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鑽進他的被窩
「你、你怎麼過來了?」
謝識琅連忙將人拉了進來,將屏風上的帕子取下來,給謝希暮擦拭被淋得濕漉漉的頭髮。
小姑娘拽住他的衣擺不撒手,抽抽噎噎地哭訴:「我、我方才睡著后,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出事了,我好害怕…我在夢裡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謝識琅瞧她的反應也知道她做的不是好夢,他慣來對夢境是不相信,輕輕用帕子摩挲她的頭頂,安撫道:「無妨的,只是一個夢,都是假的。」
謝希暮卻用力搖頭,眼淚如珍珠串般一滴滴滾下來,掉在他手背上,滾燙得厲害。
「小叔叔不知道,那個夢太可怕了。」
她死死咬著唇瓣,眼神里的恐慌當真是快溢出來了,手從他的衣擺直接落到了他的腰后,又深深埋進了他的懷裡。
「我…好害怕……」
「你不要離開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謝識琅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謝希暮如此慌亂驚恐的時候了,上一回還是府中遭遇火災,她抱著他的官印躲在井底待了快一夜。
聽她哭得聲音嘶啞,瘦削的肩膀一個勁的顫抖。
他不由心尖跟著發痛,好像被人生生拿刀子鑽進去一般。
「希兒不哭了,我不是還好好的在這兒嗎?」
他將帕子扔下,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哄道:「我不會離開你的,所以不要害怕,好不好?」
「真的嗎?」
謝希暮的抽噎聲這才緩緩停了下來,興許是意識到自己與男子距離過近,面上禁不住一燥。
謝識琅瞧出她神情不自在,故而退開了些,「我送你回朝暮院。」
「可是……」
她回頭看了眼,順勢低頭,「現在雨好大。」
謝識琅也跟著看向她的足尖,她竟然沒穿鞋,就這樣光著腳來的。
足尖沾滿了泥濘,或是不好意思,她往後藏了藏,他卻不在意地蹲了下來,等她坐好,才抬起她的腳腕,用帕子給她擦腳。
他的手掌是溫涼的,她的腳腕卻是溫熱。
圓潤的指頭不自然地往回蜷縮,這些細節都盡數入了他的眼底,卻什麼都沒說。
直到小姑娘打了個噴嚏,他才察覺她身上衣裳還濕著。
「小叔叔,我能不能在你這兒沐浴?」
謝希暮可憐巴巴地盯著他,她今夜受了這般苦頭,也都是為了他。
他心疼得不行,哪裡還有什麼不從的,喊人抬了水來,只說是自己要沐浴。
等謝希暮繞過屏風,進了凈室,謝識琅才收拾地上的水漬和泥漬。
沒過半盞茶的功夫,整個屋子便已經是雲蒸霧繞,騰飛的水汽纏繞在謝識琅周身,他端坐在桌案前,眼底是今夜批改的政務,硃筆落墨,分明是顯眼。
可他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於此。
凈室內時不時傳來幾道揚起的水花聲,屏風后,其實隱約能瞥見光影照射下,一點倩影綽綽。
他呼吸紊亂,腦子裡一團亂麻,好像自打今夜謝希暮涉足他的屋子,他一整顆心徹底慌亂起來。
水花砸在池面,女子倚靠在浴桶中不自覺發出的嬌聲喟嘆,他能想象到美人浸泡熱水而隱隱發紅的細嫩肌理,兩頰當是酡紅,像醉了酒一般勾人。
她的眼神也當是朦朧的,比起往日的澄澈多了些暢意,一頭青絲就這樣隨意慵懶地披散下來,或許纏繞在細腰間,與軀體緊密不可分。
桌案一角被他攥得響了聲。
「……」
不能想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只怕要瘋了。
正是此刻,偏偏門外又響起擊叩聲,傳來嬌媚的聲音。
「丞相,您睡了嗎?」
謝識琅自是不願意聽到這聲音的,可屋內燃了燭火,若是要裝作不知道,未免太假,只能出聲。
「有什麼事?」
屋內傳出了琉璃心心念念的聲音,她一顆心都好像被吊了起來,不自覺興奮,於是大著膽子直接推開了門,對上的卻是男子生冷陰沉的視線。
「誰讓你進來的?」
女人一身薄紗,裡頭穿的衣物極為清涼,同樣是淋了雨,謝希暮的模樣讓他心疼,可眼前這個,只讓他覺得厭煩噁心。
琉璃端著一碗牛乳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兩步,「丞相,這些日子承蒙您關照,我是想來答謝您的。」
「答謝?」
謝識琅面孔是極冷的,視線從她身上飛快掠過,一刻不曾停留,「你就是這樣答謝我?」
她卻仍然紅了臉,學著謝希暮往日作態,輕輕咬住唇瓣,「丞相,今日雨下得太大,我給您做了牛乳羹,您嘗嘗,暖暖身子。」
琉璃雖然常年待在風塵之地,卻是第一次伺候人,將牛乳羹遞過去的時候,連手都在發抖。
「你是聽不懂旁人說話嗎?」他一字一頓,語氣很難聽。
琉璃愣了下,剛想開口,只聽身後傳出一陣水花流動的聲響,這才驟然發覺,屋內還縈繞著霧氣。
此時此刻,深更半夜,誰會在謝識琅的屋子裡沐浴?
答案只有一個。
琉璃不敢置通道:「丞相有女人了?」
這句話令男子眉心緊皺,黑瞳間淬染了寒意,卻沒否認這句話。
「我有沒有女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琉璃唇瓣哆嗦了下,她今夜來前試想過很多情況,卻獨獨沒想到謝識琅屋子裡還會有別的女人。
「我……」
「再不滾出去,明日我會著人送你去三皇子府。」他沉著聲,肅穆的神情明確告訴她,他沒有在開玩笑。
琉璃幾乎是踉蹌著出去的,連手裡的牛乳羹都沒敢放下,飛快跑出了明理院。
直至屋內沒有旁人,凈室內的女子才慢慢走了出來,她沐浴過後,穿的是他的裡衣里褲,身量本來就比他小了不止一點。
此刻穿著他的衣裳,就像是孩子偷穿大人衣物般,袖子長長地耷拉在大腿邊,褲腿處也堆積在一起,瞧上去莫名滑稽。
謝識琅看見她,抿直的唇線這才鬆動了半點,招了下手,「過來。」
她像是存了心事,站在原地停留了半晌,才不情不願地挪了過去。
他則自然地撈起她的袖子,替她挽到合適的位置。
「方才…是琉璃過來找你?」她的語氣聽上去悶悶的,很不開心。
謝識琅抬眼掃了眼她,很快決斷:「我明日讓她回三皇子府。」
「那如何能行。」她睫翼低垂,令他無法瞧見她的眼神,「她從你的院子里大半夜跑出去,你次日就將她趕走,若是三皇子借題發揮,豈不是要蓋你一個負心薄情的罪名。」
這點小姑娘倒是想得透。
謝識琅唇角略微牽了點,「那你還跑到我的院子里來,不怕毀了名聲?」
女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眶竟然紅了起來。
他忙解釋:「我方才玩笑的,明理院內都是我自己人,沒人能將這件事傳出去。」
「不是的。」
小姑娘眼淚汪汪,「我只是想到,若是小叔叔日後娶了妻,我便不能像此刻這般,做了噩夢來找你了。」
他怔住了。
瞧她拿袖子胡亂擦著眼角,因著動作,牽扯到了胸襟的位置,一小片雪白溝壑若隱若現,他自覺別開眼,「不會的。」
她抓住他的手,反覆確認:「當真不會?你若是以後有了夫人,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他根本不想回答她這個問題,偏偏她目光如炬,叫他無法逃避,只得胡亂應了聲,糊弄過去。
「……」
謝希暮在他的屋子裡待了半個時辰,雨勢都沒有要歇下來的勢頭,她坐在他的床榻上無聲望著他,模樣楚楚可憐。
他有些不確認,蹙眉問:「你該不會是想睡在這兒吧?」
她扁起嘴,耍起賴來,「不行嗎?雨這麼大,難道小叔叔又要我冒雨回去?小叔叔是身子好,可忘了我是個藥罐子,萬一淋雨又生了高熱,我十天半個月都起不來床。」
聽了這話,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從柜子里又取出一套被褥墊在地上。
先前在雨水村的時候,他也曾和她共住一屋,今夜又是如此,他只好讓小姑娘睡床,他睡地。
雨勢一點點變大,砸的頭頂瓦片噼里啪啦響,謝希暮起身將燭台熄了,隨即瞥了眼地上的男子。
「小叔叔,你冷不冷?」
男子沒有回答她,而是背過了身去,不像是想搭理她的樣子。
她又躺了回去,可不等半盞茶的功夫,又幽幽開口:「小叔叔,你的被子好薄,我蓋著好冷。」
謝希暮在,謝識琅腦子裡時刻綳著一根弦,生怕自己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可偏偏她像是故意的一般,時時刻刻招惹他。
「屋子裡只有兩床被子,你若是冷,就將我這床拿上去。」
男子都這樣說了,謝希暮若是還開口要,那確實就太不講人情味了。
「……」
昏暗的屋內逐漸傳來小姑娘平穩的呼吸聲,夾雜著暴雨,一點點全灌入謝識琅的耳道,本以為這一夜就要平靜地過去。
卻不料殷天動地的一道炸雷轟鳴而起。
謝識琅預感不好,只瞧床榻上隆起來的一團驟然跟著抖了下,緊接著小姑娘緩緩轉過了臉,視線往窗子的方向瞥了眼。
轟雷掣電間,窗戶紙上倏然閃過一道黑影。
「啊!」
謝識琅只聽見榻上傳來女子的一道驚呼,正往窗戶紙上瞧過去,不料自己的被子被另一道頗為冷冽的疾風掀開。
溫軟的軀體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滾進了他的懷裡。
他沒來得及反應,兩條柔弱無骨的小臂就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身。
女子身上自帶的幽香沁人心脾,撲面襲了過來,令他神智發聵,渾身好似被火燃了一般燥熱不息。
「小叔叔!」
「屋外有鬼!」
謝識琅眼下身子都僵著,呼吸粗重了好些,他能感受到她挺立柔軟的雲團緊緊抵著他的胸膛,那纖細小腿跨了過來,直接搭在了他的腰身上。
兩個人的身體就像是被粘住了,密不可分地連在一起,能感受到對方遞過來的滾燙呼吸,灼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氣氛好像裹上了一層粘膩不清的曖昧,在此刻驟然升溫。
謝識琅當真不知道屋外有沒有鬼。
但此刻,他心裡絕對不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