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年來了(中篇小說)(20)
大房間的人嘻嘻嘻哈哈哈,邊摸牌邊笑。***維維挑起大房間門帘,探出腦袋竊笑。
麻將聲「唰啦、唰啦」響,馬太平口裡吹氣,自自語說胡話。玉芬和我坐在大房子床沿不知如何是好,我催維維快上床睡覺,維維卻興奮得嘴合攏不上,學馬太平說酒話:「我媽雖死——可她永遠活在我的心——」
「哎,玉芬姐——」馬太平的聲音很怪,活像母貓叫春。過一會兒,又咕咕噥噥地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高,叫我老婆來——我回——家。」又像在外邊遭受欺侮的孩童,可憐兮兮。
玉芬說:「不如把他送回家去,要不維維一夜睡不成覺。」我想五層樓,倆女人咋弄得動,不如叫他們男人去送。玉芬說:「我有勁,以前我一個人經常送他回家。」我說:「那試試,不行再叫小高他們。」
玉芬對馬太平說:「哎,天神爺!起來,送你回家。以後見酒少喝點,酒是公家的,身體是自己的。」
馬太平被我和玉芬拉起來,穿好外套和鞋,兩邊扶著弄出大門,東倒西歪,趔趔趄趄下了樓梯。玉芬力氣確實不小,她見我沒勁,就把馬太平的一隻胳膊從她脖子上拉過去,幾乎半扛著送到家門口。
馬太平呼吸上冷空氣,酒醒一半,居然說:「咦,怎麼到家了。」
馬太平的妻子拉開大門,見狀劈頭便罵:「馬太平,你一天到晚不著家,就知道跑到外邊喝酒打牌!」
馬太平睜眼看他妻子一眼,脖子一耷拉,「嘻嘻,嘻嘻……」沖她乾笑兩聲。他妻子又罵:「每次都把你喝醉,咋沒見別人醉?滾!滾出去。」
玉芬和我好相勸,女人總算給面子,扶他到床上。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回家路上,我悄聲問玉芬:「玉芬,你看這些男人,整天打牌。聽說牌桌上有好多貓膩,石磊不知和誰在一起,我說過不管他,還是要操心。」
玉芬說;「不怕,他從不和吳副局長、林副局長那些人攪和。那幾個賊膽大,啥事都弄。還是鄆局長好,桃不吃,核不染。石磊理智,誰都不跟,來來往往的工作關係,不會有事。不管錢不管物,不管項目,出不了事,你放心好了。」
我說:「那就好,你不知道,我妹妹那邊……」
玉芬說:「沒事,不要擔心。噢,聽說石磊工作可能要變動。」
「變到哪裡?」我急忙問。
「不是辦公室就是政治處。」
玉芬走遠了,我站在車棚門口,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回到家裡,客廳的那幾個鬼居然又說又笑,牌到興頭上,瘋張得無可喻。
維維關了她的房門。我精疲力竭,走進大房子,倒在床上去了。
一夜沒睡著。早晨起來,頭重腳輕,雙眼酸澀。高一腳低一腳走出房間,只見客廳烏煙瘴氣,煙霧熏騰之中坐著的幾個人,個個面色烏黑,神高度緊張。昨晚的得意忘形,此刻蕩然無存。
煙灰、煙把、空煙盒,滿地皆是;蘋果皮、梨核、手紙到處皆是;昨晚拆開的一條《好貓》煙,抽的所剩無幾,空盒子橫一個,豎一個撇在那裡;熱水瓶空蕩蕩的,一滴水也沒有。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帘,盡量平心靜氣地說:「何苦嘛?放下覺不睡。」小李不說話,小高朝我扮個鬼臉說:「嫂子,不要說話,現在可是決戰的關鍵時刻。」老許皺著眉頭,石磊緊抿嘴唇,臉色烏青,示意我去廚房給他們燒水。
我心裡罵道,幹啥好事了?總用眼色指撥我。給你面子罷了,以為你是誰?
廁所臭氣熏天,污垢遍地,忙打開水閘,一遍遍沖洗。
洗完廁所,正準備洗臉,樓下聰慧敲門,說牛奶燒好了,叫小高回家去喝。
可憐的女人!墮落的男人!丈夫夜不歸宿,在外邊打一整夜麻將,妻子在家,心有牽念,一大早爬起來燒好牛奶,叫丈夫回家去喝,天下竟有如此美的事?
小高多次**,鬧得滿院子沸沸揚揚,聰慧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真服了聰慧的好性子,進門不怒不慍,笑笑的站在小高身後,哄孩子般說:「回吧,牛奶燒好了。」小高的聲音也極其溫和:「你先回,我一會就回來。」聰慧便不吭聲,站在他身後不走。小高不便戀戰,站起身跟在聰慧身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