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八章行酒令曹雪芹展才念舊情乾隆帝夜訪(1)
眾人看那銀子,是兩個頭號直隸京錠,蜂窩細邊上帶著銀霜,每個足有二十兩,青瑩瑩的,在夕陽照射下放著誘人的異彩。***傅恆出手這麼闊綽,眾人立時又把目光射向他。
「既有了彩頭,就要立起規矩來。」錢度一心要奪魁,盯了一眼銀子,正容說道,「就請阿桂監場。亂令者,錯令者以籌計數,誰說的最好,由大家公評,如何?」庄友恭笑道:「老夫子不愧姓錢。眼睛出火了。我不來爭這銀子,還是我來監場。阿桂你們幾個一決高低吧。我和傅六爺觀戰。上人隨舉四書中的一句話,下人接上一個古人名,要合著四書的意思。」遂起句道:
「孟子見梁惠王。」
挨身的錢度立刻應聲答道:「魏徵!」緊接著何之又道:「載戮干戈!」曹雪芹夾一口菜,將一杯酒傾底而盡,恬然說道:「載戮干戈是——『畢戰』。」勒敏笑著道:「五穀不生。」紀陶吃一口酒,笑道:「出得好——田光。」阿桂亢聲道:「可使治其賦也。」
「——許由。」錢度大聲回答,「啯」地飲盡一杯酒,出句道:「寡人好勇——」
何之一挺身接道:「好!——王猛。」曹雪芹道:「還是出句容易——秦伯可謂至德矣!」
「予讓!」勒敏伸著脖子應聲道。紀昀笑道:「雖千萬人吾往矣。」阿桂瞪著眼想了想,說道:「楊雄!」庄友恭道:「這個令出得好,答得也好——牛山之木嘗美矣。」錢度一拍桌子道:「那自然是『石秀』!」
眾人立時嘩然而笑,庄友恭對錢度道:「老夫子你錯了。拚命三郎石秀是《水滸》里的,不是正史里的古人名。」錢度怔了一下,說道:「阿桂說『楊雄』不也是水滸人物?你這監場的要執法公平!」
「庄先生說的不錯。」傅恆笑道:「阿桂的楊雄是王莽新朝楊雄。這楊雄不是那《水滸》中的楊雄。他手中沒得霜毫鋒!」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錢度傾了一大觥自飲了,說道:「今兒不在吃這一遭酒。現在重出一令,我作擂主。誰打下我來,誰作新擂主。吾儕鳴鼓而擊之,可否?」傅恆問道:「敢問是甚麼題目,說得這麼鄭重其事?」錢度笑道:「以詩為聯。」
話剛出口,眾人無不大笑。傅恆笑道:「在場的哪個不是飽學之士,以詩為聯對到幾時才能分出勝負?這法子不成。」錢度指著銀子說道:「寡人有疾,真的想贏這彩!這詩上下聯不但要對得工整——還要分詠一物或一事。」
「難難難!」阿桂撓著腮說道,「出聯還能敷衍,對聯實在太費工夫了。」庄友恭也是連連搖頭,錢度得意地一笑,說道:「一人不成,群戰也可,只是我為擂主罷了。或為我出上聯,我對下聯也可。」阿桂想了想,詠道:
赤地驕人重五日——端午節。
「素王去我二千年——孔林。」錢度從容對上,阿桂又道:
曾經采筆干牛斗——魁星。
眾人聽了方自沉吟,勒敏一笑,應口對上:
未許空梁落燕泥——頂篷格。
勒敏又出聯:「莫恃才高空睥眼!」錢度笑問:「這詠的是『照鏡子』?」
對詞應是從來官小要糊塗——醉司命。
偏轉臉問道:「阿桂,如何?」阿桂一笑,搖頭不語,錢度便又出聯:「公私難了瘡千孔!——癲蛤膜」至此越來越難,眾人己感到應付維艱。燭光搖曳,片刻沉默,還是勒敏對上:「風雨閑持酒一樽——送秋。」介面又出聯:
免郎致詰兒曹戲——楊妃故事。
錢度此時也被難住,皺眉問道:「這是哪裡出典?別是杜撰吧?」勒敏笑道:「你也有才窮智盡之時!讀過《金河子》么?」錢度托腮撮牙只是搜索枯腸。曹雪芹笑道:「這不過耍弄的玩藝,何必認真呢?我來代擂主應聯——舉國忘憂妓可知?——莫愁湖。」
「好!」庄友恭和傅恆幾乎同時喝彩。統計下來,還是錢度得的籌碼多。傅恆一心要讓曹雪芹展才,見他一杯接一杯只是吃酒,遂笑道:「這令行得太吃力,飲酒圖的是甚麼,還不是為了個暢快?方才是錢先生佔了鰲頭。我看有散曲,大家隨心唱來,以歌侑酒,才是真名士!」話音剛落,眾人都叫好,傅恆率先以箸擊案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