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聽不到(100)
而許馥的抵抗像是一葉扁舟,被狂風巨浪席捲著,沉浮著,不知何時就傾翻的徹底。
「……我好害怕,」他從那細細密密的親吻之中訴說起他的委屈,「真的好害怕。」
許馥下意識地揪緊了他的髮絲,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軟甜得可以,像夏日裡融化掉的冰激凌,「……怕什麼?」
「怕你嫌棄我……嫌棄我也沒關係,但我好怕你不要我。」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迷茫的懼意,「你不要我了,我要去哪裡?」
許馥想到他在馬路上踽踽獨行,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驟然發酸。
那麼朝氣蓬勃的男人,怎麼會在人群之中恍恍惚惚,變得像縹緲的,隨時要散盡的霧呢?
她下意識將他抱得更緊,生怕他真的就這麼散盡,「我為什麼會嫌棄你,會不要你?」
「因為我……」陳聞也的聲音變得乾澀艱難,「是個聾子。」
他像在自嘲一般,「你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聾子?」
許馥頓了頓,兀自與他拉開距離。
兩人對視幾秒后,她又突然伸出雙臂,勾住他的頸。
她勾引他,迷惑他,吮吸著吻他,然後在他剛剛反應過來,開始纏繞她唇舌的瞬間——
狠狠地咬了他的舌頭。
陳聞也吃痛,不明所以地輕捂住唇,茫然地眨眼望向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陳聞也,」許馥唇角微微勾起,不太正經地叫他的大名,聲線極為惑人,像攙著蜜糖的毒藥,問,「……你覺得這場景熟悉么?」
「……什麼?」再強的賽車手此刻反應也會慢一拍,「……哪裡熟悉?」
「你的話,我的吻,和你疼痛的舌根——」
許馥雙手重又勾上他的頸,明明笑臉純真,眸色卻極深,「我為什麼不可能會喜歡一個聾子?」
砰。砰。砰。
夢境與現實重疊,陳聞也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幾乎完全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我什麼?」許馥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含糊的發言,一點情面都不留,「我倒是好奇。」
「那麼大個健身包,你把它藏到了哪裡去?」
她手指在他的助聽器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著,像是帶著玩弄之意,「不是說都是送給我的么?反悔了?」
陳聞也臉頰漲得通紅,何止耳根,連脖頸都泛起了淡淡的粉,他把紅透了的臉往她肩上砸,往她發中埋,「別、別說了……」
救命啊啊啊——
誰來救救他——這人也丟得太大了吧——
許馥悶笑著抱住他,發覺他全身都羞得滾燙,笑意更是要溢出來,她哄人心起,軟聲道,「告訴你個小秘密好不好?」
「什麼?」
她貼近他耳邊,呵氣如蘭,「你要是不聾,我還不喜歡你呢。」
陳聞也的腦袋一時抬不起來,還漲紅著埋在她肩頭,低聲和她確認。
「你喜歡我。」
許馥很大方,「對。」
「你喜歡我?」
「對。」
「你……」
「對對對對對!」許馥耐心告急,「要問多少遍才相信?」
「你從來沒說過你喜歡我,」陳聞也終於笑起來,「問多少遍都好難相信,竟然真的會有這一天。」
他低聲絮絮,「你記不記得我設計的賽車系列,叫作『也許』。」
兩人緊緊相擁著,許馥心裡很安穩,聲音也泛懶,「嗯。」
「但你知道么?」他道,「我以前一直覺得,『也許』是個很傻的詞。因為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會讓人軟弱。」
「但和你在一起的每個瞬間,我腦海里都是『也許』。」
「許馥,也許你可以,喜歡我一下?」
「每天每天,都在這麼想著,所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好了,」許馥不知道為什麼湧起來一種想哭的慾望,她不想在他面前丟臉,於是立即出聲打斷他,但這次聲音極輕柔,也極真心,「……我真的很喜歡你。」
「相信我?」
「……相信你。」陳聞也怔怔道,「我好開心……這種感覺好奇妙,像在雲朵里。」
「你呢?」他突然問,「你開不開心?」
「也開心。」許馥笑著問,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滑落,尾音軟綿綿地上揚著,帶了小鉤子,「我們今天算不算更了解彼此了?」
她的手不安分,從胸口滑到腰間,馬上要到那帳篷支出之地時,陳聞也卻像突然才回過神來一樣,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從她身邊抽離。
剛還被欲/色染的迷濛的眸子重回清明,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他道,「我要和你談談吳語汐。」
「……有什麼好談的?真煞風景。」剛剛自己尖酸刻薄的話語還在耳邊重放,她恨不得立即將這段記憶碎片扔掉,哪裡肯他再提?
她惱羞成怒起來,「我根本不在意。」
「我在意。」陳聞也道,「我非常,非常在意。」
她略顯煩躁地揮揮手,「沒什麼可談的,我知道你倆沒什麼。」
「不,要談的。」陳聞也很誠懇,一定要把所有的東西剖出根底,「是我做的不好,才會害你誤會。」
他記憶力絕佳,對許馥剛剛胡亂髮表的言論記憶深刻,一句一句地向她解釋起來。
「我提到吳語汐的原因,是因為怕你覺得賽車比賽太無聊,以為你看到認識的人比賽會覺得更有趣些。我的初衷,一定是帶你來看比賽,不,也不是為了看比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根本不在意場上是誰在比賽,那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送你衝鋒衣……」他雙頰還薄紅著,一雙眸卻明亮,真誠,「是我的虛榮心在作祟。對不起,我希望你身上留有我的痕迹……我想和你穿情侶裝,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在一起。」
「你不喜歡衝鋒衣,我可以穿呢子大衣,我也買了不少。」
「嗯,」許馥眼神飄移,「見你穿過。」
「……你沒誇我。我以為你覺得不好看。」
「我覺得好看。但是也不能天天誇你,」許馥沒想到他還挺在意這可有可無的誇讚,笑著逗他,「你飄了怎麼辦?」
他低低地笑,「我能飄到哪裡去?根本飄不出你的手掌心。」
「你輕輕一拽,我立刻落地。」
許馥銳評,「油嘴滑舌。」
面上卻帶著被取悅的笑意。
陳聞也繼續道,「送你跑車……是想要送你我自己設計的車型。因為那些日夜我都思念著你,幻想著無數個『也許』。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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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男賽車手、女賽車手……」他為難地蹙了眉,「我和吳語汐是一個車隊的沒錯,但是僅限於這樣的關係。比賽時在外奔波是常事,一年都不一定會見到一次面,所以我們的關係根本沒有熟到哪裡去。」
「我和她單獨相處的情況極少,你在醫院裡看到的應該是唯一的一次,而且當時我並不知情。」
「平日里也都只是圍繞著比賽而已,我從沒有向她分享過我的喜怒哀樂和我經歷的事情,又何來青梅竹馬之說?」
他有點委屈,「你才是我的青梅竹馬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好多事情你都忘記。」
「我哪有忘記?」許馥才不承認,「你穿裙子的事情,我記得好清楚呢。」
陳聞也:……
他幾個深呼吸,平靜下來心緒。
「當然,我非常能理解你生氣。」
「她可能是喜歡過我,但從沒有正式地向我告過白,我也無法正式地表達我的拒絕。但現在仔細想想,應該也有其他的方法,只是我沒太當一回事情。」
「對不起,讓你生氣。是我做的不好。」
「但請你相信——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也沒有接觸過任何女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