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傾盡玉瓊為君歸
第27章傾盡玉瓊為君歸
玉瓊山，青顏再次來到這裡正值山上入秋，黃葉滿山在微風之間隨風搖擺不定，身著白色道服的弟子們正在大殿外寬敞的場埔上早習練劍。
那樣的場景是多麼熟悉呀，她在許多年前就曾也是其中一員，那時年少，什麼都看得簡單，就如這白色的道袍一樣，迎風之間便是一眼看透，沒有任何掩遮。而如今，再不復當初的通透，只有滿心恨與怨，仇與憤。
青顏在大殿的瓦樑上迎風而立，面覆黑紗一身青色勁裝，旁邊立著的是四角鴻獸。
「小寶，我也許我會死在這裡。」青顏伸手拂了拂鴻獸的頭。
鴻獸扭頭看青顏吐出一口氣。
「你怕死嗎？」
鴻獸搖頭。
青顏笑了，從懷間取出鴻獸在浮雲谷外吐出的那隻小皮囊打開，那裡面放著一隻銀鏈相系的小粉盒，正是當日蕭清影在東華宮外繫於她脖上的那隻，只是在她轉世的身體灰飛之時弄丟了，卻不想蕭清影竟一直收著，直到他被雲卿所害還交與了鴻獸帶來給她。
青顏仔細地看著那隻小粉盒，指腹點點摩挲過上面的花紋，輕輕放到唇邊一吻，然後將戴入脖頸小心地放進衣領之中，然後側手一探將當初蕭清影送與她的去塵拂握在了手中。
「看，殿頂上有人。」廣場之上有弟子發現了青顏指著她大聲叫了起來，其餘眾弟子皆抬頭望去，然後議論之聲四下傳開，紛紛揚劍在手退後著開始防備。
「好吧，那麼……就開始吧。」青顏的手指自去塵拂上輕輕拭過，向廣場之上落下道指風靈力，然後飛身落入廣場，鴻獸隨於其後落下。
血很快在玉瓊山大殿外的廣場上灑落，雲卿的去塵拂所到之處皆是慘叫一片，那絲絲銀白所觸之處皆如劍過，繞上玉瓊弟子的身子一抽，那身體便如萬劍劃過血肉模糊。
「讓雲卿出來見我。」青顏揚手殺死兩名弟子，厲聲喝著。
「殺了這個妖女，殺了她。」
「殺了她……誓死保衛玉瓊山。」
沒有誰去聽青顏的話，那些弟子只當青顏是外敵來犯一味地進攻著反抗著，前赴後繼地對青顏使出殺招，然後一個一個地被青顏重傷倒地不起。
「嗚嗚……」山上響起示警的銀角之聲，然後是連接響起的鶴唳，伴著玉瓊山上各色鳥類紛紛驚嚎著飛撲翅膀自天空紛紛飛過，如陣陣黑雲壓下。
「快向山主傳訊，有強敵來犯。」有弟子大聲地叫著，青顏覺得聲音有些熟悉，側頭看去竟是暮玖座下的子蕭，他已經滿面的血漬身上多處可見白骨的傷口，卻還不退讓一步地向青顏揮劍剌來。
「去讓雲卿出來，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青顏用去塵拂捲住子蕭的脖子到自己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喝命。
「妖女，你想見師母，還得過了我這關。」那子蕭任是傷得已經沒余幾分力氣，卻還是硬撐著不肯服軟。
青顏本是不想傷子蕭的，便卻在聽到他叫雲卿師母之時不由一股火氣，狠狠一揚去塵拂，子蕭便如離線的風箏被拋出甚遠，砸上廣場四角的囚牛石像，他腰間肋骨瞬間斷了數根，一口鮮血吐出了數米遠后重重摔落在地上發出響聲。
「讓雲卿出來。」青顏再次喝命，自周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靈力，將十步之內的弟子比震的飛摔出去，然後紛紛落至地上哀嚎著蜷縮起身子在地上打滾兒。
鴻獸見此，飛速在場中賓士而過，原本頗有幾分可愛的小短尾忽然生出了數十丈之長，如一道練白的長鞭一一掃過那些方才摔得不太重欲要從地上站起的弟子，將他們又摔出數丈遠再也立不起身。
「妖女，你竟敢自已送上門來，可真是不怕死。」有一個妖媚陰邪的聲音自空際傳來。
青顏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心中有怒火生氣，抬頭望去，只見大殿之上的空中有白云為托，上有數名仙婢執孔雀團扇分側而立，中間赫然立著頭戴華飾身著華服的雲卿，那雙從前總是露著直白恨意的眼，此時卻只有夾雜著嫵媚的陰狠笑意，讓見者背後生寒。
青顏招手，鴻獸分外懂意地飛到青顏旁邊伏下，青顏輕輕一躍落上它的背，鴻獸駝著她臨風飛起與雲卿齊平而對。
「雲卿，把妲己交出來。」
雲卿拈指捂唇輕笑，道：「那狐妖就在玉瓊山中，你若是能殺盡這山中弟子，便可救出她。」
青顏明白她這是要故意挑撥讓她與天界為敵，心中怒火又多出一分。
見青顏生出怒意雲卿更是高興，伸出纖細的食指朝青顏背後的大殿一指，道：「你是知道的，玉瓊山弟子善長收妖之術更善長伏妖陣法，你若是去晚了，可怕是連那隻狐妖的魂魄灰燼都見不著了。」
「你竟然讓他們用了伏妖陣。」
「那妖女好生多話，對本公主不敬的很，留到她現在倒是便宜他了。」
玉瓊山弟子以修道術為主，但因前任山主錦玉仙君素來與西天佛祖來往互通，對佛家禮法之術頗為推崇，遂也讓玉瓊山弟子修些佛家經理，講究個仁善之道。所以，便是玉瓊山弟子收妖捉妖頗多，但多半不殺只禁於玉瓊山後山的妖塔中，只有窮凶極惡的妖，為防再為害世間才會殺之以散魂魄。而伏妖陣便是用來殺妖的最好方法，一點點將妖的魂魄自身體分離開來，裝入不同的結界之中，然後由設下的八卦陣法吸收天地日月之靈力為力量將這些魂魄一點點粉碎，再無復生。
伏妖陣法厲害，青顏雖知這是雲卿之計但不敢多耽擱，心想著擒賊先擒王便朝雲卿攻去，卻不料雲卿早有防備，一個躍身起落手中已握住了那條狼齒鞭。
去塵拂和狼齒鞭在空中帶起一陣陣氣流，相繞相殺如兩隻出洞之蛇，激得空中白雲翻騰不息漸漸變成了黑色，天邊也有異像生成，雷鳴電閃相繼連連。
青顏心中很是詫異，才數月不見雲卿竟已有如此強大之功力，想到上次她所講服用禁藥之事，不由心中驚駭，想來她竟是已經魔化開始漸漸變成一隻妖魔。但她自己也沒有按桑璃的意思分七日服用金丹，雖得以功力迅速恢復，但也是擔著入魔之險，不由心中好一番奇怪滋味。
「師姐，你果然是越來越沒用了，傾盡功力也不過如此而已。」雲卿忽然開口，身子退後將手中狼齒鞭收回，還未待青顏看清，只見雲卿的雙目瞬時發綠，自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一團墨綠的光，長發在腦後飛揚飄浮了好大一片，她的雙手也變得極綠，自雙手之間生出一股力迅速朝青顏胸口而來。
青顏心知這一掌非同小可，要去避讓，忽見雲卿自她身後出現並將自己化成了蕭清影的模樣。青顏側頭見到那張臉，原本凝在周身的護體之氣滯住，手中握著的去塵拂一緩，那一招的掌手就生生落到了她的胸口。
青顏摔出甚遠，自胸口四散開來的痛讓她幾欲昏厥，胸腔中有血氣湧上，她無力咽回全部順著唇角溢出，將身上的青色衣袍染出一團團深色，那隻被青顏繫於脖頸的小粉盒也被她的血染紅，漂亮的雕花紋路間儘是細細的血流。青顏心疼地抬起手將那小粉盒握在手中，拭了又拭，眼淚卻不知為何就忍不住落到了上面，將一團團血漬潤開。
天際的黑雲此時濃厚到了無法言喻，似一片片欲要壓下來將整個大地都溶入其中，雲卿就在那黑雲之上化著蕭清影的模樣沖青顏冷冷笑著，只是微微一抬手，又是一招靈刃朝青顏打來。
青顏翻身躲過那靈刃，卻冷不防那繫於脖上的粉盒銀鏈被刃角划斷，小小的粉盒就從雲端墮落下去。青顏見此，想也不想從雲頭翻下。
在粉盒落地的前一刻，青顏將僅余的護體靈力撤出化作一團靈光結界落下護住那粉盒，粉盒在離地面數寸之處停下，被一團流光包圍止於空中。同時，沒有了靈力護體的青顏重重落在了玉瓊山殿之外。
她似乎聞得有自己骨頭被摔斷的吱響，又是一波的痛意自全身襲上，可那痛卻不及處方才見到蕭清影的臉時胸間生出的痛之一分，她想念他，很想念很想念。他想到那日自己與雲卿鬥氣，她知道他就在石后，用著小心計讓他轉出，帶著點小人得志帶著點羈狂地毒舌將雲卿罵回，如今她被雲卿傷的如此卻再不會有一個蕭清影會出現，將她帶走給他以安全。
青顏吃力的自地面抬起頭，忍著每動一分的痛，微顫著看向懸空於自己面前空中的粉盒，卻在她的手剛要碰觸到那結界取出粉盒時，雲卿朝著那隻小粉盒打出一記靈刃。
「不！」隨著青顏的大叫和一聲碎響，那本已要被青顏握在手中的粉盒碎了個乾淨，盒身盒面以及裡面那放著的星點香粉全都化成了粉末。
「清影，清影……」青顏落著淚喃喃念叨，慌亂地伸手在空中抓握著想要留住些什麼，但除去鼻息間嗅到了那些香粉的味道她什麼都不能握住。
「師姐，既然你這麼在乎蕭清影，那你就去陪她吧。放心，我會把你的魂魄一起投進焚仙坑的。」雲卿在雲頭冷笑，看著還不停在面前空中抓握的青顏又打出一道靈力。
青顏心知雲卿恨自己入骨，她已報了必死之心，強忍周身的痛意奮盡全力以掌拍地，借力向玉瓊大殿直飛而去，鴻獸及時落下將她接於背上。隨著一陣塵土飛揚，玉瓊大殿的門被鴻獸撞了個粉碎，應聲而倒。
只見大殿之中設有十方八卦結界輪盤，每一處中都有個若隱若現的白狐身影，每個結界之間以紅線為系，因為青顏同鴻獸的破門而入，靠近門口處的紅線被壓斷，那十方結界迅速失去光光澤，中間原本困著的狐影逃出，紛紛匯合至一起化成了一縷魂魄在殿中遊盪片刻后落到了中間的一隻白色狐狸身上。
同時，青顏的後背有陰風襲擊來，青顏知道這是雲卿出手來殺她了。
但許久，青顏都未能感受到她預期的魂飛魄散之痛。然後，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一點的熟悉氣息自她身後徐徐傳來，那種似是帶著惑心的風流之氣，又似是帶著些可以讓她為之感覺到溫暖的呼吸之氣，似是一月春朵的香氣也似是三有春風的溫暖，無形無色卻能讓她感覺得到驚心動魄的美好。
最後，青顏不敢置信地慢慢回頭，淚流滿面。
在黑髮飛揚之間，有一張微泛蒼白的臉，微笑著輕揚的薄唇，筆挺的鼻樑，在目光觸及那雙微含笑意的吊梢桃花眼時，青顏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已經顫抖得說不出話的雙唇，哭哭笑笑地如陷瘋癲。
「青兒，我來了，可有想我？」蕭清影微笑，依舊帶著幾分風流地沖青顏伸手。
青顏再沒有如從前一般否認，毫不猶豫地連連點頭，沒有去握蕭清影的手，而是想也不想就撲倒在他懷中將他緊緊抱住。那一瞬間，青顏覺得自己那顆已不會跳動的石頭心都似有了溫度，有無盡的滿足和欣喜溢出，流過全身連那入骨的傷痛都似沒了知覺。
蕭清影被青顏抱住，眨了眨眼，笑著將她抱住輕著她的背，吻著她的耳垂道：「青兒不怕，我來了。」
青顏流著淚連連點頭，將蕭清影抱得更緊，緊緊抱著，直到她的力量用盡再沒有一點餘力是昏厥過去。
「我們回家。」蕭清影將青顏抱著，喚起鴻獸飛身出殿離去。
然後，有大片的慘叫之聲在身後的玉瓊大殿外響起，有一個長嘯著的聲音，伴著一股強大魔力破空而出，天地變色。
依稀中，青顏聽到了自天際而來的轟隆響聲，整個大地在震蕩顫抖，天光乍開之際，還有洪亮的聲音在大聲喊著，道：「傳天帝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