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快點來勾引我
桑持玉同韓野坐在了一塊兒,「周小粟」成了桑持玉的「妾侍」,自然不再與「燕瑾瑜」一道兒。安排座次的妖侍得了羅浮王的吩咐,特意把桑持玉同「周小粟」放在「燕瑾瑜」對面,目的就是讓燕瑾瑜看著自己的妻子委身他人,食不下噎。羅浮王心裡很得意,他這般為桑持玉羞辱燕瑾瑜,桑持玉一定會更加敬重他這個好父親。
殿內歌聲靡靡,女妖的水袖在眼前晃動。桑持玉無心觀賞歌舞,只想用讀心秘術探究蘇如晦的內心,摸清楚他為何突然生氣。在桑持玉的印象里,蘇如晦很少生氣,即便桑持玉把他的寶貝樂園炸成了垃圾場,蘇如晦也沒有發怒。為何現在卻莫名其妙生氣了?
金毛小貓侍殷勤給他添著酒,「聖子,這酒好甜,您嘗嘗。」
桑持玉盯著她片刻,忽然明白了。
「離開。」桑持玉道。
小貓侍一愣,「聖子?」
「從我眼前消失。」桑持玉道。
貓侍扁了扁嘴,捂著臉跑了。
桑持玉又看蘇如晦那邊,現在不生氣了吧?
視線忽然一滯,他看到蘇觀雨出現在對面的石柱后。蘇觀雨向他頷首,笑容帶著嘲諷。
桑持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該再關注蘇如晦,他應該讓蘇如晦儘快打開天門,送他回到現實。他默數著心跳計算時間,靜靜等宴席結束,私下去尋蘇如晦。一小時、兩小時,他發現蘇如晦一粒米未用,菜也沒動幾口。是身子不適?還是仍在生氣?桑持玉不自覺心煩意亂,他已經將那貓侍趕走了,蘇如晦究竟為何生氣?
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蘇如晦甚至沒怎麼抬頭看他。
罷了,還是讀心吧。桑持玉動了動手指,想要發動讀心秘術,蘇如晦卻忽然起身。他告了聲內急,退席去如廁,桑持玉身邊的「周小粟」也悄悄退了席。桑持玉想他該去尋蘇如晦,把話說清楚,然則握著杯盞頓了半晌,蘇如晦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殿外。
過了半炷香,如廁的人回來了。「周小粟」在桑持玉身邊窸窸窣窣坐下,往桑持玉這兒靠了靠。桑持玉蹙眉看向她,兩人的目光相撞,「周小粟」狀似嬌羞地低眉,道:「玉郎,你說人家同剛剛那個小貓侍,誰更好看呀?」
桑持玉:「……」
此人是蘇如晦。
「到底誰好看呀?」蘇如晦搖了搖他的袖子。
桑持玉低頭看著自己的袖角,慢慢把它拉出蘇如晦的手心。
「沒仔細看過她的臉,」桑持玉垂著眼眸,「不知道美醜。」
蘇如晦長長哦了聲,「她不是羅浮王賜給你的姬妾么?她不伺候你?」
「我獨居。」桑持玉回答得很快。
蘇如晦側臉看他,「為什麼?那小貓多可愛,我看了都想擼兩把。」
桑持玉道:「吵。」
「你身上有她的毛。」蘇如晦指了指他肩頭。
他偏頭看肩膀,皺著眉拂去那縷貓毛。
「風吹的。」他解釋。
這個回答讓蘇如晦很滿意,蘇如晦朝他拋了個媚眼,問:「你還記得我師哥么?」
桑持玉挪開目光,不再看這個矯揉造作的傢伙。
他答:「不記得。」
蘇如晦不安分,又探過手來抓他的袖子,「就是那個風流倜儻,天下無雙的蘇如晦,你真不記得了?」
桑持玉道:「我只記得無恥下流,矯揉造作的蘇如晦。」
蘇如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你們是什麼關係么?」
桑持玉沒有回復,他抽出蘇如晦手裡的酒杯,把飯菜推到蘇如晦面前。
「吃飯,莫喝酒。」他道。
蘇如晦眼巴巴看著他的側臉,輕輕喊:「玉兒。」
桑持玉不回應。
蘇如晦又喊:「桑哥。」
桑持玉「嗯」了聲。
桑持玉沒有被靈心天通影響,桑持玉還記得他,彷彿有無限的歡喜盛放於蘇如晦的心房,蘇如晦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思及此處,蘇如晦心裡又咯噔一聲。
那桑持玉為什麼最最討厭他,還封雞鎖愛?
兩人陷入了靜默,桑持玉瞥見蘇如晦擰著眉。
大約是在同系統說話,桑持玉猜測,悄無聲息地發動了「讀心」秘術。
他的猜測沒錯,蘇如晦的心中有兩個不同的聲音。
一個平板的陌生男聲道:「宿主,快色誘他。蘇觀雨那個病毒也在這裡,萬一他發現了記憶阻斷演算法,中止了桑持玉的演算法運行,你就完蛋了!肉體是馴服男人的最佳途徑,讓他從此對你死心塌地!」
「你讓我在這裡色誘?」蘇如晦挑了挑眉,「跳脫衣舞?」
那男聲說:「這個法子好,我為你提供脫衣舞教程。」
「……」蘇如晦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道,「滾。」
那陌生的男聲想必就是蘇如晦的助手系統了,桑持玉面無表情地想,蘇如晦恢復記憶了,可他似乎沒有開天門的打算。他甚至想依靠發生肉體關係,逼桑持玉就範。
蘇如晦,你好狡猾。桑持玉的眉目變得冷淡。
他已經戴上了項圈,絕不會再中計。
又過了半個時辰,宴席終於結束,日頭也已西沉。蘇如晦跟在桑持玉後頭,上他的馬車,跟著他回他的府邸。兩人各有心事,臨退席的時候才發現白若耶未曾出席。暫時沒空管白若耶去了哪兒,一路上蘇如晦和桑持玉都不曾開口說話,車廂里寂靜無聲,只聽見馬車轆轆軋過石子路的聲音有節奏地傳來。
到了別院,天已昏黑。桑持玉屏退妖侍,自己提著燈,引蘇如晦過跨院。他們停在一間寬敞的大屋前面,桑持玉淡淡道:「早些歇息。」
蘇如晦看他沒有進去的意思,問:「你不進去?」
「嗯。」
「玉郎,」蘇如晦故意牽他袖子,「你搶我回府,不是應該同我共度良宵么?」
桑持玉望著蘇如晦,臉色冷清。
「蘇如晦,」桑持玉說,「不要胡鬧。」
蘇如晦索性把化形符給解了,身條兒一下拉高,女子的裙裳裹不住他的身形,肩膀登時裂了一大條長縫,白皙的肩膀露出來,瘦削的肩頭透著鋒棱。蘇如晦沒在意,拉了拉袖子,道:「不同我敘敘舊么?這麼多天沒見,不想我么?」
「不想。」桑持玉硬梆梆地說。
蘇如晦大半個肩頭都露在外面,夜裡風冷,桑持玉看得直皺眉,脫下外袍給他罩住。
蘇如晦說:「你不想我我想你,我想要親親抱抱和蹭蹭。你那貓侍說你身上有傷?怎麼回事?」
「沒有傷,」桑持玉面不改色地扯謊,「那是她為了奪周小粟的借口。」
「羅浮王沒有難為你?你怎麼躲過靈心天通的?」蘇如晦戳了戳他的胸膛。
蘇如晦這一戳恰好戳在傷處,桑持玉胸前一痛,硬生生忍住,後退了一步。
在蘇如晦這邊看來,便是桑持玉連觸碰都不願同他觸碰。蘇如晦能感覺到,桑持玉冷淡了許多。
蘇如晦怔然問:「到底怎麼了?」
桑持玉低頭緩了一口氣,道:「蘇如晦,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坦白?」
「坦白?」蘇如晦輕輕重複他的話兒。
借著燈籠的光審視桑持玉,他冷白的臉上鍍了一層金面具似的,看不出喜怒。蘇如晦嘆了口氣,無奈地笑起來,「你想起來了?」
「嗯。」桑持玉言簡意賅,「全部。」
蘇如晦早該想到的,只是不敢細想罷了。現在的桑持玉還能有什麼討厭他的理由,無非是那些前塵往事。該說什麼呢?認錯嗎?說他和桑持玉真正的關係不是戀人而是仇敵,他殺了桑持玉把桑持玉的意識拉入樂園,為桑持玉譜寫孤獨悲慘的劇本,讓桑持玉的命運等待他的拯救。桑持玉想聽么?桑持玉現在應該恨死他了吧。
看,他都不願意碰他了。
真相赤裸裸地挑明,兩個人之間一下有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蘇如晦忽然想逃,忽然不想再面對這些即將到來的痛苦。
他在心裡苦笑,什麼時候他也學會逃避了,這可不是他的作風啊。
再等等好了,蘇如晦心想,緩一夜,想想說辭,明早再同他說這事。
「桑哥,我好幾天沒合眼,」蘇如晦笑道,「先睡了。」
「你……」桑持玉一怔。
桑持玉面前的門扇啪的一聲合上,兩個人隔著薄薄的門扇站著,一人在漆黑的房裡,一人在暈黃的光下。桑持玉靜靜立了片刻,踅身回到自己的寢居。燃起一豆燈,他跪坐於案前,守著凄清的冷月獨坐。
蘇如晦在想什麼呢?他以為蘇如晦會辯白,會求饒,會裝可憐,騙他心軟。可蘇如晦什麼也沒有干,那個素來無恥不要臉的傢伙居然選擇了逃避。不對,蘇如晦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或許今晚他就要過來色誘了,他在席間不就是這樣同系統商議的么?若桑持玉就寢,恐怕再睜眼時就會看見光溜溜的蘇如晦趴在他的胸前。
時間一點點過去,夜越來越深,冷月如水,徘徊於冰裂梅花紋的地磚。滿室剔透的水光,桑持玉住進來之後沒有改變屋子原有的布局,肅武公主的刀鞭置於木架上,方樽里放著絳紅的梅,澹臺凈在時日日有人更換,現在也有貓侍細心照看。梅花紅得像心頭的血,桑持玉靜靜注視著它。
房門緊閉,沒有要被人推開的跡象,桑持玉深深蹙起眉心。
蘇如晦怎麼還不來勾引他?
燈火罩著他清冷的臉龐,他一動不動跪坐於案前,側耳聽外頭的更聲。他守著燈火,寸步不離,生怕錯過上門來勾引他的蘇如晦。可是大半夜已然過去,蘇如晦依舊沒來。
他放棄了么?桑持玉想。
桑持玉本該覺得鬆一口氣才對,畢竟蘇如晦最難纏了,他不知道蘇如晦真的來了,他要怎麼拒絕他。如果蘇如晦耍賴,他要把他的手銬起來么?把他渾身上下綁起來么?現在蘇如晦沒來,桑持玉不覺得輕鬆,反倒覺得煩悶。
他有些難過地想,蘇如晦怎麼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