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一心求死

1011一心求死

「哪是一個家庭啊？」郭主任滿臉都是憤恨。

「你看看像二毛這樣的孩子，你和他無親無故。卻願意儘力去救他。

你說那些偷孩子的人怎麼那麼沒良心？」

李向南：要是有良心，她怎麼會去偷孩子呢？

李向南沒有打斷郭主任的話，靜靜的聽他訴說。

郭主任真是氣憤至極。

「當時老邢是把孩子託付給了一個值班護士看著。

孩子好像知道他奶奶在忙一樣，他乖乖的。後來就在值班室里睡著了。

那天病房裡一個孩子心臟手術后的孩子，術后本來一切平穩，可是沒想到突然血壓下降，搶救了很長時間，血壓都上不來……

另一個孩子因為藥物過敏發生了急性休克……

老邢的孫子又睡著了，這種情況下，值班護士怎麼可能不去病房？

就在她們搶救病患的時候，有人把孩子偷走了。

等值班護士忙完了回來，發現孩子沒了……

這個護士自責不已，因為我們大家都知道老邢這人對患兒有多麼認真。

我們都是高工資的，可是她很少買衣服穿。她看患者實在太困難了，經常拿自己的工資去補貼……

你知道嗎？這個護士因為自責的受不了，她服了大量的安眠藥。

後來被家屬發現了……」

李向南瞪圓了眼睛，難不成這個護士也死了？

「還好還好，還算及時，搶救過來了！

但後來說什麼也不在臨床幹了。

好好的一個年輕姑娘去守倉庫了……」郭主任惋惜不已。

「老邢真是一個好人，她一心鑽研技術。

要不然主任怎麼可能是我？

她除了鑽研技術，別的事情她都不耐煩……」

李向南：「邢副主任的孩子是什麼時候丟的啊？」

「去年大概這個時候吧！

當時有一個人販子團伙在京都範圍內活動。

不只是孩子，還丟了好幾個大人呢！」

郭主任實在是為自己的老同志傷感，所以特別想傾訴。

去年和現在差不多的時候……那不是李四叔、孫二鳳丟的時候嗎？

「唉！」郭主任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氣。

「……啊！邢副主任爬上了樓頂，她要跳樓！

快來人呀！」走廊里傳來了一聲尖利的驚叫。

郭主任嗖一下，躥了出去。

平常的時候他可沒有這個速度。

李向南抱著二毛也跟了出去。

有不少人陸陸續續的都順著樓梯往樓上走。

走廊里一個很漂亮，氣質很出眾的女人扶著牆壁，她微弓著腰顯示著自己很不舒服，她的一隻手還捂著小腹。

「……你不要管我！趕緊去看我婆婆！」

「不行，你這個狀態，我必須聽孟秘書的，先把你送到婦產科去。

邢阿姨那裡有孟秘書，他會把事情處理好的。」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

看著很乾練。

他伸著手以保護的姿勢護著這個女人，防止來回走動的人碰到這個女人。

李向南注視著這兩個人，尤其是那個女人。

後面又上來一個人面色不善的擋住了李向南的視線。

因為李向南的目光剛才過於專註了。

李向南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馬上轉過頭，移開自己的目光，她抱著二毛順著樓梯往上走。

這個女同志說話的口氣應該是邢副主任的兒媳婦。

她一隻手捂著肚子，還要去婦產科，難道是懷孕了？

李向南一邊走著一邊想。

他們所在的樓層是6層，這棟樓最高是8層。

李向南抱著二毛很快就走到了樓頂。

「……媽！媽！你站在那裡別動！

媽！跟我回家！

孟然在家等你呢！

咱們回家去找孟然！」

樓頂上已經不少人了，有醫務人員，有醫院保衛科的人。還有不少患者家屬。

還有幾個穿著很隨意，但是他們氣息是一樣。

幹練還是警惕！

但是都沒有用。

一個頭髮全白，身體羸弱的老人就站在樓頂的邊緣。

唉喲，我的媽呀，那真是邊緣啊。

樓頂上有大概半米高的圍牆，寬度大概四十公分，上面有20公分高的鐵圍欄。

這位邢副主任就站在圍牆上。

她態度鬆弛，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她往邊上邁一步就要摔下去了。

她的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

今天的風還不小，站在樓頂上更感覺到風力比較大。

不用她往下跳，就這麼大的風，她雙手又插在兜里，平衡感會不好的。

她好像隨時都會栽下去似的。

周圍的人也都紛紛喊她，讓她回來。

「你別騙我了！

我現在完全清醒，全都想起來了！

我把孟然丟了！

我把孟然丟了！」

邢副主任是嘶喊出來的，滿眼的淚水。

「我從穿上這件白大衣起，我救人無數！

就是在孟然丟的時候，我也是站在手術台上……

我救了那麼多人，為什麼沒有人救救我的孫子！

我又夢見然然了！

他告訴我他好冷，他好怕……

他一定是被害了，會要去找他！

我不能讓然然一個人……」

一直喊邢副主任媽的人剛往前邁了一步，邢副主任立刻就發覺了。

「你別過來！」邢副主任已經有一隻腳抬起來。

遠處的人，嚇的驚叫起來。

「我不過去，我不過去！

你別動！」

男人都要嚇死了。

男人往後退了兩步。

邢副主任抬起的腳就收回來了。

所有的人都束手無策。

「兒子對不起！

你也和倩倩說一聲，我對不起她！」邢副主任說完就往樓底下看。

然後抬腿就順著圍牆往東方走。

她走得平平穩穩的，一點恐懼感都沒有。

邢副主任：「兒子你告訴樓下的人不用忙活了。

他們接不住我的！」

李向南一下子就明白了，樓下肯定有人扯著東西，準備接住邢主任。

現在可沒有氣墊床之類的東西。

邢副主任換了一個地方，她是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不讓人接住。

「兒子，對不起！」邢副主任背對著樓體的邊緣，說話的時候輕輕的挪了挪腳步。

她身子往後又動了一動，她腳下的鞋完完全全的和圍牆邊緣平齊。

「不要！不要啊！」邢主任的兒子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樓頂上所有的人也都這個樣子了。

邢主任的臉上慢慢的綻放出微笑……

完了！所有的人都這麼想。

膽小的人都把眼睛閉上。

「邢副主任，你是邢副主任嗎？

求你救救我家孩子，求你救救他！」李向南抱著二毛推開擋在她眼前的一個人，撲通一下，就跪在了當下。

「邢副主任，郭主任說了我家孩子的手術他做不了！只有你能救他。

求求你了，救救這個孩子！」李向南說完抱著孩子磕頭。

她是真磕，跟前的人都聽到了咚咚的聲音。

李向南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淚流滿面，額頭紅了一片。

其實她平時也不會有這麼豐富的淚水。實在是最近的事情也讓她心理的波動比較大，人也有點脆弱。

再聽到邢副主任的遭遇。

還有此刻，邢副主任的絕望。

李向南真的一下子就代入了失去孩子的那種感覺，如果再是自己的過錯……

淚水就噴薄而出。

邢副主任一下就呆愣住了。

她行醫幾十年，碰到抱著孩子的父母就這樣跪在她面前也不是一回了。

這樣的患兒往往是重患。

「邢副主任，我求你救救他！

這個孩子的父親是一名光榮的人民子弟兵，他犧牲了！

他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犧牲了！他的妻子沒多長時間也隨他而去。

這個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我帶他找了很多大夫了，都治不了！

邢副主任，我求你救救他！

他的父親已經死了，不能讓他也死掉！

他還這麼小！

他父親要是在天有靈的話，一定希望他活下去！這是他的血脈！

求你救救他！讓英雄的血脈活下去！

這是他的檢查結果！

求求你了，幫我看看吧！」李向南說著就把手裡拿著的化驗結果往前舉。

「他的父親犧牲了！」邢副主任說話的聲音很小，讓人都聽不見。

但是能看見她的嘴唇在動。

李向南突然跪下求邢副主任幫著看病的時候，郭主任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幹什麼了。

他著急的湊到了跟前，把二毛接了過來。

李向南舉著化驗結果膝行著往前走。她的嘴也沒有停下。「求求你了，救救孩子吧，他還那麼小！

他爸死的時候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你拿過來吧！」邢副主任依然站在樓體的邊緣。

李向南緩緩的站起來往前走。

「你們別過來！」邢副主任看到後邊的人有些蠢蠢欲動，馬上出聲制止他們。

同時她又往樓下看了一眼。

然後沿著樓梯的邊緣走動，而且速度很快，又挪了一個位置。

這是一心求死。

就怕她掉下去的時候，被樓下的人接住。

樓下有兩撥人扯著東西準備接人。

但是邢副主任的速度這樣快，一會一挪地方，他們也跟不上啊。

把樓頂上的人嚇的都要心臟驟停了。

她走動的時候都不看腳下，說不定哪下踩空了就掉下去了。

「媽，你別走了！我讓樓下人都撤掉！

我讓他們立刻就撤掉。

快下去告訴樓下的人，讓他們閃開！」男人的嘶吼，讓邢副主任停下了腳步。

邢副主任不說話就看著樓下。

李向南的聲音很輕：「邢副主任，能幫我看看嗎？」

「你先等一會兒！」邢副主任看著樓下。

等待著樓下的人撤走。

其實樓下也沒有多少人。

事發突然，樓下的多數都是幫忙的醫務人員和患者家屬。

李向南離她的距離還太遠，也不敢做什麼，只能注視著她。

樓下的人撤走後，邢副主任才說道：「你拿過來吧！」

李向南緩慢的往她跟前走。

「站在那裡別走，遞給我吧！」邢主任是不想李向南靠她太近。

李向南並沒有著急把化驗單遞過去。「我，我有些怕……怕……我怕高……」

李向南就好像極度害怕似的，往樓下看。

她拿著化驗結果的手都有點抖。

「慢慢的把手臂伸長遞給我！」邢副主任聲音很淡定。

李向南如果不是看著她正站在樓梯邊緣，都會給她一個錯覺，她坐在辦公桌前，伸手問她要患者的資料。

李向南想起這個人了。

那個時候郭主任還沒給二毛做手術。

李向南看見郭主任正在和一個女大夫談論手術。

那個時候她頭髮還是黑的，臉上是健康的紅潤。

現在瘦的都像骷髏了。

李向南真的慢慢的伸長胳膊，她準備在邢副主任也伸手的時候抓住她。

邢副主任的一隻手從白大褂衣兜里拿出來了，她站在圍牆上有些高，慢慢伸手的同時，也緩慢的下蹲……

變故卻就發生在了這一剎那間。

一股強風吹來。

對於李向南身體健康有力氣的人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身體單薄的邢副主任就不行了，她被風吹的整個人向後倒去……

好多人都用雙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是不敢看。

郭主任眼睜睜的看著老邢往下掉。

而李向南伸著手去抓她，也縱身下去了。

「媽！」

「啊！」

「老邢……」

驚呼聲一片……

膽小的人都閉上眼睛。

「沒掉下去！沒掉下去！快！快！快……」

第一個發現還有一隻手抓著護欄的人尖叫著。

是的，可能沒掉下去，有一隻手緊緊的抓著護欄……

在李向南靠近邢副主任的時候，她就觀察好了。

因為邢副主任所在的位置，還有今天的風，她的體型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李向南當時不是往樓下看。

她是在看護欄。

看看護欄是不是結實。

在邢副主任掉下去的瞬間，李向南一隻手撲過去抓護欄。

她的眼睛可沒有敢往別處看，要是抓空了她可就完蛋了。

另一隻手是完全靠著感覺，在空中划拉。

能拉住人是最好的，要是不能她也儘力了。

還好！

說實話，作為一個女同志，也就是她有這樣的力量，能拽住下沉的物體……

「媽！媽！」

已經有人撲過來，抓住李向南的手腕了。

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力氣呢？

她的一隻手不僅要承受自己的體重，她的另一隻手上還抓了一個人呢。

邢副主任已經很瘦弱了，可是她身材高挑怎麼也有七八十斤……

總之抓住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