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聽不到(118)

小狗聽不到(118)

「這都聽不出來?她說咱倆給她帶來不良的影響,」許知遠往身後椅子上一靠,解釋道,「一看就是失戀了,拿咱倆撒氣呢。」

許馥:……

黎茵奇怪道,「你失戀了?和我們有關係?」

許馥不說話,許知遠突然嘆了一口氣。

他道,「……我們確實有做的很不對的地方。如果給你帶來了不良的影響,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實在對不起。畢竟我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根本想象不到小小的女兒也會有那些複雜的想法……我們那時候,也都還太年輕了,自己的路都還不知道怎麼走好。」

「但是我們是相愛的,馥馥。」他道。

「愛情不像你想象得那麼脆弱。真正的愛情是堅韌的,是可以經歷無數風雨的。它雖然並不是無堅不摧,確實會時而潮退,但也會時而潮漲。」

「而命中注定的愛情,根本不會因為吵架或別離而消散,甚至死亡也不會有損它的分毫。」

「愛情確實可以改變人生的軌跡。」許知遠輕咳一聲,耳廓竟然微微發起燙來,「我的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媽媽,然後有了你。」

「你媽媽一定也是一樣。是不是,黎茵?」

許馥不解地看向黎茵。

黎茵竟然沒有反駁。

-

許馥和陳聞也總是時不時地在小區附近偶遇。

每次都是上班或下班時間,許馥行色匆匆,有時開車,有時走路,陳聞也則會牽著一隻小白狗,一天三次準時地出現在她的必經之處;

偶爾許馥也會看到陳聞也那拉風的跑車路過,他開得不快,副駕駛車窗降下來一些,露出一個四處張望著的寂寞狗頭。

野寶見了許馥總是很激動,與陳聞也手中的狗繩拚命作對抗,「汪汪」怒吼著想要脫離鉗制,來到許馥身邊。

而陳聞也總是緊緊拽著那狗繩不放,表情嚴肅,口中念念有詞,「野寶,你長大了,不可以□□糾纏的狗。」

許馥上班時間緊,任務重,一個眼神也不給他們,於是男人和狗都望著她的背影,同時耷拉下來耳朵和尾巴。

嘴上說著不糾纏,但有意思的是,許馥倒時不時地收到「追求者」送來的小東西。

第一次收到的是一個精緻的保溫壺,裡面裝的是燉梨。

那天她有點感冒了,早上見到陳聞也時不小心咳了幾聲,帶著鼻音。

保溫壺是跑腿小哥送來的,他敲開門的時候面上帶著十分狐疑的表情,好像覺得這是他賺過的最容易也最詭異的一單,目的地和終點之間不超過一百米,寄件人的落款還敢叫「追求者」。

什麼追求者這麼窩囊?

離這麼近還不親自送過來?

他感覺自己是什麼play中的一環,甚至擔心起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還好那女人神色淡然地收下了他的單子,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第一次打了個漂亮仗,後來跑腿小哥接的這類單就多了,目的地和終點仍然不變,有時是鮮花,有時是甜品,陳聞也開始無限發揮自己的創意,她則照單全收,不露一絲喜怒的痕迹。

但就算兩人見了面,他也會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身體力行地詮釋著「沒有糾纏的意思」「只是我家就住你家隔壁罷了」。

就連「走進寂靜」公益項目收尾之際,陳聞也都沒有露面,只是派范子明來參加了一下。

而且也不知道和范子明交代了什麼,他盯著陶染的表情就像是盯著個殺人兇手,一路亦步亦趨地跟在許馥身後,讓許馥想起那個曾經跟到女廁所門口的保鏢來。

許馥煩了,問他,「你老闆怎麼不來?」

他不就在旁邊的那棟辦公大樓里么?

虧得工作人員問她要不要通知陳聞也時,她還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還備註追求者,追求的什麼玩意兒?

范子明嚇了一跳,老闆千叮嚀萬囑咐,但偏偏沒有給過他這個問題的回答。

他只好如實招來,「老闆最近狀態不好,整宿整宿失眠睡不著覺,有時候還耳鳴。」

許馥眉頭擰起,范子明內心一喜,順便自己發揮了一句,把那情節描述得更仔細,「偶爾累極了趴辦公室才能睡一小會兒,我去給他蓋個毯子,聽到他在夢裡喊你的名字。」

「許醫生,」他這一開閘發揮就收不住了,比陳聞也還可憐兮兮,泫然欲泣,「老闆想和你重修舊好呢,求求你考慮考慮吧,我都怕他活不下去。他活不下去可怎麼辦好?我們公司沒了他不行呀。」

許馥沒說話,一轉頭,看到梁嘉樹站在一旁望著他們,好像正在努力分辨他們說了什麼。

他的人工耳蝸已經開機,現在正在語言康復學校訓練,可以磕磕絆絆地說出一些簡單的辭彙。

許馥彎下腰來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能聽懂么?」

梁嘉樹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他從幾個熟悉的名字和許馥的表情之中看出端倪,然後開始結結巴巴地表明心意。

「他,給我爸爸工作,還給我爸爸放假,讓爸爸去,做手術。」

「他昨天,還教我畫畫,」梁嘉樹現在說話時還是忍不住打手語,比劃著道,「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氣。」

許馥笑著哄小孩兒,「我沒有生他的氣呀。」

「你,生氣,了。」梁嘉樹眯起眼睛來,揭穿她,「剛剛,還,生氣。」

小孩的黑色耳蝸和陳聞也的黑色助聽器太過相似,燈光映照上去,閃到了許馥的眼睛。

她簡直無語。

好吧,她承認她剛剛是有一點點生氣。

氣陳聞也今天竟然不來,也氣他只敢在夢裡叫她的名字。

「……知道了,」她恨恨地轉過身去,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

沒有許馥的日子是黑白的,無聲的,晨昏顛倒的。

陳聞也甚至有時候出了門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戴上助聽器——

因為是想聽到她的聲音,才一直戴著的,如今她不在身邊,他聽不聽得到好像都失去了意義。

但其實就算是戴上助聽器,也時常會經受一些異樣的眼光和指指點點,那種看熱鬧的聲音再小他都聽得清楚,大多都是些多餘的善意:

「那個人耳朵上戴的是什麼啊?」

「怎麼年紀輕輕就戴上了助聽器?」

「好可憐哦。估計聽力不行。」

……

媒體也時不時地報道此事,捏出一篇潸然淚下的報道,為他惋惜。

神奇的是,剛開始看到時,那種暴戾的情緒總會突如其來地席捲而來,但如今這些議論在他心中早已掀不起一絲波瀾。

許馥拉著他的手走過那一段長廊,說他是健康、優秀的男人,說他的未來不可限量,說她對他沒有任何憐憫或救贖的含義,只有純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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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輕言軟語輕而易舉地澆熄了他的怒火,讓他心底重新恢復一片安寧。

連她都不可憐他——

其他人,就真的更沒必要在意。

許馥和小時候一樣,溫柔又堅定,總是能在三言兩語之間給他無限的力量和勇氣。

在他人生的每一個低谷里,好像都有她的陪伴。

而如果沒有她,他的一切目標也都失去了意義。

陳聞也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示出了對車的極大的興趣。

從扭扭車到玩具賽車,家裡多得擺不下。葉靈嫌買得太多放得亂七八糟礙眼,不給他買了,但他還是看到新款就走不動道兒。

後來許馥家裡的玩具賽車也慢慢多了起來,連黎茵和葉靈聊天時都說,「兩個孩子天天粘在一起玩兒,愛好也相近了。馥馥以後不會也玩賽車吧?」

只有陳聞也知道,許馥對那些車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是恰巧沒買到她喜歡的洋娃娃罷了。

他第一次玩賽車的時候翻了車,手肘和膝蓋都磨的血淋淋,葉靈心疼得不行,陳琛嘲笑他,他自己也很沮喪,只有許馥很認真地告訴他,「你太小了不懂,男人有疤才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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