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十章（8）

莫說：

「金副部長……想不到您是個這麼優秀的人……我還以為您真是個……吃小孩的惡魔呢……」

李一斗滿面汗水，慌忙打斷了這個話頭，高聲說：

「我們金部長吹拉彈唱樣樣通，尤其是那一口包公，銅聲銅氣，不讓裘盛戎！」

莫說：

「金部長，來一段……」

金副部長說：

「獻醜了！」

他站起來，清清嗓子，石破天驚，起伏跌宕，把那一大段不畏強權、反腐倡廉的戲文唱下來，臉不紅，氣不喘，雙手抱拳，說：

「見笑了！」

莫高聲喝彩。

金副部長說：

「請教莫老師，為什麼要往酒里摻尿？」

莫紅著臉說：

「小說家，何必認真？」

金副部長說：

「我敬三杯，請莫老師唱一段『妹妹大膽向前走』。」

莫說：

「酒也不能喝了，歌也不會唱。」

金副部長說：

「男子漢大丈夫，對酒當歌，來來來，我先喝！」

金副部長把三個酒杯緊湊著放在面前，依次倒滿，然後低頭長吸，抬頭時，用嘴巴把三個杯子叼起來，再把頭往後仰，讓杯子底朝天，最後，低頭把杯子放下。

一位陪酒的幹部說：

「好！『梅花三弄』！」

李一斗說：

「莫老師，這是金部長的絕活！」

莫說：

「精彩！」

金副部長說：

「莫作家，請吧！」

三隻杯子擺在莫面前，倒滿了酒。

莫說：

「我可不會什麼『梅花三弄』。」

金副部長寬容地說：

「一杯一杯喝也行，別難為莫老師。」

莫喝乾了三杯酒，頭暈得很厲害。

眾人催莫唱歌。

莫感到嘴極不方便，嘴唇和舌頭互相牽扯。

金副部長說：

「莫作家，只要你唱一段，我喝個『潛水艇』給你看。」

莫便鬼腔鬼調地唱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頭哇……沒唱完就把酒噴出來了。

眾人一齊叫好。

金副部長說：

「好，我喝個『潛水艇』。」

他先倒了一大杯啤酒，又倒了一小杯白酒，然後把那杯白酒沉入啤酒杯中，最後，他端起啤酒杯，把啤酒和白酒全喝乾。

這時，一個女人大聲說笑著走進餐廳：

「哈哈，作家呢？讓我敬他三碗！」

李一斗在莫身旁低聲說：

「王副市長，海量！」

莫看到，那迎面走來的王副市長四方大臉，又白又嫩，雙眼流波，宛若秋水，衣裙翩翩，恍若人物漢唐時。

莫想站起來表示禮貌，卻不由自主地鑽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在桌子底下聽到王副市長響亮地說：

「怎麼了大作家？躲起來了？躲起來也不行，把他拉出來，喝，不喝就捏著鼻子給我灌！」

兩隻強有力的胳膊把他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他看到王副市長用那隻像粉藕一樣的玉手，端起一個盛滿酒漿的粗瓷大碗，遞到他的面前，雄赳赳地說：

「干！」

莫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大嘴，讓那仙人一樣的王副市長把那一大碗酒灌下去，他聽著酒水沿著自己的喉嚨往下流淌時出的聲音，嗅著從王副市長胳膊上散出來的肉香，心中突然地充滿了感激之，眼淚止不住地流出來。

「作家，怎麼啦？」王副市長用溫柔的目光盯著他問。

他剋制著衝動的心，嗓子著顫說：

「我好像在戀愛！」

一九**年九月——一九九二年二月

創作於北京——高密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修改於北京

一、中國理應有這樣一套文庫：先是它的內在品質能夠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其次它屬於印刷精美的普及型小開本，其低價位能真正為民眾的書架著想。

二、文庫本需要囊括這樣的作家：他的作品不必說成「當代經典」，但可以說「走向經典」；即使在未來數字化的文學史上，也起碼會是閃爍的游標難以繞開的符號，是不可刪除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