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半相思一片痴
第26章一半相思一片痴
「雲卿何以知曉我在浮雲谷中？你本已離去，又何以如此準時地出現在此帶我離去？原來，這不是巧合。」青顏冷笑。
「青顏，勿要再問了，我還記得與你在地府相伴之情，不想見你落於雲卿之手……」涵紹微眯起雙目，目中有青白之光閃過，他的周身散發出一股陌生而濃重的肅殺。
青顏被這樣的涵紹嚇到，足下挪動著後退，道：「你是誰……到底是誰。」
「我乃是上古風妖，自盤古斧下而生，當年被女媧所擒，為防我們再為害六界將我同青思一身功力大半鎖於一片命佩之中，命我們在天缺山守山。後來，天破之時我同青思偷得命佩逃出，青思為讓我不再被擒而將僅余的微末功力結於我身，自己帶著命佩引了芊英和桑璃去追。此時，我已重得命佩恢復一身妖力，只要我尋到青思與他合體重生，便是六界中誰都不能束縛的上古風妖。可惜我尋了許地方，卻沒有找天青思。」
「所以，你歸順了妖王和雲卿。」
「不是歸順，只是交易。妖王在天缺山下找到我，若我能幫他們成事，他便會幫我查出青思所在。」
「成事？這事，就是要殺了我。」
「不，你之事是雲卿自己查到。妖王要成之事是……天界！」涵紹緩緩抬頭，目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青顏的身子一震，驚訝地看著涵紹。
「妖王一直不服於天界高出妖界一等，早就心懷不滿，只是缺以時機和實力，如今妖王終於按捺不住意圖與天界為敵了，我的出現，只是妖王的意外之喜。」
「你可曾想過後果，若是事成，你便是妖王下一個必除之患。若是不成，你便是他推出的擋劍之盾，你將受天界追殺。」
涵紹不屑輕笑，周身的妖氣盛了些，道：「我怎會不知妖王的算盤，不過我也非他可輕易玩弄於掌中者，他若敢與我有一絲不利，便是翻了他的妖王宮也不是虛話。」
「你留來浮雲谷找我，其實是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切，對嗎？」
「是，當我知道你認識桑璃之時，我就在計劃這一切。」
「呵……那麼早，那麼早你就在布這個局了」青顏自嘲著發出些輕笑，后又抬眼看向涵紹，道：「難怪當初你離開地府之時講著要去尋青思，卻又投去了凡間。」
涵紹微笑，道：「我是上古風妖，並非普通的凡胎魂魄，便是喝過孟婆湯的魂魄，只要遇到風我就能在風間捕捉到一切訊息，打破輪迴之法恢復前世記，這是我風妖一類在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特性。」
「難怪你的魂魄可以在離開身體后隨著芊英而伺機出手，這是你一早就打算好的，借著投到人世有副皮囊為依為障眼，又可隨時離開尋找機會。」
「青顏，就只有你懂我的心思。」涵紹笑著點頭。
「你投在人間巧遇上我，被我的坐騎嚇暈也是一併算計好的吧。」
「是，也不是。我的記憶只在晚上恢復，遇到你時在白日，我是不記得你的，被獰魚嚇到魂飛是真，不過只消到了晚上我便可魂魄歸體。那日我隨你而去，本意回到蕭府就歸於本體醒來，卻不想遇上了要去葳茯山的芊英，我就又尾隨她而去。」
聞得如此內情真相，青顏搖頭嘆笑道：「好罷，看來真是我太過小瞧你，做了無用功夫。」
「倒也不是。若非你來葳茯山，我是真要被睚眥困上一世。」
「是嗎？那麼，你是否要還我這一個情？」青顏輕笑發問。
「是。」涵紹坦然回答。
「帶我去浮雲谷口，這是給你還我這個情的機會。」
「你會死。」
「如果我不去，那麼死的就是浮動谷中的妖。」
「你……」
「帶我去！」青顏打斷涵紹，一字一字地堅定吐出。
涵紹知道青顏心意已決再勸無力，只得點了頭上前攬過青顏，腳下生風急速朝浮雲谷口而去。
遠遠見到浮雲谷口有濃煙滾滾升起，青顏握緊衣袖，伸長了脖子朝下望去。由妲己所帶的一干浮雲谷中眾妖圍立在一起將入谷的路擋住，一身華裙的雲卿正坐在一隻三頭雙尾的吊睛白虎身上嫵媚地笑著用指繞動肩頭長發，而她身後立著的卻不是妖兵妖將，而是身著白色道袍，手執長劍的玉瓊山弟子。
青顏如遭雷擊，身子晃了兩晃險些從空中摔落，她自覺胸口生出一絲絲涼意，想不到如今暮玖竟恨她如此了，派了玉瓊弟子前來助雲卿捉拿她。
青顏剛想要出聲叫雲卿停手，卻忽然覺得后脖被用力點過兩下，她就再絲毫不能使力，連說話都不能。
「我答應帶你來，但卻未答應見你去送死。」涵紹帶著青顏落在谷口旁一處濃木叢之後落下，因為怕被發現涵紹不敢織出結界，只能將青顏伏於草地之上靜靜地隔著濃厚草葉看谷口所發生之事。
在浮雲谷口，一身五彩拽地長裙的妲己正雙手叉腰指著雲卿，甚是不悅地罵問道：「你是公主又如何，這浮雲谷從未有誰為害六界，你憑何要來征討。」
雲卿不屑地瞟了妲己一眼，眼神中泛著狠意，道：「憑何？就憑你們這裡有個傷過本公主的賤人，你們若是識相就將她交出來，否則我就讓你們全都燒得灰都不余。」
「賤人？賤人不是你嗎，哪還用尋？」妲己指著雲卿輕蔑地笑，身後一干小妖也皆跟著笑起來。
「賤妖，竟敢對我無禮。」雲卿被激怒，一抬手就打出一道靈力在妲己身側落下，妲妃閃的快躲開了，卻是旁邊一個道行微末的小花妖未及閃躲，立刻被打得重傷在地顯出了本尊原身，片刻就花葉一片片落下，然後精魂飛散。
有認識那小花妖的小妖哭了起來叫著她的名字，膽小的小妖開始瑟瑟發抖，妲己漂亮的臉蛋上泛出白色，咬了咬牙沖雲卿道：「青顏不在谷中，我說不在就不在，你就算是殺盡了我們，你也找不到。」
「哦？那也無妨，我殺盡了你們她就會主動來找我，我反倒省力了。」雲卿笑著，一雙泛著綠光的眼，極外剌目。
「說到底，不論青顏在與不在你都是想要殺了我們，對嗎。」妲己撫了撫髮際，嫵媚地冷笑著問雲卿。
「說聽你叫妲己，在人間混了些名聲，果然是經過些事情的，倒是不笨。若是你肯此時將青顏交出來，我可饒你一命讓你到妖王宮當職，如何？」雲卿重新側卧上員睛虎背，微眯起眼。
妲己面上忽然神色一轉，帶著軟媚的笑邁著軟軟的步子走近雲卿，極為嫵媚地撫弄著肩頭的散發，微呶起艷紅的唇嗔道：「到妖王宮，這倒是不錯，不過……要我伺侯一個比我丑的傢伙，我可受不了。所以，你還是自己滾回妖王宮吧。」
說著，妲己忽然一個轉身，自她的長裙之下長出一條長長的狐尾，那狐尾迅速朝卧躺在吊睛白虎上的雲卿掃去，同時妲己大聲地沖著谷口的眾妖叫了聲：「跑！」
眾妖聞聲皆四下散跑開來，雲卿擋手將妲己的狐尾掃開，妲己被摔倒在一處草地之上，打了個滾兒之後化成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幾乎是在一瞬間消失在了草叢之後。
見眾妖逃離，雲卿迅速在吊睛白虎背上的身子坐起，綠色的眼中生出殺氣朝著身後的玉瓊山弟子一揮手，大隊的弟子向逃跑的眾妖追殺過去將手中持著的黑業火紛紛丟入了谷內的草木叢和花樹下。不時，浮雲谷中燃起大火，花草樹木皆開始燃燒發出聲響，伴著小妖被捕殺的慘叫聲從各處開始傳來。
青顏在草木之後看著這一切，聽著那些慘叫一下一下剌進耳中，她努力地扭過頭，看著涵紹眼淚無聲地滾落，吃力地張合著唇，只有三個字的唇語：放開我！
涵紹搖頭。
「求求你了，我不能看著她們去死。」青顏眼中集著淚用密語大聲地沖涵紹喊著，有盡全身的力氣想要衝破穴道，卻只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地望著谷口漸漸升起大火和滾滾濃煙，不少妖類的精魂被燒散在空中飛升然後灰飛煙滅。那些曾與她朝夕相見的笑顏，每日可聞的笑語，此時盡化成了對死亡來臨的慘死前的叫聲，而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這讓她比死還要難受，如千刀萬剮，每一刀都落在胸口最深最疼之處。
涵紹因不忍見她眼眸種那種悲痛，揚手在她面前拂過，青顏還流著淚的眼就慢慢地閉上了。青顏漸漸失去了知覺，只是依稀中那慘叫聲和燃燒聲，一直在耳邊迴響不息。
不知過了多久，青顏才緩緩睜眼醒來，陽光剌進瞳孔，痛得她馬上又閉上眼將手擋到了眼前。然後，有隻小手握住了她的手。
青顏再次小心睜眼，側頭躲開直剌下來的陽光，她見到旁邊的草地上跪坐著手抱青玉骨笛的戀花，一臉污黑和血漬，雙眼紅腫，身上的粉色衣裙破破爛爛。
「戀花。」青顏小心地伸出手去拭她污黑的小臉。
戀花張著嘴，半天才發出暗啞哭泣的聲音，道：「青顏姐姐，那個公主殺死了很多小妖，好多好多，我看到滿天的妖魂散飛著，好恐怖，好恐怖……」
聽著這些話，青顏點點回想起昏睡前的事，一聲聲慘叫猶如在耳，還有那開始慢慢燒起的黑業火，觸目驚心。
青顏緩緩從地上坐起，開始放眼向四周望去，她發現自己依舊在浮雲谷口，只是從前四季如春枝繁花茂的浮雲谷此時只有黑焦的枯樹榦，以及不停從樹木間搖曳著的黑煙，除去自己所在的這一小片草地，四周儘是散發著臭味兒的焦土。
青顏張著唇牙齒上下開合，卻說不出什麼，只覺得有一陣陣的雷鳴電閃在腦中衝擊著，她摸索著，好不容易伸手將戀花攬進懷裡緊緊抱住。
「涵紹哥哥的笛子讓那些火燒不到我，可是我沒辦法求她們，妲己姐姐被那個公主抓走了……」戀花緊緊揪著青顏的衣擺泣聲說著。青顏聽著，胸間如有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找不到出口直壓抑到了胸口，直到她感覺到喉頭有血腥湧起，拼了許多力氣都無法壓制咽下。
「噗……」一口血自青顏口中噴出，落到焦黑的土地上，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
戀花被青顏嚇到，趕緊從青顏懷中離開，伸手去摟住她欲要倒下的身子用自己臟污的袖子去拭青顏的臉，嘴裡連連叫著青顏姐姐。
「戀花，幫我把腰上放著金丹的盒子取出來。」青顏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戀花一邊掉著淚一邊連連點頭，從青顏的腰間取出了盒子后打開，見到裡面的丹藥后又忽然似是明白了青顏的想法，驚恐地道：「桑璃說過，要分隔七日再服一粒，否則會走火入魔的。」
「給我服下。」青顏喘息著命令。
「姐姐……」戀花想要勸阻，青顏卻已經伸手取地了盒中的金丹毫不猶豫地送入口中。
她等不及了，她需要力量，需要保護自己和報仇的力量，即便這力量之所來是讓她走火入魔的危險，她也在所不惜。
「戀花，你快些離開這裡。」青顏吃力地坐起身子，盤膝開始運功。
戀花想要去扶青顏，卻在靠近之時發現青顏的周身騰起了一團團類似是火焰的東西，她觸手生痛。
「戀花，聽話。」青顏閉目呵斥一句全心運功，身上的火焰顏俞來俞濃，嚇得戀花連連後退，最後她轉身抱緊了懷中的笛子飛跑地朝浮雲谷外跑去。
七日，整整七日，青顏一動不動地坐在浮雲谷口，身受著業火焰身似的痛，全身筋骨經歷了七日錘鍊，功力迅速增長之時她如被架于于烈火之上燒烤痛得她在原地不停翻滾，每一寸肌膚都如一團會生出火焰的燃燒之根，五髒心脈之中血氣翻騰逼得青顏時常吐出血來，有時甚至七竅皆有血水流出。
第八日，青顏睜眼揮雙間，四周原本已經熄滅的黑業火再次燃燒，枯樹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聲，青顏滿是傷痕的臉在這大火的映照之下，顯得格外獰猙。
「嗚嗚……」有沉悶的聲音自天邊傳來，青顏轉身背著火光扭頭望去，見有通體練白的四角鴻獸正騰飛而來。
一個恍惚，青顏以為還是那日在玉瓊山前，蕭清影立於鴻獸之上，以漫天彩云為依八方霞光為托，落拓地攜一身風流踏雲而來，那樣的美，美到觸目驚心，動懾心魄。當時未曾留意，而到此時才想起他那日眼角的笑竟都是那般好看，眸子里的笑意竟是那麼溫暖，那一瞬的笑意就是似漫天花開的美好，美好到此時回憶起來讓她不敢直視，幾乎愴然落淚。
鴻獸落下，卻沒有蕭清影的一點影醒，青顏才如夢中驚。原來，他已經不在了。
青顏走近鴻獸慢慢蹲下身子，學著蕭清影從前的動作伸手拂上鴻獸的額，手指在它的皮毛上輕輕滑過，鴻獸沖著青顏一聲長嘯在她面前跪伏，一張嘴吐出一隻用小皮囊包裹著的東西。
青顏撿起小皮囊，輕顫著手小心地打開，看清裡面包著的東西時，她的眼淚悄無聲息地瞬間滾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