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你需要怎樣的錯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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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終其一生都在書寫自己。***是,這樣的說法,同樣適合於詩人寫詩,畫家作畫,導演拍戲……他們的作品,與自身的關係,就像母親與孩子,有著剔除不盡的血緣氣息。而葉芝說,詩人總是寫自己的生活,最好的作品都是悲劇,無論悔恨,絕望,還是孤獨。
是這樣么?
一九二三年七月,辛波絲卡出生於波蘭小鎮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是時,她的國家才剛剛走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陰影。童年的她,最喜歡的事就是閱讀家中的大量藏書。五歲之時,她已經開始嘗試作詩,那些在她幼小的指尖如星光開放的小詩,飽含美好與童真,經常會帶給家人別樣的驚喜。
一個人若有一個幸福的童年,人生中可測的幸福指數,應會增加一半。所以,從這種寓意上來說,辛波絲卡是幸福的。在涉世之初,她的父親就成了她的第一個熱心讀者,在文學之路上,可謂是給予了她最大的支持與愛。
幾年後,辛波絲卡跟隨家人移居到南方的克拉科夫—一個有著古老文化氛圍的城市,也是波蘭的故都。在那裡,她生活了整整八十年,直至去世。
一九四五年,辛波絲卡以一個大學生的身份,在波蘭日報副刊表了人生中的第一詩作《我追尋文字》。一九四八年,她正打算出第一本詩集時,波蘭政局生了變動,政權得勢一方的主張是,文學當為社會政策而作。於是,她只能對作品風格及主題進行全面修改,以符合政治的胃口。儘管如此,那本詩集還是延至了四年才得以出版,名為《存活的理由》。一九七〇年出版全集時,她未收錄其中的任何一。可見,她對那本處女詩集所遭受的曲折與屈辱,依然耿耿於懷,行之中,一直有著無法平息的失望與憎恨。
一九五三年至一九八一年,辛波絲卡一直在克拉科夫《文學生活》周刊工作。她擔任的是詩歌編輯和專欄作家。其間,她出版了十幾卷詩歌,涉及政治的詩作已逐步減少,從初期關於愛和傳統的抒詩,到中期的思索宇宙環境的作品,再到後期的以簡單求深刻與舉重若輕的精神思想,「透過一粒沙看世界」,她終於做到了真正為自己而歌。為萬物的靈感而歌。為人類與自然、命運、社會、愛……的因緣而歌。
這裡躺著,像逗點般,一個
舊派的人。她寫過幾詩,
大地賜她長眠,雖然她生前
不曾加入任何文學派系。
她墓上除了這小詩,牛蒡
和貓頭鷹外,別無其他珍物。
路人啊,拿出你提包里的計算機,
思索一下辛波絲卡的命運。
——《墓志銘》(陳黎、張芬齡譯)
寫這《墓志銘》時,辛波絲卡還尚未老去。
能感受到,她在自然面前,有多麼的虔誠與謙卑。她說,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對世界,她隨時保持著真誠的好奇與熱愛。同時,也保持著清醒與距離。一如一九九六年,她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得到的授獎詞:「辛波絲卡的作品對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適當距離,清楚地印證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單純的問題,其實最富有意義。」
對於生活,她只願是一個清凈的詩人。對於命運,她信任機緣與奇遇。
辛波絲卡有過兩段婚戀。
據說,她的初戀人伍戴克家中藏書極為豐富,那是對她最好的吸引。因為相同的愛好,他們之間的結合是甜蜜而浪漫的,在那段美妙的關係中,她不但得到了愛的滋潤,還得到了文學方面的提升。
不過,他們的婚姻最後還是走向了離異。原因無從知曉。追問,顯然失去了意義。
她有詩歌叫《在孤獨的小星下》,其中寫道:「我向舊日的戀人道歉,因為我對新人如同初戀。」可見,在感方面,她也是極有個性的。她用詩意中的深與良善,穩妥地銜接了第二段婚姻。
她的第二任丈夫菲利波伊茲是一位自然科學家。他對自然有著本能的熱。喜愛養貓與釣魚,性溫暖。而且,他也愛好寫作,後來還成了小有名氣的小說家。他們非常恩愛,經常一起到風光優美的湖濱垂釣,一起探訪陌生的植物,一起逗可愛的小寵物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