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傻瓜

老闆的態度突然180度大翻轉，剛剛還和和氣氣，突然間變得冷眉冷眼，令顧飛有些摸不到頭腦，他一時還沒有反應上來，老闆就已經把他推到門外，最後對顧飛說了最後一句，語氣也沒之前那麼強硬，更像是勸阻：「奉勸你一句，從哪來就回哪去，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嘭！」

大門在顧飛面前狠狠地關上。

飯店裡，女人懷裡抱著的孩子，被關門的聲音嚇到，哇哇大哭，女人埋怨白了自家男人一眼，說：「剛剛還說人家是神仙，怎麼轉眼這麼大火氣？你看你把孩子嚇得！」

老闆不耐煩地說：「看好孩子就行啦，這事你別管！」

女人從沒見過老闆這個樣子，由於老闆年齡大她許多，是典型的老夫少妻，平日里對她都是百依百順，捧在手裡都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今天竟然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講話，讓她十分接受不了，用帶著一點小哭腔的語氣說：「你凶我？你竟然凶我？結婚之前你不是這樣的！」

老闆話說完之後也有些後悔，聲音軟了下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哎呀，你不是在這個鎮子里出生的，你不懂，這事情煩著呢，越少人知道越好，要不是沒得選，我早就該把它忘了。」

女人說：「我不管，我要聽，我就要知道！」

老闆嘆了口氣：「這件事已經徹底毀了一個家了，不管你怎麼鬧，我都不會說的。」

女人當即撒潑耍賴，但老闆始終一句話都沒說，他淡淡地看向窗外，那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青年警察，已經走遠。

「造孽呀！造孽呀！」老闆喃喃自語。

顧飛從飯店裡走了出來，老闆的反應更讓他確信，周然家一定有什麼鮮為人知的秘密。

可老闆的態度很明顯地告訴他，他雖然知道這件事，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來的。

顧飛知道想要繼續查下去，一定無比艱難，但這卻是唯一的道路。

但越難做的事，他就越喜歡挑戰！

店長還在那個「周然」的手上，必須要加快速度，現在就是一場他跟死神之間時間上的較量。

在他能夠殺了自己之前，一定要拿到足以威脅他的證據，才不至於一敗塗地。

海亭鎮並不大，顧飛很快就逛完了一圈，鎮上的居民都一臉警惕地盯著他這個外來人，顧飛也始終沒能找到突破口，他去超市買了一瓶冰水，坐在外面的一個小板凳上面。

他身後傳來一群孩子的吵鬧聲，起初並沒在意，可卻聽到了一個屬於成年男人憨憨地聲音混在一群孩子之中，顧飛有些好奇，那個跟孩子混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誰？

他不禁抬頭望去，只見七八個八九歲的孩童，圍在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身邊，嘴裡還振振有詞地說些什麼，顧飛離得有點遠聽不清，走近之後才聽見孩子們在念著幾句口訣：

「壽缺西，大憨大（上海話，傻子的意思），十三點，惹人嫌！」

那個男人還笑嘻嘻的，在孩子中間手舞足蹈，看起來很開心地樣子。

一名剃著小光頭的男孩子，突然對著男人吐了口唾沫，隨即其他孩子也開始向他吐口水，男人狼狽地左躲右閃，可怎麼都躲不過去。孩子們吐完之後，又從地上撿了一些小石子，砸向男人，他知道躲不開了，於是抱著頭蹲在地上，竟然哭了起來，但他越哭，孩子們就越扔的起勁。

顧飛緊皺著眉頭，走了過去，幫他解圍，小孩子本來就很怕大人，當他們看到顧飛冷冰冰的樣子，更嚇得四散潰逃，不一會兒就跑得無影無蹤。

那個傻子還蹲在地上，哭個不停，顧飛本來也不想多事，想要離開，卻突然靈光一閃，於是又退了回來。

他輕輕拍了拍傻子的肩膀，說：「起來吧，欺負你的人都已經走了。」

傻子聳了聳肩，用手打飛顧飛的手臂，頭也沒抬，繼續嗚嗚地哭。

顧飛臉色尷尬，他從沒有跟這種類型的人打過交道，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處理，他從當警察開始，再到當偵探，所遇到的對手無不是高智商的罪犯，但他總有辦法可以破解、擊敗對手，而他能贏的原因在於，他比那些罪犯更聰明。而面對這個傻子，顧飛真的無可奈何，自己又不能跟他比誰傻。

就在顧飛束手無策之際，突然想到了電視里的情節，他低頭對傻子說：「別哭了，叔叔帶你買糖去！」

傻子的哭聲戛然而止，簡直像精心排練過的一樣，沒想到這句話真的管用，顧飛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裝傻，想要騙他口袋裡那張綠色的毛爺爺。

「我要吃糖！」

傻子站起身來，個子與顧飛相差不多，一米八左右，身材微胖，但模樣並不難看，皮膚白皙，眉眼間有點像年輕時候的郭富城。

顧飛心中暗喜，對他說：「想吃糖可以，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回答完問題才能吃糖，好不好？」

沒想到傻子卻開始耍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顧飛汗然，故意板起臉說：「先回答我的問題！否則絕不能吃！」

三分鐘之後，超市裡，顧飛臉色難看，問道：「你想吃什麼？」

他一口氣挑了好多零食，結賬的時候花了48塊錢，顧飛的口袋裡只剩下兩枚硬幣，被他緊緊地攥在手裡。

超市老闆顯然認識傻子，熱情地說：「喲，阿大又來買糖啦？你爺爺剛才還到處找你呢！」

阿大憨憨地笑了，說：「阿大愛吃糖，阿大喜歡糖！」

顧飛臉色鐵青，拉住心滿意足的阿大到了一個隱秘的小角落裡，他害怕接下來要問阿大的問題會被小鎮的人聽到，橫生枝節。

「阿大，糖也吃了，現在哥哥要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明白嗎？」

阿大完全沒看顧飛一眼，全部精力都放在手上的零食，他費儘力氣終於打開了一根棒棒糖，開心地含在嘴裡，笑嘻嘻地說了聲：「甜！」

顧飛覺得自己頭快要炸了，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淪落到向傻瓜求助。

「你今年多大了？」

「阿大屬大黃牛！」

顧飛算了算，應該是1985年出生，今年二十九歲，年齡剛剛好。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周然的小朋友？」

阿大茫然地搖了搖頭。

顧飛不甘心，換了一種問法：「那你認不認識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小朋友？」

阿大聽了之後，整個人都呆住，棒棒糖也掉在地上，然後瘋狂地喊道：

「阿大害怕，阿大害怕，阿大要找爺爺，阿大害怕，阿大要找爺爺！」

阿大將零食全部扔在地上，拚命地向外跑，顧飛沒料到他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緊追在阿大的後面。

不過，從阿大驚慌失措的表現來看，顧飛更加斷定，周然的家裡一定發生過某種駭人聽聞的大事。

沒想到，阿大的速度那麼快，一個轉角就將顧飛甩開，他鬱悶地踹了一腳旁邊的梧桐樹，碩大的梧桐樹一動未動。

此時，他在不遠處聽見一個年邁的聲音，說：「阿大，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半天，幸虧錢老闆說你就在這附近。趕緊跟我回家吃飯！」

顧飛看見一名七十多歲的老者，正牽著阿大的手往一個方向走，顧飛一個箭步沖了出來，攔在兩人面前。

「老先生請留步！」

阿大看到顧飛，驚恐地躲在老人背後。

老人莫名其妙地看了顧飛一眼，說：「請問有什麼事嗎？是不是老朽這個傻孫子得罪你了，那老朽在替他給你道個歉，他還小，愣頭愣腦的不懂事，請多擔待！」

顧飛從老人的話語當中，聽出來老人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老一輩的知識分子，大多是有真才實學的，但同樣，這種老學者也是最固執的，認定的事，絕不會改，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顧飛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們之間剛剛有點誤會，現在已經沒事了。」

老人笑了笑，寵溺地看了阿大一眼，說：「沒事就好，這個傻孩子，本來就不甚聰明，自從十二歲淋了一場大雨並受了一場驚嚇之後，情況更加嚴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讓人不放心！」

顧飛亮出自己的假證件，說：「其實我是一名警察，來海亭鎮是有目的的，是為了調查一件案子，希望老先生可以幫我一把。」

老人淡淡地說：「哦？老朽年齡已經大了，早已經是廢人一個，不知道能幫先生什麼忙？」

顧飛說：「前段時間上海發生了幾起兇殺案，在媒體上引起重大轟動，並因為死者都曾發過一條內容相同的微信，因此被媒體冠名為『微信殺機案』，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老人說：「你指的就是周然那個案子吧！」

顧飛情緒有些激動，回答說：「對，就是這個案子，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想……」

「調查周然的身世對嗎？」

「沒錯！」

老人的反應比飯店老闆還要激動，重重地哼了一聲，對顧飛說：「我們明明都已經跟警方談好了，為了孩子的未來，必須把所有事情都封鎖起來，絕對不允許讓任何人知道，你們警方也說過會大力支持，不會泄露風聲！警察不會明知故問，你絕對不是警察！你到底是誰？」

顧飛沒想到老人一下子就看出他的假身份，心猛地跳了一下，但馬上又冷靜了下來，在腦子裡不斷思考老人的話，與警方談好了封鎖周然的身世？在他當警察的時候好像偶然間聽到過類似的事情，那個身影與老人口中的警察在顧飛的腦子裡合二為一。

顧飛聲音有些顫抖，問道：「和你們洽談的警察，是不是叫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