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家往事(1)

第19章 周家往事(1)

海亭鎮晴空萬里,在來之前,顧飛很難想象,上海竟然還會有這樣一片凈土。遠離了城市的喧囂,靜謐而又安詳,它像一個單純美麗的姑娘,靜靜地站在那裡,讓人莫名的心安。

顧飛萌生一種想要在這裡定居的想法,拋卻世間繁華,獨守一塊凈土。

但他真的能夠拋得下嗎?顧飛苦笑。

老人斜眼睨著顧飛,說道:「事情已經過了十好幾年,我歲數大,記性不好,記不得他叫什麼了。」

老人說完,拉著阿大就準備離開,顧飛快步擋在兩人面前,老人不滿地瞪了顧飛一眼,這次從他身邊繞過去。

顧飛不甘心地喊道:「就算記不住他的名字,但你絕對不會忘記他的眼睛!他是不是有一雙特別的眼睛,鋒利得像把刀子,好像看你一眼,就能看透你的所有心思?」

老人頓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盯著顧飛:「你真的認識他?」

顧飛用力點了點頭:「我不光認識他,他還是我的師父。」

老人愣了一下:「師父?那你直接問他不就好了,還跑過來問我這個糟老頭子幹嘛?」

顧飛臉色痛苦,緩緩地說:「他已經死了。」

老人大吃一驚:「什麼?他是怎麼死的?」

顧飛搖了搖頭:「具體情況還在調查當中,不過我敢肯定,他的死,絕對跟周然有關!」

老人閉上了眼睛,嘴裡嘟嘟囔囔道:「周然,又是周然。」

顧飛繼續說:「不光是劉康,我的一位好朋友,現在也被捲入到這件案子當中,他目前下落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情況十分危急,現在只有查明周然的身世,才有機會把他救出來,老先生,懇求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當說出「好朋友」的時候,顧飛心裡竟然出現一絲輕鬆,店長是他的朋友,他終於從心裡承認了這件事。之前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但店長卻將他改變。他從未對誰說過「求」字,可現在,他卻毫不猶豫地對眼前這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老人說出口。他的清高與驕傲,在此刻一文不值。

只要可以救出店長,哪怕是讓他下跪,他也在所不惜。

老人盯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眼神真誠而急切,甚至還帶著一絲無助。

多麼讓人觸動心弦的一雙眼睛呀,老人的心思也有些動搖。

「你跟我回家吧,這裡不方便。」

顧飛知道老人答應了,臉上抑制不住出現喜色,嘴上不停重複著:「謝謝!謝謝!」

他跟老人到了家,路上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鍾寶儒,是當地老一輩當中出了名的知識分子,在海亭鎮有很高的威望,也正因如此,當初周家的事情才會由他出面和劉康交涉。

老人的家是一棟獨立的房屋,外面有一個大院子,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圍棋盤,是個殘局,但他對圍棋並沒有太多的研究,只是簡單地知道規則,因此看不出門道。

阿大回到家裡就騎在板凳上,像騎馬一樣地前後亂動,他壯碩的身子顯然比凳子大了幾號,看起來很不協調,但阿大卻自娛自樂。鍾寶儒笑呵呵地看著阿大,在外人眼裡,鍾阿大可能是個傻子,但在鍾寶儒的眼裡,阿大是他的寶貝孫子。

顧飛看著阿大,心裡想著,當個傻瓜有什麼不好?世界里只有吃喝玩樂,簡單而又快活。人有苦惱,只是因為太聰明,智者追尋的不就是「難得糊塗」四個字嗎?

鍾寶儒說:「外面孩子太吵,我們屋裡說話!」

顧飛點了點頭,隨著鍾寶儒進了房間。

屋內的擺設十分老舊,卻很乾凈,老式的裝修在現在看來,充滿了年代感。紅木的柜子上,放著一個古董級別的碩大半導體,老式電視機是整個房間里最先進的設備。

鍾寶儒示意顧飛坐下,然後慢悠悠地拿出一個小煙斗,放在嘴邊吸了一口。

顧飛說:「老先生,現在可以說了吧!」

鍾寶儒嘆了口氣,眼神遊離,看得出他是在回憶。

「我們海亭鎮是個鄉下地方,平日里大家也都相互認識,有的時候會在一起下下棋,喝點酒什麼的,鎮里的人,一直都很安分,與世無爭,也從沒發生過什麼大事,很多人都是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也正因為如此,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才會讓我們刻骨難忘。

「這件事要從周然的父親說起,他父親名叫周海生。祖上一直都是靠打魚為生,可到了他這一輩,也不打魚了,而是像鎮里的其他年輕人一樣,選擇靠打工賺錢。海生是個好孩子,我從小看他長大的,他為人老實,對朋友夠義氣,在鎮里人緣一向很好。他到了上海打工,不過大概一年左右就回來了,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個漂亮女人,海生說,那是他娶的老婆。

「說實話,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她簡直就像是從壁畫里走出來的仙女。

「而海生樣貌雖然也不難看,但跟她站在一起,就覺得是卡西莫多娶了艾絲美拉達一樣。不過,雖然他們看起來不太匹配,但相處卻很和睦,我也由衷地替海生高興。

「我記得那女人來的時候肚子就已經蠻大了,說是只有5個月大,但看起來卻足足有8個月大小。

「那段時間,海生每天都很開心,想想也是,娶了這麼漂亮的老婆,怎麼能不開心呢?但他老婆卻每天愁眉苦臉,嘴裡時常念叨著什麼,好像是什麼詛咒之類的,我也沒太在意。

「大概也就半年的時間,海生老婆就生了,是個雙胞胎,兩個男孩,當時把海生高興壞了!他看著孩子,當場就哭了。當爹的時候都這樣,我那個時候比他還興奮。但是他老婆的神情卻完全不一樣,她看向兩個自己親生的娃娃,滿臉寫著恐懼!」

顧飛不解地重複一遍:「恐懼?」

鍾寶儒點頭確定:

「對,就是恐懼!她的眼神好像盯著的不是兩個孩子,而是地府里索命的厲鬼,不光是海生,我們都非常不能理解。

「不過海生還是很幸福的,那段時間,他天天給他老婆熬湯,補身體,要不是他嫌住醫院太貴,他肯定就賴在醫院不走了。

「可好景不長,海生享受幸福的期限只有三年,也不知道是那個女的是天生身體就不好,還是因為生了孩子壞了精氣,也許僅僅是天妒紅顏,反正出了院,回到家裡之後,三天兩頭大病小災的,她的身子骨原本就弱,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我經常也會去看她,陪她說說話,有一次,我看她睡了,就把兩個孩子放在了她的兩邊,本想著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孩子,一定開心得很,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一聲尖叫。她激動地喊著什麼,眼淚簌簌地往下淌,直到海生把孩子抱走之後,她才平靜下來。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問海生是什麼情況,海生叼了根旱煙,蹲在地上低著頭,什麼都不說。

「三年之後,海生的老婆就在一場不起眼的小病之中,走了。」

顧飛打斷了一下老人的話,問:「您說的不起眼的小病是什麼?」

老人搖了搖頭,說:「這個我真記不得了,可能是感冒,也可能是發燒,反正就是類似這樣的小病,竟然要了她的命,相信誰也沒想到,也就沒記住。」

顧飛點了點頭,問:「您接著說。」

鍾寶儒磕了磕煙袋,把嘴裡抽到的煙沫吐了出來,眯了眯眼,繼續說道:

「當時在鎮上,有種傳言,說那女人其實是狐狸修成的精,為了報答海生上輩子的恩情,這輩子特來嫁給海生為妻。也有傳言說,那女人本身就是天煞孤星,從出生開始就受了詛咒,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但真正的答案,除了海生,沒人知道。

「再後來周海生只能靠自己拉扯兩個孩子長大,既當爹又當媽,轉眼間孩子們也都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可那段時間,海生身體也不好,而且有些神情恍惚,經常能看見他在吃著什麼藥丸。他每天都會喊冷,明明是三伏天,他還會披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嘴裡還振振有詞地說什麼,下一個就是他了。

「他原本不想讓兩個孩子去上學,可我天天跟他說,絕對不行,他才勉強讓大兒子,也就是周然的哥哥,周康去上學,而海生死活都不肯讓周然去學校。

「據他的說法是學費太貴了,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我雖然覺得奇怪,也單獨跟他提過兩次,甚至說沒錢我借他都行,可他也什麼都沒說。再加上那個時候他的工作不是很順利,在工地工作的時候,被掉下來的鋼筋穿透了大腿,成了跛子。

「我一想,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畢竟是他自己的家事,我也不好說太多,事情也就過去了。

「之後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海生卻越來越瘋狂,平時就靠著外人的接濟來供養他的兩個孩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注意到,海生家的孩子,只能看到周康一個人,周然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好不奇怪!

「那一天我下定決心,準備去海生家裡看一看,也再跟他說說孩子的問題,可到了海生家裡面,才發現海生不在家。我敲了敲門,發現門是開著的。海生家的結構和我這裡是差不多的,可一進去就嚇了我一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家裡多挖了一個地下室。

「可能是濕氣太重的原因,地下室看起來極其陰森恐怖,空氣里好像都在散發著腐朽的氣息,簡直像是被神遺棄在人間的煉獄一樣。

「樓梯上面還有點點深紅色的斑點,看起啦有點像顏料,也有點像鮮血。說起來也不怕丟人,當時向地下室走去的時候,我小腿都是哆嗦的,身體也在不停地打顫。

「我好不容易挪到了地下室的門口,透過門口的縫隙向裡面看,突然,我的眼睛正對上另一雙血紅色的雙眼,嚇得我直接坐在地上。後來,我才發現,那雙眼睛是周康的。

「我在地下室里,看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但一個穿著校服,一個卻穿著便裝,看起來甚至有點老舊。他們自然就是周康和周然!

「周康站在門口,好像在把風,而周然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一樣。周康認識我,我平時對他也還不錯,常常會給他買點糖果吃。他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明白他是怕我吵醒周然。其實我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孩子有沒有問題,他們沒有問題,我就放心了,也就走了。

「誰成想,悲劇就在當他晚上發生了,那一天是12月16號,天氣逐漸轉冷,我的傻孫子,那天一直在外面玩,他經常很晚才回家,所以我也沒在意。那天晚上是殘月,電線杆上還立著幾個烏鴉,場面看著說不出的詭異。

「當時,我給阿大留了門,準備上床睡覺,突然聽見阿大的一聲尖叫,烏鴉也被震得『哇哇』大叫,我生怕是阿大出事,鞋子都穿反了,趕緊下樓,順著聲音找到阿大。當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站在海生家的外面,只見他張大著嘴巴,只懂得大喊大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用手指著海生家的房門,房屋的大門是開著的,我直覺裡面肯定是出事了,也顧不得阿大了,直接衝進房屋裡。

「房屋裡沒有半點光亮,我眼神不好,看不清,就拿出手電筒照亮,隨手一掃,正看見周然渾身都是血跡,痛苦地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神情獃滯,嘴裡念念有詞。周然和周康長得一樣,但是穿的不同,一眼就分得出來。當時我就感到一股涼意,心裡十分害怕,這個場景實在太詭異,讓我后脊發涼。

「我慢慢地將手電筒再往上移一下,正照在一個男人慘白的臉上,他的胸前插著一把水果刀,血液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我大著膽子,仔細一看,那張臉不就是海生嗎?我喊了他幾聲,觀察著他的呼吸,又摸了摸他的心跳,發現已經徹底沒救了。

「我嚇得不輕,趕緊帶著周然出了房子,並替他檢查一下身體,發現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不過,沒想到我的傻孫子看見他就大叫,然後哭著往家裡跑,而我則趕緊哆哆嗦嗦地報了警,在鎮口等著警察。

「這時,周然含含糊糊地反覆說著一句話,『你們誰都別想逃離詛咒』,當我聽清之後,瞬間冒出一身冷汗。警察很快就到了,領頭的那一位,三四十歲的模樣,濃眉大眼國字臉,身材中等卻有不可置疑的氣勢,眼睛像把刀子一樣鋒利,你應該猜到是誰了,沒錯,就是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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