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情(9)
汽車一輛接一輛開走,陳醉呼著白氣,東北的天,寒冷、寂寞。
他轉身進屋,大廳的燈關了,只隱隱的,有幾點微光,腳步停住,唱針顫顫悠悠,滑出一道細膩的歌聲:投君懷抱里,無限纏綿意,船歌似春夢,流鶯婉轉啼……
留聲機旁,壁燈昏暗的光下,站著一個高個子,朦朧的背影,瀟洒孤單,「水鄉蘇州,花落春去,惜相思長堤,細柳依依……」一霎,陳醉的眼睛濕了,裘皮大衣底下,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手,想要抓住什麼似的,攥了攥。
第十一章
錢文正知道他在身後,歌是故意放給他聽的,這樣一個浮華盡褪的清晨,一首哀婉憂傷的歌,一個唾手可得的男人,他想要他心動。
陳醉走上來,很輕,很慢:「阿福……」他叫,踏進壁燈的光,錢文正回過頭,帶著一分驚訝,九分溫柔,淺淺地笑。
陳醉微張著嘴看他,有種迫切,有種饑渴,這裡誰都沒有,吳媽可能偷懶睡著了,只有他倆,隔著一聲嘆息的距離。
「落花順水流,流水長悠悠,明日漂何處,問君能知否……」
李香蘭還在唱,唱針沙沙地晃,破碎般的歌聲,錢文正能感覺到陳醉的衝動,蓬勃著,從每一根髮絲、眼睛每一次輕微的眨動流露出來,好像只要一個契機,他們就要貼到一起,一發不可收拾。
「倒映雙影,半喜半羞,」錢文正低低地唱,邊唱,邊看向陳醉,「願與君熱情,永存長留……」
他壞,太壞了,用他的青春、漂亮,妄圖把一個寂寞的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陳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把視線轉向別處:「收拾一下,」他轉個身,半邊肩膀一抖,裘皮大衣滑下來,「讓吳媽給我弄碗粥。」
說著,他上樓了,只留下錢文正,和留聲機乾燥的白音。沒成功,錢文正提起唱針,談不上失望,抬頭看著二樓陳醉的卧室,第一次,有了征服的慾望。
但陳醉沒給他這個機會,喝了白米粥,吳媽睡下,客廳也收拾好,錢文正回到他逼仄的小屋,剛脫掉那身禮服,夾壁房的窄門就被敲響了,沒等他應聲,門從外面推開,陳醉穿著日本花紋的絲綢睡衣站在那兒,慵懶輕佻。
「先生……」錢文正作出意外的樣子,光著膀子,只穿一條土布褲衩,寒酸的布片松得半掛在屁股上。
陳醉走進來,昂著頭:「我看看你住的地方。」他這樣說,眼睛從油亮的木板上掠過,繞了一大圈,落在錢文正身上。
他緊張,錢文正看得出來,臉頰微紅,鼻息過快,可緊張什麼呢?是緊張對男性僕人的慾望,還是逞欲前的焦灼倉惶?說實話,錢文正也緊張,緊張得兩手下意識遮著襠,在陳醉直白的注視下,稍稍後退。
「小了點兒,」陳醉指的是屋子,確實小,小得他「不得不」朝他的僕人挨過去,細滑的絲綢布料從對方結實的胸膛上擦過,「轉個身都費勁。」
下巴被陳醉的頭髮蹭了一下,錢文正聞到一股香粉味兒,是陳醉的脖子,過於白皙,從敞開第一顆扣子的領口露出來,錢文正這才意識到,對男人和男人之間那件事,他還沒準備好:「先生,睡不著嗎?」
陳醉瞥他一眼,點了點頭,就著頷首的姿勢,把眼神投在他松垮的褲襠上,錢文正覺得自己這個粗陋的樣子一定了無趣味,可陳醉的眼睛卻熱起來,執拗地盯著那對形狀好看的胯骨:「阿福,」他眉頭狠狠抖了一下,「有點冷。」
怎麼可能,次長辦公室主任的家,暖氣燒得旺旺的,錢文正沒辦法,向他走了一步,陳醉立刻說:「抱抱我。」
錢文正不知道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大概是屋子太小,小得彷彿一切都可以成為秘密,他遲鈍地伸出手,很慢,很笨拙,搭住陳醉的腰,輕輕帶了一把,那傢伙就一抖,像顆熟透了的桃子,到了他的懷裡。
錢文正說不好這種感覺,被需要,被迷戀,熱騰騰的肉體,「啊……」陳醉在他耳邊嘆息,那麼惶恐,那麼滿足,他不自覺就把他摟緊了,緊得自己都驚訝,手掌反覆摩挲,把絲綢布料搓燙:「先生……先生!」
陳醉在打顫,與其說享受,不如說是煎熬:「你想要女人嗎,」他急急的,不等錢文正回答,「我可以教你……」
他踮起腳,推著錢文正往後,也就兩步,錢文正小腿擋著什麼東西,咚地一響,是矮木床,就在這兒,陳醉偏過頭,把他抵在木板牆上,吻住了。
第十二章
錢文正驚訝得兩手鬆開,頭髮胡亂遮著眼睛,睫毛不停地眨,怔怔的,瞪著這個投懷送抱的男人,嘴唇……被吸住了,濕漉漉地舔著,天哪!他腦袋都炸了,戰戰兢兢在心裡問自己,這就、就是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