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十章(7)
老金接了酒碗,不喝,看著那女人,說:
「嫂子,今日可是兩頭黑叫驢,那兩根花花驢**夠你咬會兒了。***」
女人啐了他一口,說:
「有多少那玩意兒也輪不到我咬,你屋裡那個人就好那一口呢!」
老金哈哈大笑著,咕嘟嘟把酒喝了。喝完酒,把碗遞還婦人,將驢韁繩往腰裡一纏,大聲喊:
「禿子,過半響我來取錢。」
禿頭說:
「去忙你的吧,別忘了買根『錢肉』去孝敬崔寡婦。」
「人家早就有了主了,輪不到我老金孝敬了。」說著,大步走進店堂,從柜上穿過,走上驢街。
禿頭緊手緊腳地拾掇家什,準備殺驢。他對李一斗說:
「兄弟,您和記者靠邊站,別濺了身上污穢。」
莫看到,那兩頭解了韁繩的毛驢竟老老實實地擠在牆角,不跑,不叫,只把身體顫抖。
李一斗說:
「無論多凶的驢,見了他就只剩下顫抖的份兒了。」
禿頭提著一柄血跡斑斑的橡木槌走到驢腚后,掄起來,在驢蹄與驢腿的結合部敲了一下,那頭驢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揮動木槌,又在驢的額頭上敲了一下,那頭驢便徹底放平了,四條腿挺得筆直,像四根棍子一樣。另一頭驢依然不跑,只把一顆驢頭死勁抵在牆上,彷彿要穿牆出去一樣。
禿頭拖過一隻鐵盆,放在倒地驢的頸下,然後持一把虎口長的小刀,挑斷了驢頸上的血管子,紫紅色的血噴到盆里……
看完了殺驢,莫跟李一斗走上驢街。莫說:
「夠殘酷的。」
李一斗說:
「比之過去,這已經是超級溫柔了。」
莫問:
「過去還能怎樣?」
李一斗說:
「清末這驢街上有一家驢肉館,烹炒的驢肉最香,他們的方法是:在地上挖一個長方形的坑,上邊蓋一塊厚木板,木板的四角上各有一圓洞,把驢子的四條腿下到圓洞里,驢子就無法掙脫。然後用滾水澆驢,刮盡驢毛。食客們要吃驢身上哪塊肉可隨意選,選定后即下刀割取。有時把驢肉賣光了,驢還在苟延殘喘。你說殘酷不殘酷?」
莫咋舌道:
「是夠殘酷了。」
李一斗說:
「前不久薛記驢肉館恢復了這種驢的酷刑,一時顧客盈門,市政府出面禁止了。」
莫道:
「禁得好!」
李一斗說:
「其實,那樣做,驢肉並不好吃。」
莫道:
「你岳母說動物臨死前的恐懼心會影響肉的質量——這是你在小說里寫過的。」
李一斗說:
「老師的記性真好!」
莫說:
「我吃過『紅燒活魚』,那魚的身體熱氣騰騰澆著滷汁,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地動,好像說話一樣。」
李一斗說:
「這種虐食的例子很多——我岳母是這方面的專家。」
莫說:
「你的小說中的岳父母與實際生活中的岳父母有多大差別?」
李一斗紅著臉說:
「天壤之別。」
莫說:
「老弟膽子夠大的,萬一你的小說表了,你夫人和你岳父母非把你紅燒了不可!」
李一斗道:
「只要小說能表,我甘願被他們紅燒,清蒸也行,油炸也行。」
莫道:
「那不值的。」
李一斗說:
「值的。」
莫道:
「今晚上我們好好談談吧,你能行,你的才華絕對超過我。」
李一斗說:
「老師過獎了。」
四
午宴在一尺酒店舉行。
莫坐貴賓席。市委胡書記坐東道席。陪宴者七八人,都是市裡的重要幹部。餘一尺和李一斗也陪宴。餘一尺經多見廣,很瀟洒,李一斗則手腳無所措,很不自然。
胡書記年紀約有三十五歲,國字臉,大眼睛,留背頭,油光滿面,儀錶堂堂。談不俗,且透著一股威嚴。
酒過三巡,胡書記還有幾桌客人要陪,起身離席。宣傳部金副部長把盞勸酒。半個小時后,莫就頭暈眼花,嘴唇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