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來了(中篇小說)(12)
程凱等他啰唆完了,這才說:「王經理,你剛才說話可算數?」王經理急了,賭起咒來,說:「當然算數,誰說話不算數,誰是王八蛋。***」他信誓旦旦,並用手急著做出王八狀。逗得大夥又笑了一陣。屋子裡的氣氛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我們的王經理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他的部下捉弄了,而他卻蒙在鼓裡,渾然不覺。其實,他這人經常雷聲大,雨點小,說話辦事自相矛盾,自欺欺人。正像書記說的那樣: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說句實在話,我倒希望他這次下個硬茬,藉此把單位好好整頓一下。儘管我已被他列在「分流」之列,可我仍然盼望單位能夠好起來,擺脫目前的危困局面。
老文聰明,能屈能伸。他看見氣氛有所緩和,便掏出煙來,給王經理、老許、小李、小金,各一支,他自己也點上一支。
屋子裡立時煙味嗆鼻,張秋慧和我「咳咳咳」咳嗽起來。
張秋慧說:「你們男人吸煙,我們女人受害,剛才是三支煙囪,這會倒增加了三支。」我站在張秋慧一邊,說:「就是,我不吸煙,下班回到家裡,女兒說我衣服上煙味嗆人。吸煙有啥好處,你們這麼上癮。」老文說:「你問吸煙有啥好處,我可以告訴你,這東西有百害而無一利,大道理論起來誰都懂,就是不由人。你們女人雖然不吸煙,坐在我們這些煙民堆里,等於在吸煙,這叫被動吸煙。要知道,被動吸煙比主動吸煙危害性更大,不信,咱到醫院拍個片子比一下,你們不吸煙人的肺比我們吸煙人的肺清亮不到哪裡去。所以,我勸你們乾脆也吸上,省得咱們誰嫌誰。」張秋慧說:「嘖嘖,歪道理真不少,一套一套的。哎,我問你,你去年不是戒過一陣煙嗎,怎麼又吸開了?」
老許用食指撣幾下煙灰,笑著問老文:「就是,去年有一段時間,你戒煙決心不是蠻大么,窗子上貼著『嚴禁吸煙』、門上貼著『無煙室』的字條,牆上還掛一幅戒煙圖畫,後來咋搞復辟了?」老文笑著搖頭道:「復辟了,復辟了,癮比以前更大了。本人今生戒過三次煙,都沒戒得了。戒啥哩,乾脆不戒了,都這把年紀了。」
王經理一下子興高采烈起來,走到老文跟前,用胳膊肘碰一碰老文的胳膊,口水滿嘴地說:「想開就好,想開就好。『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人在世上沒意思,走走過場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給誰省哩?我算把世事看透了。」
老文笑著罵道:「咋和鳩山唱一個調調,怪不得吃得膘肥體壯的。哎,這腰看上去像又圓了一圈。」說罷,站起身大幅度上下打量著王經理。
老許走過去,趁機伸手在王經理背上捏一把,朝我和張秋慧眨眨眼,說:「看,肉這麼厚,夠標準了。」
我和張秋慧只是笑,不說話。小金更是得寸進尺,上前在王經理的大西瓜肚皮上摸一摸,嘻嘻笑道:「瓜熟了沒有?幾個月了啊?」
此時此刻,我們的王經理顯得憨態可掬,他已經將剛才要加強管理,不管理確實不行了的豪壯語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徹頭徹尾、徹里徹外地將自己和群眾打成一片了。他看上去不氣也不惱,輕輕撥開小金的手,唾沫星子亂濺,低聲嘟囔一句:「他媽的,沒大沒小,你爸見我都得叫叔。」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我們的財務科長任惠芝站在了門口,手裡拿一張票據,高聲對王經理說:「哎,王經理,這個月又出現信息台話費了。」
王經理的神經猛一緊張,急促地問:「啥?,惠芝,你說啥?」任惠芝一字一板地說:「信——息——台——話費!啥?」
王經理的一雙桃核眼睛,這會兒更加鮮紅,眼珠子似要蹦出來的樣子:「哪個辦公室?多少錢?」任惠芝說:「錢倒不多,十來塊錢。給,自己看去吧。」說完,大大咧咧地擰身走了。
王經理接過票據,貼近眼前一看,臉色驟變,氣急敗壞地罵:「是誰用我辦公室電話打信息台?是誰砸壞我辦公室的窗玻璃?咹?我看這裡邊有問題。這是蓄意,是破壞。查!一查到底!查不出來,老子不當這個經理了!老子馬上給局長辭職去!」他嘴唇哆嗦,唾沫星子滿天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