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魚水情深

「敵人臨逃下海前，就是依靠熟悉情況的海匪，把漁船、漁民抓走的。」尤林談到海匪協助蔣匪軍洗劫漁村，氣就不從1處來。

「利用海匪抓船抓人，這是1方面，我提醒你們注意不只因為這個。這幫人雖然戰鬥力不強，但熟悉海情，懂得水性，搞點騷擾，還是有1套的。你們敵前練兵和以後的行動，都不能忽視他們。」

尤林深感參謀長謀略深遠，想得周到，面對複雜的的任務，精闢地分析了敵情，把應該注意的複雜問題都點撥到了。

他聽了更增加完成任務的信心，說道：「海匪和逃下海的敵人1樣，是十惡不赦的反革命死硬派，但是，我們有信心對付他們。」

孫參謀長從容地吸了1口煙，又說：「尤林同志，時間緊迫啊，現在全師就要展開水上練兵，準備解放海門島，海門島的敵情需要你們去摸清楚，特別是將來部隊登6的地方。」

「在哪兒登6?」

「金沙港。」孫參謀長把半截香煙遞到左手，拿起指示棍，指著海門島的西南角說。

「看，海門的地形，大部隊作戰只有在金沙港登6才能展開兵力，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從今天起，海門敵人也在千方百計地加強金沙港的防禦，你們的任務就是摸清金沙港的設防情況。

孫參謀長的1番話，緊緊扣著高磊的心弦，他心想。

現在，赤色革命組織以及老百姓們都在關心著東海前線的戰鬥，都在關心著解放神聖領土台灣。

在這樣1場偉大的爭里，能擔負訓練第1批海上偵察兵的重擔，這是何等光榮的事啊！他說道：「孫參謀長，我1定不辜負上級的信任，就是脫掉幾層皮，喝上幾缸水，也要訓練好水排，完成越海偵察的任務！」

「好！今天晚上就把這個精神告訴大家，再開個班務會，醞釀醞釀，明天就開成立水排的誓師大會。」

「是！」

「水排成立以後，剩下的兩個排，由趙連長帶著到後方去徵集船隻。這個工作量很大，也很艱巨呀，告訴大家，參加水排和到2線都是光榮的。」

「王指導員住院養傷，趙連長再到後面去，我這不是要跳光桿舞啦！」

「水排成立個臨時支部，依靠集體智慧。」參謀長覺得已經交代清楚了，放下了指示棍。

「歸納起來1句話，台灣海峽在召喚我們，台灣人民在召喚我們。好吧，現在能見度正好，你再用鏡子看看實地地形，消化消化。」孫參謀長指著炮對鏡說。

尤林坐在炮對鏡的鐵皮筒子上，立即聞到護鏡圈的橡皮氣味。他把眼睛貼上去，看到了迎面推來的海面。

夕照如火，整個海面象1片無邊的熊熊燃燒的烈焰，直上天邊，天水1色，全被燒紅了。波浪前推，海面上象翻騰著萬條金龍。

海鷗也變成了紅色，穿波逐浪，忽上忽下，像在火海中翱翔，翅膀上抖落著1串串紅亮的珍珠。1座座露出水面的小島和礁石，也都披上了紅銅色。

1眼看去，就覺得這是戰鬥的海，是戰火映紅的海。他知道，這個海，如果遇上大風，它馬上就會換成另個面孔。

那時，山呼海嘯，大浪滔滔，1道道，1重重，從天水相連的遠方滾向海岸，如同移動著的群峰，向懸崖峭壁撞擊。

每次接觸都激起百米高的水柱，霧氣衝天，泡沫橫空。1下跌落下來，又像排山倒海，金玉皆碎1樣4散了。

迎接偵察兵的，就是這樣變幻莫測，兇猛無情的海。

隨著鏡頭的移動，他看到了1塊灘頭。

這個地方他還是有印象的，因為有1天晚上，老海叔曾划著船泊在這個灣邊，和許多連家船泊在1起。現在，1條船影也看不到，只有那塊浪牙礁還聳立在那裡，依然桀驁不馴地迎著海浪噴炸著浪花。

再往島上看，有條從山上下來的羊腸小道，上通居民點，下通趕海的灘場。此時人們正在灘場趕海，他們隨著落潮逐漸地向狼牙礁接近著。

尤林邊觀察邊琢磨：「這個灘場是個好地方，好比北方的熱鬧集鎮，可以利用它混水摸魚。」

鏡頭又向右轉動，對向了金沙港，這就是叫他大傷腦筋的地方，當年不準連家船進去，鬧不清裡邊的具體地貌。

鏡頭裡，兩條龍脈似的山樑從兩邊環抱，「龍頭」相對構成港灣口，從港灣口看進去，只見正面是1片黃燦燦的沙灘。尤林邊看邊想：「正面灘頭敵人會控制得很緊，是難偷登上去的，左邊灘場上那塊狼牙礁倒很容易被忽略。」

鏡頭繼續轉向右邊，他又發現有百多個竹排子圍成1圈兒在釣魚。

偵察經驗豐富的尤林1看就懂了，這是敵人怕漁民出海打魚，泄露島上情況，就划水為牢，指定水域集中釣魚，他把這個情況也深深記在心裡了。

尤林看完地形時，太陽已經收去了餘輝，海上模糊了。他站起來，回頭看時，卻見孫參謀長雙手托著1件粗糙的毛衣，站在身後說：「把這個帶上，天寒水冷，擋擋風寒。」

「你留著吧，我不要。」

「我再到老疙瘩那裡去抓，這件你拿去。」

尤林知道，參謀長所謂的「老疙瘩」，指的是那些爬過雪山、走過草地的首長們，他們誰有1件稀罕物，總是要被下面抓走。

參謀長對他們也1點不客氣，首長們對這種作法，總是高高興興。

2十多年的軍事革命生活，使大家覺得，不這樣反而生分，叫人受不了。

尤林沒再客氣，接過毛衣，1掂量，還褒貶起來了：「嗨！這麼重，穿在身上抵得上古時候的盔甲啦！這還怎麼動?」

「嘿！你別小瞧它，暖和著呢！359旅的1個老疙瘩親手織的，叫我瞄上給剝下來了。別看樣兒不濟，比上海永安公司玻璃柜子里的那種條條杠杠的中用多了。穿上它，捂著你那脊樑桿兒，別在關鍵時候犯毛病。」

尤林的脊樑，就是當年跳崖摔傷的，每逢受冷受潮，有3節脊椎酸痛。尤林本人對這個老病根不大在乎，可參謀長老惦著。要知道，尤林這個偵察科長，是參謀長的掌上明珠啊，是像選姑爺1樣選來的得力的幹部。

那是在1次攻城戰鬥中，我軍尖刀排攻上突破口，遇到敵入瘋狂反撲，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格鬥，最後只剩下尖刀排長1個人了。

他渾身是膽，大喊殺聲，左拚右刺，前砍后砸，所向披靡，隻身守陣，直殺到增援部隊上去。在這場驚心動魄的血戰中，孫參謀長那時在師里當偵察科長，他看到這種情形，情不自禁叨念：「看這個小兔崽子！看這個小兔崽子！」

這個「小兔崽子」就是當時年輕的尤林，孫參謀長於是相上了他，把他從步兵連拔到了偵察連，後來接替了孫參謀長原來的職務。

孫參謀長和尤林那股子友情可是不1般！

尤林帶著激動心情，帶著任務，帶著信心，帶著溫暖，走出炮台，師前沿指揮所，大步流星地走下山坡。沒走多遠，身上熱起來，他打開風紀扣，讓帶著魚腥味、鹽滷味兒的涼風盡情地向身上吹著。

2十分鐘后，尤林回到洪厝村頭。

村頭有1棵大榕樹，怕有3百多年的歷史了，樹冠有籃球場那樣大，表層樹根露出地面，像龍1般爬向4方，有的樹根從兩丈多高的樹榦上垂下來，扎到地下，35十根粗細不等，簡直成了1架巨大的豎琴，隨著海風的強弱，發出忽高忽低的「嗡嗡」音響。

幾百年來，它就這樣伴著漁村，奏著悲壯凄涼的曲調。這時，從大樹那邊傳來撲通撲通的擊水聲。

尤林1愣：「哪個急毛腚，這樣快就下水了?」

他轉過大樹，看到兩丈遠的沙灘上堆著棉襖、棉褲、軍帽和綁腿，水裡有個人正在撲騰，飛濺的浪花里有1張曬得黑紅的小圓臉，兩隻眼睛睜得溜圓，是陳得水。

高磊1看就急了，因為小陳根本不會水，早晨他看著敵人把漁民劫走，急得往水裡追，多虧兩位漁家姐妹把他拉出來，才沒被浪頭捲走，怎麼現在又跑來了?

水火不留情，是瞎鬧騰的嗎?

尤林才要喊他，卻發現小偵察兵在水裡使勁1划，就又轉過身向深水游，兩隻腳在水裡濺起1朵1朵水花，後面拖著1根大拇指頭粗的綜繩，這頭拴在岸上的木樁上，小傢伙保著險呢。

現在，正是開晚飯的時候，他沒去吃飯在這裡練游泳，而且那小圓臉綳得很緊，籠罩著強烈的忿怒。他分明沒感到初冬海水冰涼刺骨，游回來，撲過去，不歇1口氣，似乎在用這激烈的動作壓抑胸中的怒火。

尤林帶過他兩年多，對他的性子是十分知底的。再過兩個月，他才滿十4歲啊!別人說他十3，他就會立即糾正：「4舍5入，十4！」

4舍5入這類學問，是尤林在行軍途中，在宿營地，在長年累月的戰火紛飛的間隙中教他的。他的年紀和他的悲慘的經歷，使他很容易觸動火1般愛憎分明的感情。

陳得水這時太激動了，恨不得1下子漂起來，根本沒注意高磊站在岸上看他。

直到尤林喊他1聲，他才拉1把繩子，在沒大腿深的水裡站起來，兩眼直愣愣地又望了1下敵人盤踞的海門島。