的?」
建寧帝也頗有些狐疑,「不是你讓你師兄古域差人送來的信么?說你帶了蕭……呃……你帶了夏涼女皇的旨意前來同朕談判……」但瞧見蕭彌繁嚴肅的神情,才恍然頓悟,面如白紙。
「古域如今是趙國的將軍,他……是趙國太子的人……」彌繁冷吸了一口氣,她開始懷疑那面具人是否就是古域,救了她又將自己送進城,建寧帝思女心切不會阻攔,何況車夫只是一個瞧上去人畜無害的老漢,但便是這樣的一個人竟成了打開景都城門的鑰匙,而自己便是這遞鑰匙的人!
而古域從來與自己一樣,愛走水路,怕是也因此潛入城裡的,他到底成了趙國的「將軍」!手段與心機豈是往日所能比的。
「皇上,快走吧!奴已吩咐人在御花園等候,此時趁趙軍還未進來,快走吧!」內侍又磕了幾個頭,懇求道。
「華訣!帶彌繁走!」建寧帝依依不捨地瞧了一眼身旁的人,隨即面上便是往日那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皇上!快走!」內侍又喚了一句。
彌繁回過了神,起身跪下便說道:「皇上,如今大敵當前,若您再不走,南安就真的完了。」
「朕即便是走,南安也會完了的。彌繁……」建寧帝喚了一聲,隨即自枕頭底下取出了一個纏成卷的錦帛,遞給了彌繁,語重心長地說道:「定要救出你母親,將它親手交給他。朕的身體朕知曉,你們快走,朕即便是死,今日朕也得守住這幾百年的基業!」
「皇上!」
「父親!」彌繁一瞬間眼裡便噙滿了淚水,方才感覺到世上父親的感情,轉瞬便要這般生離死別么?
「聽到沒!華訣!帶彌繁走!若她有半分差池,朕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你的!」
外面傳來了陣陣喊叫聲,隨即便是步伐和慌亂。
「彌繁姑娘,快走!」內侍起身便拽著彌繁跑。
彌繁卻一把便甩開了內侍,自身後拔出了短刀,握上了建寧帝的手,「你要同蕭婉玉說什麼,你自己說便是,你要給她什麼物什,你自己給就好,我不想替你傳達,如今南安已去了,父親,您這般又是如何,我今日得帶你離開!」
建寧帝一把甩開了彌繁的手,又是咳嗽一陣,「快走!將她帶走!」
「父親!」她只覺得面前這個人不過是孱弱的她的親人,並非天子並非這南安的王,她只想帶著他離開,遠離這是非之地。
「帝王自有帝王的天命,逆天而行終是……不得善果。」說罷,建寧帝便站在了窗戶邊,朝幾人揮了揮手,緩緩閉上了眼聽著外面的動靜。
蕭彌繁被幾個內侍一併拉著走了,嘴裡喚了幾聲,眼底便儘是一汪漣漪蕩漾,是,的確是有天命的吧。
大火不知何時起了,柱子房梁轟然倒塌的聲音響徹在夜裡,殿在尖叫聲,驚恐聲,殺戮聲與哭喊聲連成一片,但最是響亮的便是刀劍刺進人身體的那一刻。
即便知曉可能會有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錯過了那人近二十年,就連彌繁的臉也未曾見過,他只是想在著彌留之際不讓自己遺憾。建寧帝兩鬢斑白,透過窗戶瞧著模糊的外景,心中突然安然一片。
鎧甲與腳步聲愈加近了一些,他緩緩背過了手,通身是尊貴氣息和威壓。
彌繁被內侍拉著出了門迎面便遇上風塵僕僕卻又霸氣逼人的趙國太子,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是自己眼花了。那人提著一把長劍,頭盔早已不知去了何處,面上儘是血漬,鎧甲也是一片黑紅,那雙鳳目即便是充滿了殺戮也發著悠悠星光。
當下,世界一片寧靜安然。她只是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瞧著一步步朝前的人。
「公主!快走!」侍衛驚慌失措地拉著蕭彌繁,喊著。
蕭彌繁耳邊卻愈加安靜了,她掙脫了內侍的說,鎮定地說道:「在御花園等我!」
「公主!」
「聽到沒!」彌繁怒道,目光卻盯著為首勢不可擋的人,眼底震驚,愕然,痛苦糾纏在一起。
內侍無可奈何,便逃離了此地,也顧不上什麼了,趙軍都已到了宮中,怕是此刻過去也走不開了。
到院中陸離彌繁一丈開外時趙國太子舉了手,所有人瞬間停了下來,鴉雀無聲,空氣中無一絲風塵,其他宮裡早已亂成一鍋粥。
彌繁瞧著站在人群最中間威風凌凌的人,莞爾一笑,眼底卻是冷漠無比,「太子爺親征景都感覺如何?聽聞您是在景都城中長大的?」
「來人,帶她下去,好生招待,若是傷了一分一毫,定饒不了你們!」太子冷冷吩咐著身後也一身血腥的屬下,不曾迎上彌繁目光片刻。
「不必了,太子爺的招待,亡國之女受不起!」蕭彌繁轉眼在人群后一眼便瞧見了車夫,只是他不在一身布衣,鎧甲加身略顯霸氣。
「小道姑,我不想傷你一分,讓開。」
「你住嘴!陸離,你瞞我瞞得可真是辛苦啊。」蕭彌繁嘴角含著冷笑,從未有人告訴她陸離便是太子,從未有人告訴她陸離便是清風觀的仇人。
陸離目光有一瞬落在她悲痛萬分的面上,頗有些漠然,轉而便躍過了她瞧向了宮門前,才加大了聲音說道:「皇上,別來無恙啊,微臣將您心心念念的公主帶到你面前了,感覺如何?」
建寧帝一瞬間的驚愕被淹沒在了深邃了眸中,中氣十足的聲音哈哈大笑,「朕日防夜防,曾無數次查證,曾機關算盡,卻未想到趙王竟給朕來了這麼一手。記得張相收留你時你不過八歲吧?陸離,這麼多年過來了,倒將一直溫順的犬養成了會吃人的狼!」
「皇上想不到的還多著呢,只可惜您老人家看不到了,不過微臣即便是告訴你也無妨。」陸離無視了面前的彌繁,一步步地走上前,繼續說道:「就在方才,您那英勇精忠的兒子睿王帶著一直端王一直養在山上的精兵欲要來救您,對了,說起這個,您還不知曉睿王失了一隻手臂吧,就是您的公主砍的,那支兵還未入城,便被景都守城的士兵當做敵軍給滅了,要不是如此,我們怎麼可能進得來這防備森嚴的景都呢?」
建寧帝聽罷,眉頭稍微有些抽搐,瞧向了彌繁,嘆了口氣,「天下大勢,大抵如此,有人勝時,總有人會輸,是朕輸了。」
陸離冷冷一笑,隨即便一隻手朝後背去,手中不知何處來的石子撥出時正好將彌繁手中勢如破竹的短刀彈了下去,回眸面色陰沉如魔鬼一般,「你以為我還是那個在蘆葦盪中任你隨意刺殺的陸離么?蕭彌繁,哦不,此刻應該喚你周彌繁吧?你心中只有一味的仇恨,從不去思考究竟因何如此,究竟那些人因何如此,我受了你兩刀,即便是再大的仇恨和恩怨如今也該償還清楚了!」
蕭彌繁啞口無言,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往日她與陸離的糾葛她已忘記,她只知曉陸離殺了她的師父,如今又要殺她的父親。
「你放了她!南安自此便隸屬於趙國!」建寧帝目光一直糾結在彌繁身上,藏於袖子中的手卻早已將一把匕首捏了個緊。
「父親!」蕭彌繁喚了一聲,便欲要朝著身後退去,豈料陸離一個手快便點了她的穴道。
「來人,帶下去!」他冷冷吩咐道,隨即便一副恭謙卻又堅硬的模樣,說道:「皇上如今還有什麼可以與微臣談條件的資格嗎?」
建寧帝抬眼瞧了一眼模糊的月亮,嘆了口氣,才笑著說道:「莫要動彌繁,便看在南安養育了你這麼多年的份上,看在朕的份上,算朕求你了。」
彌繁心中陣陣酸澀,一代皇帝,高高在上。竟到最後去求臣子。
「哈哈哈,皇上向來尊貴驕傲,竟然為了遺失多年的女兒這般,當真是父女情深。」陸離回頭瞧了一眼彌繁,眸中一瞬的溫暖和慌亂被急急掩下,隨即說道:「放心,自然不會傷了她。也不會傷了您,到時候你還要做我們趙國國丈呢。」
陸離溫和的聲音方說完,轉身便乾脆利落地吼道:「來人!拿下!」
建寧帝瞧向了彌繁,唇邊的鬍鬚微微顫抖,擠出一個微笑,嘴唇動了動,隨即便舉起了匕首朝自己胸腔刺去。
「太子!」剛上前的士兵不由自主驚呼出了聲。
陸離回身時地上已然一灘血,皇帝緩緩倒了下去,猶如雄獅一般喊道:「快!軍醫何處!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