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宅
在鍾寶儒的引導下，顧飛找到了周然家的老房子，房子看起來十分老舊，甚至有點像危樓，走在地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好像在裡面大一點聲說話，樓都會塌，畢竟已經十幾年沒人住過，裡面的灰塵整整有一寸厚，角落上還有許多蜘蛛網，顧飛在裡面走的每一步都會帶起灰塵。
房間裡面的傢具還是十幾年前的款式，一樓正廳擺放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香爐，香爐里滿是煙灰，它的後面是一張老舊的照片。一個女人的黑白相片。女人很漂亮，以現在的審美來看，很有些古典的美感，圓潤的鵝蛋臉，眉目如畫，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不同於現代女生靠化妝化出來的精緻面孔，她的美不需要任何修飾，像大理石雕像一般，渾然天成。
「好漂亮的女人！」顧飛由衷地從心底讚歎。
顧飛一生中，見過無數個漂亮女人，能讓他讚歎的卻少之又少，其實雨欣屬於氣質型美女，長相也只能算一般美女，但照片里的女人，簡直美得不像真人。
「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嫁給任何有身份地位的男人。」
顧飛讚歎過後，腦中出現了一個疑問，那她為什麼會選擇一無所有的周海生？
其實警方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把這裡勘察個遍，顧飛也沒指望能夠在房子里找到什麼線索，他只是想到周然和周康兩兄弟，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走一遍，揣摩他們當時的心理活動，以便更容易猜出他們的想法。
現下的局勢十分危急，店長被周康綁架，掠為人質，九死一生。而周康提出兩個要求，也被他拋諸腦後。
顧飛已經知道了周家的往事，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周然為什麼會主動頂罪，而周康卻沒有直接認罪。
如果周康要去警局認罪，那海亭鎮與警方的約定，那段隱藏了許久的往事終究會被公之於眾。周然雖然可以免受牢獄之災，但周家的往事會將他壓得永遠抬不起頭。再進一步推測，如果周康被判處死刑，以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更不曉得周然會做出什麼樣的應對。
而劉康的死，源於他知道太多周家的往事，以劉康的能力，他隨時都可能會以此為突破口，順藤摸瓜，查清事實，但這顯然不是周康想讓他做的事，為了阻止事情的發生，他們必須殺死知情的劉康。
而現在，他也從鍾寶儒的口中知道了周家的往事，所以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與當時的劉康別無二致。如何才能保證周康不會殺了自己？
顧飛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幫周然洗清嫌疑！而現在必須要弄清楚的事情就是，周康為什麼要殺死林大偉、蘇珂還有黃晶晶，只有掌握了這個答案，他才可以保證周康不會輕易下手。
他了解了周家兩兄弟的心理——為了救自己的手足，兩人都願意做任何事情。
查出真相是他唯一的資本，救出店長，救出自己。
顧飛想清楚之後，覺得事情終於變得簡單了一點。
雖然在鍾寶儒講的故事當中，顧飛還有許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例如周海生為什麼會阻止周然上學，他與他的兩個孩子之間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究竟是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周康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不過最核心的部分，顧飛已經知道了。
一個因為家庭原因，從小沉默寡言，害怕受到其他人鄙視眼光的弟弟周然。
一個愛護弟弟，可以為弟弟做任何事，甚至是殺人的哥哥周康。
周康為了弟弟，殺了人，周然為了掩護哥哥，可以頂罪。
兩個都是可憐人，但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
顧飛接著又想，周康會帶著店長去哪裡？
賓館？不可能，因為人多眼雜，容易消息敗露。顧飛推測，他應該是帶著店長到了個廢棄建築里，可能是工廠或者是倉庫，也可能是某個廢棄的鄉下小院。但到底是合肥還是上海？
顧飛繼續推測，他應該在上海，只有在上海，周康才會更容易掌握他的行動路線。而且，也與周康給他發簡訊的時間相吻合。
他有沒有可能回到海亭鎮的老房子？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但顧飛覺得可能性不大，雖然這個地方一般不會有人過來，但他應該會想到，自己一定會出現。
但是他所在的位置一定距離海亭鎮不遠，因為這樣方便他第一時間了解事情的發展。
顧飛甚至覺得，自己和鍾寶儒談話的時候，周康可能正在什麼地方，對著竊聽器，咬牙切齒地聽著。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周康的眼裡，也許他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他的身後，用鐵鎚把他的腦袋砸開瓢。
但顧飛卻並不想把他引出來，第一，他還不想死。第二，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如果周康出現之後被警方抓捕，為了掩護周然的身份背景，他估計會一死了之，真相就會永遠被隱藏。
為了防止這件事情的發生，顧飛做了兩點防範，第一，故意強調自己不會泄露周然的往事，至少讓他不會那麼激動，同時也讓他有壓迫感，他會更加重視店長這張王牌，不會對他下手。第二，他到周家的老房子里來，就是告訴周康，他正在想辦法幫周然洗清罪名，他現在還很有利用價值，讓周康不要輕舉妄動。
但當他走到周家地下室的時候，還是很緊張，他不確定周康能否明白他舉動的含義。
他發現地下室其實很空，除了鍾寶儒說的那個狹小地道，還有一張簡易的木板床之外，別無一物。
那個地道之前應該是被床擋住的，應該還有些其他的掩飾，所以很難被發現。
但他們為什麼要挖一個地道？
當他看到木板床上面的不知道存在了多長時間的一滴深紅色的血跡，他的腦子裡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畫面。
周海生解下自己的褲帶，對瘦弱的周然，一鞭一鞭地抽下去，尖叫聲與喊叫聲被地下室的隔音擋住傳不出去，但被鎖在地下室外面的周康，卻可以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切。
周康緊緊地握緊拳頭，用力砸在牆壁上，滲出鮮血，卻無能為力。
鮮血從周然的身上噴出，濺射到木板床上，周然哭喊著求饒，但沒有任何作用。
最終，周海生精疲力竭地離開，留下遍體鱗傷的周然躺在床上，周康跑進來對周然說，我們要離開……
想到這，顧飛停了下來，因為根據鍾寶儒的說法，周然的身上沒有傷痕，不像是長期受到家暴的孩子。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那個地道原本只有孩子才能鑽過去，不過警方為了調查進行了擴大，致使成年人也可以通過，那條通道是到海亭鎮外的一個工廠門前的下水井。
突然，顧飛聽到洞口傳來了一絲古怪的聲音，他面色凝重，順手抄起旁邊的一塊磚頭。
一隻屬於成年人的手從地道里伸了出來，顧飛緊緊握住磚頭，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絕非善類，所以他準備隨時動手。
那個人艱難地從地道里爬了出來，看到了旁邊的人影，聲音虛弱，卻有些興奮地問：「顧飛？」
顧飛大吃一驚：「吳疆？」
合肥，公路。
周康左手勒住店長的脖子，右手拿著手槍對準他的腦袋，面對幾十名拿著槍械的警察面無懼色。
「你已經被團團包圍，快放下人質，束手投降！」
周康面目猙獰地對著警察大喊：「別過來！你們過來的話，我就開槍了，不想讓他死快點準備一輛車！」
警方觀察到周康的情緒十分激動，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在僵持了三分鐘后，周康毫無徵兆地開槍將店長的腳掌射穿，警方迫於壓力，答應了周康的條件。
周康又在路上用槍挾持一名路人為其開車，在他的脅迫下，路人將車開得飛快，衝出警方的包圍圈。
在車上，周康在路人後背放了一個類似定時炸彈的東西，后經證實是一個帶秒錶的兒童玩具。
周康說：「這是一顆定時炸彈，只要車停了，就會爆炸！」說完指揮司機將車開到一個視覺死角，然後帶著店長跳下了車。
而警方一直追著那輛車不放，周康順利躲過追擊。
之後，周康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來一輛貨車，把受了傷的店長放在後面的貨倉，店長掙扎不得，只能與貨物待在一起，而周康開著貨車回到上海。
到了上海之後，周康將店長關在一個廢棄的工廠房間里。
他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搞來許多竊聽器，並趁著夜色，不知道都安置在什麼地方。
店長因為手臂受傷太嚴重，以至於無法開鎖，而周康根本不知道他的開鎖技術，所以沒加防範。等店長的傷勢稍稍恢復了一點之後，他趁周康不在，解開繩索，打開大門，逃了出來。但他剛出來，就看見周康正折了回來，店長為了躲避，藏身在一個下水井當中。
到了下水井裡，他又發現了一個相當狹小的地道，店長忍痛鑽進地道，爬出來的時候，不知道到了哪個地下室，沒想到，他發現顧飛也在！
他激動地幾乎要大哭幾聲。
顧飛趕緊把店長扶了起來，發現他虛弱的不成樣子。
顧飛說：「我還以為你死了！」
店長弱弱地笑罵一句：「我要死了，你找誰借錢去？」
顧飛笑了，店長也笑了。
只願安好。
突然，地下室上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