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節茶:素心女子(1)
花朵在玻璃杯中靜靜舒展開來,柔軟的花瓣像慢舞似的,一片又一片從花的母體上分離,輕輕轉動一下杯口,更多的花瓣開始向下沉落。***
雲南一家文學雜誌來北京開頒獎會,送到我們每個作者手中的是一枝玫瑰和一包茶。
我以前從沒喝過雲南的綠茶,對雲南的菊花茶倒是有些印象,那是一位友人從雲南千辛萬苦託人帶來送給我的。四四方方的透明包裝,上面用端端正正的中括弧括著幾個仿宋體的字:「薄荷菊花茶」,我一看就非常喜歡,彷彿是從我的筆下冒出來的物件,清冷而又怪異。拿出一小包來放在鼻子底下嗅嗅,一股甘甜的苦味兒隔著包裝袋味道強勁地透出來。
用剪刀剪開一包薄荷茶的封口,像剪開一封來自遠方友人的書信。我到架子上取了一隻直口玻璃杯,將甘香得像音樂一樣的薄荷茶,放進冰一樣的玻璃杯之中。然後,奇迹就生了,花朵在玻璃杯中靜靜舒展開來,柔軟的花瓣像慢舞似的,一片又一片從花的母體上分離,輕輕轉動一下杯口,更多的花瓣開始向下沉落,嘴唇湊過去啜上一口,幽幽的甘甜立刻抵達舌尖,進入喉嚨深處並向全身擴散。
茶,就像一位素心女子,值得細細地品,慢慢去感覺她芬芳的氣息。我總是在中午陽光最燦爛的那一刻開始寫作,寫作對我來說不僅是工作,還是一種如夢如幻的享受。我的寫作每每總有香茶相陪,在我已出版的七部長篇小說中,我一共喝掉了多少茶葉,早已無法統計。雜誌社送的「雲龍綠茶」回到家當天晚上,我就嘗了鮮,單聞這茶葉,有股草木的清香,她香得很寧靜,不濃烈,不張揚,沒想到雲南的茶是這般寧靜的,我原以為,一包來自植物王國的茶葉,一定是濃香而又妖艷的,就像植物王國里盛開的花,朵兒大得超出我的想象。
雲龍綠茶聞起來很淡,喝起來卻濃得很,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種茶葉就非得抓一大把放進杯中喝起來才過癮。茶葉浮在杯中,滿滿的,喝上一口,苦死了,但這種苦卻是很讓人受用的一種苦,是讓人甘願受的一種苦,甚至還有種「不苦不過癮」的心理。
到了第二杯,苦味開始減退,苦的程度變得柔和了許多。我在苦味中變得思緒飄飛,我聽到許多聲音,看到眾多幻影,我努力捕捉它們,我的手指跑得像馬兒一樣快,這是我寫小說的最好好狀態。
對我來說,創作和喝茶是一體的,我好像不會什麼也不寫,單單去喝一杯茶,或者,雙手打字的時候卻找不到電腦旁邊的茶杯,這兩種況都不會生。喝茶,寫作,人生絕對美麗的兩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