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一周后的傍晚,他出現在靠近城郊東面一個門面不大的酒吧。
許曄在K城生活了這麼多年,自負踏遍場館見慣風月,卻從來都不知道這裡居然有個酒吧。店面不大環境卻不錯,他甚至看見了酒櫃里存著一些昂貴的洋酒。開在這樣的地方會有生意?他不解。
兩名年輕的酒保懶懶地待在吧台里,見他走近,其中一個問:「來點兒什麼?」
許曄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寫著一個名字:「我找他。」
酒保笑了,眉眼深深:「這不像是一個人名呢。」
「我知道。」他看著那紙片上的「小白兔」三個字,臉色有些不自然,「是大衛介紹我來的。」
這張字條是劉璟託人弄來的,弄來之前還要求他提交了一份非常詳細的體檢報告。具體細節他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中間隔著層層的人際關係,這張字條上的是一個人,可以帶他去某個地方。剛開始他以為是惡作劇,還將它丟進了垃圾桶。後來劉璟再三保證決不是拿他開心,他才決定來瞧瞧。
酒保嘻嘻一笑:「和你開個玩笑,請跟我來。」說完從吧台里走出來,向一扇小門走過去,門外是一個電梯間。他拿出一張卡刷了一下,電梯門開了。許曄和他一起走了進去。酒保按亮了樓層按鍵2,電梯上行。
「你叫許曄是么?」酒保忽然開口問。
「對。」他並沒有隱瞞。
「你是第一次來這兒,所以有些規矩必須提前和你交代一下。」酒保抬眼看著他,「忘了自我介紹,我就是小白兔,你可以叫我rabbit,或者兔子。」
許曄有些吃驚,繼而笑了:「童話故事么?」
兔子笑笑:「對,我是個引路者,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里的那隻兔子。」他繼續說道:「你也可以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它將作為你的圈內名被使用,當然,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用真名。」
此時,電梯抵達,門打開了。
裡面很大,分隔成許多的小單間。
「這裡是獨立的更衣室,分為單人用,雙人用和多人用。你可以將你的私人物品存放在那個儲物櫃里。現在請將你的手機放進去。」
他依言做了。兔子遞過來一張銀色的電子卡,「保管好這張卡,它標識了你的會員身份。」接著帶他從另一側的樓梯上樓。
三層是一個很大的宴會會場,高懸著的水晶燈發出晶瑩剔透的光。場中的人們有各式各樣的服裝,有些十分誇張。而讓許曄震驚的是,其中有一些人,是跪著的。他們眉目低垂錯落地跪在一些人身邊,有幾個赤裸著身體,脖子上還戴著像狗圈一樣的東西。許曄將目光落在一個跪著的男子身上,他臉上帶著羽毛的半臉面具,將頭靠在一個坐著的高大男人腿上,高大的男人視線向著這邊看了過來。
兔子輕咳了一聲,低聲說:「不要長時間的盯著別人看,這樣很不禮貌。」
許曄眼神一抖,急忙將視線收回來。
他開始明白這是個什麼地方了。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bdsm的意思。」兔子的聲音很輕軟,「這是一所bdsm的俱樂部,只接待熟客,你有大衛的推薦,所以我帶你進來。但這並不是意味著你可以將你所看到的宣之於口四處流露,如果你這麼做了,你肯定會後悔。包括介紹你來的人和你的人脈。」他又露出了那副無害的笑臉,一字一字的說,「真正意義上的後悔。」
許曄點點頭。他並不知道這個俱樂部屬於誰,然而他知道這是誰的地盤。黑道起家的某個大佬曾將這裡作為他的巢穴,洗白之後仍然雄踞這一區域,會館能建在這兒和他的默許肯定是有關的。
兔子引著他往擺放食物的地方去。銀質的餐盤裡是精美的食物,包括各色的點心和飲料。「俱樂部每周六和周日晚開放,周六晚上還有一些授課和展示。你可以在這兒聊天交友,如果你找到心儀的dom(支配者)或者sub(服從者),你可以去和他們交談,也可以留下聯繫方式私下約見。但是注意,你不能擅自碰觸任何已有契約的奴隸。」
「奴隸?」他瞪大了眼,他不習慣這個詞語。
「對。你現在所看見的,跪著的,都是已確立主僕關係的奴隸。他們是sub的另一種衍生型態。在SM中,sub臣服於dom,服從他的一切指令,但大多數dom不要求sub將這種服從性延續到外界來,除去在特定場合和特定時間,他們可以不見面或者以平等的姿態出遊。但也會有一些dom要求他們的sub在其他場合保持這種臣服,比如這兒。」
許曄啞然道:「sub沒有拒絕的權利嗎?」
「這個嘛……不同的CP(伴侶)間有不同的相處方式。」兔子笑道,「俱樂部的一層和二層還有很多功能,你可以下去轉轉,不過你沒有這個電梯的使用許可權,請使用那邊的樓梯。如果你超過三個月沒有出現在這裡,會員的資格自動取消。在俱樂部中不得使用暴力,不得拍照和錄音,一旦發現你會被逐出這裡,這將使你很難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我的講解到此結束,你請隨意。」說完,他笑著揮揮手走了。
許曄腦子有些悶,取了一些吃的東西,獨自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默默地看著這個龐大的會場。場中絕大部分還是男人,不知道是因為數量比例如此,還是玩這種遊戲的les們並不太願意暴露在這樣的場合。
許曄看了看手裡的卡片。Bdsm圈子一直很玄。這是整個gay界公認的事實。他們有著自己獨特的行為方式,將攻和受轉變成了另一種相處模式。因而他們是更隱晦的,更秘密的,有著一套嚴苛的吸納新人的標準,而他居然就這麼懵懵懂懂的闖進來了。看著這些自行其樂的陌生人,他眼裡滿是迷茫。他不知道他想要找的究竟是什麼,即便是身在其中他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嘿。」簡短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個身著黑色立領軍服的男人坐在了他的對面,他腳上套著高筒馬靴,手裡還有一支馬鞭。他大約三十剛出頭,臉上帶著張揚的笑意,問:「你沒有dom?」
許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抿唇道:「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的是dom而不是sub?」
男人大笑,露出一口白牙:「顯而易見。」
他有些惱怒地追問:「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哪兒……都看得出來。」男人有意戲弄他,探過身子靠近,「你慌張的小眼神,你不安的坐姿,你說話的樣子,嘖,真可愛,你還是個新手。」
許曄耳根微紅,惱羞成怒道:「離我遠點。」
這個男人似乎天生有著讓人注意的氣質,就在他坐過來之後,許曄明顯地感覺到有更多地目光在向他們這邊聚集。還有一些人走了過來。
「我叫Marvin。小傢伙,有沒有興趣試試我手裡的東西?」男人說著,揚了揚手裡的鞭子,「它能讓你很快樂。」
許曄皺了皺眉:「沒有。」
一旁有人輕笑出聲,有人竊竊私語,還有人在打聽這個新人的來頭。這樣的被關注感讓許曄渾身不適,他起身要走,卻被馬鞭攔住了去路。
「這樣拒絕我我會很傷心的。」男人笑意吟吟地看著他。
「用鞭子攔住別人的去路是不禮貌的吧,騎士先生。」他的眼神冷了下來。
「同樣,在別人報上名字之後不予回應也是不禮貌的吧,小帥哥。」Marvin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抱歉,我不打算用真名,而我要用的名字還沒想好。」許曄回答的十分直白。
「還真是有趣的新人。」他撤回了馬鞭,說,「能說說原因嗎,你為什麼拒絕我?」
「你有奴隸了不是么?」許曄掃了一眼跪在不遠處角落裡的那個白羽面具男。
「原來你不接受一對多的關係。這還真傷腦筋。」Marvin手裡的馬鞭在掌心輕輕敲著,忽然笑了,「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不錯的dom人選,他現在身邊沒有sub,技術很好而且有包容心,這對新手來說非常難得。不過同樣的,他的要求很高,至於你能不能入他的眼,要看你自己。」說完他起身,略帶挑釁地說,「你想見見他嗎?」
許曄愣住。在他內心深處對這樣的遊戲是有一些心動的,就像是常年壓抑在心底的秘密被放進了一個滿是秘密的屋子裡,顯得不再那麼另類那麼不堪。但他又有一些抵觸,他害怕自己會成為那些奴隸中的一個,他絕對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所以他一直在猶豫,這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
「連試試都不敢嗎?」Marvin眼波帶笑,彷彿惋惜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