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one (5)

第5章 Chapter one (5)

第5章Chapterone(5)

你知道嗎?當時,我拎著刀走向他的時候,我不想剁下他的手指,我是想剁掉我自己!我曾對你做的那麼多的努力,統統抵不過他的一次危難,更能得到你的心。那時的你,為了他,就像失了神,著了魔,迷了心竅一樣,任我要求!

我是多麼失敗啊!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的我,第一次對你提要求卻是在拿著他做籌碼的情況之下,才有了向你提要求的「資本」!

如果你當時能為他少痛苦一點,少哀求我一次,少讓我看到一點你為他的義無反顧,我是斷然不會傷害他的。可是,你偏偏痛苦到幾乎要撕裂自己!

所以,我傷害了他!

可是,姜生,你能不能懂,剁下他的手指時,我的心也被剁碎了,被你絕望的表情給剁碎了!

當然,我說了這麼多,不是在為自己開脫。我只是想讓你,不要恨我,想要你解開那個心結。我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只是為自己心愛的女孩而嫉妒,失去理智了。所以,這四年來,我一直尊重你的選擇,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彌補自己對你的傷害,期待你再次回來。

說完,他抬眼,看著我,眼裡盛滿了溫柔的花殤。我卻像呆立在時空的對面,再次陷入了那場如同魔魘的往事——

……程天佑托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幾乎要捏碎一般,指著被押在地上的涼生和北小武,問我,他倆的手指,你想要誰的?

……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涼生的手指上,我只能哀求,涕淚俱下。我說,天佑,天佑啊,求求你,別傷害他們,我求求你了!

……我嚎啕大哭,拉著他的手,卻觸碰不到一點往昔的溫度。我說,天佑,天佑,只要你不傷害他,我什麼都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啊!

……我看著他們舉起了刀,大哭,心生生裂開,眼睛里流下了鮮血一樣的淚水——那聲令我一生難忘的慘叫之後,涼生的中指和食指從此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抱著涼生哭,看著他額上因為痛疼而流下的豆大的汗珠,那一刻,我的心臟疼痛到幾乎碎裂,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給他包紮傷口。一寸一縷,都是我無盡的愧疚和心疼。我寧願當時死去的是我,也不願意涼生遭遇這樣的苦楚……

可是,我們最終還是萬劫不復地苦楚,哪怕到最後,因為你是天佑爺爺尋找了多年的小外孫,而一切塵埃落定,也改變不了你和我,零落天涯的結局。

這一生啊,我是你命里的劫上劫——在天佑得知真相,最終抱著你去醫院急救你的手指時,我還緊緊拖住天佑的腿,怕他傷害到你;而最後傷害了你的人卻是我!

而,這一生啊,你是我心裡的結中結——因為我的牽絆,他最終抱著你摔下樓梯,所以,你名正言順地失憶了;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失蹤了,將所有記憶的灰留給了我。

你,還好嗎?那盆姜花還好嗎?

你的姜生很不好,她不敢不能不應該對任何人說,她想你!她非常想你!思念噬骨,痛楚燧心!

一朵冬菇思念著另一朵冬菇。另一朵冬菇呢?

他還好嗎?在外面,會不會露宿街頭?遭遇欺凌?會不會被呼來喝去?衣衫單薄?

四年時間啊!失去記憶的你,像一個純白的孩子的你,誰給你充饑的食?誰給你禦寒的衣?你生病了怎麼辦?受傷了怎麼辦?在這棟精美到死的房子里的該死的沒用的我,都無法給你捧上一碗水煮麵!

小時候,你發燒的時候,我就縮在牆角噘著嘴巴哭。我覺得你是上帝送給我的好看的布娃娃,我怕你病得太厲害,被上帝收回天堂。所以,只能用哭泣宣洩自己的害怕。病中的你,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睫毛長長,摟著小咪說胡話。你說,姜生,不哭啊,涼生不難受了,涼生不冷了,不發燒了。涼生睡夠了,就起來給你做水煮麵啊。

可是,誰都能看得出,病床上那個九歲的小孩臉蛋紅紅,瑟瑟發抖,高燒不止。涼生,如果你能少疼我一點,如果我能少依賴你一點,如果你一生都待在城市裡,而我一生都不離開魏家坪,那麼,我們的現在,會不會就不會這麼傷感?

你穿著潔凈如新的衣裳,像一個優雅的王子,在黑白琴鍵之上,彈奏著你的人生得意;而我,化著俗媚的妝,搬著板凳,坐在村口,與村裡的同齡女孩說著家常和鄰村哪家有個小哥哥。

倘使這樣,就算長大之後的我們,見面了,也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更不會在同樣的內心痛苦之中崩潰!

眼淚。

溢滿。

忍回。

再溢滿。

再忍回。

百折千轉。

千轉百折。

最終潰不成軍,零落腮前。

程天佑溫柔的手指,輕輕抬起,將我腮邊的眼淚,彈落。

他似乎看出,剛才的我,隨著他的話,陷入了那場可怕的夢魘之中。所以,他說,對不起,姜生,我又讓你難過了……我低著頭,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咀嚼著他給我做的荷包蛋,眼淚還是急遽落下。

天佑焦急地說,你怎麼了?姜生,你怎麼了?我以後不提這個該死的話題了!都怪我,只想為自己說話!而且,天恩因為這件事情,四年前的那段日子裡,也高燒不止了很多天,他一直在懺悔,希望你能原諒他,原諒那些年少無知的錯誤,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我哇地哭出了聲音,在這座孤獨的小樓里,面對著和涼生如此相像的天佑,我的心酸澀難止,我泣不成聲地說,天佑,這個雞蛋真難吃……

天佑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看著我,顯然,他知道,我此時的傷心,絕然不會是因為一個難吃的荷包蛋。

我繼續哭泣。可是,天佑,我想到,就是這麼難吃的東西,也不知道涼生會不會吃得到。我說,我難過得快死掉了,我一想到,他都不知道有沒有飯可以吃,會不會流落在街頭!想到這些,我就難過得要死。我真的恨我自己!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聽從你們的安排!就算是不要他記起我是誰,不要他難過,我也該陪在他身邊!如果連我都可以離開他,我怎麼可以要求你們將他看護得如此周全!我是個傻瓜!我是個白痴!

程天佑呆住了。最終,他一字一句、極其艱難地說,原來,隔了這麼多年,即使他失蹤了,你都不肯忘記!不肯死心!

我也愣了,程天佑意味非常的眼神,讓我吃不消,我突然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有比涼生的女友未央還要多的悲傷。

一種感情,如果超越了愛情的悲傷程度,那麼,它又是什麼呢?

我幾乎語無倫次地辯白著,我只是擔心他,他是我的哥哥,我是他的妹妹,我擔心他的安危……

夠了!程天佑的面色突然難看得異常,冰冷的眼光如同利刃一樣割破我的心臟,他一字一句地說,姜生,你繼續狡辯!繼續!在你十幾歲的時候,我可以縱容你!但是,你現在已經是二十一歲的人了!你必須對你自己的言行負責!

我臉色蒼白,彷彿是一個被曝光在天日之下的小偷,只能強辯著為自己解脫,難道妹妹關心自己的哥哥是一個錯誤嗎?

程天佑從餐桌前起身,將我一把撈了過去,雙手的力度之大,幾乎將我的肩膀給捏碎。他說,姜生,四年為期!我和你的約定到此為止!我已經走了四年的路,過了四年的橋,等了四年的你!到現在,我承認,我失敗了!我不畏懼你心裡愛任何人,我都可以去爭取,就算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影子!但是,我懼怕你如此跟自己較真,怕你錯到現在還不知錯!

縱然,我四年前傷害了你和他,錯得一塌糊塗!但是總比你時隔多年還沉浸在一個錯誤之中,卻當成傳奇來得好!

不久前那場車禍,僅僅是因為你看到了一個酷似涼生的影子,便會瘋狂到連自己的性命都肯丟掉!你就這麼在乎他嗎?在乎到不顧自己死活!在乎到無視我的感受!你只知道,你會哭,你會疼,你會受傷害;那麼你又知道不知道,我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我也會疼,也會憤怒,也會委屈!

你知道嗎?我今天早晨,在高速路上飆車奔向這裡時,是多麼急切地想看到你。但是,我最終卻減慢了速度。因為一陣涼風之後,我突然清醒起來,發現,自己不僅僅是自己!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為追求刺激而飆車。

因為我有你,有一個自己心愛的女子,需要我來負擔!我擔心,如果我出了什麼問題的話,你怎麼辦?誰來照顧你無休止的失眠,誰來體憐你因涼生而有的這見不得天日的悲傷!我還害怕,你會哭,你會為我哭!

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麼多餘啊!我在公路上如同一個居家男人開著車慢慢地行駛在路上,一臉惦記著心愛女子時的笑,現在想想,我真是他媽的蠢啊!你會為我哭?可笑!現在的你!姜生!你還有什麼見不得天日的悲傷!你的這悲傷,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巴不得他們全都同情你,巴不得他們都默許你這違背倫理道德的可憐!

他一邊說,一邊怒意滿滿地瞪著我,眼神如同蔓延在冰雪上的烈火,冰冷的沉痛,灼熱的憤怒。

你放開我!我被他的話傷得體無完膚,臉頰蒼白如雪,整個人強忍住睡眠不足導致的眩暈,抬起胳膊,企圖擺脫他雙手的牽制!

程天佑冷笑,說,我當然要放開你!你就繼續你亂倫的戀愛去吧!你這個不可救贖的笨蛋!

亂倫?

亂倫!

亂倫?!

你繼續你這亂倫的愛情去吧!

你繼續你這亂倫的愛情去吧!

繼續!

繼續!

去吧!

去吧!

程天佑的話,如同炸彈一樣,炸裂在我的胸腔。我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亂倫」,這是我逃避了多年的詞眼啊。如今,它卻從程天佑的嘴巴里赤裸裸地跳了出來,赤裸裸地定義了我的所有悲傷所有行為。這突來的天大的羞辱令我無地自容,只想死去!我抬手,狠狠地甩向程天佑的臉。

但是,就在這耳光即將落下的時候,多日失眠沉積出來的疲憊和心律不齊,加上剛剛的羞辱,讓我氣喘不已,竟直直地昏了過去。

那一刻,我看不到程天佑焦灼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慌,他緊緊拉住了我。呼喚,姜生,姜生,你怎麼了?

見我臉色蒼白到血色全無,他狠狠地將我抱在懷裡,奔向樓下。

……姜生,你不要嚇唬我!

……姜生,我再也不小心眼了,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姜生,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回涼生!

……姜生,我這就送你去醫院!你不要嚇唬我!

程天佑像個無助的孩子,微微帶著哭泣的聲音呼喊著我。在他走下樓去,打開門的一瞬間,閃光燈連成了一片——

早晨。

這個風口浪尖上的男子從我的家門走出來,這本來已經是極爆炸的消息了。而且,此時,他的懷裡還抱著已經昏迷了的我。

程天佑當即愣住了,他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就在這時,在這一片閃爍的閃光燈之下,有記者尖銳地問起:請問,程先生,蘇曼小姐的此次自殺入院,是不是與程先生你昨晚在此與你懷裡的這位小姐一起共度良宵有關?

程先生,請問,這個女孩是不是四年前,風傳的你所包養的那個幼齡少女啊?

程先生,這個女孩從這個城市裡消失了四年,是不是真的像外界傳言的那樣,被你給送往外地,金屋藏嬌了?有傳言,她已經為你生下了兩個孩子,可有此事?

程先生……

程先生……

程天佑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的牙齒緊緊地咬著,一字一句,閉上你們的嘴!如果你們耽誤了我去醫院,她有任何閃失,我保證十倍奉還給你們!我保證!

但是,他自己一個人,身邊沒有帶幫手,而且懷裡還抱著昏迷的我。那些記者雖然有所畏懼,但是都不肯錯過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雖然有所鬆動,但卻依舊包圍得水泄不通。

程天佑的臉變得異常陰鬱,俊朗的雙目布滿怨毒的表情,掃過眼前一個個寫滿了欲求的臉龐,試圖將他們的樣子全部記下來。但是語氣中,有了一絲痛苦的妥協,說,你們閃開,你們會害死她的!

這時,北小武醉醺醺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拎著酒瓶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估計是剛剛從酒吧買醉回來。他對程天佑吆喝著,奶奶的,你對他們說謀殺啊,你有病啊!他們巴不得姜生死呢!你一大清早從我「前妻」這裡出來,這消息已經是三級「淫穢」程度了!她再死在你懷裡,這消息就是A片級「淫穢」了!不是更爆炸,更有吸引力了嗎?

北小武對程天佑充滿了怨恨,這緣於小九,更緣於四年前天佑曾給他和涼生帶來過的那場傷害。所以,北小武總是借著我曾經跟他「戀愛」過,在程天佑面前稱呼我「前妻」。霸道的程天佑每次聽到「前妻」這兩個字,晶亮的瞳孔之中就會閃過不悅,他怒氣隱隱的樣子,正是北小武最願意見到的。

此時,北小武的話,無疑是平地起驚雷。那些記者紛紛扭頭,向北小武看去,目光之中隱約有讚美之色。很顯然,北小武的話很讓他們很受用。

這時,只見北小武晃了晃手裡的酒瓶,說,姜生哎,你這傻姑娘,還得你「前夫」我來救你啊!程天佑這傻瓜不行的!說完,他擺了一個很帥的造型,將酒瓶擲向人群。那群記者生怕被擊中,四散逃開。

啊呀呀——一聲慘叫,待北小武睜開醉醺醺的眼睛,才發現,那酒瓶碎裂在程天佑的腦袋上。

鮮血。

溫熱。

一滴。

一滴。

從他飽滿的額頭上滴落,滴落在我的眉心。像一團濃濃的、化不開的憂鬱。在酒瓶爆裂的那一瞬間,這個俊美而霸道的男子,在巨大的疼痛下,緊緊護住了我,生怕碎裂四散的玻璃,讓本已昏迷的我再次受傷。

北小武的慘叫還沒消停,程天佑不解地看著他,聲音低低地喊道,我挨揍的都沒出聲,你這揍人的慘叫什麼!趕緊幫我開車門,我送你「前妻」去醫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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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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