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成全你

第95章成全你

喬峰一行人又有老弱又有傷患，速度比起他來時要慢上許多。

好在喬峰身上的符籙不止一張，半路上又喂玄苦喝了一次符水，配合著少林大還丹，成功將玄苦一條性命給吊住。

路上，玄慈也向喬峰詢問起關於李安然的事情來。

喬峰對玄慈這個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十分信任，將他知道的關於李安然的種種事情。

以及，他親身經歷的。

包括他當年帶著重病的汪劍通前去參合庄求醫，李安然算出他兩年後當有一劫、為他消除了胸口的狼頭紋身，一直說到李安然算出他身邊親近之人可能遭遇不測贈給他數張符籙、他及時趕到少室山救下了他父母的事情。

只隱瞞下李安然算出殺害汪劍通之人乃是他生父一事。

玄慈聽得目瞪口呆。

若非他已經親眼見識到過符籙的玄妙，打死也不會相信喬峰口中的話，只會認為喬峰是被人迷了心竅中了邪。

喬峰說著說著，猛地回想起自己在少林寺時察覺到的那絲不對勁兒——

玄慈說服玄寂自己不是兇手的理由是「喬施主若真偷襲了玄苦師弟，他現在為何要來自投羅網？而且還帶著他的父母一起？」

但，他記得很清楚，他當時並未說過喬三槐夫婦是自己的父母，玄慈怎麼認出來的？

喬峰心中猛地閃過一個猜測，脫口問道：「玄慈方丈，當年是你將我送到我養父母那裡的？」

玄慈一怔，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點頭承認了下來：「的確是我。」

喬峰又驚又喜又有些忐忑：「玄慈方丈，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請方丈告訴我。」

玄慈嘆了口氣，說道：「喬施主，當年之事我也還一點沒有弄清楚。喬施主可否寬宥一些時日，待老衲將事情始末弄清，再盡數告訴施主。」

喬峰有些詫異，不明白三十年前的事情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弄清，但也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現如今最重要的是給他師父玄苦大師治病療傷，其它都可以往後推上一推。

一行人日夜兼程，不過數日時間，就到了姑蘇城。

喬峰早已輕車熟路，找到參合庄在城內的藥鋪，正要表明身份來意，就見阿碧走了出來。

阿碧說道：「喬幫主，我家公子算到你今日要來，一早就讓婢子在此等候。請隨我來吧。」

喬峰對李安然的占卜之術早已見怪不怪，並不驚訝，只說道：「阿碧姑娘，我早已不是丐幫幫主，喬幫主三個字以後不必再說，傳出去讓人笑話。」

阿碧替喬峰打著不平：「喬大俠，我家公子說了，凡是忽略個體差異，不看為人品性所作所為、只以血脈原罪論者，都是跳樑小丑。喬大俠不必在意他們的想法。」

喬峰本身就十分在意華夷之辯，才會這般痛苦糾結，聞聽此言只覺得臉上發燙，慚愧道：「慕容公子說的是，我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

玄慈並不驚訝李安然會有這種認識，慕容氏本身就源自於鮮卑，李安然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他真正在意的是喬峰的反應。

喬峰知道自己真正的出身之後，十分痛苦糾結。

玄慈又何嘗不是如此。

當年的事情毫無疑問是他們的過錯，他們將喬峰留下養育成人，就是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

但，他們沒有想到，喬峰會如此出色，只靠著一身少林入門武功，就硬生生完成了汪劍通給他定下的三大難題、七大功勞，逼得汪劍通都不得不將他收為徒弟，後來更是成為了丐幫新任幫主。

如此人物放在自己這邊，是可以信任可以託付重任的大英雄大豪傑。

放到遼國那邊，就是難以處理的心腹大患。

玄慈沒有直接將當年的真相告訴喬峰，除了他不確定慕容博當年是故意傳遞假消息還是和他一樣都是被人騙了之外，也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觀察喬峰，好決定該如何對待喬峰。

此時見喬峰態度誠懇認真，對李安然的話十分認同，玄慈的心裡長鬆了一口氣，也終於下了決心。

「我們當年已經是犯下大錯，如今萬不能再錯上加錯。喬峰為人重情重義、恩怨分明，定不會因為當年之事遷怒於普通百姓。若是能以我性命，了結掉這段恩怨，也算是值得。」

念頭轉動間，阿碧已經帶著他們上了船，不多時，便到了參合庄外。

遠遠的，玄慈就看到一身穿淡黃輕衫、面目俊美、瀟洒閑雅的男子站在岸邊等候。

「真像啊……」

玄慈一時有些失神，忍不住轉頭望了眼身側的喬峰。

兩人與各自父輩間不說十成相似，至少也有個七八成。

恍惚間，他真以為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玄慈在打量李安然的時候，李安然也直接對他用出瞭望氣之術。

玄慈的氣運比喬峰略差，只勉強達到了赤色。

而他近期的運程就更差了，灰色中帶著些許黑氣，這是他自身有性命之憂的表現！「慕容公子，這位是少林方丈玄慈大師，這是我的授業恩師玄苦大師。」

喬峰居中給雙方一番引薦，說道：「我師父被人偷襲，一掌擊在胸口，震裂了五臟六腑。當今之世，除了慕容公子，無人能醫得，是以不揣冒昧，趕來請慕容公子救命。」

玄慈也合十道：「還請慕容公子出手救我師弟，玄慈日後必不忘大德。」

李安然道：「玄慈方丈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

李安然走上前，檢查了一下玄苦的傷勢。

玄苦的傷勢極重，五臟六腑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痕，這放在地球已經是必死無疑，但在這個有內力真氣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李安然將手按在了玄苦膻中穴，將真氣灌注入玄苦體內。

他修鍊的無極真氣乃是天地間陰陽之氣融合的產物，不僅療傷效果遠超尋常內力，還有固本培元壯大生命本源的功效。無極真氣所過之處，玄苦斷裂的經脈漸漸復原，他的身體得到了生命力的補充，細胞迅速活躍起來，開始不斷生長分裂，一點點修復著五臟六腑上的裂痕。

這是一個細活慢活，半點都急不得。

李安然前後用了快半個時辰，才將這些裂痕初步修復。

玄苦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咳嗽也明顯減輕了許多。

等到李安然收回手掌，玄苦竟是已經能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多謝慕容公子救命之恩。」

玄慈也是雙手合十連聲說道：「多謝慕容公子」，心頭驚駭不已。

他是最清楚玄苦傷勢有多嚴重的，原以為李安然就算能夠治療，想要治癒也需要幾個月乃至一年半載時間。

結果沒想到這才半個時辰不到，他們還沒下船，玄苦的傷勢就已經癒合了大半。

李安然謙虛了一句，便領著眾人來到了大廳當中，按主客座坐下。

阿朱早就準備好了茶水，給眾人倒上之後，便與阿碧一左一右站在了李安然身後。

雙方先是簡單客套一番，說了些互捧的話。

玄慈開口說道：「慕容公子可否移步到廳外，老衲有一事詢問。」

李安然看了眼喬峰，說道：「方丈大師只管在這裡問便是。紙包不住火，也沒有必要去包，這些事情不必避著喬大俠。」

喬峰愣了一下，旋即就想起玄慈說的當年之事有一點他還沒有弄清楚。

當年的事竟然還和姑蘇慕容氏有關？喬峰大吃一驚。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身世能牽扯到少林丐幫這兩個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幫派的方丈幫主，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沒想到，竟然還能牽扯到遠在江南蘇州的姑蘇慕容氏！玄慈道：「令尊將當年的事情都與你說了？」

李安然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給我說，是我自己算出來的。玄慈方丈，伱有什麼疑惑，只管問我便是。」

玄慈有些驚訝，但見李安然這般說了，也開門見山道：「當年之事，令尊是受人蒙蔽，還是故意為之？」

李安然道：「故意的。」

玄慈：「？？？」

玄慈瞪了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他想過這種可能，但卻萬萬沒想到李安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給出這個答案，連一點掩飾狡辯都沒有！

玄慈反而是有些不敢相信，鄭重道：「慕容公子，此事關係到令尊死後清譽，你萬不可草率回答！你當真確定嗎？」

李安然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確定。姑蘇慕容氏是十六國時期燕國慕容氏的後裔，從燕國覆滅起，就已經入了魔障，滿腦子只剩下造反覆國這一件事。」

「我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目的無非是挑撥遼國和宋朝的關係，引起動蕩，好讓慕容氏渾水摸魚，坐收漁翁之利。」

李安然雖然得到了慕容復的記憶，但更像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觀看了一部紀錄片，並沒有繼承慕容復的情感。

慕容博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他沒直接揭穿慕容博假死盜經一事已經是嘴下留情。

但，即便是如此，他這一番話還是聽得玄慈、玄苦、喬峰，乃至是阿朱阿碧都直接驚掉了下巴。

謀反覆國不是慕容氏最大的秘密嗎？公子爺怎的就直接說了出來？阿朱阿碧心中大急，想要上前打斷。

李安然抬手示意兩人稍安勿躁，朝玄慈等人說道：「玄慈方丈，我之所以要將這些事情當眾講出來，就是為了表明態度，也是和以前的慕容氏做個切割。」

「燕國覆滅已經近七百年，所謂復國不過是痴心妄想。我對這些事情沒有半點興趣，只想逍遙自在度過此生。」

「姑蘇慕容這姓氏和這復國之名，我也會一併捨棄，從即日改姓李，自名安然，還請玄慈方丈為我做個見證。」

玄慈目光注視著李安然，見李安然不躲不閃目光坦然，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實話，雙手合十，也是真心實意的說道：「慕容……李公子能有此念，實乃是天下之幸。」

玄慈雖極少離開少林，但也一直在關注著江湖之事，對李安然在姑蘇乃至是在整個江南聲望之高，十分清楚。

如此高的聲望再配合上李安然的占卜和符水治病之術，他要真想在大宋掀起一場「黃巾起義」輕而易舉，藉此機會復國也並非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必然是戰亂不斷生靈塗炭。

好在李安然沒這份野心。

「公子爺……」

阿朱阿碧神色複雜，想要勸李安然三思，但她們自知身份，這種事情實在輪不到她們這兩個婢女來插嘴，也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玄慈解開了自己心頭最後一份疑惑，又見李安然如此坦誠，也不再隱瞞，將當年之事盡數講了出來。

喬峰臉色一變再變，怎麼沒想到自己身世背後竟然暗藏了如此曲折複雜的內情，一時之間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玄慈雖然率眾埋伏害死了他的母親，但遼宋兩國本就是有世仇，玄慈又是被人所騙，在發覺錯失后，更是儘力補過。

喬峰心中對他怨多於恨，甚至能夠理解玄慈的所作所為。

而作為罪魁禍首、最應該受到報應的慕容博則是已經死掉。

自己和慕容博的兒子慕容復，不，現在應該說是李安然意氣相投，還欠下了對方許多恩情，能知道這些事情也都是得對方相助！喬峰只覺得心煩意燥，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玄慈雙手合十，說道：「喬施主，當年之事雖是因慕容博而起，但也是老衲偏聽偏信之過。如今慕容博已死，老衲願用性命了結這段因果，只希望你與令尊能放過那些被蒙在其中不知內情之人。」

玄苦大急，叫道：「方丈師兄！」

玄慈笑道：「師弟，你曾說過『怨憎會』的苦，原是人生必有之境，宿因所種，該當有此業報。今日，我償此宿業，你當為我歡喜才是。」

喬峰雙眼通紅，似是下定了決心，大叫一聲：「好！我便成全你！」抬手朝著玄慈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