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0:逋

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天，雲微一定會在電梯第一次遇見顧昀時，毫不猶豫的一腳踹他出去，更不用說讓這隻兔子投懷送抱，還饒有趣味的逗弄兔子。

現在，兩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顧昀的懷裡抱著柴禾，微張嘴，滿臉詫異，雲微面色淡定，可心底卻是各種不痛快。

若眼前是任何其他的人，就算是伊墨人在場，她依然能夠面不改色的撒嬌賣萌，坑蒙拐騙，裝成個十歲的小蘿莉，但若是顧昀么……

想到前一天她還幫他做了親密的事，雲微沒來由的手酸手抖，陡然覺得此時賣萌實在有壓力……

「小妹妹？」顧昀看著眼前這個剛好過他大腿根的，約莫十歲的小蘿莉，眨巴了一下眼。

小妹妹泥煤！

她前世的年齡加上今生的年齡，都可以當他奶奶了，還小妹妹！

雲微嘴角微抽，看著顧昀那張臉，她真升不起賣萌的**，只得另闢蹊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此時無聲勝有聲——暈倒！

「小妹妹！」顧昀見可愛的小蘿莉白眼一翻就倒地，一把扔掉手裡的柴禾，手忙腳亂的跳過去接人。

*

又到了夜晚，天空月朗星稀。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著，溫暖的火光照亮這一方天地。

雲微僵著一張臉悠悠『醒來』，手腳並用的想要從身下溫暖的懷裡爬出來，未果，反而聽到頭頂上一道柔和的嗓音，「小妹妹，別亂動，夜晚天涼，小心感冒了。」

說罷，還將蓋在她身上的薄毯子又往上提了幾分，裹得緊緊的，彷彿她就是一朵弱不禁風的小花。

雲微：「……」

真心的讓人無語。之前她是老師，這隻兔子是愛臉紅的乖乖學生，如今她變成了一隻小蘿莉，兔子搖身一變，成了大哥哥，她好想去屎！

「顧昀，這小孩來路不明，你……」旁邊有人出聲提醒，瞟到雲微身上的目光透著絲絲古怪和警惕。

「沒事，她只是一個小孩子。」顧昀摟著雲微的手臂微緊，對著身邊人笑得毫無防備。

雲微輕闔了眼，眼角餘光一掃，便看清場中人。和顧雲一同來野營的還有另外的七個人，兩男兩女，看上去似乎是成對的，餘下三個，有兩個年齡較大，似乎是長輩的人，最後一個，是顧昀的女友姜若離。

除去姜若離和其他兩個女人，餘下的四個人和顧昀在眉目間或多或少有幾分相似之處，雲微猜測，這四人許是顧昀的親戚。

加上雲微，共計九個人圍著篝火坐著，他們的身後已經搭好了帳篷。嗅了嗅鼻下的清香，身上的衣服暖洋洋的。昨夜暴雨，她的衣服滿是泥濘污水，在她裝暈倒后，這隊伍里的女人已經幫她換了衣服。

但這樣，他們看出她的衣服是大人的衣服，深山老林，一個小女娃身上穿著大人的衣服，這不得不讓人多想，由而除了顧昀，其他人看雲微的眼神十分詭異。

尤其是，雲微從醒來就一直沒有說話，有些人聯想豐富，真如雲微所想的那般，將她當成了林中精怪。

誰叫雲微在他們的眼中，漂亮得不像是凡人，一身雪膚，粉雕玉琢的，精緻五官，像年畫里跳出來的玉女，好看得讓人難以相信。

尤其是那一雙眼，在看人的時候，總讓人心醉，讓人晃神，妖異得很。

好在，這只是一個小孩子，手無縛雞之力，作為成年人的他們，自然不會和一個孩子做過多的計較，否則就是太掉價。

所以，他們神情自若的交談，卻也莫名的防備著，謹慎著，因為雖然覺得雲微像是山中精怪，但也好歹是經過了十多年素質教育的熏陶，自我催眠這世界上沒有精怪，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可，小蘿莉是任何人都不想帶的，縱使這隻小蘿莉長得十分可愛美麗。

唯獨顧昀在大家眼裡，沒心眼兒的把那小孩子當成寶一般，從孩子抱回來開始，就細心呵護，那態度簡直比對他自己的女朋友還好。

所以，眾人看顧昀的眼光更詭異。

姜若離老早就看不慣了，憑什麼她的男朋友，要去照顧一個小屁孩，雖然孩子小，構不成什麼威脅，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小蘿莉很危險，不由醋勁大發。

「阿昀，把她給我抱著吧，你倒現在也還沒吃東西。」

姜若離心下雖惱，但面上卻是溫柔如水。她是個聰明人，既然想要拿捏住顧家小少爺，就得好好表現。幫忙照顧小孩，正好可以在顧昀面前好好表現，博得他更多的喜愛。

顧昀擰了一下眉心，看了一眼姜若離，淡淡道，「我不餓，還是我抱著吧。」轉而又低頭問雲微，「小妹妹，你餓了嗎？」

姜若離臉色有些難堪，估計是沒想到顧昀會不給她面子。

雲微抬起眼皮，盯著顧雲，暗暗納悶，顧昀似乎不怎麼待見他的女朋友，態度這麼冷淡。但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兒，眼下她肚子也餓了，便點了點頭。

有錢人家的孩子來野營，當然帶的東西也不會簡單，糕點點心，飲料等等，除此之外，因為他們還帶了獵槍，白天時，打了野兔山雞，有人甚至下河抓了魚，由而他們的晚餐還是挺豐富的。

顧昀拿著餐盤，將烤好的魚、野兔、山雞，各拿了一份，擱在雲微面前，輕聲問道，「你喜歡什麼？」

她坐在他懷裡，一俯下頭，說話時，呼吸便會噴到她的耳朵里。雲微偏了偏頭，那種痒痒的，熱熱的，又濕濕的感覺，真是讓她受不了，由此伸手一撐顧昀的胸膛，翻身跳到一邊坐著，自顧自拿著一份山雞，慢條斯理，優雅細緻的吃了起來。

她的吃相很好，周圍的人大多是世家的人，見此又是眸光一閃，那兩個年齡大一點的，甚至開始在腦子裡過濾，哪位世家的小姐是長成這副模樣的……

顧昀瞧著空空的懷抱，怔了怔，輕笑了一下，又將一旁的熱水遞給雲微，雲微接過，只是看了他一眼，以示感謝，結果她這態度落到旁邊人眼裡，就成了傲慢。

姜若離挑眉，顧昀這小子雖然性子綿軟，但還伺候過她吃東西呢，這野丫頭憑什麼！

當下，扯出一個虛假的笑，湊近雲微道，「小丫頭，你叫什麼？」

小丫頭？泥煤的小丫頭！

雲微鳥都不鳥她，自顧自吃得優雅。而被一個小屁孩無視了的姜若離有點火，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實在影響不好，她坐回去，戳了戳顧昀，問道，「她是不是啞巴啊？」

手一頓，雲微不理會周圍人怪異的目光，她不想說，是因為說得多，就錯得多，若她開口，這群人肯定問東問西，她懶得應付。

顧昀瞪了姜若離一眼，「若離，她只是一個小孩子，你這麼說她有意思嗎？」

「我說她什麼了！阿昀，你從見到我就很奇怪，我哪裡做錯了嗎？」姜若離楚楚可憐的拉著顧昀的手，一副嬌弱委屈，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若離，你沒錯。」顧昀一抬頭，見姜若離的眼淚，似是有些無措，想要伸手擦掉自己女友臉上的眼淚，卻也嗖的一下縮回了手，轉手抽了一張紙巾扔給姜若離，低頭淡淡道，「別哭了，剛才我口氣重了點，你別生氣。」

「顧昀，你敷衍我！」姜若離眼眸一瞪，不接受顧昀的道歉，反而要扯開架勢和顧昀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邊上的人見此，紛紛出聲勸道，「阿昀，你幹什麼呢？若離從a市專門來看你，你凶她幹嘛？」

「對對，女人是要用來疼愛的，你這凶，別把人給嚇跑了……」

一群人你一聲，我一聲的勸，配著姜若離不知是真是假的哭泣，弄得顧昀跟陳世美似的。

其實大家都有些奇怪，顧昀的性子綿軟，從來都不會凶人的，以前他們提到他女朋友，他還會臉紅，今天晚上是怎麼了，居然還敢吼人了……

雲微在一邊老神在在的一邊吃山雞，一邊看戲，越看越覺得顧昀這小子，哪裡沒對。顧昀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羞羞澀澀，渾身皮毛柔軟的小兔子，看得人心痒痒，總是想捏他一把，今天，他待人似乎冷漠急躁了許多，一看就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當然，這樣的念頭一晃而過，雲微沒興趣給人做心理顧問，她自己現在還自顧不暇。

吃完晚飯，大家聊了一會兒天，便是晚上住宿問題，本來按照分配，兩對情侶住了兩個帳篷，顧昀和姜若離住一個帳篷，餘下的兩個男的擠在一個帳篷里。

但多了一個雲微后，就有了問題。

除了顧昀，誰也不願意讓雲微跟他們擠，他們還惦記著雲微是山中精怪，萬一深夜睡著了被妖怪啃了咋辦。

姜若離想要入豪門，生米煮成熟飯，奉子成婚，那自然是極好的，所以十分不希望大晚上睡覺顧昀還帶著這下丫頭，便頻頻的以眼示意那兩個擠在一塊的顧家男人，想要他們帶著雲微。

雲微挑眉，姜若離這啥意思？要她一個小蘿莉跟兩大男人擠在一塊兒，然後她跟顧昀好翻雲覆雨？

顧昀一把拉過雲微，掃了一眼四個帳篷，推了推他鼻樑上的眼鏡，低頭淡淡道，「我記得我的包里還有一個帳篷，我自己搭一個，她跟我住在一塊兒。」

說完，攔著雲微就走，餘下姜若離面色鐵青，卻又不得不擠出一絲可憐的喊道，「阿昀，我一個人……怕……」

回答她的是顧昀沉默的背影。周圍人面面相覷，盯著顧昀的眼神，從詫異到詭異，再到曖昧，最後上升到一個十分複雜的境地。

雲微一聲不吭的被顧昀拉到一邊后，她就坐在一塊大石上，面色淡淡的看著顧昀手腳笨拙的搭著帳篷。

她發現顧昀的臉色很難看，心裡似乎是憋著什麼，讓他彷徨，無措，不安。而這樣心神不寧的他，又怎麼能夠將帳篷搭成功。

看著顧昀第三次搭失敗，雲微嘆氣，小兩口吵架，把她夾中間干什，她在這裡坐了多久，姜若離那怨毒帶刺兒的目光就瞪了她多久。

上前，默默的從顧昀手裡奪過搭帳篷的東西，有條不紊的開始搭了起來，留下顧昀蹲在她身後，良久，他輕聲道，「謝謝。」

雲微的動作麻利，帳篷很快就被她支了起來，完工後，她一轉頭，便見顧昀怔怔的望著她，確切的說是盯著她的眼睛。

烏黑沉沉的眼，宛若漆黑無比的夜空，深邃惑人。

顧昀臉上莫名的紅了，雲微看得心驟然一跳，尼瑪，這兔子想到什麼了，她只是一個小蘿莉，他看著她怎麼也能臉紅？

「你的眼睛，跟她的，真像。」顧昀見雲微的目光不怎麼好了，以為自己盯著人家小蘿莉，把人嚇到了，撓了撓後腦勺，連忙解釋，說完又看到完工的帳篷，不由對雲微豎起大拇指，「你真聰敏，真叫大哥哥喜歡！」

大哥哥……

雲微腦後滑下一堵黑線牆，甩了個後腦勺給顧昀，掀開帳篷帘子，進去。

雖然雲微和顧昀睡在了同一個帳篷內，但兩人中間還是隔了個四五十厘米。雲微此時身子小，她縮在一邊，十分抗拒顧昀想要將她攬在懷裡的做法。

她是他的老師，被他抱懷裡，她是十萬個不願意。

顧昀也不強求，只是囑咐小蘿莉要注意著注意那，什麼別踢被子，冷了就要跟他說，渴了就叫他，婆婆媽媽，啰啰嗦嗦，雲微冷著臉聽著，十分想要將顧昀扔出去。

默道，顧昀以後的女兒真倒霉，攤上了這麼一個唐僧老爸，絕對等價於戴上一個緊箍咒。

末了，終於囑咐完畢，兩人躺下準備睡覺，良久后，雲微翻了個身，卻發現顧昀依舊沒有睡，他抱著手機，兩隻手在屏幕上寫著什麼，寫完了卻又刪掉，然後重寫，然後再刪掉，如此重複多遍……整個一糾結無比……

顧昀側著身，背對著她，目光越過他的肩，雲微能夠看到手機屏幕上端的收信人號碼。

而好死不死的，那號碼就是她雲微的。

雲微霎時就不理解了。大晚上不睡覺，這兔子一直不停的編輯簡訊，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究竟是有什麼想要告訴她？

許是雲微盯著顧昀的目光太過直接，他手上的動作一頓，翻過身來，就和雲微面對面，隔了個四五十厘米，接著手機的微光，顧昀突然伸出手撫上雲微的雙眸。

「你的眼睛，跟她的，真像。」顧昀喃喃道。

雲微眨眼，纖長捲曲的睫毛閃過眼睛上的手掌心，那人的手一僵，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小妹妹，我能親一下你的眼睛嗎？」

啪的一聲拍掉顧昀的手，雲微冷嗖嗖的看著顧昀，心道，這貨再大一些，該不會長成一隻怪蜀黍吧……

顧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著手機，仰躺望著帳篷頂，也不管雲微聽沒有聽，自言自語道，「我遇見了一個很特別的老師，她溫柔，儒雅，膽大，心細，脾氣好，身材修長，姿容十分好看，就像是天生的貴族，身上總有一股淡然寧靜的氣息，只要待在她身邊，我就覺得心境好平和，好開心……」

雲微閉著眼，腦子裡勾勒出這樣一個人，頓覺顧昀是不是有意要出家，腫么會對這種有跳出紅塵心態的人有意思？

顧昀繼續道，「我喜歡跟她在一起，每當看到她我都想和她說話，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電梯里，我冒冒失失的衝進去，她接住了我，對我笑，和我說話……」

雲微：「！」

顧昀的語氣有著淡淡的哀傷：「第一次見，我覺得她是喜歡我的，可是之後，她似乎就不怎麼喜歡我了，就像對待所有人那般淡然，我總在想是不是那次在解剖課上，我太膽小，讓她嫌棄我了，或者我腿傷了后，總是麻煩她，她厭煩我了，還有我喝醉了酒，還讓她幫我……幫我……」

雲微：「……」她……她已經無力吐槽了！

將被子攏在頭上，顧昀在被窩裡似乎是很窘迫，很羞怯，可又有些喜悅的悶聲悶氣的道，「她應該以為我不知道的，可是……可是……我從小感覺就比常人靈敏，很多時候就算是睡著了，意識也是清醒的，我的身體和意識很奇怪的能夠分開，所以那晚，我記得她哄我喝醒酒茶，她溫柔待我，甚至……甚至……我吻了她……後來我還……我還……記得身上很舒服，尤其是那裡……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那種事……」

那種事……

雲微已經出離的鬱悶了。咬牙，額頭迸出一個十字架，每當顧昀說一句，就爆出一個，最後滿頭十字架，她倏忽睜開眼，暗罵，該死的兔子，你還能讓人睡覺不！大晚上跟一個小蘿莉說這麼想要表達什麼……

顧昀彷彿沒有察覺雲微已經有揍人的心思，他繼續道，「我煩了一整天，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那一種感覺……若離雖然是我的女朋友，可我從來沒有吻過她，以前見若離也沒什麼心思，只是他們說若離很愛我，我很好奇，就接受了她，成了她的男朋友，可是現在，我看著她好煩啊，我想要雲老師，我想要跟她在一起……」

雲微：「！」

「可是……可是……我連一條問候她的簡訊都不敢發，我……膽子太小了……」顧昀很失落……

雲微冷笑，翻身一把將兔子從被窩裡揪了出來，欺身壓上，冷冷道，「你膽子已經夠大了！」

尼瑪，居然敢在正主面前說了這麼一大堆讓人崩潰的話，這貨的膽子頂破天了！

眼裡銳利一閃，雲微手裡夾了五根吃魚時留下的魚刺，抵上顧昀脖子上的動脈，保證只要他一動，她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說，你究竟是誰？」雲微挑高眉，掃過顧昀完好的腿，冷笑。

玫瑰余香仍在，可她明明查過顧昀的腿骨折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幾天，人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剛一見面她就發現了，雖然兔子對她似乎沒惡意，但是她不允許有人欺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