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四章天生不測雍正歸天風華正茂乾隆御極(4)
「朕其實不難侍候。」弘曆不易覺察地吊了一下嘴角,端起太監捧上的**呷了一口,「朕最敬佩的是皇祖父聖祖爺,最禮尊的是皇阿瑪世宗爺。朕之心朕之性與父祖一脈相承,講究敬天法祖、仁愛御下。仁者天也,天者『乾』也,朕的帝號可定為『乾隆』。你們有的是兩朝,有的是三朝老臣了,當以事朕祖、父之心事朕,佐朕治理天下,使朕如聖祖般為一代令主,致大清於極盛之世。但存此念,朕豈能負爾等?朝廷也不吝爵祿之賜。」
這不啻是一篇登極宣了,弘曆說得雖然委婉,但「敬天法祖」講的就是聖祖康熙。禮尊父皇不過是盡人子孝道。雍正皇帝急斂暴征,行的苛刻政治,現在他要翻過來學習乃祖,以仁孝治天下了。眾人想起在雍正皇帝手下辦差十三年,天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動輒獲咎。剎那間都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心頭都是一松,忙俯山呼:
「乾隆皇帝萬歲,萬萬歲!」
乾隆覺得身上的血一下子涌到臉上。萬干感慨齊涌心頭。強自按捺著激動的心,凝重地點點頭,說道:「今日不是議政的時候,要趕緊籌辦大行皇帝的喪事。張廷玉。」
「奴才在。」
「你來擬旨。」
「扎!」
乾隆坐得筆直的身子似乎鬆動了一下,說道:「人子盡孝,無論天子庶民,以盡心盡禮為誠。所以舊制天子居喪,心喪三年,禮喪以日代月,只服二十七日喪禮,於理不合。朕以孝治天下,先要自己作表率,怎麼能令天下人服孝三年,而自己只服二十七天的孝?這個制度改了。大行皇帝大殮,就在乾清宮南廡搭起青廬,朕當竭盡孝子之禮。」說到這裡一頓,見眾人都瞠目望著自己,又道:「但朕為天子,政務繁忙,如因居喪,荒怠政務,適背了皇阿瑪託付深意,反而為不肖之子。因而三年內朕將在乾清宮如常辦事,繁細儀節著由履郡王允掏主持,這樣既不誤軍國大事,朕又可以盡孝子之職。」
這其實是帶喪理政。過去舊制天子居喪以日代月是張廷玉的建議,也無非縮短皇帝居喪時日以免荒怠政務的意思。乾隆這番議論看似拉長了居喪日期,其實是連二十七日正式居喪也取消掉了。張廷玉學識淵博,卻也無可挑剔,只咽了一口唾沫,循著乾隆的話意揮灑成文。
「國家驟逢大變,朕又新喪哀慟,恐怕有精神不到之處。」乾隆接過墨汁淋漓的草稿,點點頭又對眾人道:「即令庄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為總理王大臣,隨朕行在參贊,著即賞雙親王俸。弘曉、弘晝主管兵部,著李衛兼任兵部尚書,辦理軍務並處置京師防務一應事宜。」說罷目視張廷玉,略一沉吟才道:「張廷玉、鄂爾泰原差不變,加恩賞世襲一等輕車都尉,上書房、軍機處兩處日常事務要兼顧起來。就是這樣——明白么?」
「扎!」臣等恭遵聖諭——謝恩!」眾人一齊叩下頭去,思量著還要說些感恩戴德的話時,乾隆已經起身,一邊徐徐下座,說道:「道乏罷,各按自己的差事分頭去做,朕就在乾清宮,疑事難決的可隨時來見朕。」
乾隆待眾人退出殿門,有點戀戀不捨似的繞著御座徘徊了一會兒,踱出殿外,守在殿門口的侍衛、太監見新皇帝出來,「唿」地跪下了一大片。乾隆沒有理會,擺擺手便下了月台。弘曉、弘晝正在宮前東廊下指揮太監穿換孝服分孝帽,見乾隆出來,兩兄弟一人捧孝帽,一人捧鰓麻孝服疾趨而來,長跪在地,滿臉戚容,哆嗦著嘴唇,卻什麼也沒說。乾隆看著這雪白的衣帽,又轉臉看看已經糊了白紙的乾清宮正門和到處布滿了白花花的幔帳紙幡,在半陰半晴的天穹底下秋風一過,金箔銀箔瑟瑟抖動著作響,似為離人作泣。
「皇阿瑪……您……就這麼……」他獃獃地由兩個兄弟服侍著換了一身縞素。剎那間,象被人用錐子猛扎了一下,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上蒼啊……這是真的……」他沒有眼淚,但視線已變得模糊。似乎不相信眼前的現實,他試探著向靈棚走了兩步,雙腿一軟幾乎栽倒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