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國道(二)(9)
但就在我們要坐下打牌的時候,果然有一隻狗從費邊的小客廳里跑了出來。***它一過來,就徑直卧到了沙上一坐的不是羊皮沙,而是木製的水曲柳沙,因為那個扶手可以用來蹭痒痒。它一坐下就用遙控器把電視打開了。我整個看傻了。這期間,曹淇朝它走了過去,對它說,想從它那裡換點零錢。像變
魔術似的,狗將一把鋼幣遞給了曹淇3看著那個陣勢,我囁嚅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鑒於費邊這裡經常舉行一些化裝舞會,在那一刻,我突然想到它可能並不是狗。但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我看見了只有狗才有的動作一一它將自己的一隻後腿翹了起來,一邊看電視,一邊把尿撒到了沙旁邊的小痰盂里。它瞄得很准,一點也沒有撒到外面去。撒完之後,它還彎著腦袋、伸出舌頭將自己的那根慢慢回縮的生殖器舔了幾下。那樣一個從容的動作,我估計雜技師也是做不到的。不消說,儘管我看到的是那麼真切,但我還是懷疑這是不是我無可奈何中的一種幻覺。
順便說一下,我前面提到的博爾赫斯的那句話,就出自他的小說《一個無可奈何的奇迹》,那篇小說寫到他對曾經出現在布萊克(1757-1827)和切斯特頓(1874-1936)作品中的老虎的渴望布萊克稱它是明亮的火,是惡的永恆典型;切斯特頓稱它為可怕的優美的象徵。在一個雨季的末梢,博爾赫斯來到了恆河岸邊的小村子里。可他在那裡並沒有見到夢想中的老虎,他見到的是一些可惡的不停地繁殖的小石片。\"這個邪惡的奇迹重複了好多次\",令他覺得\"雙腳和小腹一陣冷,膝蓋不停地顫慄\"——當時我就想,我比博爾赫斯要幸運;不管白狗黑狗,最終我總算見到了一條。
我無意迴避我的震動。特別是當我看到它卧在沙上表演起魔術的時候,我的震驚就更是無以復加了。它給我們表演了怎樣不通過遙控器,就可以更換電視頻道;表演了怎樣一縮脖子,就可以使上面的項圈自動脫落。這期間,費邊家的小保姆給狗端來了紅燒豬排和色拉牛排,並拿來了筷子和吃西餐用的刀
叉,曹淇站在一邊,將餐巾掖到了狗的項圈裡面。狗還想喝點德國黑啤,費邊為難地說,黑啤剛喝完,要不要派人去買一點。狗說算了,讓孫庭國來一趟吧。豬排還沒吃完,我們就聽到了汽車鳴笛的聲音。隔著玻璃,我看見一輛林肯停在下面的空地上,在目光下,閃爍著刺眼的亮光。那輛林肯也出現在了電視屏幕上面,當然,同時出現的還有林肯車上的月光。車門打開了,先出來的是一條狗,然後是孫庭國,然後又是一條狗。就像卡通片中經常出現的景似的,有許多條狗從車門裡鑽出來,越來越多,似乎永無窮盡;也像是剛才在我的電腦里出現的病毒符號,不管你怎麼刪除,它們還是成群結隊地到來。
孟小雲的誕生
這一節原名叫\"孟慶雲之死\",因為電腦病毒的出現,它莫名其妙地丟掉過三次。為什麼每次丟的都是它?我不得不懷疑有什麼東西在背後搗鬼。我已經沒有信心將這一段再寫一遍了。剛才,我突然想到,為什麼不換個小標題呢,或許換個標題,就可以使它免受電腦病毒的傷害。
1997年的6月27號,即第二次開庭后的第九天,處於預產期的孟慶雲,在醫院裡突然感到孩子好像想出來了。孟慶雲對丈夫說,同室的產婦都向醫院提出了要求,要求打安胎針,使孩子能夠生在香港回歸的那一天。丈夫問她是否也想打一針,她說她不想搞那種名堂。到了30號的晚上,許多打過安胎針的婦女,又要求醫院換打催生針。醫生對孟慶雲說這時你總該來一針了吧?\"她還說不想,只想順其自然。她還提醒醫生說,兩種
針都打,對產婦沒有好處。醫生說,顧客就是上帝,上帝願意掏錢,醫院也沒有辦法。據孟慶雲的丈夫回憶,在醫院裡,孟慶雲還提到過蔣緯國先生(1916-1997)的老婆石靜宜(一1954)就是死於安胎之後的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