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濺梵天(2)

第9章 血濺梵天(2)

第9章血濺梵天(2)

蕭千絕一生孤僻狠毒,卻對這個女弟子千依百順、愛如珍寶。當年知道她失蹤,心急如焚,當即找遍神州,踏破快靴無算。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再說蕭冷又傷得沉重,叫人挂念,無奈之下蕭千絕只好回山。但他仍不死心,後來又數度出山尋找。天可憐見,終於讓他在百丈坪見到了蕭玉翎,本來欣喜欲狂,誰知蕭玉翎避而不見。蕭千絕傷心之下,拂袖離開,可他走出一程,終又割捨不下,折回來詢問緣由。誰知一旦問明,只是更加傷心,一剎那熱血貫腦,手一揚,向玉翎頭頂落下。

梁文靖見他神色駭人,心中已有防範,見他手動,一步跨上,怎料蕭千絕一隻手停在半空,微微發抖,久久也不落下。梁文靖緊張極了,心子奪奪直跳,頭皮一陣陣發麻。

蕭千絕心念百轉,始終下不了手,目光一轉,落在梁文靖臉上,心中怒火又起:「翎兒當日在我面前何等乖巧。哼!必是被這王八羔子蠱惑了。翎兒是不能殺的,這小子誘惑翎兒在先,重傷冷兒在後,碎屍萬斷,不足消我心頭之恨!」想到這裡,他雙目噴火,足下微動,卻見梁文靖足下也是一動。

蕭千絕見他練到了應機而發的地步,心中微微訝異,厲聲道:「臭小子,是你傷了蕭冷?」梁文靖不及回答,蕭玉翎已搶著道:「與他無關,是我不懂事,傷了師兄。師父要殺,殺我好了!」

梁文靖搖頭道:「玉翎,大丈夫敢作敢當,蕭冷是我梁文靖傷的,跟你沒有關係。」蕭玉翎俏臉發白,怒道:「胡說八道,是我……」忽聽蕭千絕怒哼一聲,便要抬足,慌忙撲上,將他小腿抱住。蕭千絕大怒,強行舉步,蕭玉翎使出賴皮功夫,跟著他的腳在地上拖動。饒是蕭千絕雄視武林,遇上這種家務事,也覺十分棘手。

梁蕭一邊聽著,看出這老頭子正在欺負爸媽,他從旁揀起眾道士散落的一把長劍,悶聲不吭,向蕭千絕腿上刺去,心道:「刺瘸了你,看你怎麼使壞?」他寶劍剛動,便覺虎口一痛,劍身已被蕭千絕踩在腳底,一抬頭,老頭子雙目冷電迸出,忙笑道:「死公,我看你鞋子髒了,給你刮灰……」他惱蕭千絕欺負爸媽,故將師公叫成「死公」。蕭千絕本想一腳踢死這個孽種,但一句「死公」,又讓他的心軟了一半,沉吟一下,向梁文靖說道:「你是公羊羽的徒弟?」

梁文靖聽他盛怒中問出這麼一句,一怔道:「他教過我一夜功夫,但我沒拜師!」蕭千絕冷哼一聲,說道:「以窮酸的狗屎脾氣,你不拜師,他也不會開口。他既然傳了你功夫,心裡便當你是弟子了。」他微一冷笑,兩眼望天,「公羊羽好歹也是一派宗師。如果知道弟子藏在老婆的裙子底下,也不知是何臉色?」

梁文靖雖未拜師,但對公羊羽十分敬重,聽了這話,揚聲說:「玉翎,你放手罷!」蕭玉翎瞪著他道:「獃子你活膩了么?」仍是抱著蕭千絕小腿不放。蕭千絕暗自冷笑:「翎兒倒是明白人,這小子不過匹夫之勇罷了。」一轉念,又道:「臭小子,若老夫全力出手,你是必死無疑。但老窮酸必然不服,說我以大欺小,小翎兒更會拼了命護你。」他足尖一挑,將腳下的寶劍握在手中,隨手一揮,著地劃了個光滑渾圓的圈子,說道,「老夫與你一賭如何?」

梁文靖詫道:「怎麼個賭法?」蕭千絕道:「『三才歸元掌』不離三數,如今老夫畫地為牢,站在圈中,三招內任你來攻,絕不還手,你若能將老夫逼出圈外。」他森然一笑,「老夫拔腿就走,從此隨你與小翎兒海闊天空,恣意去留。」

梁文靖一愣,玉翎也摒住呼吸,看著那個圈子,心想:「這個圈子直徑不過三尺,獃子這些年武功精進,內功多有增長,比起我來,還要強些……」想到這兒,不禁起了一些痴念。

蕭千絕瞧著梁文靖,眼中頗有譏誚之意:「你不敢么?」梁文靖搖頭道:「不是不敢,只怕前輩過於吃虧了。」

「死獃子!」蕭玉翎心頭暗罵,恨不能咬他一口。蕭千絕也覺稀奇,上下打量梁文靖一番,冷笑道:「這個不勞你關心。」梁文靖目視玉翎,蕭玉翎一顆心突突直跳,面紅耳熱,幾乎喘不過氣來。過得良久,才小聲說道:「師父,你說話算不算數?」蕭千絕只氣得胸口隱隱作痛,厲聲道:「老夫言出如山,什麼時候不算數了?」蕭玉翎面紅耳赤,訕訕放開雙手。

蕭千絕胸中更痛,一咬牙道:「翎兒,有言在先,他勝不了為師,你就得跟我回山,不得再拖拖拉拉,借口違抗!」蕭玉翎沒想到這麼便宜,心想只要靖郎和蕭兒沒事,粉身碎骨我也是甘願,跟你回去又算得什麼?想到這兒,才覺蕭千絕對自己實是太好,心一酸,叫了聲:「師父……」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滑落雙頰。

蕭千絕「哼」了一聲,一步踏入圈中,高叫:「小子!你來!」梁文靖深深望了玉翎一眼,向蕭千絕一抱手,正要出掌,忽聽梁蕭招呼:「爸爸,慢來!」梁文靖瞧他鬼鬼祟祟、神情詭秘,使勁拉自己衣袖,無奈之下,彎下腰去。只聽他在耳邊說道:「咱不和他硬拼,現在就跑。」

梁文靖驚道:「那怎麼行?」梁蕭道:「怎麼不行?現在他進了圈子,咱們撒丫子一跑,他出圈子就是輸,不出圈子也奈何不了咱們!」他看似咬耳根子,聲音卻不小。很有些明目張胆的意思。蕭千絕聽得心頭怒起:「好奸詐的王八羔子,老夫千算萬算,怎麼沒算到這個?」一時後悔莫及,死死盯著梁蕭,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梁文靖聽得心動,轉眼一瞧,蕭玉翎神不守舍,目光獃滯,心知自己縱然使詐,妻子也不敢欺辱師尊。他不覺嘆了口氣,拍了拍梁蕭頭頂,苦笑道:「小孩子話,別胡鬧啦!」梁蕭急得大叫:「我怎麼胡鬧了!」

梁文靖微微一笑,將他拉在一邊,說道:「乖乖待著,爸爸不會輸的。」梁蕭將信將疑,扁起小嘴退下。梁文靖舉目遙望,只見落日暗淡,似曾相識,不覺心想:「那天打仗時的日色和今天一樣,如今的爭鬥也和那天沒什麼分別。茫茫塵世,許多事總是躲不過的。」想著不勝黯然,這時一陣風來,草葉亂飛,梁文靖悠悠吐了口氣,朗聲道:「得罪了。」雙掌一分,飄然拍出。

蕭千絕見他如約出手,總算舒了口氣。但見梁文靖掌到半途,一個踉蹌,手揮足舞。這招「人心惶惶」有一個撲跌的勢子,但並非亂跌,跌早了,對手嚴陣以待,跌晚了,對手破綻已逝。這一招的高下之別,正在如何把握一跌的時機。

梁文靖雙掌將到未到,蕭千絕身子一蜷,破綻向內凹陷。梁文靖只覺掌下一虛,無處著力,正要催勁,忽見蕭千絕的身子柔韌萬端,黑袍飄飛,拔地而起。梁蕭驚叫道:「凌虛三變,九霄乘龍。」這路輕功他使不出來,卻見母親使過。但蕭千絕使出來,真如神龍出海、金鱗炫空,蕭玉翎和他一比,真是判若雲泥。

蕭千絕當空一旋,又化作第二變「白雲蒼狗」,但他黑衣如墨,使出這招,卻是一朵烏雲了。梁文靖見他懸空,一步跨上,想要佔住圈子,讓他無處落腳,只能掉在圈外。但蕭千絕也幾乎同時落下,兩人各爭先機,梁文靖本來佔了先,但蕭千絕的落勢與眾不同,好似一道龍捲颶風,颳得他麵皮生痛。腳沒落穩,身子不由自主地跟著旋轉起來,這一轉無巧不巧,恰好讓他使出那招「天旋地轉」,這一招也是以旋轉的勁力破敵。

蕭千絕形若陀螺,飛旋不停,梁文靖掌風一到,便被勁風帶偏。玉翎母子只見一青一黑兩道人影越轉越快,漸漸模糊不清,四周的蔓草藤葛被二人的勁風牽引,紛紛拔地而起,繞著兩團人影,如魍魎幻形,漫天疾舞,場面煞是詭奇。

梁文靖被蕭千絕的旋轉牽引,使出了這招「天旋地轉」,轉到這個時候,卻是欲罷不能。蕭千絕每轉一圈,他的轉勢便被帶快一倍,著地的足尖好似一支規尺,以蕭千絕為軸緩緩划動,在地上犁出四寸深的深溝。梁文靖的胸中血氣翻滾,噴薄欲出,不由暗叫:「糟糕,這樣下去,非累死不可!」他想要穩住身形,卻又哪裡能夠。

轉了三炷香的工夫,蕭千絕身形一頓,梁文靖收勢不住,一個踉蹌向他懷中撞去,當即雙掌一併,「三才歸元」應勢排出,但被蕭千絕一番折騰,他丹田空空,經脈酸軟,這一掌按在蕭千絕胸前,已經沒有半分氣力。來不及收手,忽覺一縷寒氣順著經脈幽幽鑽入心脈,梁文靖機靈靈打了個寒噤,耳聽蕭千絕一聲沉喝:「三招已過,滾吧!」一晃身,梁文靖只覺大力湧來,直直飛出丈外,狠狠摔在地上。

蕭玉翎掠地而出,伸手將他扶起,眼看丈夫神色委頓,不由急道:「獃子,你怎麼樣?」梁文靖長吸了幾口氣,搖頭說:「我沒事,但……」他望了蕭千絕一眼,慘然道,「我……我輸了,我……」眼眶一熱,哽咽難言。蕭玉翎伸出縴手,捂著他口,凄然苦笑說:「別說了……只要你沒事,我、我就很歡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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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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