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五節《夏日落》:十年一風波(1)
梁:《夏日落》這部小說,十年前我讀的時候有一種來自內心的酸楚和感動,可以說,讀者完全被故事和小說人物所擊垮。***十年之後,再看這部小說,它依然醇香如舊,能讓人一字不落地看下去,依舊給人帶來震撼和思考。這很不容易,也許現在說它是「新軍旅」小說的一部經典還為時過早,但它是一部走過時間的作品,經過了時間的淘洗,已經有了一定的經典意義。聽說這部小說的創作過程很曲折,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是這樣嗎?它是什麼時候寫的?
閻:寫作的時間是1991年底,表的時間是1992年底。它的表的確不是那麼順利,小說寫完后,先給了《崑崙》,他們覺得寫得很好,肯定是軍事文學題材的一大突破,但是,說不適合由《崑崙》。
梁:原因是什麼?
閻:調子太低。隨後,又給了《收穫》,《收穫》也退了回來。
梁:這一次的原因呢?
閻:說小說寫到了「越戰」,題材太敏感。後來,山西的《黃河》急著要稿子,就給了,完之後,《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等幾家選刊同時選了,也就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
梁:你覺得當時它受關注的原因是什麼?
閻:這部小說可能沒有多大的探索意義,但是,它能給閱讀帶來很大的震撼。之所以會這樣,我想就是它把「軍人」回到了「人」這樣一個最基本的位置上,給作為軍人的人,給予了最起碼的理解與尊重。其中,它對英雄主義的解構、對理想主義的反詰,在這部小說里都體現得非常明確,而且,它還隱含著一種令人思考的東西,有一點點寓的意義。
梁:《夏日落》的確寫出了軍人作為一個「人」的日常生存需求,如連長想獲得更好的生存條件,想讓老婆孩子有一天能用上衛生紙,也有七六欲等等。而「夏日落事件」本身,也正是對軍營枯燥生活的一種反撥,這在無形中已經把軍人「降格」了,正像朱向前所說,是「視點下垂」,已經預示了軍事文學的一種新的取向。但是,可以說這部小說獲得了成功,為什麼又突然開始對它進行批判呢?
閻:這些我都說不清楚。好像與當時國內的「清除精神污染」運動有些關係,我覺得,在某種意識形態下寫作,一個作家、一部作品,受到一些爭論與批評,為此寫檢查、做檢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梁:還記得檢查的內容嗎?
閻: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梁:寫了多長時間?
閻:沒有多長時間,因為,我所在的二炮部隊的各級組織與領導,確實對我很好,他們都還是在儘力地保護我,說實在話,如果我所在部隊的領導不是那樣,可能事的結果會非常糟糕。
梁:後來這件事怎麼結束的?
閻:不了了之吧。
梁:你後來很少寫軍事題材與這次事件有沒有一定關係?
閻:肯定有。
梁:我記得你前一段時間寫了《大校》,是不是意味著你又開始涉足這一領域?
閻:《大校》有一定的命題性。從1994年一直到2000年,就寫了這麼一個《大校》,並且完全是為了二炮,人家覺得你來了這麼久,也得給我們拿個「解放軍文藝獎」什麼的,我也覺得應該這樣,於是,就寫了「充滿英雄氣息」的《大校》,並且真的給拿了個「解放軍文藝獎」。但是,的確寫得少多了。
梁:你以後會不會再寫這方面的作品?
閻:肯定會寫的。去年寫了一個中篇《寂寞之舞》,寫一個軍事天才,有超常的軍事直覺,但卻被各種軍事規則所約束,被送回地方;回到地方后,由於他的獨特思維,被單位甚至老婆看不慣,只好回到農村等等;在每一個地方,他都是一個多餘的人,最後人們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在《北京文學》,但毫無響動。不過,我個人很喜歡這篇小說。
梁:你覺得沒有響動的原因是什麼?
閻:人們對軍事題材的小說有模式的期待,超越了這種期待,就會受到冷遇,這很正常。現在,整個軍事文學的狀態讓人感到惶惑不安,很迷茫。當你把一些比較好的想法和思想從軍事題材的角度來表達時,讀者和專家都不會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