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瘋子

保安室布置簡陋，裡面擺放了一張簡易的單人床，供值班的保安休息，上面還鋪著一層看不出顏色的被子，不知多久沒有洗過。單人床斜對面有一張老式木頭桌子，上面擺著頗為專業的茶具，還有一個電熱水壺。

房間里最乾淨的就是這張桌子，顯然隊長是個很喜歡喝茶，並且經常喝茶的人，對茶道雖不算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隊長讓胖保安回去站崗，房間只有三人，卻依然稍顯擁擠。

他熱絡地給顧飛還有店長沏了一杯茶，手法雖有些粗糙，但動作卻很熟練。

顧飛平時很少喝茶，算是門外漢，但一口喝下去，也能感覺到唇齒留香，知道這茶葉確屬精品。

店長更是一臉陶醉，眼睛略微閉上，似乎還在回味，而後睜開眼睛叫了聲好。

「果然是好茶葉，你看這龍井葉瓣，扁平光滑，挺秀尖削，色澤光亮，不愧是極品龍井！」

店長不吝讚美之詞，隊長聽了十分受用。

「先生原來是行家，來來來，再喝一杯。」隊長馬上又沏了一壺。

顧飛害怕店長忘記最重要的事，給店長使了個眼色，然後說：

「給我們講一講小區里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每個人都像如臨大敵一般？」

隊長點了根煙，遞給兩人，店長拒絕了，而顧飛卻只是拿著煙，並不點燃，讓隊長略微感覺奇怪，卻也沒多想。

他開始講了起來：

「這件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當時，我們小區突然出現一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瘋子，他只會說一句話——天氣要變冷了。開始我們也沒太注意，覺得他就是個瘋子而已，趕出去不就行了嗎？平時再多注意一點，別讓他再進來就好了。可沒想到，不管我們多麼嚴密地看管，他都能跑進來。小區的構造你們也應該看過了，除了大門，其他地方的圍牆上面都安置了電纜，按理說任誰也不至於冒那麼大的風險爬進來，但瘋子的思維和我們可不一樣！不管怎麼說，他只要是跑進來了，那就是我們的失職！最開始我們以為他就是隨便鬧鬧，可慢慢地，怪事卻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半個月前，我們接到一起投訴，是一個姓劉的戶主，他投訴晚上總能聽見蓮花池那邊有聲響，好像有人在那裡洗澡。我就想，那池子里的水冰寒刺骨，怎麼可能有人洗澡？還以為是他的幻覺。誰知道第二天晚上，我親眼看見那個瘋子就站在池子中間，一邊洗澡一邊嘿嘿傻笑，還喊著好暖和。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當時真的是把我給嚇到了，那場景這輩子都忘不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隊長不禁打了個寒顫，臉上寫滿了恐懼。

「後來我就喊人，把他趕走了，誰知道從第二天開始，蓮花池裡的蓮花竟然全都枯萎了！老闆找來了專家檢查，他們說什麼花稈組織被破壞之類的，我這種大老粗也聽不懂，心想著能找得到原因就好！可沒想到從那一天開始，陸續有小孩子無故掉進池子里，雖然最後都沒什麼大事，可家長不幹了，說這池子有問題。開始很多人都不信，該玩還是玩，不過隨著不停有小孩子掉進水裡，還有幾個因此得了肺炎之後，事情就越傳越邪乎，這種邪門的事情傳得最快，沒多久，整個小區都知道了，說這個池子以前淹死過人，現在水鬼索命來了。信得人越來越多，甚至有戶主還想找個道士做場法事！你們說說，這不是封建迷信嗎？從那開始，就不停地有戶主要搬走，說在這裡住感覺陰森森的，不舒服，打死也不住了！甚至有個租客因為住在這裡染上了人命官司，不知道跟池子有沒有關係。後來大老闆也不高興了，昨天剛給我們下了死命令，必須查出這件事，查不出來我們全都要滾蛋，因此我們開始嚴格守著大門，那個瘋子是打死也不能讓他進來，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神探你們可來的真是及時呀，你趕緊來幫幫我們吧，我這一幫兄弟都指著這份工作過日子呢，萬一老闆真把我們開了，我們可怎麼辦呀！」

顧飛認真地聆聽，不敢漏掉一絲一毫的細節，等到隊長講完之後，顧飛從懷裡拿出一張周然的照片，問：「你說染上人命官司的租客是不是他？」

隊長一眼就認出了周然，拍了一下大腿：「對，就是他，你們怎麼有他的照片？難道那些人真是他殺的？看著可不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唉！」

「現在還不能確定命案是不是跟他有關，在案子沒結束之前，他只是有嫌疑而已。」

「對對對，我就是隨便說說。」

「你跟他很熟嗎？」

「以前聊過幾回，平常見面也都會打個招呼，不過不算太熟。他好像是個什麼作家來著？」

「他是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沒多久，也就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顧飛與店長對視一眼：「就是瘋子剛剛出現的時候？」

隊長拍了下腦門，說：「你們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沒錯，就是那個時候！」

「他平時喜歡出來逛嗎？」顧飛接著問。

隊長搖搖頭說：「這倒一般，他平時更喜歡宅在家裡面，只有啤酒喝光了才會下個樓什麼的，不過買完就會上樓，很少見他出門，他連吃飯都是叫外賣。」

「他的朋友多嗎？」

「朋友？」隊長沉思了一下，說：「還好吧，在我的印象中，有那麼三四個人來這裡找過他，有一個走路還很不自然，好像裝了假肢一樣，因為很特別，所以留給我的印象特別深。」

顧飛眼睛一亮：「假肢？你還記不記得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你等等，我給你查查，這都有記錄的。」隊長從床下面拿出一個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登記信息，他找了五分鐘左右，說：「找到了，他叫林大偉！」

顧飛沒想到線索竟然來得這麼容易，林大偉生前竟然真的來找過周然，可見周然在警局所說的話並不是全部虛構。

「他們兩個人關係怎麼樣？」

「應該是一般般吧，記得有一次，那位訪客走了之後，周然看起來臉色十分陰沉，我還想問問什麼情況呢，結果還沒等我過去，他一腳踹翻了小區里的一個垃圾箱，我趕忙收拾垃圾呀，要不然讓別的戶主看到，以為我們整理的不幹凈，向上面投訴，又要扣錢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林大偉走的時候看起來倒是蠻得意的。」

顧飛問：「周然住在哪一間房？我想去看看。」

隊長說：「他住3號樓，204房間，不過我沒有鑰匙。」

顧飛起身，對隊長點了點頭致謝：「多謝配合，我們還要繼續查案，先告辭了！」

店長看顧飛已經起身了，不顧水溫，一口將剛剛泡好的茶喝光，燙的舌頭生疼。

隊長也站起身來送走二人，說：「那行，我就不挽留了，記得案子破的時候知會我一聲，我也好對上面有個交代。」

店長說：「謝謝你的茶葉！」

說完，他就跟著顧飛離開保安室。

兩人從保安室出來后，天已經完全黑了，好在小區里亮燈的人家很多，周圍看起來倒也沒那麼暗。

店長還在回味茶香，說道：「剛剛的龍井真的是極品！香醇可口，沁人心脾呀！」

顧飛不經意地問：「剛剛那種龍井的價格在多少？」

店長猛地反應上來，一掃剛剛嗜茶如命的模樣：「最起碼也要500塊一兩。」

「一般保安的工資也就在四千左右，他怎麼喝得起500塊的茶？」

店長問道：「你的意思是他被收買了？」

顧飛笑了一下，這種笑容已經很久沒有在他的臉上出現，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一樣：「沒有，不過他快分手了。」

「分手？他有女朋友嗎？你怎麼知道他要分手的？」

顧飛笑而不語。

店長不停地追問，顧飛吐出兩個字：「秘密。」

店長仔細回味這兩個字，哈哈大笑起來：「還是你小子厲害！這都被你發現了，以後我可要躲著你點。你還記得雨欣那個時候……」

話還沒有說完，店長就及時閉上了嘴，暗自懊惱，怎麼將那個人的名字脫口而出。

顧飛也沉默了，臉上的那種笑容消失不見，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雨欣……

轉眼已經三年了。

顧飛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對店長說：「走吧，我們去周然家裡看看有什麼線索。」

店長看他沒有糾結於那個名字，心裡那塊大石頭也放下了一點。

「果然，時間會沖淡一切。」店長心想。

他不知道，有些事，不管過了多久仍記憶猶新。

有些人，不管過了多久都深藏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