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 千風(下)
番外:千風(下)
車停在家中後院,giotto推了推身邊睡得正香的青年,彎身在他耳垂上吹氣:「我們到了,小綱吉,快醒過來。」
棕發青年慢吞吞地睜開眼,仍然處於未醒時迷糊狀態,臉頰久壓著皮椅壓出片了紅印。giotto不由湊過去捏了捏,於是沢田綱吉立時清醒了,清明的眸子不滿地斜睨過去。
進玄關之前,在走廊下giotto拽住沢田,在他疑惑眼神的注視下揚眉,示意他微微低下頭來,然後抬手替他拂去了頭上沾著的雪片,半溶化的雪水洇濕了幾綹劉海與鬢角,沢田綱吉不適地蹙起眉,黏糊糊的感覺,很是不爽利。
「快進去我幫你吹吹頭髮,感冒了可心疼死我。」
「膩歪不膩歪你……」嘀咕是這麼嘀咕,沢田仍是照做了。
家中空無一人,沢田奈奈被那個不靠譜的老爸拐去北歐旅行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接受「挖礦這麼多年積攢了很多積蓄」這樣的理由,而兩個人黏糊糊的露出傻瓜似的幸福傻笑,捎上行李立刻登上飛機走人的……
並且他們倆才離開短短一周,家裡已經開始積灰。剛打開門的時候,寒風吹過,他和giotto差點被揚起的浮塵蒙了滿頭滿臉。
等giotto替他吹乾了頭髮后,青年又態度強硬地繞到他身後,將他牢牢按在自己身前,對著盥洗室巨大的鏡子看他的臉,也替他將略濕的金髮吹乾。最後滿意地來回欣賞成品,撥了撥頭頂那幾綹歪曲掉的金髮,再然後實在憋不住了,從悶笑跳到了俯身按腹大笑。
giotto無語地看著鏡中:「……」
他哭笑不得地去拯救頭髮,這造型竟能讓綱吉的笑點變得那麼低么?
因為天色不好,室內採光陰暗,盥洗室開了盞溫馨的黃燈,光與影的魔法讓對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閃爍起來,giotto轉過身,一時怔住。
他的小綱吉真心笑起來的時候,鼻樑骨凹陷處的皮膚會微微皺起,眉眼的線條也更加柔和,清爽而溫柔,令人不由也跟著心情愉悅起來。
多幸運,能愛著你。
等鬧騰得夠了,giotto攬住青年的臂膀和肩,埋頭在脖子里啃了一口,然後推著他去客廳坐下,自己找了把傘出門從車的後備箱里搬出行李箱,站在玄關一喊,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勢,指揮著戀人同他一起將兩人的衣物和洗刷用具一一擺好。
沒想到剛把壁櫥的門合上,沢田在身後叫住自己,手持拖把指示道:「家裡太髒了,我先大致打掃一遍,拖地事宜就拜託給你了。」
兩人合力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將屋子收拾得整潔了些,沢田綱吉伸懶了伸腰,滿意地審視了番明顯不止一倍乾淨的起居室,這樣望過去,似乎連採光都變得稍稍明亮起來,光線下些微的浮塵游曳,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晰。
giotto從身側靠過來,捏住他的手,眼中含笑:「走,帶你坐廊下賞雪去。」
皚皚細雪就像從枕頭裡抖落出的天鵝絨一樣,紛紛揚揚,從陰鬱的半空突然浮現,又安靜落下,彷彿不含絲毫重量,是這個世界中永恆寧靜的所在。
來往的風中挾著絲絲寒氣,吹拂上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起細密的疙瘩。
青年捂著雙手呵出白霧,giotto悄悄地將位置調整到他斜后側,雙手從青年身後環上去。沢田綱吉沒防備,猛然被人抱住了腰,訝異地側扭回頭,一不不小心便被這男人臉上洋溢的溫柔微笑給迷惑了。然後在愣神間,雙手都被從虎口扣住,giotto捏他的手和掌心,細膩的溫暖沿肌膚紋理傳達,原來他是想幫他捂暖手心。
這個時候該說什麼……沢田綱吉感到一絲難為情,說聲感謝的話太見外,其他的……算了太過矯情,也不是他能夠自然而然就說出來的。
清了清嗓,他扭身回頭,遠遠瞅了眼客廳里的座鐘,手肘一邊往後推了推環著他不放的男人,「哎,時間不早了,快到飯點,快去弄晚餐吧。」
giotto:「……」
giotto抓了抓頭髮,十分挫敗:「小綱吉,你真真是……不解風情。」
沢田綱吉仰臉對上他,捎上無辜的眼神與之對視。giotto無奈,認命地攬住他的肩頭從廊下起身,抖落伸在廊外時掉落在膝蓋和小腿上的雪花,手順勢從腰間滑下,牽著沢田的手再次往回走。一辨時間,結果賞雪的過程才持續了一刻鐘。
電飯煲上煮著米飯,冰箱的速凍里有烏冬面,giotto將水燒開,同時另一邊的湯鍋里正熬著味增湯。香氣四溢,遠遠飄去了客廳,沢田綱吉沒能禁得住誘惑,放下了枯燥的電視劇來到廚房。
「好香。」這一次換成了giotto沒防備,被沢田綱吉突然從身後抱住了腰,溫熱的呼吸拂在了後頸,有些癢。沢田身上的氣息依稀間與在義大利時稍有了不同,giotto腦中模模糊糊地閃過這一認知,或許是因為身在日本——他出生、成長、能任性地賴以呼吸的家鄉故土。
「你不用轉身,這樣就好,聽我說。」年華轉身,五年前仍比他矮上半個頭的18歲少年,已經抽長到了只比他略矮一些的地步,如同一棵寂夜裡伸展的樹,在黑暗中跋涉千里,成長如斯。
頭髮長了些許,額發拂到了眉心,略彎的褐色尾發貼在頸子里,襯得皮膚白皙,輪廓乾淨柔和。眉眼溫潤,澄澈卻堅定,這時候眼角的形狀都顯得鋒利起來,閃爍著碎芒,是他最喜愛的模樣。
他的唇瓣觸碰在他的頸窩,因此聲音顯得有些悶:
「從五年前起,你便成為了我的太陽,遮風又擋雨,我……似乎潛意識中,一直都依賴於你,習慣到可怕的地步,甚至比起依賴呼吸都要自然。」
……
「謝謝你。在我最需要救贖的時候,來到我身邊。」
……
「謝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予我再一次戰鬥的勇氣。」
……
「謝謝你。帶我飛過這一片污黑的沼澤;謝謝你。那個時候告訴我,我仍是光明的孩子。」
……
「謝謝你。選擇了愛沢田綱吉。」
……
「謝謝你。令我這樣愛你。」
……
「謝謝你,……giotto。」
緊貼皮膚的呼吸越來越燙,環抱在他腰上的手沒用什麼氣力,giotto能夠感覺到這炙熱的氣息在發抖。似乎這樣程度的顫抖會傳染給人,當他沉默著握住身後青年微冷的手時,也覺得自己的指尖有些不受控制,肌膚相貼之處竟是炙熱異常。
他轉過身親吻青年的額頭,再下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最後低頭含住他的唇瓣淺淺啄吻,溫存依偎,交換著彼此想傾訴給對方的愛意,呼吸纏繞在一起。這親吻來得耐心而緩慢,不深入,不激烈,更像是讓愛意化為潺潺溪水,在生命中細水長流。
一直到老去,一直到死亡。
兩人用完了晚餐,餐后giotto刷碗,沢田幫忙刷鍋,一切整理完畢,兩人分別洗完熱水澡換上睡衣,端了切好的蘋果片上二樓,在沢田的房間里一起坐在地板上打聯機的電動遊戲。
這遊戲已經很老了,但勝在是giotto少數學到的遊戲之一,何況考慮到這幾年一直在西西里忙碌著,對於這類簡單愉快的活動已經有些生疏,沢田覺得有必要先找回下手感,再好好將giotto痛殺番不遲。
殺到大概深夜十一點的時候,如果輸贏有懲罰那麼已經輸到內褲都不剩了的giotto嘴角苦澀地撇下,按了按肚子,哎了一聲,「我……好像餓了。」
這個時候電視屏幕上又用了鮮紅大字顯示了遍戰局情況,沢田滿意地點了點頭,待後仰伸了個懶腰之後詢問:「要吃點什麼嗎?我去樓下翻翻看冰箱里還有沒有剩點餘糧……」說著便撐手試圖站起身,結果因為在地上久坐,一時腦袋充血眼前發黑了幾秒,giotto抬手,用了力道捉住他手臂,沢田的腳下微微踉蹌了兩秒,這才站了穩住。
giotto沿著他小臂捉住他胳膊,眼中流露出一絲責怪地使勁捏了捏,然後借力站起來,將沢田他按回原處,「不用,你媽媽出門一周了,冰箱里自然空著。口乾也有些,我去倒杯水喝就行。」
giotto沒穿上拖鞋,直接踩著地板就走出房門,沒過一分鐘就端了半杯溫開水回來,腮幫還鼓著,盡學小孩子。沢田綱吉看得完全沒了脾氣,伸手欲去接giotto遞來的玻璃杯,結果不知是看花了眼還是怎麼的,那映齣電視畫面與光亮的玻璃杯就這麼快速一晃,只晃過一點堅硬質感的鑽芒,直接繞開他的手去,玻璃冰冰涼涼的質感便再下一秒貼在了下唇。
下意識地張口,隨著giotto的動作仰起脖頸,溫水從喉嚨一直暖到了腹部。
只啜了一口,杯子離開,被giotto就近伸長了手臂擱在電視機上頭,沒等他反應回來,金髮男人的雙臂已經牢牢鎖住了他的行動,泛起熱意與濕汗的手心緊貼在背脊,手指不安分地沿他脊柱的形狀探索描繪。沢田綱吉僅僅在最初的兩秒里怔忡,隨即反應過來。那指尖即便隔著睡衣布料也燙得灼人,也有可能是自己背上皮膚也還遺留熱水澡后的餘溫吧,沢田在些微的失神間毫無根據地聯想到。熱情來得毫無徵兆,不對,對於眼前這個人,熱情似乎被安上了開關,他一觸碰就會蒸發出來,蒸騰得臉頰上、額頭、鼻尖上都紛紛沁出了略濕的薄汗。giotto吻他的耳垂,炙熱的鼻息全全噴洒在耳下皮膚,敏感地浮起一片淡淡紅潮。耳中男人輕聲如哼的話語令他不由閉了閉眼,分出一絲神去,浮現出過往的點滴畫面。
男人方才只是略帶嚴肅地耳語一句:「剛才是想用同一個杯子潤潤喉嚨,一會兒喊起來才有力氣。」
沢田立馬去踩他腳面,男人早有預料,在青年忍不住脾氣前腳就這麼快速地往後一撤。
於是沢田改去揪他頭髮,這一招來得又急又凶,根本未曾料到的giotto一吃痛,徘徊在戀人腰間的手差點打滑了鬆脫,好在這記報復並不重,算是沢田寬宏大量的小小懲戒。沢田滿意地笑笑,學了他調笑的模樣,傾身向前摟抱住男人,在男人的耳後親密地吹氣。鼻息炙熱而誘惑,他順道摸了摸男人氣急而笑的臉頰,眼角眉梢雖是含著微微的笑意,但透出的卻都是強勢的、屬於上位者的威嚴:「親,下次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別再犯蠢。」
「……」
giotto:「好的。」
房間里熄了燈,拉上的窗帘縫隙里瀉出縷深藍的天光,雪霽雲破,凌晨時分遙遠的星空漂亮到不可及的地步,空澈得像是只存在於童話中的幻境。
giotto就著填滿**的狀態翻身將坐在他腿上的青年壓下,令他側躺在懷,緊貼在自己胸口的赤`裸脊背上俱是蒸發出的汗液,他摸過去便沾濕了滿手心,身下快感來得鋪天蓋地,像是最猛烈的火焰在吞噬自己的感知,一路沿神經末梢燒了過去,他勒緊了青年瘦削緊實的腰,腿與腿纏得愈發緊密,似是欲要成為同根同枝的雙生花,在最後滅頂的快感來臨之際互相融成軟綿綿的一池春水。
眼界一片茫然的白,呼吸像是被抽空了般一時凝滯。男人溫存的呼吸再一次纏了過來,與棕發青年擁抱著在黑夜裡緊密糾纏,親吻,互相撬開彼此的唇齒,分享彼此最為純粹的愛意與溫存。你我赤誠相見,坦然而滿懷虔誠,略微沉重的呼吸與喘息聲都交匯在了一道,在兩人的耳旁盛開出簇簇輕曼窈窕的大瓣花朵來。
結束的餘韻未消,一**侵襲仍然緊繃的神經與有些放空的意識。休息了一會兒后,giotto去摸沢田的大腿根,一片黏糊糊的濕膩,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片刻后大腦與感官都逐漸清醒了,這才發覺背上被掐得略疼,定是有了大片在激烈糾纏中留下的抓痕。
覆過去親吻他頸子,大手一撈纏緊了:「小綱吉。睡醒了我幫你剪指甲吧,距離上一次修剪有好久了呢。」
沢田綱吉:「?」
他腦袋空了兩秒,爾後突然間反應過來,「……」
沢田綱吉選擇了不睬他,只略微抬起裸著的、遍布濕汗與痕迹的上半身,伸臂在床頭櫃連抽了一沓紙巾,一揮手,全往身後男人在微亮光線中被勾勒出的笑臉上砸。
第二天giotto睡到了中午。天光極亮,冬日的旭陽照得人骨頭裡都犯懶起來,沢田綱吉閉著雙眼,手裡揪住被子死活不肯掀開沉重的眼皮。
giotto也任由他睡,凌晨三點時抱他去浴室做了徹底的清理,想來不會出差錯,累了小綱吉大半夜,他真是既甜蜜又心疼,便也就由著貪睡的他懶洋洋地一直睡到了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刻。
按照原定計劃,他們倆在晚上會去神社參加新年參拜,一起渡過這一年的最右一個夜晚。事先並沒有來得及準備和服,所以兩人穿了私服開車來到神社。
在這個白雪新年到來之際,神社前人潮湧動,燈火燃起不夜天,剔透的雪光都折射在人們身上,襯出深色夜空沉默、靜好的注視與祝福。
混在這麼多的情侶與一家子中,giotto替綱吉整理了下頸子里的圍巾,隨後攜了他的手領去排在長隊的末端等待參拜。
零點,沉厚的鐘鳴一聲聲敲響。
giotto瞥向站在他右邊的棕發青年,透徹的純白雪光照亮了他清俊的臉龐,因為剛喝過甜酒,酒精被這氛圍稍稍一烘便熏陶了出來,讓白皙的臉龐上現出了微醺的顏采。
然後終於輪到了兩人。
參拜的時候giotto垂下眸,身旁的沢田閉著雙眼,許願時的表情正經得有些嚴肅,然後嘴角卻在忍不住時微微翹起。giotto沒有去詢問他許了什麼願望,沢田對這現象表示有些奇怪,用眼神提問,giotto只笑著沖他眨眨藍眸,「小綱吉的願望,我完全可以讀得到哦。小綱吉也可以試著來猜猜看,我剛才許了什麼新年願望。」
沢田綱吉攏了攏圍巾,兩人微涼的手牽在一處,隨著金髮男人從人潮中向神社外走去,許是並不樂意去猜,但他線條溫柔的眼角和眉梢,無論哪一寸都瀉出了少許笑意。
其實不用刻意去猜測,他相信他們倆都是同樣的傻蛋,新年的願望每一年幾乎都是一樣的。
沢田綱吉並不清楚giotto每次參拜時會在想什麼,但是男人總偷瞄過來的專註目光,他這五年來次次都能在第一時間感受得到。
每一年都是變著戲法一樣問著相類似的問題,而giotto卻也不曾把答案告訴過他:
——歲月漸老,唯願自己能一直看著他成長,在心裡比著手指,在每一年的每一刻,一筆一筆地,描繪出他愈見成熟的輪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tiamo,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