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家往事（2）

「我見警察過來了，趕緊把看到的事情都告訴他們，劉康命令幾名女警察照看周然，自己帶著另外幾名警察進了海生他們的房子。

「我把周然送上警車之後，放不下心，又返了回來，跟著他們進了海生的房子。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有點不太敢進去，那裡壓抑的氣氛讓我喘不過氣，幸好這次同行的是幾名警察，我的膽子也跟著壯了點。

「警方想要把燈點亮，可房間里壓根沒有電，為了方便查看，他們同時打開幾隻電筒照亮。這一亮不要緊，我直接被嚇得魂飛魄散，當時我只看到海生的臉，還有他胸口的那把刀，卻沒看到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砍下來了！

「一名年輕警察將海生的屍體翻了過來，他的後背竟然已經被捅爛了，而且心臟與肝都不翼而飛，幾名心理素質較低的警察看到之後，直接跑到屋外開始哇哇大吐，看他們的樣子，估計連上個月的早飯都吐光了。

「我也吐了，連膽汁都吐出來了，你想象不出來那個畫面有多恐怖，我至今仍心有餘悸，晚上還會夢到當時的場景。

「劉康緊皺著眉頭，臉色鐵青，看到屍體卻沒有太大反應，他找來幾名警察把海生的屍體稍稍收拾了一下，因為害怕破壞現場，也不敢大動。

「十分鐘左右，屍體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去了地下室。還沒走到樓梯，就聞到越來越刺鼻的血腥味，當手電筒照到下面的時候，才發現樓梯底下幾乎像一個蓄滿了血的池子。

「血獄一般的場景讓我渾身打個寒顫，這裡簡直是人造的阿鼻地獄！血池上面飄著什麼東西，靠近一看，正是一個心臟與一個肝。劉康看到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良久才平靜下來，命人把器官保管起來。

「然後我們就進了地下室，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上了年頭的血跡。四面的牆壁光禿禿的，劉康好像察覺到什麼，下令讓所有人關掉手電筒，地下室瞬間一片漆黑，而牆面上卻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幅用熒光粉作的畫。

「畫中有兩個背著書包的孩子，露出笑臉，手牽著手在陽光下行走。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幅畫是什麼含義。這時候劉康問我，周海生的孩子不是雙胞胎嗎？現在只找到了一個，另外那個哪兒去了？

「聽他一說才反應上來，當時只顧著害怕了，腦子一片混亂，竟然沒發現孩子少了一個！只好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是聽他說才想起來周康不見了。按理說，孩子應該不會跑太遠。

「他也看得出來我確實不知情，也就不問了，他指揮自己的幾個手下，讓他們去周邊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周康，並讓他們把鎮上所有出口都封了，暫時不讓任何人出去！

「劉康把所有任務分配完之後，法醫也都趕來了。他問我，跟死者的關係怎麼樣。我照實說，還不錯，平時也經常聯繫。他又問我知不知道周海生有沒有什麼信仰。我開始沒理解，他解釋，就是類似宗教的東西。

「我問劉康問這個幹嘛？劉康說，死者的死相詭異，不像是一般的謀殺案，倒更像是某個邪教儀式！

「我當時聽得直出冷汗，聯想一下剛才的畫面，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的確沒聽說過海生有什麼信仰。劉康看了眼手錶，跟我說，時間已經不早了，沒什麼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有需要的話，他會再聯繫我。

「我說，那怎麼行？我擔心周然還有周康那兩個孩子，他們都還小，突然遭受這麼大的變故，現在肯定害怕得很。也不知道是哪個變態惡徒，竟然這麼殘忍，把人殺了還要分屍，真不知道兩個孩子以後會有什麼樣的陰影！

「周康為了讓我安心，就說讓我去醫院看看孩子。聽他那麼一說，想到周然現在一定需要人陪著，也就去了醫院。此時，他已經被警方帶到醫院了，全身檢查了一遍之後，醫生說，孩子沒什麼大礙，衣服上的血都不是他自己的，其他地方也沒什麼外傷，只是精神上可能受到了巨大打擊，現在腦子還不清醒，不過休息兩天就沒什麼問題了。

「我問醫生，他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醫生說，這個他也不敢肯定，畢竟每個人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具體情況還要看他之後的表現來看。我跟醫生道了聲謝，就出來去陪周然。

「當時，他身體一直止不住地打戰，口口聲聲說著『好冷』，我猜他可能是因為受了驚嚇的原因，所以趕緊把衣服脫了給他披上。可不管怎麼樣，他還是不停喊著『好冷』。

「再後來我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還夢到了海生的屍體站起來，還對我笑了笑，嚇得我再也不敢睡了。我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看了一眼周然，他雙眼布滿了血絲，看樣子昨天他整夜都沒睡覺，而且嘴裡還是一直嘟嘟囔囔地說『好冷』！

「又過了兩三個小時，劉康也來了醫院，雖然他頂著濃濃的黑眼圈，但眼神一如既往的銳利。我問他周康找到了嗎？他搖了搖頭說，那孩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怎麼都找不著！劉康又問我，知不知道周海生生前有沒有什麼仇人？我想了想，跟海生生前接觸最多的，應該就是鎮上的這些人，我們鎮子不大，但鄰里之間相處的非常和睦，而且海生為人和善，所以我說，沒聽說過海生跟誰有什麼過節。

「劉康又問我，周海生有情人之類的沒有。我回他，這哪能呀！海生自從老婆死了之後，再也沒找過女朋友。

「劉康聽完之後，說如果是這樣，那仇殺和情殺應該可以排除了，不過還要再調查一下。他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所以我問他怎麼了，還有什麼想問的？

「他問我，周海生生前跟他兩個孩子的關係怎麼樣？

「我說，看起來挺好的，沒什麼問題。劉康又問我，覺得周康有沒有可能會……他話說到一半，停了一會兒，然後一咬牙，看樣子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問我，周康有沒有可能殺了他的親生父親。

「我當時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種想法，我厲聲說『放屁！你們警察都瘋了嗎？你們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想法？都是一幫神經病！』劉康看我情緒不太好，趕緊對我說讓我不要激動，說這也只是他的一個猜測，警方破案，一定要把所有的可能性都一一列舉出來，然後再一一排除，這也是公事公辦。不過我當時還在氣頭上，就把他趕走了，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那幾天，我一直待在醫院陪周然，劉康他們則不停地在找尋線索。海生的死因是肝臟被兇器捅破，造成大量出血而死。兇手在他死了之後，卸下了他的四肢，最後才挖出他的心臟與肝臟。法醫從海生屍體上的傷口判定，兇手個子應該不高，估計可能不足一米五。房間里的物品都擺放整齊，也就是說海生死前根本沒做掙扎，也沒有抵抗，以此推斷兇手可能是海生的熟人，他在海生根本沒有戒備的時候下手，而且一刀致命。兇器上面有三個人的指紋，分別屬於周海生、周然，還有周康。

「後來警方在海生房間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個地下通道，通道口很小，成人無法通過。在警方調查通道口的時候，將通道擴大，並在裡面發現了屬於周康的衣物殘片。通過各種調查之後，周然、周康成為重點懷疑對象。

「等到周然身體有所康復，警方為他錄了一次口供，他否認自己是兇手，並且通過了測謊儀測試，具體他們是怎麼審訊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劉康給我講的那些。

「當時，劉康一直在調查有關詛咒的東西，卻一直沒有進展，但他卻始終相信與什麼詛咒有關。我勸過他，周然說的話，都是孩子頭腦混亂，胡亂說的。劉康苦笑一聲，不置可否。

「聽說，幾天之後，劉康在審訊之中，突然質問周然，兇手是不是周康！周然還是個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勢，馬上愣住，在劉康的氣勢逼問之下，周然大喊，哥哥不是故意要殺他的，哥哥是為了保護他，是好人，你們不要誣陷他！隨著這一句話，案子就宣告了完結。

「周然是個苦命的孩子，剛出生沒幾年，母親就死了，而自己最親的哥哥卻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些事情同時發生在一個孩子身上，真是有夠可憐的。再後來，我找到了劉康，跟他講，周然還小，他以後還會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他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劉康也認同我說的話，說警方這邊會盡最大的可能把消息封鎖住，不會讓周然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我對此很感謝，也當即表示，海亭鎮這邊我來搞定，鎮上的居民都很善良，不會說出去的，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當時的網路信息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加上我們海亭鎮只是個小地方，關注的人本來就不多，所以消息封鎖的很好。據說警方一直在暗中調查周康的下落，但具體是如何實施的，我也不太清楚。

「在那之後，案子雖然破了，但劉康卻一直都沒有放棄對詛咒的調查。據說他後來真的查到了什麼東西，我沒問，他也沒講。事情完結之後，周然被送到上海的一家孤兒院，沒多長時間就被領養了，生活軌跡也恢復了正常，和所有孩子一樣上學，最後還考上了大學。

「不過聽說，他的養父母好像前幾年也出了車禍，相繼離開了人世，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前段時間，我剛剛知道周然當上了作家，真的很替他高興，不過這次他又被捲入了什麼『微信殺機案』，對這個案子我也只是略有耳聞，畢竟年紀大了，網路也不會弄。

「這次，如果不是因為覺得事態嚴重，我是絕對不會把這些事情說與你聽，但你聽過之後，也請你一定不要把這件事傳出去，我不想讓周然在別人的白眼下艱難的活著。

「流言有時候比刀槍更可怕！

能答應我嗎？」

顧飛聽完老人講完周然的故事，發現他其實也是個可憐的人。

他鄭重地點頭。

「我絕對不會讓外界知道這件事！」

老人欣慰地笑了：「那就好，我信你！」

顧飛在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周然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情，他發現自己好像完全懂了周然，他們真的很像，同樣的孤獨，同樣的無助。

彷彿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與他們絕緣，只能抱著對這個世界的防備淺淺入眠，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擊中他那顆敏感的心靈，然後猛然驚醒。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出現一個真心對他們好的人，他們為那個人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理解了周然的行為，他可以為了一個人，哪怕去死。

他也一樣，為了雨欣、劉康還有店長，他也可以！

哪怕化身惡魔，也要守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