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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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曄沒有回答。他看著面前的牛奶,不知不覺想起涵館八號茶几上的那一杯。那個晚上,赤裸的他被帶著面具的楚煜抱在懷裡,以平等的身份聊了許多的話。他將腦袋貼在男人的胸膛上,耳邊是那人沉穩而有力的心跳,鼻息間是那人身上清爽的香氣,皮膚上感覺到的是那人懷抱的暖……

記憶如洪水翻湧而來,將原本想要遺忘的每一處細枝末節沖刷得無比清晰。

不過見了兩次面,不過是dom和sub之間的關係,不過是為了慾望。

可是為什麼這四天里,每一個失神的瞬間,都會想起他?

他的手,他的眼,他拿著鞭子的樣子,他附在耳邊的聲音……一切的一切猶如滔天洪流將自己淹沒其間。心裡那些無處可去的煩躁愈演愈烈,他甚至不知道這些惱怒是對那個人,還是對他自己。

許曄懊惱地將那杯牛奶狠狠砸在地上,杯子摔了個粉碎,飛濺的玻璃渣引來不少人的目光,惹得坐在他身邊的棕發MB驚叫出聲。酒吧負責人聞聲而來,照臉就抽了棕發MB一個巴掌,連連道歉。

劉璟笑了笑,解圍道:「行了,讓人打掃一下。許少今兒心情不好,換幾個機靈的小子過來伺候。」

「不必了,我沒興緻。」許曄皺眉,拿過桌上的一杯酒喝了一口。

「身體才好一點,別又折騰壞了。」劉璟揮揮手讓包間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個叫林的MB給他們沏了一壺花茶來。

林是劉璟的專用MB,因此他的名字並不在名冊上,也不用接其他的客人。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到劉璟決定結束包養關係的那一天。林29歲了,這樣的年紀相較其他的MB來說算大了,但劉璟喜歡他的識大體、懂進退、溫和有禮以及在床笫間的順從,因此始終沒有提出過換人。

這會兒林將兩杯茶放好便安靜地退了出去。

「出什麼事兒了,能讓你糾結成這樣?」劉璟問,接著又補充一句,「你要不想說也沒關係,我陪你坐一會兒,咱們聊聊別的。」

「我是個純sub。」許曄忽然冒出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了不少關係幫你弄到了那個圈子的入場券。」他頓了頓,「尋歡方式不同罷了,你又何必在意別人怎麼想。」

「我不在意那些。」許曄的眼神有些空,「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dom,他足夠強大又不失溫柔,技術很好,可以讓我愉悅和滿足……」

劉璟愣了愣,說:「既然樣樣都不錯,你還有什麼不滿?」

「彼此的身份攤開之後,我沒法繼續下去。」

「他是什麼人?……小混混牛郎之類的?」

許曄沒有回應,只是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劉璟知道他不願意說,拍拍他的肩道:「這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既然你知道他不合適,甩了另找一個就是了。技術好的dom雖然少,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

許曄用手撐著腦袋,沉默了一會兒,忽而笑了:「你這思想工作做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劉璟見他開起了玩笑,知道他轉過彎來了,於是東拉西扯地陪他聊了一會兒,才散了。

第二天許曄一早就去了公司,處理那些因為病假而堆積起來的事務,藉由工作讓自己忙碌了起來。然後,周六的晚上八點左右,他出現在了俱樂部。

俱樂部里的sub很多。因為兩個群體人數上的差異及各人獲得快感方式的不同,一部分sub有時會以dom的身份出現,也就是說他們攻受兼備,遊走在兩類人的中間。

許曄的樣子看起來並不羸弱,因此不少人會將他當作dom,或者是非純sub來搭訕,可惜他是個純的,所以只能婉拒了這些人的抱團邀請。他曾經嘗試過dom的角色,但他發現自己並不能因此而獲得想要的紓解。所以他的目標是要找一個純dom。

比起第一次來這裡的局促和緊張,這回他沉靜了許多。在窗邊找了個開闊的位置坐下來,和接近自己的人交談,獲得所需的信息。同時,視線在人群中穿梭,物色著自己的目標。

模樣要過的去,個頭不能比自己矮,目光不能太猥瑣,最好暫時沒有sub……許曄將這些要求逐條對照,發現找到一個合適的dom實在有些難。就在他一臉失望的時候,門外進來的幾個人讓他目光一僵,下意識地用一隻手扶額擋住自己的臉。

一同進來的那五個人,都是他上一次在圓形沙發上看見過的。就在剛才他還特地打聽過他們的名字。

走在最左邊的Marvin是圈裡公認的技術流,綽號叫「獅子」。鞭法在圈裡很出名。今天他身後跟著一個新奴隸,年紀不大,顯得十分乖巧。

他身邊的男人三十五歲左右人稱「法老」,是這個俱樂部的元老級人物,平常話不多,很受人尊敬。據說他的捆綁和束縛可以讓sub如痴如醉,偶爾會公開授課和給予指導。這一回他的奴隸頭上並沒有帶著馬具,露出了整張臉。讓許曄詫異的是,這位奴隸居然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高大男人,看起來像是某些金融機構的高管。

走在右邊的兩位完全用了動畫片《貓和老鼠》里的名字,Tom和Jerry。他倆是固定伴侶關係,兩人都可以在dom和sub之間自由轉換,平時很少會另收其他奴隸。

而走在他們中間的,是帶著黑羽面具的,被稱為「伯爵」的男人。他是楚家的二少,也是這個俱樂部的所有者。他是規則的制定者,也是站在整個圈子頂端的人。他是一個足夠強大的dom,有著足以令人折服的技巧。

這樣的一群人總是受歡迎的,他們的出現吸引了全場的視線,只有許曄緊張地低頭避開。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麼,只是不想和那位伯爵先生有任何的目光接觸。

他聽見身邊的幾人在竊竊私語。

甲說:「前幾天聽說伯爵收了一個奴隸來著,這才沒幾天就分了?」

乙搖搖手:「謠傳吧,伯爵好久沒收過人了。」

丙插口道:「誰敢傳謠啊,一年前有個紅頭髮小子到處說他是伯爵的人,你們知道他後來多慘么?」

「叫維克的那個?」乙想了想說,「我好像聽說過有這麼個人。」

「對,就是維克。他有天晚上趁伯爵喝多了偷偷鑽進他的專用房間,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的電梯卡……總之第二天一早起來他求伯爵做他的dom,伯爵沒同意。後來有一段時間沒來俱樂部,這個維克就在這兒作威作福,到處說自己是伯爵的人,要求俱樂部給他專門的套間,還把一個有舊怨的會員給打得進了醫院。」丙的八卦信息倒是很全。

「靠,這膽子也太大了。」甲驚詫道,「伯爵怎麼可能放任不管?」

「當然不可能啦。」丙搖了搖高腳杯,「我還記得那個晚上,伯爵讓人把維克綁在會場中間,然後拿了一條長鞭出來。那傢伙這時候才慌了,一個勁求饒。伯爵就說了一句話……」他故意賣關子遲遲不說,惹得邊上兩人急了才又開口道,「他說『五鞭之後還能站得起來,我就饒了你』。然後抬起鞭子就抽了過去,當時的場面可真是……維克胸前皮開肉綻的,都是血,打到第四鞭維克就暈過去了。後來送去急救了,再後來這人就被除名了,我再也沒見過他。」

「天!」乙驚詫道,「放在展示架上的那條帶血的長鞭不會就是他用過的那支吧?」

丙點點頭:「對啊就是那支,他讓人放在那兒的。從此以後沒有人敢在俱樂部里放肆了。」

甲說:「據說上周伯爵收了個新人。我周六晚上臨走的時候看見他從樓上下來,雖然是獨自一個人,但是臉上的面具拿掉了。」

「這麼看來是真的。」乙眨眨眼,「都說伯爵只玩一對一,有了固定的sub之後就會摘下面具,相當於對其他人表示拒絕。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這麼傻,撞了大運又翻了船。」

許曄愣了愣,原來楚煜在俱樂部里戴面具只是一種標記,表明他處於沒有sub的單身階段。這麼說來,上周六自己離開之後他居然取下了面具,對外宣布他有了sub。而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戴著它,是因為怕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會害怕?許曄不由苦笑。無論是怎樣精巧的面具總有要揭下來的一天,他是楚家的人,這一點無可改變。

這時丙訕訕地說:「是啊,所有sub都想找那樣的dom,有錢又有技術。可惜他眼光太高了,連畫眉都看不上,更別說我們了。」

「你瞧吧,那隻畫眉又過去勾引人家了。」甲指了指不遠處笑道,「這都第幾次了,他還真是鍥而不捨屢敗屢戰吶。」

「咦,這是要成功的節奏?」乙訝然,「伯爵不會是要收了他吧……」

許曄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那個高級會員專用的沙發卡座旁,只披著一層輕薄紗衣的俊美男人正站在楚煜面前,一雙鳳眼笑得風情萬種。楚煜伸出手,他順從地跪了下來,將臉貼上他的手掌,輕輕地蹭了蹭。那手撫過他的臉頰,挑起他的下巴,在他頸間摩挲,而被稱為「畫眉」的男人則一臉溫馴的任由他撫摸。

這樣的場景讓許曄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板一樣的悶。他倏然起身,穿過人群向露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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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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